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南心想,这人干嘛呢?说那样古怪的话,容易让人产生遐思好吗?

她当然不会像赵雪兰那么自卑,只是对世家子弟名门公子毫无追求,觉得喜欢那类人有些自讨苦吃,毕竟他们择偶的标准基本同容貌和性情无关,是男方家族和女方家族的联合而已。

而她,还是个麻烦缠身的姑娘,实在不想再卷入更多的麻烦,真有那么一日,姻缘到了,她就希望男方出自简简单单的小门户,最好比朱红还要简单,没有大族本家什么的。

她一定是想多了,面对崔玉真那般的大美人都温淡的男子,背负着一腔怒火而重生的男子,说话虚实难分,总是让她难以应付,方才那话的意思必须转几个弯,八成就是让她别弄砸了长白帮的事,不然她就算做了鬼,他都不放过她。

没错,肯定就这意思!

啊!忘了问,是他拉郎配,将朱红送到赵府来得么?

第245引 姐夫别来

“想什么呢?”熟悉“亲切”的男声。

节南一惊,看到崔衍知一身云锦衫但立拱门外边,立即漾开甜笑,“姐夫也来了?许久不见!”

崔衍知太习惯这姑娘的顽性,“不见六日罢了,哪有许久。今日你表姐成亲,父亲特让我来道喜,母亲也备了贺礼,请你代我母亲祝赵大姑娘百年好合。”

节南应下,却见崔衍知欲言又止,就问,“还有什么话要我转达?”

“不是…”崔衍知沉吟,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捏紧在手中,“玉真非要我带给你,可是…”转头看看四周,往一棵树后跨两步,显然不想让人瞧见。

节南随崔衍知来到树下,“可是你不想交给我,怕你六妹请我帮忙,我会义无反顾,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崔衍知急道,“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节南抱臂,一副坏丫头的嘴脸,“昨晚你母亲让我保密,否则我姑丈升官变贬职,而我要是听话,今后自会安排好处给我给赵府。别人不知道,姐夫却知道,我就是跟霸王爹顶牛角长大的,从来不受威胁。当然,我一时敷衍了你娘,事后说话不算数却也不懂脸红。”

崔衍知稍怔,随即苦笑,“母亲也是心里慌张才会说话不妥当。朝廷用官皆凭考绩,不凭个人喜好。父亲身为宰相,自会以身作则,不可能任意升贬官员。我可以向你保证,崔家绝不仗势欺人。”

节南也就嘴上说说,“看姐夫如何为官,就知崔相大人如何为官,你母亲当真是心慌意乱了吧。”

崔衍知放松神情,“自从六妹闹出这事,母亲食难下咽寝难眠,还犯了头疼的旧疾…六娘,不瞒你说,这信我已看过。多半知道会如此,六妹信上并未提及那人,只请你去别庄陪她小住几日。”

节南自知去不了,但也不先提,“你不想我去。”

崔衍知叹口气,“确实不想,可又不能不帮她转交给你,怕她气急攻心,做出对父母大不孝的决绝傻事来。”

节南心想毕竟是崔家事,外人难论哪一方对错,聪明得问,“你想我如何做?”

崔衍知暗道节南聪慧,说道,“请你修书一封,帮我们劝玉真。那人因受乌明的案子牵连,已经革职削官,今后朝廷永不录用。本就是不相配的缘分,如今就更不可能在一起。且不说父母之命,我这个当兄长的,也不愿妹妹跟人过苦日子。”

节南还是出事后头回听说孟元的消息,诧异道,“孟元与乌明是同伙?”

崔衍知摇头,“那倒不是,但他在北都兵败之后的几年,经历有些不清不楚,不能完全摆脱细作之嫌,因此吏部将其革职。”

节南敢说,“你当真没有以公报私?”

崔衍知剑眉竖起,“怎会!他与六妹的当年事,我丝毫不知情,还是这回他被革职之后,六妹同父亲求情,跟母亲闹将起来,我才得知过往。想不到六妹那般糊涂,还好希孟他——”

节南还真不愿听下去,“姐夫打住,别随便替王七郎庆幸。我想,必死无疑和未婚妻变心就能活命,这两条路之间选一条,王七郎一定会选后者。”

崔衍知感觉莫名不知所谓。

节南却不给崔衍知解惑的机会,接着道,“我可以写回信,不过这时候谁往回劝她都没用,反而让她觉得没一个人站她那边,就可能不顾一切走上绝路。依我说,我就假装安抚她,暗示我会帮忙,先把她哄得好好吃饭睡觉,将身体养好了,才经得起你们折腾。”

崔衍知看了节南好一会儿,神情阴晴难料。

然而,节南心中有数,“姐夫觉着我过份?”

