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神情毅然,“我只求见玉真一面,死而无憾。”

节南挑高了眉,“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求仁得仁,求果得果,今后别怨到他人身上。”

如此说定,明日孟元一同上船。

赫连骅目送孟元走远,追上自顾自走的节南,大发感慨,“我这是听到什么啊?一对令人称羡的金童玉女,本以为郎情妾意,却道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国色天香的明珠佳人,竟然喜欢的是孟元这等平庸男子。此事若传扬出去,不知令多少男子扼腕,只因千里江山就望而却步,错失了佳人青睐。”

节南一口气惯性卯上,却梗在喉头,最后化为哼笑,没说话。

赫连骅没察觉节南笑冷,还很起劲,“想当年,明珠佳人之名传至大今北燎,大王子和盛亲王皆道钦慕,可惜佳人尘埃落定,但连盛亲王那般人物都甘拜下风,赞一句天生绝配。”

节南听得好不新鲜,“还有这等事?”

赫连骅很肯定地说,“那是当然!盛亲王那时正在北燎作客,大概酒喝多了,和大王子称兄道弟,都说明珠佳人如何如何,谁也没料到他虚情假意,一回大今就进犯北燎边境。”

“你见过盛亲王?”自古英雄爱美人,如同战利品,越多越好,所以节南听过就算。

“见过啊,四十出头一大胡子,相貌凶恶,声如洪钟,比呼儿纳更像战神,身高七尺,大块头。”赫连骅形容道。

不对。节南却也不说破。

赫连骅突然想起,“你那份打杂的活计莫非就在盛亲王麾下?”

节南暗道这小子怎么机灵起来了,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我只管打杂,不管帮谁打杂,见盛亲王的资格都没有。”

赫连骅想想也是,“听闻盛亲王府里收藏十方绝色,若论盛亲王相貌,着实替那些绝色不值。”

节南笑而不论。

“六姑娘。”江杰早接到庄里小厮禀报,在作坊门口等半天了,“来得正好。”

节南不慌不忙,招来小厮,让他带着赫连骅到会客的偏厅待着。

赫连骅问,“为何我不能跟去?”

节南瞥一眼,看穿他的心思,“这是造弩坊,南颂官府征用,不能对民间开放。你说为何不能跟?”

一个北燎的探子。

赫连骅摸摸鼻子,走了。

江杰跟在节南身旁,穿过摆样子的长石屋和靶场,走进二道高墙内。

二道墙里一大片山丘翠林,翠林深处有些红墙青瓦,看不太真切的屋舍。丘叠山,山峰高耸,一眼望不进山中。丘途山道时而有三两人走动,远处有流水冲岩的哗哗声,鸟儿成群飞起又飞回,似静似闹。

第262引 都水监丞

江杰道,“这位难应付的客,挑三拣四,还嫌价贵,又不肯走,非赖着咱们给他百筒开山炮,还要能穿石的三十六架弩床,赠送三百六十支大钢箭,咱们得送到他指定的地方…”一大段说这个客人怎么磨嘴皮子。

节南听得笑,“哪位官老爷,这么大胃口,这么穷小气?”

王泮林用的名义扩大了这家弩器坊,客人都来自一家——南颂官府。

不过,因权责不同,上门看货的客人也分三六九品。当然,禁军武司这些老大级别的,多从军器司和箭司订取兵器,轮到官认民办的,类似这种官商合作,要么就是对方单子大又急,军器司来不及完成,要么就是二级三级的小司小局,军器司懒得接,一路推下。

王泮林能直接撂手不管,当然是因为节南熟知这一行。

江杰其实担心这姑娘外强中干,想一女儿家,便是看账好手,理家好手,经商好手,也未必应付得了弩器坊。一来官府对于民造武器的征用有一套极其繁复的规格,二来管他三六九品,对于作坊里的人来说都是官老爷,谈买卖绝不似寻常营生,得罪不起,又不能亏了本。

然而,节南这声玩笑,逗得江杰心里松快,同时暗想这位原来懂得不少。

江杰笑答,“都水监丞范令易,正八品。”

这就是弩坊里的特有了。报客,要报官职官衔。倒不是势利眼,而是为了接下来怎么做一笔买卖。

节南心里盘算一下,“都水监丞主管水利工程实施,所需物资都水司列单,由三司批准核实并拨出预算,再经他上官都水司知事盖官印,他一个照单子点物资的,跑来作甚?”

