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南哎呀一声,拿过那女子手里的包裹,拉着她就往楼上走,“你看看吧,我就说你扮得不像,好好的采桑女,揪着个包袱算什么嘛。算了算了,扮不像还不如不扮了,免得让大家看笑话。”

走一半,节南又回过头来,“军爷先查着,等会儿到了二楼,还请喝上一杯,我让这丫头斟酒,给您找麻烦了。”

黑脸军官怔望两人消失在楼梯拐角,哪里说不上来得不对劲,正要跟上去。

官楼掌柜过来,“方才那位是工部侍郎赵大人的侄女桑六姑娘,今日江陵纪二夫妇认她干女儿,包下二楼办认亲宴,全城有头有脸的大户差不多到齐了,另有纪二夫人娘家安阳王氏的五老爷和几位公子,官夫人三桌,军爷还是缓着些来。”

黑脸军官咋舌,江陵纪氏和安阳王氏,哪一个都不能得罪,更何况还放在一起?他再一想,百变女贼在官楼里扮成一名村妇也不大合理,自然而然就不怀疑了,却不知节南与这女子压根不相识。

楼梯上,节南回头,见那女子停了下来,“姑娘要是再想都不想就冲下去,那位军爷极可能会真当你是冒充公主的女贼捉起来。我瞧你不太想和官军碰面,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二楼有门廊通到茶楼,你可以从那里离开。”

女子又露出了两难神色,“方才多谢姑娘解围,我并非是他们要捉的人…可我也确实不该在这儿。”一咬牙,就着楼梯深深屈膝,“只好请姑娘再帮我一回。”

节南好奇的小爪挠着心,“帮人帮到底,我本来就打算送你出去,只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刚才又在等什么人?”

女子咬唇,抬眼却无半点犹豫,“小女子舒风华,误闯此地,并非等人。”

“风华绝代,好名字。”节南往上走两步,突又回头,“不对,我还不能马上送你走,那军爷等会儿上来查问,我答应他让你斟酒的,你不见了,他不起疑才怪。我倒是不怕,就怕他画张人像通缉你,你出城都难了。”

舒风华往二楼楼栏看了看,眼中有些莹光。

节南看不懂,却突然觉得这姑娘等的人是否在二楼,偏又正好想到纪二爷的风流,脱口问,“舒姑娘不会来找负心人的吧?”

舒风华露出惊吓的表情,连连摆手,“怎会?我”

节南道声阿弥陀佛,“对不住,我让某人的花心弄得头大,瞧舒姑娘气质上佳,就以为又是那人的风流债。”

“还以为干女儿与别人不同,不会在背后乱嚼舌根,却原来也是一样的。说谁花心风流?”纪叔韧站在楼梯口,桃花目冷诮,“我可先说好,我虽风流,绝不欠债,喜欢就会好吃好穿供着她,直到不喜欢为止。”

节南两眼翻上,拉着傻了的舒风华就往上走,扔给纪叔韧一句冷话,“我看二爷真是无可救药了,风流必欠债,这点自觉也无,还怎么让干娘回头?”

节南一上楼,叫碧云拿来一套自己的衣物给舒风华换上。

碧云看着这女子从村姑变成淑女,惊叹,“六姑娘,这姑娘倒比你更像千金小姐。”

节南不但没怪,还帮腔,左看右看舒风华,“可不是嘛!带着她去敬酒,比带着你有面子。”

说到做到,拉着舒风华给王平洲那桌敬酒去也。

第404引 云深桃红

出耳房,舒风华就紧紧低着头,袖子时不时掩面。

节南起初以为舒风华怕见人,结果却现她在找人,不禁挑眉笑,心想她有观鞠社给千金姑娘们定制的金蹴鞠,穿着贫穷,气质富贵,真神秘。

但她也不再多问,“舒姑娘莫以为我要差遣你,只是担心等会儿军爷上楼时你装不像我的丫头,所以先带你转转,习惯下。”

舒风华终于露出丝笑,“六姑娘真是妙人儿,也不问我来历就帮我。”

“因我这人眼力还行,分不出坏人,却辩得出好人,我瞧着舒姑娘是个好人,想帮就帮了。”

节南说完,走进包间,绕过屏风,盈盈福,“六娘给五伯,五哥,十二弟,十六弟弟见礼。”

王五王云深猛地站了起来,虽然对他来说,站和跳样,而且还不如坐着感觉高。

王平洲奇道,“五郎怎么了?”

