节南打断王泮林,“你可知神臂弩的造法迄今没有外传,是军器司的机密,听欧四鬼扯。这张桌上要是有神臂弩的部件,我告发他,他脑袋就保不住了。”

王泮林低笑,“你我果然默契,正想告诉你别听欧四诈言。那你打算装何种弩?”

节南再看了看桌上,“你若想我亲自校正箭槽,就只能装踏足弩。不过欧四这里的踏足弩是游戏弩,弦力弱,射程顶多一百五十步。你如果自己校正,我可以装黄肩弩,也是那少年准备要装的,好弓,好弦,弩机精良,虽也是游戏用的,射程至少两百五十步,射手需要有五石臂力(五石:135公斤-150公斤),用惯者可以射时自发调整箭头方向,箭槽偏度就能忽略了。”

王泮林没有不懂装懂,捉起弩臂看箭槽,语气略诧异,“这箭槽还需校正?”

“没有一条箭槽是准的。”节南说完,忽然见大马瞥来一眼,淡回一眼,“怎么样,帮脑,想好了没有?”

王泮林知晓节南其中嘲讽,转眼看木人,“木人一百步,而且我这胳膊腿,别说五石,一石都拉不动,所以踏足弩适合你我。再者,这是比飞火,弩载箭如同舟载人,最终要看箭力。”

节南立觉自己被反嘲,很谦虚,“不错,用什么弩其实一点不重要,重要的是飞火怎么把木人吓散架。”

哼!当初造出火铳的匠人也得意,以为从此就不用再造弓弩,结果呢?不管大今,南颂,还是北燎,都扩大了弓弩局的制造规模,把弓弩能匠当宝一样供着。

冷碰热,立刻熄火。

王泮林笑笑,样子比节南还谦虚,“帮主认为哪种箭合适?”

节南不含糊,选了一种轻巧的铳羽箭。

王泮林半点不迟疑,接过就到长桌另一头装火药去了。

节南不再看王泮林,悠哉捡了不少小东西,选铜郭用的工夫更久,又不像另一张桌上的大马坐下就不动了,她一会儿起来拿东西,一会儿起来换东西,来来回回忙得很,让大家感觉不怎么牢靠。

只用片刻工夫就装好黄肩弩填好火药的大马,时而看看走来走去的节南,时而看看头也不抬的王泮林,没一会儿就趴在桌上,居然睡起觉来。

于是,欧四喝茶,欧四手下聊天,夜空朗朗,南风拂拂,悠闲得不要不要的。

半个时辰后,欧四才放下茶壶,笑喊时辰到。

王泮林交出五根多了引线的铳羽箭。

节南好奇问他,“你是不是算错了步数,比欧四爷那边长一指。”

王泮林瞧瞧节南的踏足弩,“别的不怕,只怕多出那么一点点份量,这付戏弩就送不动了。”

戏弩真儿戏。

民间用来射戏的踏足弩,弓用双竹片,弓弧不大,弓臂短,弩机制造不复杂,主要适用于臂力不足的少年老年或女子,一般用软棉包头草杆箭。

节南造戏弩的时候很忙碌,不但用足半个时辰,还用了大马不用的刨子锯刀,以及好些小工具,但造出来的戏弩就是戏弩,看起来完全没有不一样。

节南拿起其中一枝铳箭,略掂,再掂,又将引线拉至箭尾,“能想法子将线头固定在这里么?”

王泮林看向欧四,问他能不能改。

欧四肚里瞧不起这付踏足弩,因此也无所谓这点小修改,只管点头。

等王泮林弄好,射赛才开始。

射赛的规则很简单,每方射五箭,不分先后,半柱香里完成即可。黄肩弩需要大力,欧四显然有的是力气,连开五箭,也就五口气的工夫。而这五箭烟花绽放,啸声窜天,闪着缤纷,闹哄哄扎进百步外的木人,四肢还断了两肢。

欧府众人齐声叫好!

