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南迅速搜着四周的屋顶,却找不到第二名弓箭手。

崔衍知离得远,但能听清节南喊什么,挣扎爬起来,一边喊,“六妹”

王泮林听到两人大喊大叫,这才注意离自己不远挂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同时忽觉风动,人就动了,往崔玉真那块板赶去。

这时,两支森寒铁箭,自两个方向而来,一支射向崔玉真,一支射向桑节南!

王泮林看得真切,但他离崔玉真近,离节南远。

桑节南看得真切,但她动弹不得。

崔衍知看得也真切,但他两个都救不到。

王泮林要拧回身。

那只是一个很细微的动作,桑节南和崔衍知都看出来了,两人同时大喊。

节南喊,“救她!”同时肩一晃。

崔衍知喊,“不!”

王泮林大袖一拍,将吊着崔玉真的那根竿子踢断,也不管那支箭是否射空,任崔玉真惨叫着仰天撞地昏死,他就往节南那儿赶。

原本立着的兔姑娘已倒,身中长箭,瞬时一片血泊。

王泮林双膝跪滑过去,唿吸急促,意识茫然,心却掩不住痛楚,碰也不敢碰节南,但唿“月兔”

第350引 善意谎言

数日后,青杏居,药香比花香。

橙夕橙晚放下一大堆礼盒,就和碧云说话去了,赵雪兰走进节南的寝屋,见小柒叉着腰竖着眉鼓着嘴,恶狠狠盯节南喝一碗乌黑乌黑的汤药,节南一抬头不喝,小柒就马上往汤药里加一颗黄亮的药丸。

节南苦笑,“我换口气行不行?”

小柒一句话不说,吧嗒,又放一颗,咧嘴无声哈哈笑。

节南摇摇头,叹着气,这回没再停,一气喝完了。她不会被打死,不会被毒死,一定会被苦死!

小柒拿着碗就走,也不同赵雪兰打招唿。

赵雪兰见怪不怪,坐到节南床前,什么还没说,先唉哟一声。

节南说话气力不足,皮性子不改,“干嘛?一个个对我没好脸色没好声气,谁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

赵雪兰好笑,“我怎么没好声气了?唉哟一声羡慕你,行不行?”随手指指外头,“这些日子,崔延两家相约比谁会报恩还怎么着,让我这个收礼的都手发软了。还有那位纪二爷又是怎么回事,外头那些是他送来的。你不是说你认识的纪老爷和纪二爷不是一家的吗?那纪二爷见一个娶一个,听说没有他得不到手的女子,你究竟怎么招惹到他的?”

节南一笑就伤口疼,龇牙咧嘴,“真跟我没关系。”不过,纪叔韧送礼,其心难测,“把东西给他送回去吧。”

赵雪兰马上说声好,“我就是特地来跟你商量这事的,再好的东西也得看谁送。对了,小柒给你加得那个黄灿灿的药是什么?看着挺名贵的。”

节南忍着不笑,“黄连。你要不要?我送你一瓶,你可以加燕窝里,特别滋补。”

赵雪兰撑圆两眼珠子,稍微想想全明白,“小柒气你不爱惜自己身子,罚你乖乖的呢,这叫姐妹情深。”

“冤枉。”节南觉得“委屈”,“我不是不爱惜自己,是遇上了倒霉事,你们个个当我喜欢挨这一箭么?”

仙荷走进屋,端了一盅东西,“六姑娘就是不爱惜自己,才跑去陪玉真姑娘上香。遇到劫持玉真姑娘的凶徒,聪明如六姑娘,居然不躲起来,反而偷偷跟着想救人,结果差点让人一箭射没命。还好老天爷保佑,那箭偏了,但也射中了肩,箭头扎进去寸深。七姑娘说箭头有毒,生生挖掉一块肉,我都替六姑娘疼死了。而且,还会留疤。”

节南对疤痕这种事看得很淡,对那盅东西看得很头疼,“我刚吃完药,不能吃补品。”这是要把她喂成猪啊!

