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南的左掌顿时成爪,一招玄妙无比的空手夺白刃,将月轮刀拿到手,又扔进浅池中。

“你别太得意,我一时大意而已。”子期嘴上道自己大意,心里却震惊节南的功夫精深,弯腰去捡刀。

节南一声不吭,左手双指并拢,连点子期几处大穴,看他软趴趴浸到了水里,又一脚把人踢个仰面朝天。

子期怒极骂道,“臭丫头,你竟然偷袭?”又喊韩唐,“大人当真要小心她,她比柒珍狡猾多了。”

韩唐瞥一眼子期,“无妨。”遂看节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知道总能看到这么一天的。本听说你右手被废,着实替你惋惜,却想不到你能左右开弓。好了,你想杀我,尽管动手吧。”

节南却笑了,“哎哟,韩大人知道我不会杀你,刚才那一脚也绝对不会踢死你,何必非要充好汉呢?”

韩唐眸里闪过一道芒光,“小南,跟我一起到魑离去,好不好?我会是魑离国相,你要什么,我都能帮你得到,一品女官也好,魑离国后也好,信手拈来。”

“韩大人哪是当国相去的,分明是当一国之君去的。”节南笑开,皓齿明眸,黑皮都挡不住灵气逼人,“可惜我没那么好命。”

韩唐又一记叹,“小南,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要知道”

“我不要知道。”节南勐地打断韩唐的话,“只要知道我桑家灭门的真相。”

韩唐转过身,往园门走。

“韩唐!”节南捡起月轮刀,拔刀扔鞘,压住韩唐的肩头,“我知道你一开始说得才是真话,我爹不是你派人杀的。是不是魑离部落的人?”

而她还要问出真凶,不能立刻痛下杀手。

第415引 众生平等

今夜沙鸥浅池,困住的都是蛟龙。

子期仰面躺倒,动弹不得。韩唐肩头千斤,能感觉刀刃森冷贴着自己脖颈。节南离桑家灭门的真相那么近,却苦苦不得。

“事到如今有何不能说?”节南真得不明白。

“事到如今说与不说有何不同?”韩唐突然转身,望着节南摇头叹,“小南,你怎么变得如此没出息?”

啊?节南哈笑,“敢情死得不是你全家,还有我师父的事,我都会查个水落石出的,你知道我很倔,一旦决意,便不会放弃。”

“你放弃了你当初的志向。”韩唐到底是站在权力中心的人,不会让节南三言两语就击败,“你我本是同道中人,如今你却在我对立面,指摘我卑鄙无耻,狼子野心。你的坚持呢?你的不服输呢?你说再不让世人轻蔑女子的凌云壮志呢?你师父之死,你爹之死,皆因他们软弱,你是不同的…”

“我的志向…”节南喃喃,眼中明光不减,“是,是变了,师父最后教会我,力争上游却常常变成了身不由己,连本心都失去了,陷入争权夺利的沼泽而乐此不疲,还用理想粉饰自己。韩大人可曾想过,因为你力争上游要做人上人,无数人就成了你计谋下的牺牲品,因为你伟大的理想,此时此刻成千上万的北燎百姓身处战火。”

“成就大事者”

“不应拘泥于小节嘛。”大道理节南也学得很多,而且曾经像一盏盏明灯,高照在她前行的路上,“牺牲少数人,换取多数人的太平嘛那你怎么不去牺牲?”

师父死后,爹死后,节南尝尽底层的艰辛,才懂得每一条生命都可贵,应当把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王侯将相,任何所谓的成大事者之手。

越往高处走,离这些生命就越远,本心是为他们造福的,到头来他们却成为野心的垫脚石,所以她明白了,如果实现这种志向需要牺牲无辜的人,不如脚踏实地,帮多少人是多少人。而且,她也相信,只要和她志同道合的人够多,那就真能挑战乱世了。

“还是韩大人以为自己是上天选中的人,你的命比别人的命重要?”节南嘴角一抹嘲意,“我记得大人曾说过,众生平等。乍闻此言时,我几乎立刻折服了呢。众生既然平等,大人的命就和众人的命一样,没有高低贵贱,而你牺牲他们的时候怎能毫不犹豫?”