欧四虽遗憾最后两箭因为风力而偏离木人靶的要害,还算歪打正着,故而挺满意。但转头去看对手,发现节南竟然一箭未射,却在摆弄固定弓弩的桩子。规则并未说不能垫桩子,而且射手又是那位小兔姑娘,才弄了个老少皆宜的踏足弩出来,所以他也不以为然。

王泮林帮节南将弓弩固定在桩面,看她右手放在弩机铜郭盒子外的转柄上,这才注意扳机与寻常弓弩不同。不是扳扣的,而是摇转的,就算右手力气小也能发动。

“点引线后立刻放手。”节南忽道。

王泮林只觉箭头对得不准,同时却听话,点燃引线就放手,节南立刻右手一摇——

砰!

一箭扎入木人脑袋。

箭速极快,快得喧哗的人声来不及静,快得让欧四突生不妙之感,快得大马犯困的眼皮掀翻。

节南正想拿下弩,好重新踏弦。

王泮林却将手压在她手上,“小山——。”

“姑娘”两个字还没出来,一声——

砰!

节南怔望着——

除了王泮林,所有人都怔望着——

什么东西炸开了!

炸成无数碎片!

散了一地!

木头人的榆木脑袋已经不见!

王泮林微笑,“一箭足矣。”

胜负已分,一箭足矣。

欧四的黄肩弩掉了地。

大马的下巴掉了地,差点。然后,他跳起来,一溜烟儿跑了。

王泮林仍笑着,一挥手,自有灰兔子上前拿了硝引,放上银票,取走长白英雄帖,“请欧四爷信守承诺,我帮罩着的必胜赌坊今后有劳四爷看顾。”

欧四盯住木头人脖子上的那缕黑烟,好半天喘气回神,却发觉兔子已走得一只不剩。

第177引 神臂儿戏

“人呢?”

欧四还没问,大马拉着一个衣冠不整的光脚青年跑出来,大声问。

欧四看看手下,就有人回答已经走了。

光脚青年起先不怎么起劲,随后看到没了脑袋的木头人,甩开大马扑过去,抱着榆木疙瘩大喊三声,“头呢?头呢?头呢?”

大马比手画脚,“那只兔子装得明明只是踏足戏弩,箭与黄肩弩一样,箭劲比欧四爷的还厉害,一下子扎进了木头人的脸哪——啊——弩机!”

大马绕着节南和王泮林那张桌子转了两圈,冲欧四大喊三声,“弩呢?弩呢?弩呢?”

欧四刀目垮下,棱角分明的面庞这会儿什么江湖气概都没有,昂藏身坯却如斗败公鸡,耷拉着肩搓着额,头疼欲裂的模样,“二位,我方才输了一张长白英雄帖,比起一颗木头脑袋一张游戏弓弩重要得多。你们自称名匠马钧之后,怎么输给了无名小卒呢?”

光脚青年缓缓放开木头人,转头看一眼欧四,却对大马道,“大马,把木头脑袋碎片捡了,搬上木头人,找老太婆去。”

“凭什么我搬?”大马居然不听,“你没听见我说吗?是弩机!兔子肯定对弩机动了手脚!咱的黄肩弩虽然也是戏弩,与真弩相比不过换了材质,但比黄肩弩强的射力…”

大马蹦起来,“神臂!二马,那兔子会造神臂弩!所以才选足踏,故意迷惑我!”

叫二马的青年神情讥笑,“你以为神臂是娃娃玩的弹弓,随随便便挂嘴上。且一看就知道,不是弩厉害,而是箭上的飞火厉害!这等炸力,已经远远过了火铳唬人,我一定要让老太婆看看!”