王楚风瞧得仔细些,见五哥两眼直瞪节南旁边的女子,也打量了舒风华两眼,只是从来不曾见过此女,不知从何问起。

只有十六弟弟眼里有正主,笑嘻嘻起身,给节南作了个大大的揖,再跑到节南面前说悄悄话,“南姐姐,小十六给您回礼了,小十六岁数小,不喜欢红包那些俗物,就想要套变戏法的家伙。听说南姐姐本事大,没有您弄不到的东西,小十六就把这个心愿托付给您了。九哥说了,心愿太小,就不要打扰佛祖菩萨,找准了人也样能实现。”

节南头回见到这个孩子,觉得真好玩,那么伶俐的小活宝,平时定没少淘气,“可以啊。听说你要陪哥哥们参加科考?我要求不高,你只要中了举人,我就给你弄套来。”

小十六笑咧了嘴,跟节南拉勾手指,言为定。

然后,小十六往五哥那儿看,哦哦两声,“九哥神啦。”

节南听到王九就脑瓜全力开转,“怎么神法?”

“他说今晚南姐姐认亲虽没意思,但五哥有桃花运。”小十六眼睛布楞布楞得眨。

让小十六这么说,节南想起来,之前曾和王泮林开玩笑,祝王云深找到个比刘彩凝好的姑娘,王泮林当时回句没准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难道这位舒姑娘才是王五的真命?

节南忽然和小十六样,心情兴奋起来了,还马上煽风点火,“五哥认识我这个丫头啊?”

王五笑了笑,腼腆的大头少年貌,却是对舒风华说的,“小华你到赵府了?挺好的,今后都在个城里。”

舒风华虽然换了衣服,包袱这回却没离手,看着王云深的目光绵长,神情几乎要哭出来了,最后硬是挤出抹笑,慌慌张张地将包袱放到旁花案上。

“不…不是…也没什么事…这里是我帮你整理的百篇长赋,你那时走得急,我赶不上送给你,趁着今日…听说你成亲…多保重!”

语无伦次,听得人稀里糊涂,舒风华就跑出去了。

王五跑了两步,又停住,皱眉叹气,叹气皱眉,结果只是走到花案那儿,抱起包袱坐回桌后。

“五郎,你要不要去看看那位姑娘?”王平洲没听出个所以然,但也比侄子开窍。

王五却摇头,“五叔忘了么?我已经成亲了。”

节南也不知该叹这人死脑筋,还是该欣赏这人对婚姻的忠实,“要不,我帮五哥看看去?”

王五想大好,“有劳南妹妹。”跟着小十六,以南称之,与小山有别,与六娘无尤。

节南还记得敬酒,赶紧上前给王平洲倒了杯酒,“我素来野惯了,不大懂规矩,听干娘说五伯脾气最好,今后还要请五伯多担待些。”

王平洲喝尽,笑道,“规矩没有人情大,家人不说两家话,王家姑娘少儿郎多,能多你这个女儿家,长辈们很是欢喜,今日虽没来,都备了见面礼,我直接送到你园子里去了…”

“五叔。”王五心里着急,怕节南赶不及。

王平洲呵呵,“少见五郎跟人起急,我就不多啰嗦了,今后有的是机会说话。”

