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端严点头,“书画衡量才气,更何况先帝亲管书画院,人才济济,不乏心思奇巧,能画能造的匠师。我记得,当时弓弩司的将作就是书画院出身。”

节南在暗处连连点头。

她也记得,呼儿纳攻打北都时,言明禁杀书画院之人。俘虏中最被优待的,也是有一技之长的匠师,可谓求工若渴。

第183引 矮子长子

“这个…我就不记得了…”苏致本来就是个升官无望的呆学士,运气好,矮子里拔长子,此时才算小领头,“这名册做好后,工部上报阁部,阁部再颁布到地方,结果却发现原本那些明确住地的匠人们都不见了。”

“也许只是巧合。”

听王端严说这话,节南忽觉这位记性虽好,可也许闲职干久了,失去犀利目光,或者时政的敏锐嗅觉。

名册本身,对于南颂官员们来说,大概并不那么重要。说到底,匠只是匠,更何况人杰地灵的南方,不乏出色匠师。

真要说缺,大概缺军器造匠。大今,北燎,甚至北漠魑离部落,不是以武治国,就是马上争功,对那些军器兵器匠人,抢夺极其厉害,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其中,以弓弩匠地位最高。

比如神弓门,听名字就知它最初建立的目的,是秘密研造弓弩和其他兵器的暗司,后来才拓展了暗探,密务和军谋。

苏致没有节南的敏感,继续将王端严当作宰相,叨叨道,“两个三个不见了还罢,二三十个不见了,怎么都不可能是巧合。而且,老大人,名册是小,人失踪了也不是大事,但名册到底是玩忽职守还是有心泄露出去的,关系重大。”

王端严哦了一声,没下文了。

节南挑眉,撇笑,看苏致一人乐不颠地唱戏。

“要是有心泄露,不是大今或北燎派来的奸细,就是叛国投敌。年初成翔知府那事,弄得满朝文武皆惊,所以稍有风吹草动,人人都会往那儿猜忌。官家这回震怒,严令御史台彻查,也正因此而起。您说,大今能买通知府,也能买通朝官,是不是?”

王端严也不说是不是,“你难道怀疑谁?”

苏致脸部一绷紧,再度打量左右,才道,“若没出成翔的事,我也不会这么想,但工部尚书谭大人,将作大监乌大人,军器少监赵大人,三人常聚一块儿。大约去年秋天,我难得到洛水园应酬一回,又见他们三人,而且旁边还有两个生客,皆喝得醉醺醺的。当时谭大人吆喝妈妈,说工部要提前庆功,让她送上最好的酒最美的女娘。如今回想起来,正是阁部表彰工部作出名册之时。那两名生客,穿着不似中原人,谁又知道他们真正的身份呢?”

“单凭你所见,也不成证言。”王端严全身上下看不出半点当过宰相气魄,倒像老好人,说什么都不得罪人就是了。

“只是我怎么想,此事错在工部,然而官家阁部责令各部各司自省,弄得人心惶惶,实在不妥。大家若保持沉默,都顾着自己明哲保身,御史台也难获取线索。更何况,身正不怕影斜。”苏致越说越来劲,“我决定上疏,多得老大人鼓励。”

王端严道,“小事。若无其他需要老夫帮忙,老夫就告辞了。”

节南叹,这位老大人帮啥忙了?

苏致才想起来似的,“老大人其实来得正巧。李延李大人刚送来一箱子杂记,您是三朝老臣,又熟知官家喜恶,能否先由您整理?”

王端严皱皱眉,有些勉为其难,“手上另有一本《茶经》要修…”

苏致连连请求。

王端严才道,“好吧,只是你也知道,我腿脚不好,不能日日来往学士阁。”

苏致喜不自胜,“不敢劳累大人,我立刻让人把杂记送到府上。”

两人说着话,走了。

节南脑子里反复盘旋苏致的话,心想他一折子奏上去,平地起风波,即便赵琦无辜,恐怕也有一番大折腾。

敌人的敌人,就是友军么?她应该坐观其变?