二马是哥哥,大马是弟弟。

大马呸二马,“不对!因为弩厉害,箭才能打进脑袋。不然你拿个大爆竹别放手,看你的手会不会皮开肉绽!”说着,把桌上盒子罐子都合上,把桌布四角扎起来,拢成一个巨大包袱,一边拖走一边嘟囔,“只要看看少了哪几件,我就知道那只兔子搞了什么鬼…”

二马呸大马,“神臂弩再神,咱还是让大今打得屁滚尿流,顶个屁用!你和死老头一个样,守着祖宗的东西沾沾自喜,不知天外有天…”

差不动弟弟,他自己动手,提起衣角做了个兜,将满地榆木碎块捡起来,突然想到弟弟拖走的包袱里也有制火药的成份,他事前称过份量,没准能查出大名堂。

“大马,你给我站住,把装硝和硫磺的那几只盒子拿出来。”二马光脚,提着衣包追去。

大马笑嘻嘻,“不给,不给,就不给!我才不管你那些破玩意儿,没上盒盖,早混到一起去了!”

欧四喊,“二位止步。”

两兄弟只管走。

欧四眼睁睁看两人不见了,也无能为力,只是叫来手下,吩咐他们去必胜赌坊传话。

等在必胜赌坊的邹易,本来抱定接收赌坊的必胜心,哪知听手下说了一通,神情变了又变,竟一句话也不说,拱手就走。

李羊不是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哪能这么放走,几个箭步上前一挡,抱拳道,“邹堂主是不是忘了什么?”

邹易确实有些不甘愿,所以想含混过去,等自己问明白再说,但见李羊不依不饶,实在不好糊弄,只好也抱了拳,“我家四爷给李爷道贺,祝必胜赌坊财源广进。不过,你这赌坊虽由兔帮罩着,可四爷到底是这行的行,要是李爷做了不守行规的事,让其他同行不满,那还得听四爷的规矩。”

邹易这番话,最要紧是第一句——欧四爷祝必胜赌坊财源广进。

也就是说,必胜赌坊可以开张了。

李羊没有显得志得意满,诚心一个抱躬,“多谢邹堂主!请邹堂主代为转告,李羊谢四爷高抬贵手,今后只要有用得着李羊的地方,随传随到。”

邹易见李羊识时务,心里那点憋气就没了,笑道,“今后都是吃一锅饭的好兄弟,李爷别客气,改日再会!”

邹易带人走了,李羊那股气势也散了,一屁股坐板凳上,松口气擦把汗,又好奇,“也不知道六姑娘和欧四爷赌什么,居然能赢。”

柒小柒撇撇嘴,“那个欧四肯定是被牵着鼻子走,赌了小山稳赢的局。”

“别冤枉我。”屋顶上飞下桑节南,一身清爽女儿装,粉白兔子面,“牵欧四鼻子的,另有其人。”

她都是被牵的一个。

不过,不能告诉柒小柒,柒小柒一定又要起哄笑话她了。

李羊看到节南,先是一怔,只觉这兔子脸怎么不同了,又赶忙起身掬大礼,“见过六姑娘!”

节南打量大堂,点头道,“挺气派,要财的。从欧府出来本要直接回家,又想你头一日开张,过来给你添一份吉利。”说着就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红封,“小小意思,别嫌弃。”

“借六姑娘吉言,谢六姑娘红包。”李羊大嘴哈乐,双手恭敬接过,却不忘问,“六姑娘同欧四爷赌了啥?”

“比射飞火弩,侥幸略胜一筹。”节南说得轻松,随手拉了小柒就走,“我瞧外面不少人往这儿瞧,估摸是胆大舍不得走的,你今晚这生意还有得做。”

李羊连应,一边送节南和小柒出去,一边让人请赌客进来。

必胜赌坊重新热闹。

柒小柒在巷口左右张望,不知道找什么。

节南拍柒小柒胖胳膊一下,好笑,“你看什么看?”

“看欧府气派的马车在哪里。”柒小柒吃吃搞笑,“欧四对弩戏特别喜爱,家里请着弓弩造匠,有事没事还上山打猎。你既在欧四面前露一手,欧四还不把你当菩萨供起来?”