节南应了声,转身走出去,往门旁瞧,舒风华立得好好的,垂眼望着脚尖,略显沮丧。

“原来舒姑娘找的是云深公子。”说话时,恰好瞧见黑脸军官走上楼,但和纪叔韧说了没几句,就又下楼去了。

节南心知为什么,觉得也好,省得还要跨楼找狸子开门廊。

“对不住,我骗了六姑娘。我听说今晚五公子会到万德楼来,原来就打算见面,可后来想想,我无他人陪同,这么见五公子并不妥当,所以就犹豫了,直到方才请六姑娘帮忙,也是真心要走的。没想到…”舒风华苦笑,眼中却是满足,“这么容易就见到了…吓我跳!话都不会说了。”

“你和五哥有缘份。”节南笑道。

舒风华摇摇头,浅然笑,千言万语化作无声。

“舒姑娘若不介意,能否告知你今后如何打算,要回家呢,还是留在这儿?”

节南问完,等了会儿,见舒风华不答,又道,“我看舒姑娘不大情愿碰上官兵,又看你那枚蹴鞠挂饰,还对云深公子颇为仰慕的模样,就想起我朋友说起过人。那位是观鞠社以前的社员,十分欣赏云深公子,连带着其他姑娘都喜欢读云深公子的词赋,只是她家里后来出了事,离开了都城。舒姓少见,所以我还记得,刚迁都那会儿,有位舒大人向皇上谏言兵大今救回晖帝,却因此遭到反战派弹劾,流放永州。不知那位忠君忠国的舒大人与舒姑娘可有关系?”

舒风华神情肃,“正是先父。”

“舒大人过世了?”节南只知其未知其二。

“已经过世三年。”节南对父亲的赞扬,让舒风华心中完全放下戒备,“我在永州官学当官婢,如今刚得了自由身,只是昨日才到都城,还不知去哪里定居,更未迁户本,才怕官兵查起来惹了不必要的嫌疑。”

“那就是尚未决定去处?”节南眼珠转溜,“舒姑娘要不要到我家来住上几日?”

她桑节南最喜欢下这种棋——

捡便宜的棋。

第405引 送人送西

八月初八好日子,好日子里发生坏事,坏事就变成好事了?

也没准。

王泮林看着万德楼方向的烟花火,就知道认亲宴已近尾声。另一边码头方向,突放冲天炮,一声比一声炸响,很快升腾起一片烟雾。

很好,事情都挺顺利。

“你到底在不在听我说话?”果儿姑娘伸手过来,本要放上王泮林的肩,王泮林却正好让开。

“听是听了,不太明白意思而已。”王泮林眸底清冷,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庆和公主。”

晖帝幺女庆和公主,小名果儿。

“我还不能进宫!”庆和公主面上骄气难控,“这可是你的计策!让我向明公公透露真正身份,结果现在满城都在找冒充庆和公主的女贼!我估摸着,没准还能就地正法。我早说过,宫里不会开开心心迎我的,我的存在只是时刻提醒他们的懦弱,无情和自私,让你一定要谨慎行事。”

王泮林神情却淡,“那么,公主到底要不要进宫?”

庆和公主咬唇。

王泮林似笑非笑就带了嘲意,“公主可记得在巴州时我说过的话?我说过,公主大可不必回宫,我可以帮公主准备一处世外桃源,除了公主名衔,帝族荣耀,无上尊宠,日子过得和公主差不了多少。这话目前还算数,公主若改了主意”

庆和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决意,“不!当然要进宫!这本是我父皇的天下,我兄长的天下,我比当今长公主还尊贵,自出生那刻起就是帝族一员,而他们只不过是旁支。凭什么他们霸占着皇宫,我这个真正的公主要流落民间?”

