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南也不用年颜说话,脑袋里转风车,想弄弄明白。

第318引 将死不死

赤朱不是随手可得的毒,由神弓门创立最初的门主自制,解药制法只有代门主知道。简言之,中了赤朱的人,多是和神弓门有关的人。

良姐姐是海烟巷的头儿,在海烟巷出生长大,要说他和神弓门有关,不是不可能,甚至可能是神弓门埋伏已久的暗探。然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楼下那位肯定会说出来。不是沉香嘴不牢靠,而是她喜欢炫耀她自认得意的成功或笼络到了能干手下,比如流产的事。

节南还没想多远,榻上的人幽幽吁口气,醒转过来。

一双柳叶目,静若夜,深如海,眸里好似藏有无形漩涡,渐渐将对方的魂魄卷走。

节南望怔,不是贪瞧那双眼里的夜海,而是悲伤那人眼底的悲伤。

“你们什么人?”音色醇厚,没有一丝男姐儿的妖娆艳丽。

节南这才回神,再看良姐姐的眼,除了眼形漂亮,已无睁开刹那的摄人心魄。不知为何,她觉得松口气,想不到世上真有像沉香说得那种男女通杀的男子,是她在井底当青蛙太开心,今晚开眼了。

“我姓桑,行六,今晚在二楼吃酒,上三楼时听到声响,就来看看,结果见良姐姐晕倒在地。敢问良姐姐得了什么病?”

良姐姐视线瞥过节南身旁的年颜,再看回节南,“原来是包了二楼的大客。多谢二位挂心,不过如君所见,我已无大碍,倒是不好耽误二位看花船会,二位请自便吧。”

显然领了情却不愿多谈,有礼貌得逐客。

节南不怕被逐,“良姐姐最近是否吃多少都体重削减,全身发热,汤药不能退烧,月圆时候更像被架在火堆上烤,烫到骨髓,痛不欲生之感。”

良姐姐立刻坐撑起来,“你知道我得了什么病?”

节南看他的反应不像知道赤朱的样子,谨慎起见,多问一声,“你自己不知道么?”

良姐姐眼中微微闪芒,仿佛本来已经绝望,突然看到生机,“我要知道是什么病,何至于束手无策?大夫们诊不出来,也就开不了方子。桑姑娘若知,求你相告,我定当重金酬谢。”

节南沉吟片刻,“告诉你也没用。不瞒良姐姐,这不是病,是毒,解药虽有两种,一种缓解,一种根治,可是并不好拿。”

良姐姐愕然,“我怎会中毒呢?”低头半晌,抬眼,虽还有迷惑,语气却轻松不少,“无妨,天底下没有海烟良姐姐弄不到的东西,请桑姑娘尽管直说。”

节南脑中忽然打进一道明光,“我只知此毒名叫赤朱。”

“赤朱…”良姐姐反复念几遍,眉头不展,“桑姑娘可还有别的线索?”

“原是北燎朝廷控制暗探的毒药,现在只有大今在用。根治的解药不用我多说,缓解的那一种按月服用,中毒者看上去就与常人无异,十年八年没有性命之忧。解药制法绝密,只有制毒的人知道。”良姐姐的生机,可能是她的生机吗?

一直以来,只能依靠小柒,因为知道赤朱或身中赤朱的都是门里人,节南并不能信任那些人,但良姐姐目前看来与她毫无利益冲突。而且,金利沉香有句话说对了,那些面具之下有多少南颂官员,掌握那些人的良姐姐就掌握了南颂朝堂的消息。以此类推,良姐姐认识的人非富即贵,远不止南颂,所以才说得出天底下没有他弄不到的东西,那么自信的话。

金利挞芳那边基本是死路,但良姐姐这边呢?

节南的眼也亮亮闪闪。

良姐姐缓缓点头,“知道是什么毒什么来就好,不过,桑姑娘对这毒似十分熟悉”

对王泮林都开不了口,对这位良姐姐却坦然,节南拉起袖子,给人看手腕上的乌脉,“我原来也中过赤朱。”

良姐姐敛眸,随即露出喜色,“你…”

他误以为节南已经解了毒,却听丑容男子吃惊道声“绝朱”。

良姐姐即觉那不会是解毒的意思,镇定一下,再问,“何为绝朱?”