“赢了就跑,欧四上哪儿供我。”节南知道柒小柒浑说,但她答得认真。

柒小柒笑大了嘴,下巴朝不远处一驾马车努努,“那不是等我们的么?是谁?”

“你喜欢的,王九公子。”节南那对眸子如秋叶落水,翦影重重。

第178引 下回还约

江南甚少宵禁,这夜虽宁静,仍有行客四处悠游。

节南看着车窗外,却听着车里柒小柒和王泮林说话。

“有些日子不见小七姑娘,更加福气可人了。”

节南心想,敢情这人对谁都说福气。

同样的话,听在柒小柒耳里却完全不一样的味道,“你可以直接说我又胖了。”

她难得不挤俊郎,反而离得能多远就多远,满脸提防的神色,“九公子怎么又找上我们姐妹俩?难道我俩看起来像九公子的丫头,专给九公子跑腿?”

王泮林没笑,节南笑出了声。

王泮林望那位假装看窗外的姑娘一眼,“这回却是我给小山姑娘打下手,让小山姑娘当帮主。”

柒小柒的福娃脸恍然大悟,“我就说臭小山不可能弄一个兔帮这么傻的名字出来,原来是九公子的主意。”

王泮林笑道,“那该叫什么?”

“兔奶奶帮。”柒小柒毫不犹豫。

王泮林暗道,节南让欧四叫她小兔奶奶,出处在这儿呢。

“兔奶奶帮虽气派,但帮众如我,多是男子,岂非让小山姑娘和小七姑娘被人耻笑?”他多替别人着想。

“…这样说来,也是。”柒小柒就此被懵

节南听不下去,手指戳小柒脑瓜,白她一眼,就对王泮林假笑,“九公子记性不好,忘了上回骗小柒烧信之后得了什么下场。”

小柒没听节南说过,眼睛乌溜圆,两面颊鼓成两包子,问王泮林,“小山怎么你了?小山怎么你了?”

“我本不想回家,小山姑娘却把我五花大绑,一脚踹我上船,任我自生自灭。”王泮林笑眯了眼,“小山姑娘,这件事我此生都不会忘。”

节南挑眉撇笑,“我和九公子若能像今晚这般,互相帮帮忙,平时碰巧撞上还能客客气气,就最好了。得意忘形的时候,想要打着帮忙的幌子欺负我们姐妹,九公子千万记得挨得那一脚,省得我再提醒你。”

柒小柒眼珠子左转右转,不出声。斗脑子的事,她一向都交给小山。

“其实有时候小山姑娘不妨学学小七姑娘,多是可爱率真的女儿家惹人怜。”王泮林风度好极,掩去话中犀利。

柒小柒没听出来,坐坐直,居然向节南摆出小傲娇。

节南好笑,这位姐姐拎不清,人家几句话就哄得七荤八素。

“今晚这事照九公子的意思办了,而我剑童也当了,该轮到九公子还——”

王泮林拿出赤朱毒的解药瓷瓶,对着小柒晃一晃就道,“一桩换一桩。”

柒小柒一把抢过去,小心翼翼倒一粒在手,吃惊问道,“九公子怎么会有赤朱毒的解药?难道你有解药方子?给我!给我!”

节南神情淡然,“小柒,这是簪珠儿的那份解药。”

柒小柒顿时颓丧,动作却仍很小心,将瓷瓶妥妥收进怀兜里,“也好,也好,多一颗是一颗。”

马车停了,正对赵府偏门,节南对小柒道下车。

王泮林又道,“五月初五…”

“没空。”节南头也不回。

“那日长白帮请了北都御膳房的老大厨…”

小柒回头,福脸福相,“有空!有空!”

