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为难,“我只是领路的丫头,不能再往前走了,这里本该有其他姐姐的。”

节南从来独来独往,“无妨,我自己去就是。”她记得,王家世家,规矩多多。

“这…”小丫头仍是踌躇。

“多半是我来得晚,她们以为没客人了。要这么干等着,得等到什么时候去?”节南笑道,“过了桥就是,还怕我拐到别的地方么?”

小丫头被说服了,指着那排人影绰约的方顶楼台,“那里有三个楼梯口,分别通向两翼和中楼,赵二夫人坐中楼丁号桌。姑娘你上二楼,面朝东,左手边就是。”

节南道声知道,眼看走过另一头,却见那丫头还立在对面殷殷望着,生怕她走错了路一般,让她不禁心叹世家出品就是压力大啊。

“欸?这不是桑六姑娘吗?”

节南转过头来,轻轻一笑,“徐婆婆。”

徐婆子,崔相夫人之乳母。

徐婆子道,“可有阵子没见了,老婆子给六姑娘见礼。”

节南不受,伸手扶住,“自从那日我表姐雪兰邀观鞠社的姑娘们看宝兽,玉真姑娘就感染风寒,然后到别院养病,这都有一个多月了吧,只不知玉真姑娘何时回转?”

徐婆子眸光一闪,随即垂眼皮,对身旁的一个小丫头耳语两句,回节南道,“可不是。别说你们,连咱们夫人都大半个月未见姑娘。不过听大夫说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身子还虚,需要静养。别院气候清爽怡人,夫人就让姑娘再多住些时日,权当避暑消夏。”

节南眉微挑,瞧那丫头上了楼,“也是,夏天闷潮,观鞠社不少姑娘六月里皆要出城避暑呢。”

崔玉真要住过夏天?

那位至今还在蹲大牢的孟元怎么办?

节南心想,果然这两人的姻缘走向不大妙,哪怕沧海桑田唯情不变,可讲究门当户对的世道也一点不变。

但她无心多管,一笑而过,打算上楼了。

忽见,崔相夫人戴氏下楼来。

眨眼之间,节南的神情从诧异转为平和,盈盈作礼,“见过崔相夫人。”

戴氏亲切挽进节南的臂弯,“六娘啊,你姑母正同王老夫人说话,你就陪我走走吧。”

“是。”崔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戴氏也就比皇太后皇后低一级,节南当然不会推托,只暗暗奇怪戴氏找她何用。

这里虽是王家府邸,戴氏却似乎熟悉,很快和节南走入一间花亭,一抬手,徐婆子等人就守远了。园中有块奇形怪状的太湖石,一阵突兀的晚风吹过,每个石孔一齐发出低沉回声,静谧可闻。

节南等着,以不变应万变。

戴氏终开口,“六娘你是聪明人,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玉真能同那人见面,可是你帮忙促成?”

本来节南有点心理准备,知道肯定是为了崔玉真和孟元的事,却想不到戴氏竟然直指自己,但不慌不忙,“不是,不过正好让我撞见,又碰上官差问话,帮忙搪塞了几句,免得玉真姑娘名节有损。”

戴氏双眸定望节南,透出一股子老道犀利,“你何时知道那人的事?”

节南半晌不语,然后回道,“夫人这不是让我两难吗?一面是夫人赏识,让我陪伴玉真姑娘,另一面是玉真姑娘待我如知己好友。我要告诉了夫人,就愧对玉真姑娘。要是帮玉真姑娘隐瞒,却又愧对了夫人。还请夫人见谅,我答不得。再说,答不答都于事无补。”

戴氏默然片刻,再问,“雪兰姑娘也知晓?”