江杰彻底放了心,“可不是嘛。咱一直都只接弩司的活计,来去也就那几位大人,但都水司的大人咱还是头回招待,可他有官印官凭,不招待也不合适。”

节南点头,“我先瞧瞧人再说。”

两人说话间就进了一个四方小院,简单的回字廊,三面有屋,院中和雕衔庄其他院子一样,没有多余的摆设,青石红砖铺得平整。

正屋敞着大门,节南能瞧见一位青衣八品官正喝茶,大约三十出头,看不出半分赖样,却十足沉稳。

节南跨过门槛,淡然一笑,“这位就是范大人吧?”

范令易放下茶杯,起身作揖,“敢问姑娘哪位?”

江杰如实作答,“这是我家公子请来坐镇工坊的——”

节南截话,“账房。”

范令易打量节南好一会儿,“那就是说姑娘还做不了主?”

“正是。”节南一眼觉得这位难应付,“东家不在,暂不接活,对不住范大人,让您白跑一趟。”

范令易却回了座位,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好的纸,墨透出纸背,“一位是工坊大匠,一位是工坊账房,一切以东家的话为先,那就好办了。”

节南顿时两肩担山,心想这是着人的道儿了。

偏江杰拖后腿,“六姑娘您瞧吧,俺大字不识几个。”

节南只好展开纸来读,读得双目瞪亮,抿唇咬牙,最后呵笑,“原来范大人同东家是旧识,早说就好,不至于怠慢了大人。”

纸上写:今朝打秋风,明日还君情,白纸就一文,我认三百金。

一张借条。

一张王泮林写的,有他落款的,借条。

这年,金价贵,一两黄金就值十几两银子,三百金要四千银。

“不知东家向范大人白讨了什么,欠下这么大笔银子?”节南忽想,姓王的,排九的,其实不是避暑,而是避债去了?

范令易诚答,“前年九公子与我上巴州花楼,第一花魁恰巧抽中我的签,愿意随我出行一日,九公子以此交换,充作是我,同那位巴州名姬游玩去了。”

这么个打秋风?

节南要笑不笑,“怪不得贵呢。能与第一美人同游山水之间,的确千金难换。”这人不用画山水之后,喜欢实地采风了!

范令易也许没听出其中讽意,语气不变,“我方才已同江大匠讲明,先期需要百筒开山炮,三十六架弩床,三百六十支钢箭,摇车五十台,云梯五十架,千斤吊车五十架,黑火粉万斤——”

节南忙道,“范大人且慢!摇车这些我们工坊本来就不造,弩床钢箭开山炮,这张欠条足够支付,但这黑火粉万斤,大人还加上一个先期——”抢得比土匪还狠!“范大人要知道,朝廷严禁武器私卖,您就算是当今宰相,我们东家自己欠了您几万几十万贯钱,我们也不能卖这些物件供您私用。”

范令易看着节南,“谁说我自己用?”

节南自有准备,“不是私用,那就是用于水利。就我所知,因去年不少地方大修水利,工期漫长,今年朝廷暂无任何新工事,除非紧急抗灾,而范大人所需的物资多用于工程初期。既非公,则为私。”

范令易那张官样面谱脸卸下,换上诧异,“姑娘知道得不少。”

节南不说自己特别关心南颂朝堂,平时有事没事读文心小报,一字一句仔细研究。

“你说得一点不错,朝廷暂无新修水利的打算,以正在进行的工程为重,只是今春巴州雨水多,江水上游暴涨,我已向上面提议造堰。”范令易开始解释。

这些话,他没跟江杰说,原来也不觉得有必要说,想不到眼前这位女账房当真不含糊,连都水司今年的部署都知道。

节南哦了一声,缓道,“范大人该知,从提议到过议,再到三司发钱购买物资,没有一年半载是下不来的。更何况巴州江水常决堤,已成久患,多少年也没动上一动。如今您那边才提议,这边就要我们出这个送那个,我们实在不好做。当然,若您能拿出三司使盖印公文,确认要造江堰,我们该出力时肯定出力。”

范令易表情终显一丝无奈,“不瞒姑娘说,我上官不肯受理,除非当地已筹齐先期物资,才愿意往上递折子。”

所以,这位正八品的大人就自己贴钱?