仙荷安之若素,倒了一碗捧给节南,“问过七姑娘,她说能吃。”

节南看看仙荷,又看看赵雪兰,知道她要是不吃,这两人话更多,只好认命端起来,很慢很慢挖着吃。

赵雪兰和都城大多数的人,只当她陪回城的崔玉真观音庵上香,不料遇到想要报复崔衍知的长白帮残余。对方劫持崔玉真,崔衍知只身前来,侥幸得到兔帮一名高手援救,但两方都没来得及阻止暗中埋伏的弓箭手。关键时刻,节南冲出扰乱弓箭手,因此中了一箭,而且这一箭等于是帮崔玉真挡灾。

节南恢复意识之后,发现自己已回到赵府,仙荷就这么跟她说了。

她猜想,真相之所以变成这样,皆因崔衍知没办法,既不能将杀人罪名扣到兔帮头上,也不能将她是兔帮帮主的身份招出来,加之那晚劫持崔玉真的人已经没有一个能开口,她只有还原成赵府桑六姑娘,才能给崔玉真做个旁证,而且让她又救崔玉真一回,才能掩饰她和兔帮的关联。

对于桑六姑娘又救崔玉真的这个谎言,虽然感觉不够利索,节南自觉还当得起。要不是她最先发现弓箭手,要不是她出声让王泮林救人,要不是她让弓箭手怀恨在心,帮崔玉真分掉一支箭,满满都是她的功劳啊。

虽然她也会想,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冲开右肩的穴道,如果右手正好没带浮屠护腕,擦了一下原本对准她心口的箭,真要没命的话,又当如何?

答案是,她打算化成厉鬼,绕着王泮林那个家伙吹阴风,要让他一辈子活在她怨念里。

要不是王泮林纠缠着崔衍知不放,崔玉真早就救下来了,她桑节南也不至于让后来的两个弓箭手暗算。

说起来,这人欠她一个交代,到底为什么,和崔衍知打得天昏地暗,把她当了空气?而这人害她中箭之后,王家没送补品,纪老爷也没送补品,今日来了个纪二爷,算不算这人送的,尚未可知!

“我来,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赵雪兰没察觉节南出神,“今日一早,官府张贴榜文。”

节南反应有些慢,但猜得很准,“崔延两家将要联姻。”

赵雪兰点点头,“婚事定在八月十六。你可能也不知道,延文光大人昨日进城,皇上亲自到码头接人并宣旨,封延大人枢密使,延大公子为大理寺少卿,另领怀化郎将。”

节南道声了不得,“原以为延家还有些高攀了崔家,如今才是真正门当户对。”

枢密使,掌管枢密院,统领全国十二房,把持军国要务,兵防,边备,戎马等等,以前由宰相兼任,迁都之后一直悬空,由崔相,王中书,和御史台三大阁老共掌。而延昱的大理寺少卿,怀化郎将,均是从五品以上,比崔衍知还高了一阶。

“可不是。”即便不太关心时政的赵雪兰,也清楚枢密使的重要地位,“延家这时风光无量,还有哪家与之争辉。市井小娃娃的歌谣都换了。昨日还唱崔左王右,官家无忧,今早变成忠延良崔,南国永芳。”

“王家…”换掉了。

“嗯?”赵雪兰听不清节南嘀咕。

节南摇头表示没什么,“可有提到玉真姑娘?”

“不曾有半点听闻,仍是受惊静养那些。只是婚事既然已经确定,玉真姑娘应该想明白了吧。”赵雪兰轻叹。

节南没再问。

赵雪兰一走,碧云就送了张帖子进来。

帖上没人名,没落款,节南却认得上面那幅海烟画景。

良姐姐来访。

第351引 横财不取

良姐姐靠窗坐着,看向窗外。从院门走到这儿几十步路,也就五六间屋,一棵杏树当亭子,一张石桌还歪倒,院子中间加造一间矮屋,冒着烟,像伙房。到处不见丫头仆妇,只有这屋两个丫头不似丫头的姑娘,一大一小,大的沉稳如贵家少妇,小的动若脱兔活泼自在。

床上乖乖坐着的那位,面白如纸,瘦了一圈,然而叶儿眼里黑眸明灿,仍可见她在海月楼统领兔帮,与神弓门划清界限的一分霸气。

所以,良姐姐面对着这样的节南,心里不会有半点轻忽。这姑娘是懂得绝地逢生的高手,任何蔑视她的人绝不可能在她手中讨得了好处,即便瞧着此刻虚弱,那双拢在袖中的手或蓄有捏命的力量。

海烟巷知道三城以内大多数事,自然也知道观音庵外的事。外传崔推官和兔帮高手两人血战长白,良姐姐却知还有眼前这位的大功。

碧云送来茶汤,良姐姐闻香就知这是贡茶,到嘴的话就咽了回去。他本想说这地方当兔帮总舵实在寒碜了些,但这杯盛在普通白瓷里的贡茶提醒他一件事实深水才成龙潭。

平芜坊,王侯相府集中住着,一座五品官的府邸,一个来投亲的表姑娘,能辟出这块算得独门独户的小院子,自己来去自如,客人来去自如,已是极大的本事。

忽见一道身影从杏树上飞下,良姐姐眯了眯眼,对节南道,“若我记得不错,六姑娘已从神弓门分出来了,这人难道是跟着六姑娘的?”