节南顺水推舟,“请九公子带小柒去见识见识。”反正休想这么快又差使她。

“到时,我来接小七姑娘。”

节南只觉王泮林答应得太痛快,猛回头,只见车帘微动,却看不到车里的人了。

柒小柒瞧节南一直盯着离开的马车,嘿嘿笑道,“又死要面子活受罪了吧?以为九公子会对你三请四请,你故意拿乔?哈!九公子真有眼光,一看就知道你阴阳怪气难伺候,一看就知道我率真可爱好相处…”

节南打断小柒的自得,“你打听一下长白帮办英雄会有无特别目的,还有,帮里有些什么奇人奇事,江湖上的地位如何,有没有见不得光的营生买卖。”

所谓大帮大派,都在自己地盘上从事营生,不然如何养那么多兄弟。

小柒出自本能,点头乖应。

节南走进门里,却见年颜坐在青杏居外假山上。

“这么晚才回?”年颜跳下。

三人都是练家子,夜半不用点灯,就能将对方看得清楚。

节南这日早上与崔玉真踏青,后来回到崔府,借口崔玉真留自己用晚膳,就让年颜先把赵雪兰和碧云送回赵府。其实就是支开年颜,不让他知道自己做什么。

“赵雪兰回来后可有异常?”节南不答反问,转移话题。因为桑浣对赵雪兰的在意,让她能坐享其成。

“她给刘氏请安后一直待在庵堂抄经。”年颜果然奉命盯着赵雪兰。

“和刘氏说了多久的话?”节南又问。

“两三句话的工夫就出来了。”年颜答完突然生疑,“你问这些作甚?”

“怕她和刘氏又在一起想什么馊主意笨主意,连累了我。桑浣只想快点打发赵雪兰,我却要防那对母女不开窍,一个不小心,牵扯出我们的底细来。”节南冷着脸。

“你…”年颜略顿,目光微沉,“当真关心神弓门?”

“一日没有脱离神弓门,便和神弓门同命运。一旦官府知道我们的细作身份,难道还管我和小柒的苦衷?你我都只有死路一条,你说我要不要关心关心赵雪兰?正如桑浣问羌掌柜那句,还真当起买卖人来了?我也要问你一句,还真当我是赵府内宅争宠争嫁的姑娘?”节南嗤笑一声,走进青杏居去。

年颜喊住要跟进的柒小柒,“小柒,你跟着桑节南,迟早害死你自己。”

“这句话我还给你!”柒小柒比节南的神情更冷,福娃不福,恶煞森森,“你跟在金利沉香的屁股后头,迟早害死你自己!”

柒小柒一脚踏过门槛,身形顿住,转回半身又森笑,“迟早死在我的手里!你该知道,小山和我,杀起人来谁更狠?你成为金利沉香的男人那日,就成为害死我师父的仇人之一,到时我一定会取你性命!”

年颜咬牙,恶鬼般的削骨长脸闪逝一抹不明神色,“对她好是我心甘情愿,你想跟我算账,我随时奉陪,根本无需等。”

柒小柒嗤笑,“没出息的东西!”

哐当!

门合上!

第179引 一盘细作

桑浣还未歇下。 她管着赵府钱财,有时通宵待在书房,赵琦感激都来不及,根本不会生疑。更何况,赵琦这晚去了洛水园应酬上司,天不亮不可能归家。

所以,年颜可以直接找桑浣禀报今日之事。

“照你这么说,赵雪兰今日表现甚好,不但崔玉真接受了她,她还同萝江郡主等观鞠社的姑娘们组队,与采莲社比蹴鞠。”

桑浣本以为赵雪兰让刘氏养得假清高真娇蛮,今日在真正的贵女们面前会出不少糗,想不到表现居然不俗。虽然她希望赵雪兰早些摆脱谣言,自己好安排亲事,不过这么顺利,心里到底有点不是滋味。毕竟刘氏也好,赵雪兰也好,经过这些年明争暗斗,她无法简单待之为家人。

而年颜表面上是车夫,实为桑浣眼线,一直暗暗跟着节南和赵雪兰,直到她们进了雕衔庄,才赶回崔府,所以知道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