崔衍知张口,半晌吐了一句,“我以为你和玉真是好友。”

节南好笑,继赵雪兰之后,又来一个论友情的,“让姐夫失望,我只是玉真姑娘的伴读之一,平常说说笑笑很聊得来,但要说到交心,大概得怪相处的时日太短。”

崔衍知让节南冷淡的话语弄得心情突黯,“你不愧是桑大天的女儿。”

这话当然不是夸她,可节南笑眯眯,心情完全没有变化,“桑大天的女儿无情无义,为非作歹,不论曲直,喜新厌旧,没心没肺,你才知道啊。”

崔衍知眼前晃着节南那张嘻笑的脸,一时之间竟冒出“真率性潇洒”这样的念头,下一瞬就恨不得敲开自己脑袋,“罢了,既然你与玉真说不上交心,也不用你回信了。”

节南淡然看崔衍知走出树后,眼里无温。

人们多喜欢自以为是。她不当崔玉真是朋友,提议欺哄,就认为她无情冷血,替崔玉真叫屈。她要是当崔玉真是朋友,帮着私奔,恐怕他们又要认为她居心叵测,贪图崔氏高门。

哪知节南才走出一步,崔衍知居然再走了回来,将手里的信往她面前一送,“随你怎么回信吧。”

节南哼笑,“崔大人翻来覆去改主意,累是不累?”

崔衍知气道,“不管你当不当玉真好友,玉真却当你好友。这些年她强颜欢笑,身边好似从来不缺热闹,其实她从未对任何人敞开心扉,你是唯一一个。”

“哦,她让我知道了她的心事,我就应该努力回报?不管我是不是情愿知道她的心事?也不管我是不是替王七郎不值?崔大人,我自问不欠你的,更不欠你们崔家的,而我做事就凭自我喜好,性格使然,老天爷也别想来纠我的对错。还有,到底谁定得规矩,人当我朋友,我就要当人朋友?”奇了怪了,她看上去像到处喊姐姐妹妹的人吗?

崔衍知听出一点,“你替王希孟不值?”

节南挑眉,笑细了眼,让人看不清她眸里的情绪,“没办法,谁让我喜欢《千里江山》呢。”

崔衍知心堵气闷,却听到几双脚步由远而近。

节南也听得分明,忙不迭站站开,偏眼瞧见桑浣领着一串丫环们走出内宅。

第246引 嫁得出路

桑浣见节南和崔五郎站在外园,两人的距离倒是保持得十分客气,只让她不禁柳眉一跳。

“崔大人。”她上前待客,顺带瞥了节南一眼。

节南很自觉,退到桑浣身后。

委屈吗?

不委屈!

鸡毛蒜皮点儿事争来干嘛用?

桑浣已是纸老虎,当出头鸟多好。

崔衍知行了礼,“我今日作小辈代父母来送贺礼,二夫人不必以大人称之。”

桑浣虽然久闻崔徵大名,以为是高傲公子,却想不到为人这般谦和,笑道,“那就多谢五公子了。大夫人身体欠佳,家里就想给她冲个喜,匆忙之间礼数不周,还请五公子代我同你母亲说声对不住。”

冲喜,起因不吉利,一般亲朋好友随意来,但主家不会邀请尊客。尊客送礼来,已是给大面子,派家中受重视的子弟来,更显足诚意。

所以,桑浣很高兴。

崔衍知这时真一点儿官气或架子也没有,“母亲本要亲自来贺,奈何昨夜里又犯了头疼。”

桑浣并不知道真相,“哟,我竟不知有此事,昨晚在王家喝喜酒,夫人看上去还好好的。等我家里的事忙完,立刻就去探望她。”

崔衍知不罗嗦,再施一礼,就往宾客那边去了。

桑浣重新走起来,问节南,“适才你同他说什么?”

节南筛选一下,“问问玉真姑娘的身体如何,何时回来,可否写信给她。”

桑浣的眉又挑了挑,“听说崔氏五郎从不去风月场所,除却崔玉真之外,连自家姐妹都不怎么亲近,可我瞧他对你倒是挺自在的。”

节南抿起嘴角,“就是看在玉真姑娘面上,才勉为其难跟我说话呢。”

桑浣不以为意,“那也得他愿意勉为其难。”一回头,让浅春浅夏她们先去喜堂,“赵雪兰都能嫁一个都府判官,朱红还是世家之后,你就算不及赵雪兰,与名门公子为妾也是极好的出路。”

节南屏住呼吸,弯眼却带笑,

“姑母什么时候跟金利挞芳一样了,以为嫁到名门就是一条好路。”开玩笑,她桑节南做事还要靠色相?