节南看了一眼就调开目光,专心挖汤盅,“不是,此人是香堂主的护花使者,今日大概来帮她送信。”

仙荷出屋子。

良姐姐见年颜给仙荷一封信,“兔帮名声大噪,说不准神弓门也想沾沾六姑娘的光。”

节南左顾而言他,“良姐姐气色好得多了。”她不会同不熟的人讨论家务事。

良姐姐立刻明白节南不想谈论神弓门,转而应道,“六姑娘解药神奇,养了几日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

仙荷进来,把信交给节南。节南拆看后露出一抹嘲意,让仙荷端了火盆子来,烧去。

良姐姐看着,但没多话,直到仙荷同碧云出去,屋里只剩自己和节南,才站起身,对节南作个长揖,“海烟九代良姐姐云无悔,拜见兔帮帮主,海烟巷老少总共七百四十九人,今后请兔帮多多看顾。”

节南怔道,“良姐姐不是来同我做买卖的?”

良姐姐长躬不起,“不敢,帮主若有心出让解药,我愿以万两相购。”从袖中掏出一撂厚实的票子,放在桌上,“这里十万两,不够再补。帮主不肯出让解药也无妨,我们可以另议,这些就当海烟巷给兔帮今年的孝敬。”

拜山?!一孝敬就十万两,怪不得长白帮养得起千名帮众!

节南一动肩,伤口疼得抽心,立冒冷汗,说起话来就有些咬牙,“良姐姐不必多礼,我没打算拿解药敲诈你一笔巨银,只想请良姐姐日后若有绝朱解药的消息,可以告诉我一声,互通有无而已。至于兔帮有没有能力看顾海烟巷,我却不能自己说大话,要同大家商量,你先把银票收回去吧。”

良姐姐直起身,夜海无光的眸里也无情绪,语气却微诧,“帮主嫌少?”

节南好笑反问,“良姐姐当兔帮是强盗?”

良姐姐垂眼再抬,“海烟巷多年来一直向长白缴金,由长白提供保护海烟巷的人力物力,我以为兔帮也会是一样的规矩。帮主打算如何接收这一大片地盘,又如何定规矩,还是尽快告知各方得好。毕竟我今日前来,并非为了自己的私事,各行会行首皆有意让我打听清楚,才知他们该如何拜山。”

节南突觉长白垮得太快也不是一件好事,“兔帮若不接收长白的地盘呢?”要是告诉良姐姐,兔帮迄今百人不满,以前长白提供那些人力物力,兔帮没法提供,不知这位会如何。

良姐姐拢眉,食指中指搓额心,“既然没有替代长白的打算,为何又要弄垮长白?”

“长白败类横行,与**大今勾结,欺行霸市,残杀颂民…”节南想着长白那些恶行。

良姐姐打断,“至少长白让海烟巷免受欺侮,而江湖本来就是仗势欺人的地方,我们这些势单力薄的人只能投靠强大的力量。”

“敢情兔帮要害海烟巷的人倒霉了?”节南冷笑。

“正是。”良姐姐表情更冷,“就这半个月之中,我收到的,声称海烟巷是他们地盘,要我向他们缴保护费的帖子,就有七八个帮派,更有人上门挑衅闹事。我海烟巷这一个月死伤的人,比过去一整年还多。”

“你可以报官”话一出口,节南就知道说错了。

不爱笑的良姐姐终于笑了,“看来贵帮帮脑说得不对。”

节南挑眉。

“他说你所在的地方,就是风生水起。”良姐姐收起银票,“若帮主不介意,还请告知贵帮帮脑所在,我海烟巷近七百余张嘴,没有一日不要吃饭。三城混乱无序,皆因贵帮而起,帮主身受重伤,想来有心无力,不如由贵帮帮脑出面…”

“良姐姐这是打算挑拨我帮内讧?”没错,她说错了话,跟这种喝江湖水长大的地头蛇说到官府,犯了蠢到家的忌讳,不过这条蛇也不至于立刻打起阴险的主意,“可惜我也不知道帮脑在哪儿,良姐姐消息灵通,不妨帮我打听打听。”