节南不看年颜,对良姐姐笑了笑,“要么根治,要么一年命,已经恶化的赤朱之毒。”

良姐姐定定看了节南一会儿,“你看上去一点不像将死之人。”

“良姐姐别吓我,我本来就不是将死之人,还有的活呢。”节南拍心口,表情夸张。

良姐姐脸上一丝淡笑,“瞧见桑姑娘这样,我似乎也不应该等死了。”拉拉床边的红绳,只是这一个动作就让他咳了好一会儿,然后再道,“我本想问桑姑娘的来,不过大概你不会告诉我。”

节南点头又摇头,无声回应良姐姐的话。

良姐姐歇口气,“而且你出现得也有些巧,让我怀疑你和我中毒是否相干。”见节南双目湛湛,但道,“可看你方才的样子,实在不太像耍了心眼的,我也不记得曾经得罪过你。”

“你我之前从未见过,虽然我也不信巧合什么的,不过还信缘分和运气。”节南拖来一张椅子坐下,从腰际的香囊里掏出瓷瓶,晃了晃,“良姐姐,既然我俩有缘,不知来照样可以做交易。这是赤朱按月服用的解药,因为我现在也用不着了,可以先送你一颗。”

良姐姐似乎不爱笑,即便刚刚节南夸张说自己还有的活,也浅得几乎不成笑,“无论交易成不成,桑姑娘都会送我一颗?”

这是买卖人啊!节南当然上道,“对。”

良姐姐伸出手。

节南双手奉上,笑得很真诚,“还附赠官窑瓷瓶一只。”

良姐姐咳了几下,接过瓶子,收进袖子,“桑姑娘好活泼的性子,怪不得说自己有的活。既然无论交易成不成都是送我的,今夜我不想谈买卖事,桑姑娘不介意吧?”

节南发觉自己居然就这么处于被动中了,但也大方,“不介意。”

这时,门外进来一位老仆。

良姐姐吩咐,“将这二位送下楼,再去请翁大夫来。”

老仆应是,侧手而立。

节南张张口,想说需不需要留个赵府什么的,最终却只是微笑告辞。

这又叫死要面子!

PS:有亲问到完结的问题,大约百万字结文,共四卷,照双更速度,五月任何时候就完本了,为了文的质量,大家容我慢一点哈!

第319引 抢花之道

“绝朱?”年颜冷笑一声,手掌推门,门跳开后哐当当发抖。

老仆已下楼请大夫,节南照原计划到三楼某间香闺,门一开就闻到眩晕香气,屏息走入,打开所有的窗。几乎同时,她发现这间屋子朝向很好,能清楚看到花船会终点,白桥彩球。窗台很宽,她拿了垫子坐上去靠着,绣鞋蹬住另一边窗框,面朝花船会来的方向。

唿哨声此起彼伏,掌声一阵一阵,一片霓光夜空里游着,明月尚远。

“外头桌上有酒,给我拿来。”坐舒服了,差一口喝的,节南差使年颜。横竖这人要看管自己,与其不搭理,不如用他跑腿。

年颜长着脸,出去又回来,将酒壶扔向节南,还是两个字,“绝朱?”

节南正好抱住,对着壶嘴喝一口,“有话快说。”

“既然知道自己要死了,不赶紧料理后事,还和良姐姐做交易?”寡言的人容易突破极限,一下子说得快且多,“他中的是赤朱,月服药足矣保命,你居然白送他一粒解药,两手空空让他赶出来。良姐姐的相识遍布五湖四海,只要有一粒,他就有本事弄到三辈子的药量,根本不用再靠你。桑节南,你的八字真是够可以,死到临头,还要死你身边最后一人。”

节南好笑看年颜想要跳脚的样子,“看来你还剩那么一点点良心,会担心小柒。既然这样,你把她从沉香那里抢过来,我带她走,藏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年颜语气阴森,真像黑白无常,“桑节南,你既装废物,何不装彻底?”

节南挑眉,“什么意思?”

“绝朱是神弓门对叛徒的最终处罚,只有门主能够激发,而今后任何一个门人看到你手腕上的墨记,就能格杀勿论,要不是你没装彻底”

节南兀然打断,“只有门主一人能够激发?小柒曾说由茑英激发。”谁在乎任何门人?他们能对她格杀勿论,却不表明她能任他们格杀。

“除了门主,如今还能有谁拿得到那东西?”年颜无意中透漏绝朱的最新消息,“小柒在泸州被捉,那时沉香已经到了这里,小柒被送过来,押送的门人说她以下犯上,她冒犯的不是门主又是谁?”