一时拿不定主意怎么做,回到太学藏书阁的节南心思略恍惚,呼啦一下子拉开方才跳出去的那扇窗——

窗内,靠书架坐着一人,青襦衫,学生巾,翻了一地的书,听到开窗的动静就一骨碌爬起,惊瞪过来。

大脑袋,大脸瓜,长得不丑的眉眼鼻嘴就很挤窄,而且身材——呃——比节南矮了一个头,但面相又绝对不是少年,而是青年了。

节南镇定得很,一笑,“你——”

矮个的大头青年一个劲儿往后退,很快,节南就看不见他的人了。

节南摸摸自己的脸,“怎么回事?本姑娘好歹也算清秀佳人…”

一声笑,近在咫尺。

节南撑过窗台,垂眼,见一人盘坐在窗台下。

那人仰着脸,一双星眸像眉毛,“这么倒着看小山姑娘,很难用美丑形容,只能说古怪之极。”

节南蹭窗台,翻进去,落地理裙子,不看那人,冷哼道,“九公子却是老样子,喜欢躲在旮旯角落里偷听人说话。”

“怕上回的误会再发生,我一听出小山姑娘的声音可就笑了。”王泮林目不转睛,好像对面姑娘不是在拍裙子,而是在跳舞一样。

节南愕了愕,决定不和他扯,还是问正经事,“方才那人是——”

“我五哥。”王泮林调回目光,慢条斯理起身,将地上的书一本一本得捡,一本一本得放。

节南看得累,忍不住就帮着捡书,一本本递给王泮林,“哦,你五哥——”然后手里一紧,睁目,“王云深!”

王泮林将那本让节南捏紧的书拽一拽,淡定放弃,俯身捡了另一本,“正是。”

“丁大先生爱徒,作一手好辞赋,天下学子竞相抄看的云深公子?”节南蹲着,仰面看王泮林。

王泮林垂眸俯视,要笑不笑,“正是。”

节南不觉得王泮林的神情有深意,只是大大感叹,“百闻不如一见哪。”再感慨着吐一口气,“奇人奇貌,当真大有道理。不知你们王家祖上积了多少德多少善,如此受老天眷顾,子孙个个不凡。有十二公子那般的,也有五公子这般的…”

瞥一眼王泮林,节南抿嘴,没法夸这人,即便被他算计着。

王泮林的目光出奇柔和,定看节南半晌,才渐渐淡却,语气听着平常,“五哥比起某些装样子的兄弟,确实真材实料。”

第184引 娶妻之道

节南翻翻手里的书,递过去,“刘彩凝姑娘好福气。”

说罢,节南自觉好笑,她也会给人招福了。

王泮林却没节南那么客套,毫不客气,“但愿那位刘大千金是真才女,不然怎配得起我五哥?”

节南其实同意王泮林的话,只是嘴巴不饶人,“就算刘彩凝不是真才女,你五哥也愿意娶了。配与不配,他都得与之白头偕老。”

“这话错了。我五哥的婚事不由他自己选,想小山姑娘在赵府住了这些日子,在崔相千金身边伴读了这些日子,应该很清楚才是。”

节南不以为然,“九公子的话才是错了。虽然像你们这等世家公子,婚事多由长辈作主,不过也是你们漠不关心的缘故。”

王泮林笑,“是。正妻不好,可以另纳小妻。像我们这等世家公子,齐人之福虽难得,三妻四妾中有那么一两个可心的,也是福气。”

“还请九公子以后不要对我说福气,突觉那份福气很贱。”节南直戳。

“以为小山姑娘对我的话不上心,我才畅所欲言。”王泮林笑出声来了。

节南一听,他这是得意?

“五公子不是丁大先生的学生么?怎么到太学来?”节南又想起自己细作的身份,应该多多挖掘。

“五哥刚回来就想借书,我随他来看看,家里有让我入太学的打算——”王泮林语气一转,“适才瞧见你的丫头在打瞌睡,你却从窗外入内,可有何新鲜事说来听听?”

“没有新鲜事,倒是看到了你大伯。”节南本不想提一个字,转念之间改变主意。

“在哪儿瞧见的?”王泮林语调不扬,似乎并不好奇。

“学士阁。”节南道。

“你去学士阁作甚?”王泮林再问。

“去翻史书。”节南嘴角一撇,看着王泮林而目光不移,“找你七哥的生平记载。”

王泮林与节南对视,原先已经疏淡下去的那对眸子里盛满笑意,“你想在史书里找我七哥的生平?”

节南的心一点点下沉,却没有瞥开目光,“怎么?”