第263引 轻松挥霍

北都沦陷,颂朝在都安建起新都,连皇帝都另立了一个,更不提官场更替。然而换来换去,换不掉为官之道,换不掉等级分明。

像范令易这般,想为地方做点事,但上司不肯冒险,叫他筹齐先期物资,根本就是让他知难而退的借口。

节南看得出来,范令易却死心眼子,正儿八经来筹备。

“范大人做了多久的都水监丞?”节南想,看看这傻官能不能救吧。

“今春刚从巴州调上。”范令易回道。

“范大人巴州人?”

范令易摇头,“不是,在巴州当了三年县衙主簿,三年知县。”

“哦,那巴州第一花魁所在的花楼一定不属范大人管辖。”节南看范令易笑得尴尬,“我没别的意思,范大人既然知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且容我给你讲个都水司的规矩吧。”

“愿闻其详。”范令易并非死板之人。

“都水监知事虽然负责工事,却没有在哪儿进行水利的直接提权,你就算筹齐先期物资,他也不会上报,范大人你不过白费工夫罢了。”

范令易一怔,随之笑道,“惭愧,我也犯了人生地不熟的忌讳,为官六年,竟还要由姑娘提醒。”

节南对这位自愿筹资的官员搞不了恶劣,“这事你大概可以找主管农桑的巴州地方官。农事最重,江水决堤泛滥,淹没农桑,秋收惨淡。”

范令易叹口气,“早在我还是知县时就已经向上官提过,知州只道银钱紧缺,阁部不理三司不允。今年我调任都水监,还以为终于能促成此事,想不到仍无从做起。”

节南鬼主意多,“范大人肯定是举子出身,不知是否看过范文正公的《岳阳楼记》?”

范令易道,“自然看过。”

“范文正公一文红了岳阳楼,也红了滕子京,却有多少人知道范文正公当时是看图作文,滕子京根本没有重修岳阳楼,倒是借了这篇《岳阳楼记》完成政绩,升官走人之后,由后来继任者重修的。人人赞滕子京,我笑人云亦云。不过,反过来看,像这般一首诗一幅画一篇文而红遍天下的事情,当真不少。巴州地处偏远,众州府中默默无名,若范大人找些当朝名人,诗词歌赋赞一赞叹一叹,没准传到皇上耳里,修堰之事或许也就水到渠成了。”最近的吹捧例子就是刘彩凝这位才女,节南因此有妙想。

范令易眸中惊奇,从未想过这个法子,“…姑娘见地不凡。”会有用吗?以名人宣扬之力?而且熟知官场之道!

节南哈哈一笑,“范大人别这么夸我,我这人不读正经书,就爱找旮旯角落,不知《岳阳楼记》这背后的故事真还假。不过名赋名画意义深远,范大人可以参照一下。水利工事动辄百万,你东凑西捡,搭上自己家产,买到的物资也只是杯水车薪,我们损失不算大,可惜大人一片良苦用心化为泡影。”

范令易连连点头,“听君一席话,我茅塞顿开。今日来,原是想听听九公子高论,见他不在,才要兑了他那张借条。九公子不重诺,尝尝率性而为,我真怕他不认账。”

节南听了,眼儿转一圈,“这么,范大人,买卖上的事我做不了主,却管账房。钥匙就在我这儿。你拿着九公子写的借条来讨银子,按理我当还银子给你。三百金换五千贯钱,您要觉着好,我立刻给你取去。”

江杰直眼。

范令易良心官,所以会犹豫,“好是好,就怕九公子怪罪你…”

节南马上接话,“怎么会啊!九公子很讲道理的,只要账本和借条对得上,又是他亲笔写下的欠条,事关安阳王氏之高名,应该夸我还来不及,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也了一桩心事。”

说罢,也不等范令易深思熟虑,节南就到库房里取了钱箱,当面点清五千贯的钞子。

范令易见节南如此爽快,也不多说了,接过道谢,“这银子我绝不私用,等到将来修堰,就当九公子捐给这项工事的,为他刻碑纪念。”

节南笑得眼眯成线,“这个好!钱财身外物,哪及名留芳。再说,范大人要真拿下修堰公事,给九公子送上买卖生意,也是返还了嘛。”

“呃我本不好意思真拿钱两,才提出换成实物。如今却拿了钱,若需物资,可能就要在巴州当地购入了,不能以公谋私,为友人谋利。”

节南心里笑不动,“范大人高风亮节,我相信九公子一定明白。”

送走范令易,花出去五千,节南快乐地锁上库房门,一回头瞧见江杰神情古怪看着自己。

“六姑娘,咱账面没多少钱。”才想这姑娘懂行,眨眼白送人五千贯。

“九公子不在乎钱。”原来挥霍是件很爽的事,而更爽的是,光明正大胡作非为!