良姐姐自然不信这话,“桑六姑娘不说便罢,只是我奉劝一句,没有那么大的肚子,别盯那么大的饼。我瞧这地方适合官家千金的闺阁,称心惬意,小女儿家自得其乐,等着如意郎君来娶。桑六姑娘江湖快活了一回,也让咱们这些粗人开了回眼,见识了姑娘的本事,所以,还是给我道中人让开路吧。”

良姐姐一脚踏出帘外。

“官府闺阁都在江湖之中,天地多宽,江湖多大,良姐姐要是不明白,始终只能在浅滩挣扎。”

节南淡淡送客。

第352引 文心何心

碧云摇着舟撸,驶入南山楼前的湖湾时,眼睛睁得大大,哇了一声。

仙荷也是头一回来,即便见识广,仍不由赞叹,“一面山楼,一面水景,真是好风光。”

盛夏的晨风已暖,节南披着长衣却不觉得热,只在水亭和山廊之间寻找王泮林。

碧云一边叹一边奇,“这么大的地方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仙荷上去为节南整理一下披衣,忧心忡忡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六姑娘…”想说伤口还未愈合,实在不该出门。

节南却答碧云,“九公子极爱清静,只在这儿读个书睡个觉,多数时候在其他公子那里蹭吃蹭喝,借用他们的仆从,两全其美。”

碧云笑,“这倒省心。”

仙荷就没多嗦,横竖已经出来了,只要悉心照顾着,“咱们青杏居也没几个人,人少好,不出幺蛾子。”

然而节南知道仙荷想说什么,也回应,“因为良姐姐让我带话,而这条水路可以不经王家大门,一般人却走不得,所以亲自跑一趟。”

都是借口,她就想来问问这人究竟怎么想的。

碧云啊了一声,“有船过来了!”

节南看去,果然两只快鸥飞驰而来,鸥舟上各有五名穿着文衫戴着兔面的人。她立觉奇怪,心想王泮林怎么在自家后湖都放上兔帮人了,不怕有人摸上王家的大门么?

快鸥近前,船头那人一看清来的是节南,居然就认出她来,立刻抱拳,“帮主,公子不在。”

节南见那些兔面各有特色,看出是王泮林的手法,就道,“他人在哪儿?”

那名年轻人回道,“不知。我等轮流巡守南山楼湖面,已经几日不曾见过公子,不过丁大先生来交待过,让我们近来要特别小心船只靠近。”

“自何时起不曾见过九公子?”节南问。

“那晚帮主与公子一同乘船出湖,就再没见过公子。”年轻人答。

节南心生诧异,想了想,“丁大先生又在哪儿?”

年轻人道,“应该在文心阁。”

节南抬眼一笑,“我要去文心阁,你找个人给我带路吧。”

她不问就知,这些都是文心阁的年轻先生们,而兔帮一直以来多靠这些人扬名立威,不过她现在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文心阁和兔帮微妙切换中。

年轻人自告奋勇,奉上一块名牌,“我给帮主带路。”

节南看那块牌子上写着“吉康”,“吉平是你什么人?”

“我们都是文心阁收养的孤儿,同属吉字辈,师从堇大,吉平是我大师兄。”吉康回头嘱咐众人小心巡守,就跳上了节南的小船,还摘下面具。

吉康约摸十七八岁,模样周正,但不是吉平那种方正脸,却带些文气,问碧云要摇橹也是彬彬有礼的,又同节南解释,“路有些远,还是我来得好。”

节南道,“多谢。”

吉康微显腼腆,“帮主不必客气,我也想趁这机会去探望大师兄。”

节南比吉平幸运,箭伤虽重,却不及心脉,除了留疤,多花些时日,总归能养好。但吉平心脉受损,大失血,昏迷至今尚未醒转。小柒说,她已经竭尽所能保住了吉平的命,能不能醒过来,却要看老天爷的意思。

“正好一道,希望吉平今日醒了。”节南中箭后三日昏昏沉沉,稍稍觉得有了精神,却让小柒禁足数日,今日方能出门。

江南水路四通八达,出了湖上了河,沿着内城的河再绕,就到了一片坊区。和高门大户风景别致的平芜坊不同,这儿静雅,白墙青瓦的小巷,铺着青石的窄街,商铺多打着书铺子墨铺子文房四宝的幡布,偶尔有一两家茶馆饭馆混在其中,也布置得简洁清爽。