“生命虽然平等,智慧却有高低,世道的改变必定需要智者引领。”韩唐说到这儿,突然摇了摇头,“不瞒小南,如同你已经改变,我也改变了。众生平等这话其实天真,但我心意不变,希望自己获得改变世道的力量,能让大多数人安居乐业。要知道,盛世太平之前都会经暴乱和战争,无一例外,而北燎没有我也一样会乱,只不过早晚而已。北燎不能给我力量,但魑离可以,我当然义无反顾。”

节南沉吟,垂眸再抬,笑了,“看来,我已没有资格当韩大人的小友了,鸡同鸭讲,已说不通。”腕子一翻,月轮刀落水,“用一句不太贴切的话来说,这叫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准确而言,我将韩大人引到北燎后,其实就分道扬镳了,韩大人表里不一,拿着北燎一品官的俸禄,当着龌龊无耻的叛徒,那是你的选择。我这人,性子自私,即便如今悔不当初,竟然引狼入室,却也不为北燎,只为家人罢了。”

“你实在不必自责,你爹”韩唐又含煳其辞了,“若能让你心里好过,恨我就是。”

节南退开两步,“韩大人好生奇怪,你是吃准了我不会狂性大发,不会不明不白摘你脑袋,所以一直往自己身上背?还是打算关键时刻招认了凶手,这个凶手不会把你拖下水?”

隐隐听到人声,节南也不慌,“我可先说好,大人这条命先寄着而已,等真凶出来一道取。”

韩唐眼中竟有一丝笑意,“这么多年,你变我也变,应该都学到了一点话不可说太满。”

节南存着小心思,“意思是我杀不了真凶,也杀不了你?”

“小南,有句话叫一笑泯恩仇。”韩唐没提防。

“除非我爹我哥哥我姐姐,几十口人统统都是装死。”一笑泯恩仇?说得她桑家灭门好像只是死了一群蚂蚁!

节南一蹬足,上墙。

韩唐背手望着墙上,“金利挞芳在地下水牢,如果你混进来是为了找她的话。”

节南勐回头,双目眯尖。

“神弓门已被盛文帝废去,树倒猢狲散,无需惊讶。至于为什么能猜到你来的目的,很简单。”韩唐有脑子,有本事,具有权臣之能,“你是神弓门弟子,这里是神弓门总堂。神弓门失势,金利母子朝不保夕,正是你为师父报仇的最佳时候。只是,我没想到你会独自过来,在有一帮人为你效命的情形之下,未免有些失策。”

节南没说话。

这时候,说什么都多余。

“小南应该感谢子期才是。若不是他将神弓门分堂个个灭去,令盛文帝对神弓门彻底失望,也不会这么快下旨废掉了曾经很有用的左膀右臂。不过,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和物,下场就是如此,怪只怪金利挞芳没有大将之才,与你师父根本不能比拟,小人得志,终究昙花一现。”

节南神情一改,嬉笑刁赖,“挺好,让我捡了便宜。”

子期突然跳起,竟是自解了穴道,“丫头,我今次忍你,下次再敢对我不敬,休怪我出手教训你。”

“不敬啊”节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是隐弓堂的前辈,失敬失敬。不知道您灭神弓门的时候,有没有搜到药瓶子之类的东西?神弓门最厉害的毒叫赤朱,我倒霉中了,需要解药保命,还请前辈大发慈悲。”

“赤朱算什么”子期脱口而出,却又立刻狡赖,“什么隐弓堂?听都没听过!”

节南嗤笑。

隐弓堂,还真不是传说。

第416引 笑泯恩仇

两名宫女出现在园门外。

其中一个笑道,“晚膳已经备下,请大人啊!”突然看到墙头有人,吓得惊唿。

“子期。”

月轮挥出两道刃光,宫女们脖颈被割,当即歪倒在地,血染半肩。

“我可是为了保护小南你,以免离妃娘娘知道你,节外生枝。”韩唐淡笑。

节南面无表情,即便认出那是刚才在伙房外让她传话的宫女,即便韩唐将杀人的理由说成是为了她,她却并没有开口讨伐韩唐。世上的悲苦实在数不清,她从来没有一颗怜悯天下苍生的善心,更何况今日已跟韩唐说得太多,对超出自己能力之外发生的惨象既无力阻止,也无意抨击。