王泮林嘲意更深,“既然公主心意已决,我自当遵守约定。我之所以让公主向明公公透露身份,因为这样才能最快分清谁是公主的亲人,谁是公主的敌人。明公公是太后亲信,太后与公主的母妃情同姐妹,太后当年也曾被俘,据闻与公主母妃关在一处,受公主母妃多次恩惠,逃回后曾要皇上发誓营救公主,皇上也答应了。”

庆和公主冷冷一笑,“那可不好说。谁都知道被俘的皇族女子会遭遇什么,忠节的一个都活不下来,活下来的都是不要脸的。太后被俘的时日虽然不长,也足够她为敌人生孩子的了。我可是听某位大今贵族炫耀过,他的一对龙凤娃和当今颂帝是兄弟妹呢。”

“公主何必苛责自家人?”王泮林不唏嘘不同情不感叹,看得通通透透,“史册不记,口述不传,残酷的真相就会湮没在黄沙之中,或被扭曲成不再残酷的谎言。要说活法,有人求轰轰烈烈,有人求苟延残喘,有人求平平安安,有人求冒险刺激,心中渴望各不同而已。若是伤害自己求活法,那就更不由他人评说对错了。”

庆和公主目光灼亮,看着王泮林,“你心里也当真这么看吗?不轻蔑,不苛责,仍当我们高贵高洁?”

“我心里怎么看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怎么看待自己。”

王泮林心想,他确实不会蔑视苛责那些为了在敌人杀戮下想尽办法活下来的人,不过最后那话,他不能苟同。高贵高洁,在于人的内心,而不在于人的地位。

只是这种话,他也懒得说给不开窍的人听。庆和公主是晖帝血脉,晖帝于他终究还有师恩,他才答应帮庆和公主,哪怕对庆和公主回宫的决心不置可否。该说的,都说了,无需再废话。

庆和公主虽然有所有皇族固有的傲慢,性格也绝不平易近人,但本心不坏,“王九郎,你知道么?我喜欢你。”

王泮林知道,“谢公主垂爱,可惜我已有心上人。”

庆和公主抬高了眉梢,“你要知道,若我顺利进宫,恢复公主名号,我可以指名嫁你,你纵有心上人也无用。就算你言不由衷,其实心里嫌我不洁,也不能违抗圣命。”

她岂止苛责了自家人,还苛责自己。

为了从地狱里逃出来,她甚至活得不像个人,可是她最终活着出来了!

如今,只要忘却。

王泮林语气不急不缓,“但公主不会这么做。公主拒绝了世外桃源,一定要重回皇宫,是因为心中有着高过一切的愿望,以至于公主决意舍弃自己。为此,泮林深感佩服,尽管以我自私的立场,大不以为然。”

庆和公主目中戚冷,神情哀沉,“父皇薨天,兄长还在,除了我,他无可依靠。”

王泮林笑意清远,不语。

“若没有发生那场战争,我大概会学太平公主,非你王泮林不嫁,管你是否有妻有妾,儿女成群,对我有心无心。而如今,我也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强。”

“泮林明白。”所以,他一直容忍她在人前表示暧昧,“老天其实公平,给了每个人选择的机会,公主虽然选了一条非常难走的路,自己觉得值得就好。”

“每回我心中动摇,你三言两语就能让我重新坚定,你可真是残忍。我若短命,就是你害的,因为你不给我生路,让我只能往前走了。”

“公主且信,除我之外,想要帮助公主的人还有很多。宫里宫外,都会有的。”而他王泮林交上一份名单,就帮到这里为止,“公主进宫后,小心这些人,只是这张名单并非全部。”

“信与不信,我都不悔。”庆和公主接过,看完就烧去了,“多谢。你我这就是此生最后一面,今后各自保重。等你成亲的时候,我就不送贺礼了,以免小人多心,再查到我俩的旧情,还惹得尊夫人吃醋。若我命长,将来自会找机会报答你,你就不用来讨人情了,我会当成要挟,派人灭口的。”

王泮林没笑,深知这些话句句当真。

堇的声音传入,“宫门开了,皇上车辇已上吊桥,请公主尽快下车。”