“我没跟她一样,不过若能嫁进崔府,门里谁能瞧低了你?更不用担心拿不到赤朱的解药了。我这也是为你着想,自己又不从门主那里拿好处,而且只怕你找了这么大的靠山,有人眼皮子急呢。你一箭数雕,扬眉吐气,今后再坐上我的位置…”桑浣这话确实真心,“我想你没那么笨,不以为这是好计。”

节南不语。

桑浣蹙眉,“莫非你比雪兰还看不清自己的处境,真要找事事如意一心人?”

那是节南十三岁那年的孩子话,将来要嫁一心一意的男子,夫家事事要如她的意,绝不看人脸色过日子。

节南笑道,“亏姑母还记得,我自己都忘了。”

桑浣没有深想,点头道,“忘了就好,我也不过那么一说,最终你要嫁谁,自然由我和门主商量着定。只是我不狠心肠,你要有属意之人,好比崔五郎之流,我不但乐见其成,还会助你一臂之力。这会儿你还可以自己挑挑眼,等到门主下令,那就没你挑得份了。”

要来的,终究会来。

节南笑容淡而从容,“是,我记住了。”

桑浣这才满意,“也是小柒没出息,不然肯定先轮到她。刚才拿到宾客名单,年轻官员竟来了不少,我会找机会让你露个面,能不能被人瞧入眼,要看你的命数。本门门规第三条:非七品以上男子,女弟子不允嫁。你也别瞎挑,再富有,无官身,那就想都不用想。”

节南其实觉得好笑,“说起咱门规第三条,一听就知谁当家。”

神弓门应该改名了,女弟子的地位空前高涨,男弟子沦为提鞋。

“你除了贫嘴,还能把她怎么样?”纵然远在南颂都城,桑浣仍能感受到金利挞芳日渐膨胀的野心,也不怕跟节南说,“金利挞芳确实给自己找对了主子。想来你师父也跟你说了,盛亲王才是真正的大今王,大今最尊贵的女人群都能为他生为他死。神弓门在这个人手里,就是一把杀人于无形的暗弓,可以铲除一切阻他称王的障碍。你就算能对付金利挞芳,对付不了他,一样会死得很惨。”

“姑母说得对,我就剩这张嘴了。”就剩这张嘴,还能委曲求全,还能谄媚拍马,还能违背心意。

浅春跑回来,“大姑爷踢轿了。”

桑浣意味深长看节南一眼,“你呀,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吧,好歹活得久些。”

节南无声连点头,看桑浣快步而去,神情才冷。

“别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听年颜的声音,绝对想不到他的脸那么丑。

节南淡哼,“今天找我说话的人还真多,连你都要凑热闹。干嘛?赶吉时,说吉言啊?”随眼一瞥,立刻调开目光,“你居然还能一天比一天丑,也真让我佩服了。”

那张骇人的脸,毫无血色。

节南心里奇怪,小柒难道真给这家伙下暗毒了?怎么越治越像要挂掉的样子?

年颜干裂的嘴皮动了动,“美又如何,你就算神机妙算,策无遗漏,最终也要依附男子宠爱。”

“放你的狗臭屁。”小柒不在,没人管她有没有气质,节南骂得痛快,“你给我睁好了那对白兀眼珠子,看我依不依附!”

“桑节南,你的算盘我知道,但你以为挤掉了桑浣就能废掉金利挞芳一只眼,那是异想天开。”年颜的脸真像死骷髅脸,神情空白。

“哟,你知道啊?”节南语气赖皮,“那你也不提醒师叔一下?”

年颜眼皮子一眨,马上就出死鱼眼,“我不过听从她的吩咐办事,没有我说话的份,而且我早就提醒过她,她没有放在心上。可是,你不要以为我站在你那边。”

“牵线木头人,牵一牵,动一动,我懂得。”节南笑语嫣然,“这么吧,我也不要你帮忙,只要你继续当木头人,弄掉桑浣,我把你弄上位,或者弄一个能听你话的人来掌理堂口,怎么样?”

她还是会顾念旧情的。

第247引 狗皮膏药

年颜八字眉一皱,还是没法子变倒八字,“不是你想当?”