节南这回点头承认,“我们同进同出,在所难免,但请夫人放心,谁也不会乱说话。”

到此为止,崔相夫人连孟元的名姓都不提一字,节南就知,崔玉真和孟元绝对没可能了。

第235引 考验真心

戴氏犀利目光稍稍转柔,“如此这般就最好了,毕竟是崔府家事,我亦不想最后弄得要相爷出面,让你姑丈难为。兴许你还不知,吏部正拟工部官职调动,你姑丈这军器少监肯定是要动了,但往上还是往下,尚未可知。”

这是公报私仇的警告。

节南淡然,“我们明白的。”

戴氏看不出节南的冷淡,只看出她顺从,故而十分满意,“我亦懂得感谢,不让你们白担着这事。只要你们能守口如瓶,无论是赵大人,还是你姐妹二人的姻缘,崔相和我都会放在心上。”

节南诚挚地说,“夫人不必客气,我心领。”

戴氏却当成节南客套,“客气什么,等我忙过这阵子,我就替你和雪兰姑娘寻一门极好的亲事。崔相还挺看重你姑丈的,为官踏实本份。他这回要能升一级品阶,只怕不用我操心,请我牵线的人家就能排一长队…”

节南呵笑,有些话既然说不通,就不说了,但瞧戴氏有点停不住,耍坏提起不开的壶,“夫人莫怪,敢问玉真姑娘可好?真得了风寒?”

戴氏立刻沉脸,竟还哼了哼,“休提那不孝女。我含辛茹苦养她那么大,以前谅她年纪还小,对方又是花言巧语之辈,她会犯糊涂也还罢,想不到越活越天真,这把岁数还不懂事。我倒宁可她病个三载五载的,直接当了老姑养她一辈子,总比丢了全家人的脸强得多。”

节南懒得敷衍,又无话了。

戴氏遂挽着节南往水榭回走,“你若有心,帮我劝劝她,横竖她当我这个娘亲是仇人,怎么说都是我无情。玉真从认识你之后性子就开朗不少,或许还能听得进你的劝。”

被寄予这么大厚望的节南却不觉得意,“不敢瞒夫人,我今夜急来见姑母,其实是赵大夫人病势转危,虽想劝玉真,就怕有心无力。”

丧中官户,有数不清的事要办,只有别家来安慰的份,哪有反过来去劝慰别人的。

戴氏哎呀一声,面露同情色,“这…你怎不早说?若知如此,我也不拉着你说话了。快快去请你姑母!”

节南叹谓,“不想冲撞了刘王两家的大喜事,而且赵大夫人久病,本就不乐观,或迟或早罢了,故而不打算惊动他人,只想悄悄请了就走。”

戴氏连叹,没再多说。

待等上楼,戴氏帮忙串场,替下正热络应酬的桑浣,只对王老夫人说赵大夫人的病有些反复,赵府没个大人,不得不来请桑浣。

都知道赵府刘氏病了很久,王老夫人也不多留客,还嘱咐婆子去拿了两盒补气老参送给桑浣。

节南看在眼里,且不说另一重身份,着实佩服桑浣的交际手腕,这才多大工夫,连王老夫人都哄住了。

桑浣走出主楼,优雅的气质就是一变,面沉似水,“说!刘氏这回又想怎么发作?才过几日太平日子——”

节南淡道,“约摸撑不过今晚。”

桑浣先是睁圆双目,却又立刻冷下,哼道,“你别被她骗了。她最见不得我和老爷一同出来应酬,回回不让我们安生,花样百出。”

节南回应,“我不知从前那些,只知刘氏吐了一床血。除非她把鸡血当人血泼上去的,不然寻常人吐那么多血,绝无可能逃过一死。”她是吐血的行家。

桑浣仍是不信,目光却有些迷离,到了王家大门外,看到神情同样有些迷茫的赵琦,居然幽幽叹口长气,上前搀扶了丈夫。

“老爷先别难过,保不准是孩子们分不清轻重,等咱们回去,姐姐就没事了。”

赵琦捉紧桑浣的手,一张脸苍老不少,“她才不过四十出头…”

桑浣反扶着赵琦上车,“所以这回也能撑过去的。”

节南在一旁默默看着两人进车里去,即便自觉聪明,这时却看不出桑浣有半点虚伪。而桑浣先前和刘氏斗法,她能瞧出桑浣使用了哪些手腕。

“赵大人稍待。”朱红迈出大门,匆匆上前。

赵琦急忙掀开门帘,微愕,“朱大人?”