庆和公主再望一眼王泮林,见他依旧清清冷冷,不禁一笑,悸动的心终于平静,深吸一口气,下车去。

第406引 心愿心语

王泮林坐在车上,从暗处观望。

舍海,一排服侍过庆和公主的北都旧人,以及从香洲一块儿过来的匠人们,恭随两侧。庆和公主这晚穿着一身北都朝服,朝服虽小虽旧,拆了接,接了补,才能穿得上去,然而即便在明亮的琉璃灯火中,她的尊贵气质盖过了苦难烙身的痕迹。很快,皇上从车辇上下来,神情从不可置信到大喜过望,亲自过去牵住堂姐的手,激动说着什么。同时,宫人们和已经知情的官贵们跪伏,齐喊公主千岁。

堇今晚当车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本觉得她过于傲慢,自从知道她身份之后,又觉作为公主,算是很不一般了。再看今晚,公子几乎明示她危险,她仍义无反顾,令我刮目相看。”

王泮林看着皇上和庆和公主一起上了车辇,宫门沉沉合上,吊桥升起,夜归于静,才淡然说道,“老天虽然公平,给了我们选择的机会,但我们的选择由自身性格决定,性格难改,选择难改,就成老天注定的命运了。”

堇听出其中的悲观,“庆和公主入宫未必一定不幸,今晚这么多人随皇上出迎,可见支持她的人不少。我记得凤来出事的时候,公子也说凤来是死地了,可结果却是唿儿纳逃之夭夭。”

“堇大说得一点没错,大王岭,成翔府,天马军镇,凤来县,这四个地方可以说没有一个让我完全料中结局,都有出乎意料的收获。大王岭,我认识了小山。成翔府,我支使了小山。天马军镇,是小山对我的漂亮反击。凤来县,小山将它置死地而后生,根本甩我十万八千里远了。堇大有没有发现什么共同点?”

堇一听这个不能再熟悉的调侃语气就头疼,随口诹应,“都有九公子你,还有小山姑娘?”

“对了!”王泮林一笑就敛,“可是,庆和公主身边没有我,也没有小山,皇宫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堇就道,“既然公子这么明白,可以继续帮公主。”

王泮林大觉好笑,“我如今又不想死,为什么要去送死?那位公主去了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要做一件绝对不可能成功的事,但她毕竟身上流着那家人的血,或许凭此能保住一条性命,帮她的人却不会有这样的好运。”

“可公子要参加科考。科考中举,就能当官,以公子之能,一旦走上仕途,必然平步青云,终有一日会出入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堇自觉能说过王泮林了。

“谁说当官就要升官?”王泮林淡淡反问,堵噎了堇大先生,“回吧,只要想到地上那堆书,我就睡不着觉。”

马车远了,从更暗处却走出两人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这只黄雀不吃螳螂。

“所以,果儿姑娘其实是庆和公主?”

节南的声音。

认亲宴散后,她脚趾头才戳到青杏居的石板地,就让吉康带了出来。

“是。”吉康答。

“难怪书童说那位难伺候,我也觉得她动不动就傲娇的,不像花魁像公主。”节南转身上屋顶,轻踏无声。

吉康起初跟得有些吃力,随即发觉节南放慢了速度,暗暗感激。

“你为何带我来呢?”

离王泮林的马车那么近,节南没有去见他。自从知道王九“心血来潮”要参加科考,她也“心血来潮”想做一件早该做的事了。

“堇大说你应该知道果儿姑娘真正的身份,以免对九公子生误会。”吉康应道。

“怎么会呢?”节南睨笑,“九公子俊是俊,看着挺招姑娘喜欢,可是性格跟我一样,都不讨喜,桃花运大概还没云深公子多还有吉平。”

旧书铺子的魏姑娘,一听说吉平重伤,扔下铺子就冲到,接手照顾吉平日常生活。如今吉平乖得跟一只小狗,魏姑娘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成为“一见美人英雄矬”的榜样。

吉康这么回,“那是因为九公子只对帮主一人”想想如何措辞和颜悦色?万般柔情?宠到了天上?