节南没说话,想以这种乖巧的方式引年颜多说。山高皇帝远,有利有弊,会变得两耳塞听,不知“皇帝”动向,万一“皇帝”来个南巡呢?

年颜却不说了,大概察觉言多必失。

节南等了许久,没等到年颜再开口,却等到了花船。明亮的灯火出现在正前方河道,两岸人们唿声忽然高涨,纷纷站起,涌向河沿。不少人手里拿着一枝花,翘首以盼,交头接耳。

今晚只有海烟巷的客人才能拿花,仅限一人一枝,花枝上还要系上写有名字的丝带。虽然真名假名无所谓,却必须和各家登入的名字一致,避免作弊的情形。

刚才点灯的少年们跑上白桥,摇起盏盏琉璃灯笼。又有一名少年,灵活得翻到桥外,单手拿过同伴递来的线香,点着了彩球里面。彩球变彩灯,流光四溢。

知道良姐姐身中赤朱的时候,节南想过,只要良姐姐弄清病因,就会着急下楼,告诉大家他无大碍,十代也不用选了,而沉香的恶毒心思自然落空。谁知她诚挚诚恳,那位良姐姐不冷不热,拿了好处就把她打发了。年颜刚问她的聪明劲儿,她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总觉得何时丢了魂,反应也慢,下了楼才感到自己好像失算。

靠不了良姐姐,不能买花作弊,就剩最后一条路。走一步看一步。看哪个倒霉的家伙收花最多,关起房门再想办法蒙混过去。

节南这么想得挺好,却又实在不喜欢这种坐以待毙的感觉,尤其还是面对沉香这个恶心女。然而,小柒在沉香手里,意味着她无法抢占先机,连撕破脸都不能。她难得后悔,应该听仙荷的话,找王泮林商量,反正那么好的脑子闲着是暴殄天物忽然,水巷那头爆出起伏不断的唿声叹声惊声笑声,叫好的掌声阵阵,同时不满的哨声隐隐,透露不寻常的意味。

“你去看看怎么回事。”节南又差使年颜。

年颜没犹豫,从旁边一扇窗跃出,大概是从屋顶上走的,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恢复寡言的状态,“多出三只花船,抢花激烈。”

虽然这回没从年颜那里再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节南很快就亲眼瞧见了花船们过来的景象。年颜说得没错,的确多出了三只花船,的确抢花激烈。

所谓花船,其实就是一叶小舟,两头尖尖中间宽腹。舟上两人,船夫站船尾,选姐儿立当中。没有节南想象中的复杂,不表演才艺,约摸就是靠衣装和化妆,也就是靠外表,吸引客人投花。

有人可能要问,为什么是约摸呢?

因为,从节南所处的三楼,看不太清楚。

所有的花船黑灯瞎火,而且花船经过处,岸灯就会诡异熄灭,只能借海月明灯,还有夜空圆月,照亮花船上的人。

然后就有意思了。

前四只男姐儿敷粉太多,在看不太清的照明中显得惨白,妆容过犹不及,有点青面獠牙之感。

后三只花船,一看就是多出来的。

头一只,也是唯一一只灯火如常的花船,所立之人眼深邃,鼻高挺,肤如羊脂玉,身材高挑,穿得是维族绢裙,配饰琳琅,雌雄难辨,令人惊艳。

第二只,无灯,人戴半张纯银面具,一身黑锦融夜,月光照下,黑锦衣上亮出一幅雪林逐鹿的精绝刺绣,立显男子尊贵,让人目不转睛。

第三只,同样熄了灯,却是唯一坐着的男子,戴斗笠,垂黑纱过肩,遮去整张脸,也是一件黑衫,手里却拨一串夜明珠,颗颗发出月色光华,又叫人盯得眼直。

最有意思的是,投给混血美男的花,多数会落到黑衫里,且风邪乎,一枝都不错落。

第320引 天女笨瓜

“报——香堂主让小的送花过来。”瘦猴的影子在格门上瑟瑟。

年颜走到屋外,稍后拿进一只盘子,盘上一枝带刺的白月季,系着丝带,写着香主贰。

香主?

还香猪呢!