王泮林呵笑,“小山姑娘看着挺聪明,想不到也会做傻事。王希孟算什么,史书还能记载他一生?他到死都只不过是一个很会画画的人而已,短短二十载,再无作为。”

说罢,他就要走,却觉衣袖被拉住。

他也不回头,声音凉冷,“小山姑娘,也许是因别人总将我跟七哥比,听得太多,实在大倒胃口。恕我无礼,这就告辞了。”

“有意思。”节南放开那只衣袖,几步反超到王泮林前头去。

“怎么说?”王泮林的脚步紧随其后。

“没什么可说的,既然九公子不喜欢听人说七公子,我今后不在你面前提他就是。”还能说什么呢?无论如何,她所崇敬的那位天才少年,她所喜爱的那位温润君子,已经不在。

身后只有散漫的脚步声,节南的心情却豁然开朗。

“我的好姑娘欸,时辰差不多了,你到底——”碧云在藏书阁外踱来踱去,看到节南走出来松口气,又在看到王泮林时嘎然止声,眼神警惕。

“遇到九公子,多聊了几句。碧云,这位是王氏九郎,泮林公子,你给他见个礼吧,日后可能会常见的。”节南微笑。

碧云只见过“食言而肥”的王泮林,完全没能将那位和眼前这位俊美非常,高冷非常的名门公子想到一起,听到王氏九郎就不敢造次,连忙屈膝行礼。

王泮林也微笑,“我与你家姑娘熟识,不必多礼。”

碧云抬眼,瞧着两人微笑,不知为何,只觉隐隐寒气。

“我与玉真姑娘说好了时辰,在马车前会合…”节南客气着要分道扬镳。

王泮林却道,“五哥多半也在门外等我,一道走就是。”

节南哼笑,“好。”

碧云左一眼右一眼,看两人这么和睦,心想彼此熟识,似乎也不把避嫌当回事,要是没有特别的意思,怎么都说不通啊!如此一来,六姑娘就要嫁进王家了吗?那她应该怎么办?留在赵府,还是跟二夫人请求陪嫁过去?这——这也太快了!她很喜欢六姑娘七姑娘,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考虑重新择主的事了啊!

碧云闷头往前走,一个人胡思乱想,没察觉节南和王泮林之间沉默得有些异常,并无她自以为的“特别意思”。

太学门外,众家姑娘还没出来,王泮林却没再虚礼客套,上车走了。

碧云回过神,咦了一声,“九公子这就走了?”

“不这么走,还敲锣打鼓么?”节南淡道,只遗憾没能再见王云深一面,解释一下自己突然开窗的缘由。

碧云眉头一松一紧,一紧一松,终于老实问道,“六姑娘要是嫁进王家,能带碧云一道去吗?我娘和赵府说好的,这份工做五年,如今还有三年…”

节南骇笑,“谁说我要嫁进王家?”

“刚才六姑娘同九公子独处…”碧云呆眼。

“没有独处。”这丫头懂得规矩真不少,节南心叹,“五公子也在。”

“五公子?”碧云啊一声,“就是彩云白云,彩凝姑娘的未婚夫,那位王五公子?”

“没错。”节南成功掐掉碧云对王泮林的好奇心。

“五公子长得好看吗?”

虽然众所周知不能以貌取人,但心意常常违背认知。

“传言不虚。”节南答。

传言之中,并没有关于王云深外貌的描述。

“六娘。”崔玉真出来了,娥眉微蹙。

节南虽然有所察觉,却想不到能有什么事,笑道,“还以为萝江郡主会最先嚷嚷着跑出来呢。”

“萝江的婚事定下了,所以今日她没来。”崔玉真微叹。

“几日前才踏青相看,这么快就定下了?”节南诧异。

“听潇潇菲菲说不是她们的表兄,却是刘学士兄弟的长子。”崔玉真望望赵雪兰,“雪兰姑娘说,那位刘公子是她三舅之子,刚同父母迁回安平。”

节南把这话回味了三遍,竟才反应。

刘学士是刘彩凝的爹。

刘学士的三弟就是她前未婚夫的爹。

刘学士兄弟的长子难道——居然——

刘睿,她的前未婚夫,不娶他表妹,也不考功名,竟要当郡马了?