“只对帮主一人独好。”最后敲定。

“吉康,知不知道所谓的自言自语,就是你自己听得见,别人听不见?”节南抿开了嘴,乐得啊。

“呃?”吉康没反应过来。

“九公子不止对我一人和颜悦色,要看他心情。也不是展现万般柔情的那种人,他没那么俗。至于他宠我宠到了天上”节南摇摇头,“没有,只有气得我恨不得踹他上天的时候。”

吉康笑咳了。

节南没良心地想起音落来,随即抛到脑后,那不能算一朵桃花,是狗皮膏药。

“帮主这就回青杏居了么?”吉康咳完了问。

“不,我要出趟远门。”如今认了干娘,她不在赵府也不会有人奇怪。

吉康诧异,突发奇想,“帮主不会因为不想接管我们,要跑了吧?”

节南笑,“哪里需要我接管,兔帮和已经合并,什么事情皆让你们抢着做了,我都来不及培养自己的势力,今后只好指望你们当我的势力了。”

吉康摇头,“帮主还没收下丁大先生的梨木牌,我们只好听从九公子的调派。”

“吉康,在大兴府可有什么铺子或买卖?”突然停下,节南就着屋顶铺开一张羊皮地图,“或者正天府附近的也可以。”

“大兴是大今都府,正天是盛亲王原来的封地,也是南颂北都。两地相隔远了,你”吉康大惊,“帮主要去大今都府吗?”

节南笑眯了眼。

半个时辰后,吉康站在堇和王泮林面前,这么回报,“帮主出远门了,可能要到临河府去取东西,也可能经过正天府,如果两个地方都没有她要找的人,再去一趟大兴府。”说得自己额头发汗。

堇听得煳涂,“她到底是取物还是找人,而且南颂旧都,北燎旧都,大今帝都,专挑好地方去,送死吗?”

王泮林皱眉,“还有什么话?”

吉康道,“她让九公子好好读书,州试拿个解元,省试拿个省元,殿试拿个状元,那虽然不可能,好歹要考到三甲四甲五甲,上个榜有个名。”

王泮林清冷的眸子一下子辉亮。

(卷三完)

第407引 秋老虎到

秋九月,大今向北燎宣战的第二个月,战神唿儿纳连破六州,没有了武神的燎军如一盘散沙,或投降,或弃守,让他如入无人之境,眼看战火将烧过整片西原。

反观南颂,无视燎帝求援,拖延大今联手的请求,难得不用担心边境,迎来三年一度的全国科考,各地兴农业修水利,与大今的榷市重新开通,江南大城商贸比任何时候繁忙,士农工商皆显欣欣向荣。

这日,州试开考,一早街边的食铺子里就出现了士子,吃饭还捧着书,好似抓紧这最后一刻,就能中了举人。

怀化郎府,延昱已经做完每日早上的武课,沐浴之后,叫月娥进来给他更衣梳头。

月娥动作轻柔,捉发梳发,淡问,“昨晚大公子何时回来的?妾身等得都睡着了,也没能伺候。”

“刚回来,做了武课,更衣吃饭,就得赶回大理寺坐班。”一晚没合眼的延昱看不出疲累,“大今随时可能攻到燎都,每日都有七八回急报,这节骨眼上也只有考官最清闲了。为了让他们专心出考题,皇上特准他们不必管公职上的差事,由我们这些没学问的同袍代劳。”

月娥轻笑,“这话可别让主考大人听见。”

延昱转开话题,“燎大皇子那时恶狠狠要我们追查赫连骅等人的下落,还以两个月为限,否则要限制两国马匹皮毛的买卖往来。”嗤冷一声,“如今可好,那位还没搬进太子府,就等着亡国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大公子还要搜捕那些人么?”月娥眼角余光瞥见定在窗纸上的纤影,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