江杰不知怎么接话。

节南轻巧转移话题,“江师傅,带我瞧瞧新造的火铳啊。”

“行。”江杰一想,九公子那么能干的人,敢把库房钥匙交给六姑娘,轮不到他瞎操心,“六姑娘上回给咱的图纸太妙。传闻古有神器飞天鸦,如今早已失传,但六姑娘的旋式发射器倒似飞天鸦之形,而且半空发箭,解决火铳炸手的毛病。”

节南没得意,“火铳这东西毛病太多,威力有限,只有你家九公子当宝。”

走过丘顶,漫步入山,茂林之后山路陡下,很快来到一座山谷。

山谷人为挖成,谷地开阔,造着好几个大棚。大棚里工具琳琅,好多奇形怪状,见所未见。匠人数十,热汗挥洒,专心致志。

离大棚较远的平谷,几人围着一大架的木轮铁弩,忽然砰一声,一物如大鸦嘴,飞上半空,往下喷出五六发铁箭,铁箭空中爆火,落地炸起泥石,惊了隔山鸟群。

江杰喜道,“嘿,六姑娘一来,大家伙就争表现,这坑炸得肯定大。”

节南抱臂远观,“记得别把功劳再归到九公子身上去,以床子弩改良过的攻城器发射火铳箭,就不能称之火铳了。”

江杰不含煳,“九公子说了,这东西要成功,那得算作炮。”

炮,颂朝早有其名。

第264引 拔脑找打

右手还很灵敏的时候,节南和其他人一样,笑过火铳,瞧不起火炮,觉得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经不起考验,也难怪各国官部的态度先热后凉,一度热闹的火器沦为笑话,最终还是回归平常百姓家,逢年过节放烟花。

然而,跟着王泮林打交道,也许周而复始之中瞧出了些不寻常,也许出于对匠工们孜孜不倦的钦佩,她那颗对工造冷淡的心时不时会热起来,甚至无力的右手也生痒。

节南到底还是走过去看坑。

江杰亲自丈量尺寸,兴奋地报,“一丈七到两丈,石头比之前碎裂,箭头最深钉进两寸…”

节南跳入坑底,抬头看看方才飞天鸦的位置,环顾四周。

江杰不知节南看啥,只说好好好,飞天鸦威力足。

节南冷不防泼下一盆冰水,“不要再在飞天鸦上花工夫了,不实用。”

江杰哀叫,“为啥啊?”

“飞天鸦早失传了,仿不出书上说得霹雳雷霆的威力,肯定就有哪里不对。飞鸦轮盘上天,从空中再往下吐火箭,若不能解出其中奥秘,本身是有很大缺陷的。上空才发,可容敌人充分准备;无目标旋射,不分敌我;发射床太轻,射高不能射远,只能两军对垒时起个先发。”给图纸的时候干脆,等到真正应用起来,才感到不好。

江杰说,“先发就先发。”

节南却现实得多,“不,南颂只会守,颂军只会守,防御是今后重中之重,不会喜欢这种半吊子的飞天鸦。不能运用,就没必要钻研。上回我看你们往木管填火药,炸起来碎木片十分惊人。木片杀伤力有限,要是铁片呢?我看书上记载,曾经有人造石炮,炮管一人双臂合抱那么粗,也填火药,却不了了之。”

江杰听后,想了好一会儿,但摇头,“火铳都让人笑没用,炮这东西还不如床子弩,好歹火铳能打个对面仗。而木管经过反复试用之后失败,我们还是认为用弓弩出色的弹力发射好。”

“这么嘛。”节南挑挑眉,“看你们对火药推崇备至,我近来也渐渐期待了,不过只在火铳上寄予厚望,是否眼光狭隘了些?到底你们推崇的是火药之力,还是弓弩之力?”

江杰愣住,“这…”

“如果是火药之力,枪能用,炮当然也能用。我们不能只在弓弩上改良,而应该发明全然不同以往的武器。”铁浮屠之所以强大,正因为师父和众匠们不拘泥以往,炼成了一种全新的铁料。

节南不能造弓了,反而可以跳出弓弩之形,看武器之质。目前这座工坊里造的都是改良添火药,试用时能让人眼一亮,轰声鸣耳,但满足感消失得也快,让她不自觉同当世最强的弓弩比较,就发现其实并不优越太多。

江杰这时脑袋里全是节南的话,连节南说走,也没反应过来。

直到人走出老远,他突然一拍脑瓜,冲着节南的背影高唿道,“木管容易炸,就改铜管铁管,行不行?炮就是大个儿嘛,把枪管放大几圈,多填火药,改装铁球,行不行?”