第185引 洛水之缘

三月二十六,大吉日,官府布告张榜,将萝江郡主的婚事昭告都安,而她未来的夫君确定为书香名门刘府公子,婚期五月初八,比刘彩凝的婚期早了两日。

刘府连着两桩大喜事,女嫁贵比王孙的王氏子弟,男娶真正皇亲贵族之女,这种风光寻常人家一辈子都碰不上,富贵人家就算碰得上,也不会三日内碰上两桩,贺喜的人门庭若市,朝廷重臣都派人送来贺礼。

这日早膳,桑浣也问赵琦送什么礼才好。

赵琦对女儿的怨气消了,对刘家怨气未消,但道,“不送。”

桑浣看看正给雨兰编发的赵雪兰,问她,“雪兰,你说呢?”

赵雪兰神情平宁,“无论如何那也是母亲的娘家人,爹的丈人家,送还是要送的,只不过送什么就请姨娘作主,心意到了便好。母亲这几日病情沉了些,需要静心调养,莫惊动她了。”

昨晚刘氏更是咳出不少血,吓得赵琦半夜请大夫,闹得人仰马翻,连小柒都让桑浣叫去把脉。回到青杏居的小柒告诉节南,刘氏大概撑不到秋天,那吐血与节南吐得毒血全然不是一回事。

不仅节南姐妹知道,赵雪兰,桑浣,赵琦也很清楚,刘氏的活日子开始倒数了。也因为如此,不管刘氏怎么发脾气,没人再去计较。

“雪兰,你娘病重,我看观音庵你暂时也别去了,留在家中多陪陪她吧。”一日夫妻百日恩,到了这时,赵琦亦可怜刘氏。

“我要替娘求福,所以会住上几日,清明前回家来。”赵雪兰给雨兰编好漂亮头发,任雨兰抱着她撒娇,顿了一会儿才道,“…有劳姨娘受累。”

桑浣看赵雪兰有些迟疑却温柔得摸摸雨兰的头,那动作虽别扭,却不似从前虚伪冷清,她心中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她看得到最近赵雪兰为了融入这个家所做的努力,然而多年来对刘氏母女的防备并不容易解除,哪怕大夫已经宣告刘氏没有多少日子。

只是节南想得一点不错,比起内忧外患,身为神弓门门人的桑浣还是希望家里太平的,刘氏闹不动,赵雪兰不闹动,当真省了她很多心力。

吃过早膳,桑浣让节南陪着到池塘边散步,见雪兰雨兰姐妹俩转过长廊的身影,一时出神。

“姑丈近来挺闲的,连洛水园都不去了。”节南见桑浣出神,趁势聊起。

“匠工名册流出,各部各司自检,御史台更是盯着工部,哪里还敢陪上官喝花酒。”桑浣淡哼,转头来看节南,“说到这事,正要交代你一件任务。”

节南暗忖那个要写奏疏的苏致难道改了主意,“听凭姑母吩咐。”

“我要你混入洛水园,查探一等司琴仙荷的底细。”桑浣道。

节南略沉吟,“我以何身份进洛水园?”

桑浣已有安排,“我同柳妈妈说你是我家乡人,刚来都城,想进大府人家当丫头,要是能先到洛水园住上两日长长见识就好了。她昨晚差人送信来,说到了几个新伎,一时有些调不开人手,可以安排你进去住几日。”

“还要住进去?”这安排出乎节南意料,“碧云她们见我数日不归,岂不奇怪?”

“崔玉真那里让你过了清明再去吧?雪兰要到观音庵住,我会让碧云她们也跟去伺候。至于赵府其他人,平时就知你常出门,不会多疑。”刘氏不中用了,赵府全在桑浣控制之下,“不住上几日,如何打探得明白。记得不要用你本来面目。”

节南顺水推舟,“知道了。”

“洛水园是官伎舞乐教习坊,别小瞧了那地方。里头照样等级森严,规矩繁多,又以当红头姬们为首各自抱团。仙荷只是一名司琴,极可能也听从某位头姬。你要谨慎,切莫张扬。”桑浣忽而莞尔,“我也糊涂了,这种话无需我多说,你十三岁就是小机灵鬼,最会浑水摸鱼。”

节南抿出一丝笑意,“既然是眼线,自然不能出挑,多谢姑母提醒。不过,正如姑母所说,洛水园深不可测,要是住了几日没有发现,该当如何?”