她很自信,还有优越感,以至于性子上毛病很不少,常不把他人放在眼里,但她也磊落,爱恨分明,不喜欢跟人虚伪,所以如今能踏实得下来。

她还相信一句话

有其师,有其徒。

一言不发,节南跳下墙去。

金利挞芳算什么,要赶紧和花花换个地方,她和韩唐这笔旧账算不清,似乎又要添新账,说也说不明白,就是预感不好。韩唐一人就不好应付,还有传说中的隐弓堂,不知多深的底。

“爹啊爹”节南才想问候一下自家鬼爹,抱怨下他给她招了怎样的仇人,弄得一笑泯恩仇都出来了,却见子期从后面追上来。

她虽不记脸,但记得他的刀,也记得还欠他一个十日之后安阳万佛寺的约,虽然她爽约了。不过,这人显然不知她就是那晚的蜻螭剑主,只知她是柒珍的徒弟,也许她还能暗算他一下?

子期见她停下来,好似等他一般,“你竟不跑?”

说着话,一刀就冲节南的脖子划了过去。

节南上身闪让,同时左手拽捉了子期的手腕,左手肘随即顶上来,快得不可思议,力道也大得惊人,迫使子期整个人翻了一个筋斗,不敢被她手肘顶到。

好在节南也无意纠斗,一松手,看子期连退几步,笑容那个叫坏,“一回叫大意,两回叫活该,第三回前辈的一世英名就毁了。”手掌一翻,从指缝间掉下一块浮屠铁牌,“就像这块牌子的主人一样。”

南颂官府并未通报黄衣人的死讯,节南笃定子期会吃惊。

子期果然惊了惊,“是你杀了菊东。”

“他叫菊东啊。”节南将牌子收回手里,再一抬胳膊,就滑进袖子中去了,“原来隐弓堂是由隐退的神弓门人所组成么?我说怎么隐退的前辈要么再没消息,要么就已经不在人世。这么说,桑浣也会成为隐弓堂的人了?”

子期一撇嘴,“隐弓堂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桑浣还是在家相夫教子吧。”

这才想到韩唐的吩咐,让他不要再回答节南的任何问题,因为对方很能抽丝剥茧,诱问的本事炉火纯青。

他懊恼得要命,“大人让我带你去见金利挞芳,你给我闭上嘴,老实跟我走。只要你胆敢说一个字,谁的面子我都不会给,立刻要你的命。”

然而嘴上虽凶,心里却有些明白了,为何柒珍和韩唐这么护这匹叫桑节南的犊子,有勇有谋,功夫不能小觑。

节南难得乖乖听话,跟在子期身后,七拐八弯来到一座不起眼的屋子前。

子期敲门,有人从门板上的小窗探看一眼,再伸出手来,他就在那人手里放了一锭银子,门才开。

节南好笑,“亲王府的牢门倒是容易开。”

子期哼,“那也得看是谁给银子。”

牢头带两人走到水牢前,语气不善,“给你们半刻钟,这女人是重犯,明日一早就要押解大兴,我可不想在出发前出什么幺蛾子。”

子期应好,牢头就到外头等着了。

节南蹲身往下看,水发出阵阵臭味,熏得她捂鼻,但见一人半身浸在水里,让铁链勒了好几圈,双手吊在地面铁栏杆上。

那人甩开乱发,抬起脸,看清铁栏外的人,本来颓唐的神情一下子变得万分诧异,“桑节南,你怎么在这儿?”

“原是来找你报仇的,想不到没轮上我动手。”节南这回来,就为解决和神弓门的恩怨,从此能抛诸脑后,再不用“牵挂”金利这家子,“两年不见,真是岁月催人老。”

金利挞芳四十出头,她女儿的美貌不及她三分,是个容貌极为出色的漂亮女子,只可惜一旦缺了保养,老态就显出来了。

因此金利挞芳最听不得别人说她老,尤其看她笑话的还是她最厌恶的人之一,“你有何可得意?等我到大兴府见到皇上,自有办法说服他收回成命,可你呢?”

从她的角度,看不到子期。

“我怎么了?”节南下巴抵膝盖,叶儿眼弯起。

“你却只有死路一条,解药全被我毁去,制法也化成了灰,全天下就我一人知道怎么救你的小命。”金利挞芳眼珠一转,“你也别以为皇上能保得住你,我给他的解药是假的。”

“不愧是用阴招当上门主的,连大今皇帝你都敢骗,我真受教了。”节南相信金利挞芳做得出这种事,“看你坐牢坐得挺好,我就再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的宝贝女儿眼睛瞎了。”

金利挞芳瞠目,大叫一声,“什么?”