节南回头笑,“我管库房,你管工房,你自己瞧着办。趁着东家不在,胡作非为又何妨!而且,我十五日后正好要跟人打架,你要能赶上,我直接拿着试手,没准一战成名。”

这就趁乱添乱了!

江杰眼珠子凸得白亮,立刻跑向工棚,找众匠商议去也。

节南回库房待了一会儿,并不像口头上说得那般轻巧,出来时拿了几管失败品,才悠悠转到长石屋前,与赫连骅会合。

赫连骅抱怨,“看个账本要那么久?”再看节南手上多了一只包裹,“什么东西?”

节南把包裹往他手里一塞,“当丫头的哪儿那么多话?拿着就是了。”

赫连骅哼,“不巧,我还是左拔脑,有必要提醒帮主,勿沉溺于美色。其他营生打杂不要紧,自己的营生就得把握在自己手里,别当了摆设还给人背包袱呢。”

节南假装打呵欠,表示对方乏味,“你别是左拔脑了,我把帮主让给你,你直接和王九唱反调去。不然只要我当着帮主,就喜欢看俊生”再加个但书,“只有一种我沉溺不了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

赫连骅气得七窍生烟,“那是故意扮作的女相,小爷我堂堂大丈夫,虎王面铜铃眼”

节南扑哧笑出,“回去让小柒给你吃一剂山中王的汤药,再到我跟前说这话。”明明是粉花脸桃仁目,细皮嫩肉。

赫连骅在柒小柒手里吃了两回药,闻七丧胆,对这么古怪的药名一点不怀疑,好奇就问,“吃了山中王,就能变成虎王面铜铃眼了?”

节南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在赫连骅意识到自己可能上当受骗时,却陡然一本正经起来,“我想到了,真能变的。先弄晕了你,再给你额头上刻个王字,眼皮上纹一对虎目,呀呀,江湖名号都有了…倾城狂肆邪梦虎!”

赫连骅出拳。

那一拳,没有收敛,集他这些年的苦练,汹涌如一股劲流,直扑对面那张狂肆笑脸。

气死他也!

所以,他没瞧见节南眼中正恨技痒的炫彩。

节南抬起左掌,仿佛推得很慢,游左游右,似打着什么,再五指一握,将赫连骅的拳头捉了正好。

赫连骅本来诧异节南怎敢接拳,让她的五指捉握的瞬间,明白自己的劲气已经被她化解。然而,明白得太晚,那五根葱白的手指,看着纤细,却带千斤力,只觉自己拳头骨咯咯作响,痛到极点又不痛了,就好像拳头不是自己的,脱离他的感官之外。

这要换做拽一点的江湖人,早吓呆了。

但赫连骅是丁大先生的弟子,就算自学成才,那也是捧着丁大先生平生绝学的精华要义自学的,加上他又爱钻研武学,功夫绝对上乘。

让节南那么狠狠一握,拳头麻痹的瞬间,赫连骅突然往前一蹬,借着节南定住自己拳头的这个点,身体横腾半空,变幻出一招“横看成岭侧成峰”,另一手五指化做峰尖,往节南左腕扎去。

第265引 依葫芦瓢

怪石屋外,赫连骅被“倾城狂肆邪梦虎”这外号激出斗心,更让节南轻而易举化解了他的拳势发出全力,身如剑,指如峰,任是谁的腕子,都未必受得了。而且,他自认这招出得极快,对方肯定躲不开。

节南确实没躲。

赫连骅,起初是让王泮林送来的,受软筋散牵制而不得不服,又知道她姓桑,想要从她这儿拿到对燎四王子有利的物证,顺势加入兔帮。所以他无忠心也无诚心,动不动就搞离间,是典型幕僚的做法。

节南不需赫连骅的任何心,但他留在她身边,必须给她放乖,踏踏实实干活,既然口头警告没作用,就只能动手了。

所以,她这一动,也不留情,抬起右袖就扫向赫连骅的五指尖峰。

赫连骅连想都没想,当然更不可能犹豫,遇神杀神,遇袖撕袖的一股凌厉奔去切腕。

“啊!”

明明只隔了一层衣袖,却感觉撞到了一座山,疼得赫连骅急忙缩手。

节南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