“赵大人,下官曾冲撞府上,一直找不到机会弥补,且大夫亦由下官推荐,可否容下官跟去府上,或许还有下官能帮忙之处。”朱红拱手道。

赵琦没想到朱红会跟出来,更没想到朱红还要登自家的门,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桑浣眼中流光轻转,允道,“朱大人真有心,那就有劳了。”

赵琦对桑浣事事遵从,也道,“朱大人不嫌麻烦就好。”

朱红道声不麻烦,便让王家小厮牵他的马来。

一行人很快赶回赵府,就有管事的报说平时给大夫人看病的大夫和前御医老大夫都到了。赵琦问人怎么样了,管事的支支吾吾不敢说全话。

桑浣大概才相信刘氏可能真捱不过去,竟撇下赵琦就往主院赶去,而且进屋一看刘氏气息奄奄的模样,两眼瞪得几乎眦裂,冷冷道声都出去,将赵雪兰,柒小柒等人往外屋赶。

节南立在门外,对赵雪兰微微一颔首。

赵雪兰就走了出来,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想要拉节南的手,最后犹豫缩回去,“六娘,两位大夫都说我娘不行了。”

节南不会安慰,但叹,“姑丈在外头呢。”

赵雪兰加快脚步走出屋子去,凄凉凉呜咽一声,“爹——”

小柒从门里往外看,不冷不热来句,“那个判官怎么又来?当自己是这家的女婿了?”

节南本来一耳听着内屋的动静,一眼瞅着屋外的情形,听小柒玩笑般说话,如同陡然头顶开穴,沉眼看了朱红和赵雪兰一会儿。

可能吗?

朱红相中赵雪兰,所以今晚如此殷勤?

不过,当真看不出朱红对赵雪兰有半点心思,自始自终守着礼节,连目光都不曾与赵雪兰正面相对。

如果,朱红真有心思,是被赵雪兰单纯倾倒,还是另有意图?

或者,就是她想复杂了,朱红纯粹出于帮人的一片好心…

这时,赵琦和赵雪兰走进来,又一齐进了里屋。

门帘掀开的刹那,传来桑浣毫不收敛的哭声。

第236引 一拍即合

小柒直率,不懂也不装懂,与节南咬耳朵,“师叔也太能装了,没人看着还哭得那么真,明明高兴今后再无眼中钉。你多学着点啊。”

节南低答,“你才给我看好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口香,没人争就没劲。你以为人假哭,人却是真伤心。桑浣和刘氏之间的恩怨,说破了天也不出赵家,我们瞧她们斗得厉害,其实就是平日消遣。如今眼看这人就要没了,一时心里空落落,潸然泪下。这等心境,我们这些未出嫁的姑娘是体会不着的。”

小柒拿奇怪的眼光打量节南,“你不是体会着了吗?难道说,你除了有个未婚夫,有个姐夫,还有一个丈夫瞒着我没说?”

节南翻白眼,“我是领会,不是体会。”

小柒切一声,复骂,“不动脑子你会死。”

节南不甘示弱,“动了脑子少死死。”

“娘——”赵雪兰一声尖叫。

小柒往里屋走,节南往屋外走。

“朱大人,您请来的那位老大夫怎么说?”其实问这话有些多此一举,因为那位前御医同赵琦朱红说完话就走了,并未多做停留。

朱红果然摇头叹息,“老人家说神仙难救。抱歉,微薄之力,未能帮到府上。”

隔着两道厚门帘,也盖不去里屋的哀哀泣音,朱红拢起双眉。

“…”节南陡然决意问个明白,“朱大人与我姑丈之前不曾来往,为何近日如此关心赵府的事?”机会是要由自己发现的,缝隙是要靠自己钻大的。

朱红想不到有人会这么直接问,显然不把他之前的说辞当真,就有些尴尬,但正望节南那双聪慧叶儿眼,心中终明。

“只觉赵府与我的境遇有几分像,故而做不到视而不见。”

节南心眼多,转念之间就是了然。朱红与萝江相看之时,郡马几乎已是他囊中之物,岂料半路杀出个刘咬金,挺好一条康庄大道就被堵了,后来虽得了份肥差,多半与他的期望相差甚远,且官场那么大点地方,难免闲言碎语,处境未必像他从前管御马房那样安适。

于是,节南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赵府这时虽处窘境,今后之事谁也难料,毕竟我姑丈为官多年,朝中还是有不少倚仗的。远的不说,但说我姑丈丈人家刘氏一门,如今可不得了。而我听闻朱大人家中只有一位兄弟,暂居张兰台妻家?”