节南呵笑,“我恨不得赶紧脱离,怎么可能想要往上爬?我会尽力助你,等你上位之后,顾念一起学武的份上,把我和小柒赶出神弓门,对彼此都好。”

年颜目光晃神,却很快清明,“桑节南你又耍什么诡计?”

节南耸耸肩,“我一直不懂,你们如此防备我究竟是为什么。师父死了,我手废了,小柒胖成这样,美人计也施展不开了,所以我俩无论如何不可能为金利一家三口卖命,报仇之心不能说没有,可是实在没那实力,只好求离开神弓门。你们为什么就非拽着我和小柒不放呢?”

年颜不自在得捉着右臂,“奉门主之命。”

“那就很清楚了,我俩不死,终是金利挞芳心头刺。年颜,师父死的时候,你出去执行任务,我就当你想救也不及。那么,如果金利挞芳要杀小柒,你当如何?”

年颜沉默片刻,开口道,“门主发过誓,不动你二人性命。”

节南慢慢走起来,“都说丑人聪明,我说丑人不但聪明,还狡猾。行了,咱们仨有得耗…”

她一甩袖。

年颜没瞧见,只觉一阵风,低眼发觉自己的左袖撩了上来,急忙抚平。

节南瞧得真切,年颜右臂上一大块焦皮烂肉的烧伤。

她即刻想,改天得找堇燊问问,是不是拿火把当大刀使?还有,小柒为何没给他烫伤药?故意留一块不给治,小柒坏得这么出息了?

想到这儿,喜堂里传出——

一拜天地——

年颜转身走开,

浅夏领着几个端酒丫环,轻唤,“六姑娘,夫人吩咐,等会儿拜完了堂,她和老爷要向客人们敬一轮喜酒,让您跟着过去斟酒。”

节南道好,盈然笑着过去,听赵琦对亲戚好友说她救人的英勇事迹,虽然有些大龄,也是为父母守孝才耽搁至今,还半开玩笑提到榜下捉婿,一定要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再听桑浣对几家女眷说她尚未婚配,性情温良,作为关心侄女的姑母,十分属意功名在身,官不在大的侄女婿,人品老实就好。而她自己,一路呆笑扮老,呃,不,扮老实,就算经过王九崔五那类年轻才俊面前,也一派老僧入定,两眼无神装半傻。

赵府的红烛烧了一夜,人人兴高采烈,直到东方发白,刘氏离世,红事变白事,唏嘘也是唏嘘,庆幸也是庆幸,至少了完心愿,至少嫁了女儿,至少走得体面。

当了短短一晚新娘的赵雪兰,第二日就换上丧服,向赵琦请求主理母亲的丧事。虽说从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今却仿佛变了个人,跟桑浣好声好气求教,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还有赵雪兰的夫君朱红,行事稳重,性格极好,与赵雪兰一外一内有商有量,还帮身体微恙的赵琦招待同僚和上官,而且他的新旧同事和顶头上司们都纷来悼念,令小小赵府大有蓬荜生辉之感,从主到仆个个惊讶原来姑爷的人缘这么好。

“看不出来,看不出来,赵雪兰还挺有夫运。之前瞧她那样儿,配谁谁委屈,当姑子就天下太平。谁知,找了这么好一个人。朱红叫我七妹哪,问我过得惯不惯,还给我整整两贯钱当零用。”第三日,连柒小柒都夸起朱红来。

节南正在更衣,闻言就笑,“两贯钱就买通你了?”

小柒嘟嘟嘴,“你有钱,给我两贯叫小气鬼。朱红穷,给我两贯叫大好人。”

穷,大概是朱红最明显的不足。

“我没钱,师叔有钱。”不过赵府因为桑浣,小日子过得富足,多朱红和他弟弟两人,多摆两双筷子而已。

“你说,刘氏走了,师叔会一笔勾销吗?我瞧她教赵雪兰理家务还挺上心,看着很是和谐。”小柒是节南的眼,节南的耳。

“不知道。”但节南答得敷衍,“过日子哪是一天两天就能瞧出来的,这会儿赵府新旧更替,桑浣也得重新估量形势。”

仙荷走进来,“六姑娘,长姑娘请您过去一趟。”

节南本来要出门的,“请我作甚?”

仙荷但答,“适才听说舅老爷舅夫人们带着表公子表姑娘他们来了,可能想见见六姑娘吧。”

碧云跑来,发布最新消息,“还有郡主…萝江郡主和郡马也来给大夫人上香,郡主指名六姑娘去说话呢。”

节南想笑,好家伙,也就是说不但她前未婚夫来了,有可能她前准公婆前准小姑前准小叔都来了,等着和她叙旧!