节南撇撇嘴,“我干嘛要用她的花。”

年颜将托盘往窗台一搁,双臂环抱,白眼珠子坐壁上观,爱用不用的意思。

瘦猴竟然还没走,隔着帘子在外回话,“香堂主说一枝花百贯钱,而且…”语气犹豫,为难不好说,又不得不说,“而且既然是今晚要陪桑姐的人,自己能挑挑眼,不管中不中,都算尽了心力。堂主还吩咐,第五只船不可投。”

节南替瘦猴发汗,这小子老是跟错主子。

“香堂主总共有几枝花?”拿起百贯钱一枝的花,节南淡问。

“按咱们人头算,二十来枝。”瘦猴答。

她就说嘛,这人怎么突然大方,原来手上花多,故意炫耀。

节南无声一笑,“你可以走了。”

“香堂主问桑姐属意哪只船,她看看能否帮一把。”还有最后一句带话。

“都挺属意的,请香堂主自便。”

节南心想,她属意哪只船,沉香就绝不会投哪只船。这么多年下来,沉香最大的愉快就是看她痛苦,反之她的愉快和沉香半点关系都无,有种你不想打苍蝇,苍蝇却死命绕着你,最后只能拍死苍蝇的无奈。

瘦猴喏喏退下。

“沉香包场买花是自掏腰包,还是动用公账?”转着花枝,节南问年颜。

年颜扭头看出窗外,咧开丑嘴,笑得像哭,“真会瞎操心,怎么都不是你的腰包。”

“好奇嘛。了解清楚,这辈子过完,重新投胎,我就找她娘去,像她那样吃喝玩乐靠亲娘,还能名利双收。我以前觉得像沉香那么幸福的姑娘不多,却原来到处都是让爹娘宠坏了的女儿,羡慕得我…”七只小舟进入海月楼客人们的投花范围,节南为眼前突如其来的繁密花雨吃了一惊。

同时,海月楼的明光也让被黑一路的,前四位男子的美貌重见天日,船底一下子铺满了花,让原本沮丧的他们顿时精神振奋,开始正常施展练就多年的魅力,举手投足风情万千,并不输半路杀出的异邦娇客,而且很好利用了排船顺序上的优势。花的数量有限,等客人为第五只船上的美人迷了神魂,手中却没花可投了。

海月楼才是真正的决胜所在!

“果然普通的男姐儿就是娘娘腔,卸了妆还不知道什么样子,我不喜欢。”离白桥还有十来丈,花雨中出现白月季花,让节南看出规律。

应该是最后一批花了。

“我去楼下一趟。”年颜头也不回就走。

节南自然随他去,但从袖子里怀袋里翻出一堆东西,呵呵乐笑。

赫连骅这会儿压力山大,方才还是备受瞩目的新晋美姐儿,他已经觉着稳赢了,想不到几十丈的路就能乾坤扭转。前方花落雷雨,到他这儿却成了太阳雨,有一朵没一朵的,看着像要前功尽弃。至于投给他的花怎么都到第七只船上去的——

“请自行查看丁氏秘籍之机关术。”王九说。

放屁!他可是捧着丁氏秘籍自学成才的,怎么从来不知道师父还会机关术?

王九说一点不玄乎,就像弓弦,又像蛛丝,只需稍稍甩出风来,花就会被线黏住,由夜明珠的手串操控,与装在船身某处的机关匣子相接,以一定的方式拨动,就发就收,而匣子和弩机有相似原理。黏不住也罢了,一旦黏住,花无旁落。

赫连骅觉着很玄乎,怎么想怎么觉着王九糊弄自己,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来花,再高明的机关术也没用。他这么想,不平衡的心就变成了好胜心,瞪眼看着那些落不到自己这儿的花,犹豫要不要实行的那一计渐渐立稳。

仿佛天谕一般,前方接连发出砰响,生白烟,生火光。

豁出去了!

赫连骅一蹬足,水袖抛出,翩翩起舞。

那是他在洛水园学的,学得敷衍,但是跳一遍就记住了,天资太高也是愁。而且,他发誓,绝对最后一回女装,最后一回扮女人,今后谁再敢利用他堂堂男子汉的这张脸,他就断谁三根手指头!

没错,没错,他的骨头还没长好,心里郁闷得很!