也许换了一般人,听不出这话里意味深长,朱红却非一般人,闻言沉吟,稍后作答,“是,我弟弟与赵府小公子同龄,我祖父是中丞夫人父亲的嫡亲兄弟,只是祖父不善经营家业,渐渐败落了,偏父母又走得早。不过,本家对我兄弟二人颇为看顾,但我自己不好意思一直打扰,近来有搬出去的打算。”

节南察言观色,见朱红神情平宁,就觉这人不爱怨天尤人,挺好一优点。

节南就道,“朱大人的心情我很明白,我与姐姐也是暂居赵府,怎么也不可能住一辈子。不似我表姐,嫡长姑娘,只要我姑丈为她招赘,就能名正言顺住家里了。”

说到这儿,节南叹口气,“怕只怕大夫人这一去,表姐的婚事又要往后拖,一拖就是一年,要把姑丈姑母愁白头发了。”

朱红若有所思。

节南再道,“要我说,表姐若有婚约在身,这会儿救大夫人最好的法子就只有冲喜,正好朱大人尚未娶妻——”

节南心想,说到这份上,朱红要还是不得要领,就证明是她自己又想得太多了,这位根本对赵雪兰没那个意思。

话说回来,没意思也正常。赵府小庙,最近又有些风雨飘摇,可能容不下原本要当郡马的大佛。虽说所谓的郡马,在她看来,其实也就一闲主,基本混吃等死。

朱红突然一笑。

他模样俊秀,个性稳中求妥的深沉,突然如此笑起来,显得翩翩又华丽。

节南心叹,不愧是世家子弟,哪怕已经属于没落的一支。

同时,节南竖眉,坏嘴巴,“朱大人,我身后这屋里头有人危在旦夕,你这么笑法合适么?”

朱红顿然敛笑,“抱歉,只是觉得果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桑六姑娘快人快语,胆大包天,做事当真霸道,却也当真爽直得很。”

节南瞪眼,“我不爽直,怕你听不懂。而且朱大人把话说清楚,你从哪儿听说的我呢?”

朱红含笑,“不可说。”

节南打算无视过去,“好吧,既然朱大人已经明白,请问你作何是想?”

朱红眼不眨,目光调向节南身后的明窗,仿佛想看清自己的前路,最终以一种下定决心的深沉语气,“六姑娘可否帮我请赵大人出来,我有要事相商。”

都是聪明人,节南转身就进屋,静静请了赵琦。

“何事?”即便伤感,仍不失警觉,这就是桑浣。

“朱大人请见姑丈,兴许有法子缓解大夫人的病情也说不定。”节南如此回应。

桑浣沉默片刻,心中定不下来,到底按捺不住,起身走了出去。

节南却很沉得住气,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结果如何,只能等着瞧。不过,内心深处叹了又叹,帝都谋心之高手如云。

不一会儿,浅春进来,请了赵雪兰出去。挨了打的孙婆子叨叨着不好,溜出去听壁角。屋里只剩昏昏沉沉的刘氏和节南小柒。

小柒从不真钝,故意嗅了嗅鼻子,“这又要干什么好事了吧?”

节南淡淡一笑,凑着眼皮翻白,气若游丝的刘氏耳边道,“这事要成了,大夫人的心事也了了,记得来世报答我桑节南。”

刘氏猛睁开眼,一抬手,轻打在节南手背。

看着没力气往外凸眼珠子的刘氏,节南才发现这位大夫人的长相其实挺温和的,于是她也能耐着性子,“到这时候,您能为您女儿做的,就是撑住了最后一口气,别让她孤身为您守孝。因为真要到守孝的地步,之后的事可就不好说了。”

事未成,节南也不会把话说满。

第237引 春风融雪

然而,刘氏明白啊,血色全无的双唇哆嗦着,却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小柒,出全力吧。”节南转头对小柒道。

小柒五指对压,迅速拔起两根银针,往刘氏头上要穴扎去。那种速度,那种扎法,即便是个不懂医术的人,也能看出小柒的医术非凡,更不用提随时会进来的桑浣了。但小柒不会问节南为什么。她总能分清节南玩笑和认真的差别,一旦认真,她就没有疑问,只会执行。