“我——”好笑归好笑,节南很自觉,“不大好去。”

小柒最明白,哈哈起哄,“就知你要当缩头乌龟,还说什么要送人一份大礼!”

节南知道小柒指的是刘睿,眨眨眼皮。

仙荷和碧云皆显好奇。

“这院子固若金汤,都是你的人,还装神弄鬼?说!免得我们好心办坏事,把你真身抖出去!”窗子下边一条缝,赫连骅的眼睛骨碌碌打转,表示他还活着。

小柒嗤笑,“就你没好心,说那么好听。别怪我没提醒你,没有解药,你可能比王云深还矮,不过人家有才华盖世,而你除开脸蛋身段,一无是处。”

赫连骅瞪向小柒,最恨最恼的小眼神,“别以为你胖就是杨贵妃,小爷我眼里尽瞧见肥膘,求你千万不要跟我说话,我眼仁都跟着你胖了。”

小柒笑得捧腹,“我收回,我收回,你不是一无是处。”

小柒调头征求节南的同意,“再过一刻,软筋散就发作了。要不留着他?怪好玩的。”

节南无所谓得点点头,“随你高兴。”

赫连骅闷哑一瞬,连声不迭欸欸欸,“你俩玩真的啊!”他一直以为这姐俩是吓唬自己的。

小柒蹦出去,单手一捉赫连骅衣领子,拖回她的小膳房去了。

节南才对仙荷道,“我和萝江郡主的夫君刘睿曾有过婚约,我家和刘睿家曾住同一个县城,刘睿的弟弟和我从小玩到大,刘睿的妹妹从来不待见我,我爹死后,我就跟他家解除了婚约,与刘睿他娘说好,从此相见不相识。九公子说你擅长与人打交道,那就由你说,我该避还是该迎呢?”

第248引 冷血之山

碧云跟了节南小半年,全然不知此事,听闻后倒抽口气,往后蹬一小步,吓得捂嘴。

仙荷蹙眉,沉吟半晌,有些莫可奈何,“恕仙荷愚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六姑娘还是暂且避开吧。”这堆人齐聚,灵堂变公堂,还不鸡飞狗跳!

节南却取下麻衣,重新披上。

仙荷不解,“六姑娘…”

节南淡笑,“本来我是想避开的,谁让赫儿说这儿固若金汤,叫我陡然得意,就想趁着这股势劲见见去。而且让我主动上门送礼叙旧,面子上也下不来,捡日不如撞日。”

仙荷才跟了节南没几日,只知其一手深藏不露的好功夫,不知其做事方法,这时但觉过于率性。然而,节南曾试探她的本事,她又何尝不想多了解节南?

节南看仙荷垂眼不语,立即料中对方心思,“我不知九公子是如何跟你说的,让你甘心待在我这儿,但你既然来了,就要知道我的处境。固若金汤这样的说法,得意一时也就罢了,其实我内忧外患,麻烦事多着呢。”

仙荷愕然抬眼。

节南轻笑,“你若觉着赵府好拿,准备享福了,只怕不能如愿。”

仙荷讷讷道,“不敢。九公子只说六姑娘可以保我长命。”

碧云听得一知半解,却抿牢嘴巴。

“他唬弄你的。”节南不帮某人圆谎,“自己的命自己顾,指望别人的,都是傻子。当然,我不至于把你拿来挡刀子,那也是因为与其把自己的命交在别人手里,不如自己捱刀,兴许多一线生机。你我只有一点共通,都没退路,只求拼一条出路。你不插我背后刀,我就带着你。”

仙荷原本有些起晕,听到最后一句,刹那清明,“能随六姑娘拼一条出路,足够了。”

世道险恶,人情凉薄,已经错托太多,却未曾见过光明正大说自私的人,反而令她心安。

节南神色淡然,但指碧云,交代仙荷,“碧云忠心可靠,却不知我们姐妹太多事,而她家里人就住城里,今后会回家的,我们就无意让她牵涉过深,做些府里的事就罢。那个非男非女不男不女的家伙,看着不牢靠,但有人制得住,可以派他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你自己掂量着差使。”

节南语气不强势,可仙荷陡然起敬,谨首道是。

吩咐完毕,节南就笑得有些刁,“走,是哭还是笑,就看刘家闹不闹。他们要闹地,就怪不得我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