“洛水园的女姬都经严密筛选,你能住上几日已是柳妈妈给我的大面子,要惹出事来,也会立刻怀疑到你我头上。一切回来再说,只要你肯尽心尽力。”桑浣的话余韵绵绵。

“我刚到那会儿,姑母曾说另安排了人入园,那人可会接应我?”节南心头冷笑,显然此行是不能没有收获的。

桑浣眼中一丝懊丧,“那人本是金利沉香送来的,长相不错,可惜脑瓜不利索。柳妈妈不喜欢,没多久就把她淘汰了,如今只有帮厨的芬婶是我们的人。老实说,沉香手下尽是中看不中用的丫头,除了美人计,就不会动别的脑子。那个簪珠儿也如此。你和小柒若能服软,大姐她或许能重用…”

“姑母,我与小柒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有朝一日门主能把赤朱毒解药给我们,我们就心满意足了。”节南截断桑浣的话。

桑浣不好再说下去,“只要你们为我尽心做事,我也会替你们求情。好了,拿着这封信去找柳妈妈吧。”

节南道是,接过信回到青杏居,打发碧云橙夕橙晚三人去赵雪兰那儿,就将桑浣布置的任务告诉了小柒。

柒小柒嘻嘻一笑,“接得尽是鸡毛蒜皮的小任务,不敢让废物办大事。”

节南收拾完行李,又让柒小柒拿来一些易容膏,将自己的脸抹黄一层,把眼角往下拉,下唇画厚,拔眉修圆眉峰,贴出一个胖下巴,从天生的清秀变成了精修的妆容,气质都全然不似了,有点土福。

“不敢信任我们,又舍不得放着不用。”节南对着镜子不停做夸张表情,最后点点头对自己的新模样表示满意,“正好,我一直想去新的洛水园瞧瞧。”

“说你心眼多,又想骂你实心眼。”柒小柒咬着零嘴鼓鼓眼,“这会儿是逛园子的时候吗?”

节南只当听不懂,反问,“那该做什么?拆园子去吗?”

第186引 资质太偏

“拆婚哪!”柒小柒撇嘴,“你的青梅竹马要娶郡主了,你的前婆家马上就要变成皇亲国戚了,你怎么忍受得了呢?”

节南觉得很好笑,“你忘了,离开成翔时,你说从此我们和刘家恩怨两清。”什么记性啊,这是。

“刘睿要是娶他表妹,我二话不说拱手相送,但他现在娶郡主哪,比你强多了。那就不行!”小柒这是见不得别人好。

节南却没有同感,“我倒觉得不算什么大喜事。本来要考状元的人,突然被选为郡马,从此不能实现“先天下之忧而忧”之心。”

刘睿十一二岁就老成得很,别人读书要棍棒一旁伺候,他读书却很自愿,扎进书堆就出不来的书虫。这样一个人,放弃了文臣治国的理想,成为郡主的裙下臣,是有些匪夷所思的。不过,就刘学士这家子来看,刘氏本家实在很能钻营,也许有她想不到的策略,让刘睿美人和官运都亨通也说不定。

“郡马也能当官,只要当上官,总有办法。”柒小柒轻易说出节南心中所想。

然而节南知道,郡马参政,实施起来不但不容易,还要有押上性命的勇气。南颂忌讳外戚当权,就和太祖传下的“不杀谏言文臣”一样,一条条法令防患外戚造反篡权。

“别管刘家的事了。”时至今日,节南也不怕刘昌在那家子会揭穿她的身份。比起她的恶霸之家,刘睿和她订过亲,刘夫人靠桑家了财,这些事对刘家更为不利,所以笃定刘家不会乱说。

小柒噘噘嘴,“不管刘家,管谁家?”

节南心思一动,“管苏家。学士阁苏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小柒但想片刻,“和韩唐大人同为编修,急脾气,胆子又小的苏致苏大人。”

“果然识人还是要靠你。”节南只记她想记的,“苏致如今主管学士阁,我探听到他怀疑工部尚书,将作大监和赵琦三人泄露名册,说了要上折子,结果却悄声无息。”

小柒嗤笑,“你惟恐天下不乱?苏致要是真上告,赵琦的官帽难保。”

“没这么简单,而且三人之中赵琦最不可能投靠北燎,不然让师叔如何自处。不过,要是工部尚书或将作大监有意透露名册,同北燎朝廷勾结,可是了不得的消息。”想要复仇,不管是王氏九郎,还是北燎暗线,她都要摸透,寻找有没有属于自己的机会。

就像敌人的敌人可能成为她的友军,敌人的坏消息就可能成为她的好消息,同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