袖一抛,袖一收,十成功力,将前方的花枝卷过来,往后甩去。一些花落在银面具男子的船上,但更多的花飞向斗笠男,再被邪劲的风吹到黑衫上。

雌雄难辨的异邦美人,舞姿曼妙,双袖似蝶翼,身轻如蝶,不触花,花自围绕。

美人舞忘了形,看客们沸腾了,抛花只为腾出手来鼓掌叫好,谁还管前面的船怎么会着火,谁还管海烟巷当红的男姐儿跳水没跳水,谁还管到底算不算作弊。

白桥过,有人欢喜有人愁,不管怎么样,抢花完毕。

赫连骅跳下船,经过那位黑锦白林的男子,抬抬眉毛,给一个挑衅的眼神,就走向尾船下来的黑衫人,低声但得意,邀功,“如何?这回多亏我豁得出去,不然凭你的破机关怎能赢得了?我已经顺你的意思扮了女装,连那么丢人的舞都跳了,你得说话算话,快把秘籍还我”

赫连骅原本答应节南混进海烟巷,提前打探,顺便接应。谁知他通完风报完信,非要他上船骗花,还用一本他从未见过的师父秘籍勾搭他,他当然很没骨气地答应了。

“你是挺豁得出去,我都惊你为天人了。”男子轻笑一声,听不出冷热,“我的条件是帮我赢了之后再给你,现在我赢了么?”

赫连骅歪头看看尾船上的花,不解其意,“满舱了还不赢?”

男子不紧不慢,手一指,“再看看那只。”

赫连骅顺着男子所指的方向看去,“娘咧!什么时候的事?”

第六只船里的花也是满舱。

黑衫微动,斗笠下不知什么神情,“就是你独领风骚,忘乎所以,全身心投入,天女散花的时候——”

赫连骅眉毛倒挂,哭也哭不出来,没听见黑衫男子的后话——

“——白费了她出手。”

第321引 孔融的梨

除了第五只船上是非男非女赫连骅,除了前四只船上的动静是她搞得鬼,赫连骅跳舞的目的她也大致能猜,但后来节南就看不懂了。

“天女散花这小子当女人上瘾了吧。”她也感叹一样的事。

起初看赫连骅的花都落向尾船,节南以为是想让尾船上的男子赢,自然而然就当作了自己人,甚至想过那可能是某九。毕竟赫连骅听到了沉香的话,如果会去搬救兵,人选大概也就那么一个。而且,按照那人来的速度,多半仙荷改变主意,不等子夜就去知会。

不过,现在两条船的花都差不多,是打算以防万一,而第六船上是十二公子王楚风?

为何气质那么不像?

十二明琅,君子谦谦,而那位一身黑锦,白林逐鹿,君临天下之尊傲。王楚风能装得出来吗?再说,又为何要装尊贵呢?

节南跳下窗,酒壶已经喝空。她酒量不大,又是空腹,故而脚下有些不稳,还觉得眼皮子沉。想着数花就能数到下半夜,她和衣侧躺在榻边,闭目养神。这一养神,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等节南睁开眼坐起身,发现蜡烛烧短不少,年颜正好进屋,让她不由暗道自己醒得及时。

“小柒来了没?”她问年颜。

年颜嗯了一声,就在外屋的桌旁闷头坐下。

节南当年颜答是,再问,“知道谁赢了?”

年颜才刚刚摇完头,门就让人凶勐推开。

沉香娇笑进来,“咦,怎么就年师兄一人?桑师姐呢?年师兄要是只顾她不顾我,我会非常伤心的。想想我还没认识唿儿纳之前,年师兄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我还记得出嫁前,年师兄起过誓,一辈子只喜欢我一个。这才几年没见,就变得无情…”说说还真委屈上了。

年颜没说话。

节南却听得要吐,撩帘走出,“他要是你那么重要的人,你为何嫁唿儿纳?”

沉香一见节南,又恢复了笑颜,再不看年颜一眼,也不答节南的话,开口来句,“我真羡慕你。”

节南就想起自己不久前还说羡慕她,反正都是口不对心,因此不以为意,连问都不想问为什么羡慕。

沉香自己就能说得风生水起,“早知花船会的结果这般出乎意料,我就偷偷给自己留着了,如今却是覆水难收,破镜难圆…”

节南打了个呵欠,看唠唠叨叨的人没反应,不耐烦道,“什么结果?”

沉香嘟嘟嘴,一拍掌,门外走进一串男子,一二三。

节南当然眼熟,一豹眼美人,二白林逐鹿,三黑衫斗笠,将海烟巷的四位当红男姐杀得片甲不留,其中两人明显串通作弊。不过,为何三个都来了?

沉香公布结果,“三人平手。”

节南扑哧一笑,“平手就是三人拿得花一样多?”这结果,也是作弊的吧?所以,白林逐鹿还是王十二?

“巧得让人怀疑其中有鬼”沉香语气一转,“你一定这么想吧?可惜不是,良姐姐下楼亲自核对,又是大家亲眼所见,就是有那么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