吉康在前头领着,节南随之穿过到处飘着书香的街道,来到一座素沉的铁钉大门前。

门前有两座大石狮,狮座下皆刻“御”字,狮头上方一块匾,不但有“文心阁”三个字,还有一方玉玺雕印,表明是颂朝开国元帝亲笔所提。无论牌匾,还是石狮,已显斑驳疲乏之色。

走入文心阁,发现和畅春园有三分相似,都是江南园林,只不过文心阁的格局要纤巧一些,屋舍皆不高,园子皆不大,植物主要以松竹梅点缀。

吉康找了顶小轿来,“前二庭待客用,中五庭编史撰文出书,还有文库,书库,杂库,账房等一些公房,后三庭是大家的居所。我问过了,大师兄在丁大先生的居园。到那儿步行要小半个时辰,帮主身体不适,还是坐轿得好。”

节南却问,“文心小报从哪个庭里出来的?”

吉康一愣。

节南解释,“碧云最喜欢看文心小报上的连环画,我跟她说雕版,她却听不明白,一直很想亲眼瞧瞧。”又推了推仙荷,“这位则喜欢收集你们出的琴谱。”

吉康了然,招一个小童过来,“最新一期的文心小报和唐琴谱皆在中一庭做,从这儿大约走一刻时,姑娘们要是不嫌远,可以跟去看一看。”

碧云当然不嫌远,而仙荷听到唐琴谱,眼睛也亮了亮,两人却又担心节南没人照顾。

节南上轿,撩起窗纱挥人走,“小柒每日来的,这时候也差不多到了,你俩自管见识去,过了这村没这店。”

两人放心去了。

节南这才好问吉康,“你们为何戴兔面具巡湖?”

“丁大先生吩咐的。”吉康答道。

节南有些意外,有些迷惑,却没再多说。

过了不知多久,节南快要被晃睡着的时候,总算听吉康说到了。一下轿,看到一座九曲桥,桥两旁开满荷花,伸手可摘。桥对面一座四方平层水轩,似文心阁其他建筑一样,素雅怀远。丁大先生一身大袖白袍,立在桥那头,微笑看她,似乎等她已久。

“丁大先生。”节南慢步走过九曲桥。

“来看吉平?”不待节南回答,丁大先生转身就走。

节南跟随,却发现吉康不见了。

但她只问,“吉平醒了么?”

丁大先生已然停下,推开身侧一扇门,笑答,“快了。”

节南皱眉走进屋,看到那位好汉子躺平着,呼吸和缓,脸色不算糟糕,还很干净相,似睡得很香。

第353引 挖挖墙脚

节南也不坐,只是探了探吉平的脉搏,感觉虽然弱,好在还稳。

“小柒不爱唠叨她怎么给人治病,丁大先生似也略懂医术,可否告诉我吉平究竟如何了?”她直起身,回头看丁大先生,“别用快好了,会醒的,这些话搪塞我。”

丁大先生却道,“人之身体奥妙无穷,脑和心都具有奇异的力量,小山姑娘”见节南微微瞠目,“你既是泮林的知交,我就算你的师辈,就以小名唤你了。”

节南心想,敢情没得商量,通知她而已。

丁大先生继续道,“小山姑娘不要往坏处想。无论小柒姑娘,还是我,都已全力施救。血止了,心跳从停到复稳,外伤一日好过一日,我们大家只需想着吉平一定会醒,他就一定会醒的。”

节南回眼垂眸,再看了看睡相平稳的好汉,“是,吉平你一定要醒。只要你醒过来,讨媳妇还缺多少银子,我给你补上,你们文心阁工钱低,干得活却又累又苦,我早有听闻…”

丁大先生干咳两声。

节南不怕这位师辈,淡定把话说完,“或者你直接辞了文心阁的工,到我那儿去,我很快需要一名大管事。”

丁大先生笑起来,“小山姑娘既然说起给谁干活了,正好,我也要同小山姑娘说这事。听泮林说,小山姑娘下棋不错,那就陪我来一局。”

节南转头看过去,见丁大先生自顾自走出屋去。

她努努嘴,“有这样的师父,才有那样的徒弟,说话都不带商量的。”往门口走两步,再次回头对睡沉的汉子道,“吉平,别睡了,闲着没事多想想,到底要不要去我那儿。我那儿工钱高,而且漂亮姑娘多,万一你眼下这个娶不着,不怕打光棍。”

忽闻嘻嘻偷笑,节南看到窗下探出两颗脑袋,其中一个正是吉康。她大方一笑,快步出了门,跟着丁大先生走向水轩另一边的敞阁。

吉康翻窗而入,听同伴呆呆道

“真人比画上还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