针扎一轮,小柒又从内袋里翻出一把药丸,挑了七八粒给刘氏灌下去,随后两手一拍,站起来,对着门帘摆一个对阵的潇洒姿势,语气极其认真,话里却似耍乐,“大罗神仙来压阵,牛头马面待一边,给柒小柒我一个面子,多候一日。”

“一日啊——”节南刚蹙眉,看小柒那张脸化作凶神恶煞瞪过来,嘿笑,“够了,够了。”

小柒噘噘嘴,“你敢说不够?本来眨眼工夫就没了的命,如今多活一日,除了生孩子,还有什么心愿来不及了的?我看你和王九越斗越笨了吧!看看人家那聪明劲儿,一个人把两条船弄沉!你呢,也就唬人玩…”

节南再笑,“他要比我笨,我干嘛跟他混?咱俩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跟着这种家伙就跟搭了顺风一样,无往而不利,顶多就是把脸皮养养厚,姿态放放低,等最后全都弄完了,反咬他一口就行啦。”

小柒歪偏了头,圆眼转又转,难得没有被节南说服,“是不是啊?是不是啊?他那么聪明的人,能不知道你的小算盘?别最后他自己的事情弄完了,把你咬一口,什么好处也不用给。先说好,你一旦被咬,我就立刻向他投诚,估摸这世上也没有比他更刁的人,傍着他好长命百岁。”

节南笑得眼尾尖,锋芒闪闪,“不用你投诚,我临终前会直接把你托付给他。”

小柒嘻嘻笑出,“还算你有良心——”

话音未落,节南对小柒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一会儿,赵雪兰和桑浣走了进来。

赵雪兰走出屋子的时候眼睛红通通的,这时却脸颊红通通的,分明是喜色。

反观桑浣,表情有些莫测,但之前那股悲伤意淡去不少,显然心思颇重,似对事情的好坏判断不太有把握,眉间蹙得迟疑。

赵雪兰与节南对上一眼,嘴一抿,更露出一丝羞涩。

节南就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成了。

刘氏的喉头发出一阵杂音,随后吐出含糊二字,“雪——兰——”

赵雪兰立往刘氏身旁一跪,悲喜交加喊声,“娘,您吓坏女儿了。”

那瞬间,桑浣双眉挑起,眼中决心顿下,也往刘氏面前一凑,“姐姐大喜,雪兰的亲事定了,是都府判官朱红朱大人。上回朱大人来咱家,你不是也瞧见过一面吗?相貌自不必说,人品也极好,为你特意请了老御医来,还亲自过府帮忙。且朱大人是中丞夫人娘家侄儿,朱氏高门名府能与我们结亲,这门婚事无可挑剔,姐姐终于可以安心了。”

桑浣报喜不报忧,略过朱红的远亲身份不说。

赵雪兰自然听得出来,但这回她与桑浣站一边,含泪微笑,“是啊,娘,您放心,那人是我自己看过了,当真觉着好的。那人还愿意成亲后住进咱们家来,我也不用搬出去,今后能一直在您跟前敬孝。”

刘氏干涸的眼就湿润了,一眨落泪,喜极而泣。

赵雪兰低脸伏在刘氏的手心里哭,也是又伤心又高兴。

桑浣再道,“老爷这会儿已经差人请媒婆去,无论如何想尽快把婚事定下来,姐姐病了这么些年,没准瞧着雪兰出嫁就全好了。”

赵琦进屋,嘱咐节南,“朱大人要走了,六娘你帮我们送一送客,我们这儿一时都走不开。”

节南道是,又示意小柒跟着。

姐妹俩一前一后走出去。

小柒说,“真成了。”

节南回,“真成了。”

小柒又说,“那人居然还肯入赘。”

节南又回,“不是入赘,是住进来。”

小柒嗤笑一声,“差不多,都是赵雪兰的好处。所以师叔心里有苦说不出,对着刘氏再哭不出来了。”

节南也嗤笑一声,“那可由不得她,她终究比刘氏和赵雪兰差一级名分,想要成为赵府唯一的女主人,是要拼八字的,她显然没那个八字。”

小柒看了看步子闲定的节南,突然明白其中一点名堂,“你故意撮合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