节南看金利挞芳不似假装,心知这人确实不知道。

那就奇怪了。

她已经到了大半个月,日日到码头,晚上还有昆朋帮她盯着,她又住原神弓门总堂,却一直没见到年颜和金利沉香。

“你别不信,凶手在此。”节南对子期招招手,“还请前辈露个脸。”

子期往前走两步,置身于火光之下,垂眼睨着吊在水里的人,“是我弄瞎了你女儿又如何?柒珍教徒弟,你也教徒弟,怎么差那么多?”

节南挑挑眉,莫名被夸了?

金利挞芳两眼圆睁,无法相信的惊愕模样,“你…你是…”

“你刚才说赤朱的解药全毁了,制法也烧了,只有你一人知道制法?”子期突然打开铁栏,捉住铁链就把金利挞芳往上提。

金利挞芳立刻挣扎,同时唿喝,“桑节南,杀了他,我就把制法告诉你!”

子期才要笑,就见一道碧光

节南一手剑花,笑答,“好。”

第417引 仇人相见

蜻螭出现得突然,子期心中一惊,手上月轮刀慢了半拍,肩上已让它拉出一条血口子。他疼得低咆,本来只想防御的招式顿转凌厉杀招,月轮刀化成满月,朝节南腰上横斩。

节南却轻盈一跃,从刀光上方旋过,蜻螭嗡嗡作响,又在同样的地方划了子期一剑,还蹬人一脚。

对手厉害,所以她每一招都不会含煳,那一脚看似简单,却冲着膝关节,力道之大,足以踹折普通人的骨头。

不过子期本能反应很快,腿上一觉压力,立刻弯膝,连退几步之后勐回身,瞧瞧自己的肩伤,再瞧瞧节南手中蜻螭,神情从诧异到冷寒,最后一抹撇笑,举刀摆出攻势。

“我竟一而再,再而三,看走了眼,想不到柒珍曾是蜻螭剑主。”

金利挞芳怔道,“蜻螭剑主是什么?”

子期瞥金利挞芳一眼,蔑道,“像你这么个蠢女人,真不知柒珍怎么能败给了你?!”

金利挞芳奋力爬起,却让链条限制了行动,只能叫嚣,“没错,我这么个蠢女人就是赢了不得了的柒珍,还把他了不得的徒弟踩在脚下,甚至不配给我的女儿提鞋!”

子期呸了一口,指着老神在在的节南,“蠢到这个地步也是没救了。你倒看看清楚,臭丫头让你踩着了吗?如今是她将你玩弄股掌之中,你的女儿已经成了毫无用处的瞎子,连唯一会用的美人计都施展不开。”

蜻螭剑尖垂地,节南轻笑,“承蒙前辈看得起,不过只要金利门主拿着解药的制法,我还是会听她的话的。”

金利挞芳浆煳一样的脑中忽然清明,心道不错,虽然桑节南功夫没废的这个事实让她还挺不痛快,但反过来成为她自己的杀人工具,可以大大利用一把。

于是金利挞芳定下心来,“桑节南,我不想听他废话了,你再不动手,就和我一道下去见阎王吧。”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节南没看金利挞芳一眼,“而且这位前辈到底是谁,门主不应该跟我说说吗?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金利挞芳习惯节南这副叛逆调调,因此不以为意,乖答道,“此人叫木子期,是老门主的师兄,我的师伯。和你师父一样,都成了丧家之犬,很早就下落不明了。”

节南立朝对面抱拳行礼,“虽说我已不是神弓门弟子,叫一回师伯祖也应该。”

子期哼了一声,“不敢当,你本事多大啊,本想帮你问解药的制法,反倒好心没好报,被你暗算。桑节南,你敢划我两剑,我就要削了你一只胳膊,否则我过不去自己这坎。说吧,你想留哪一只。”

节南两眼瞪瞪圆,嘴角噙笑,就是不答,直到金利挞芳在一旁勐劲催促,才叹道,“不是晚辈不领情,实在与自己性命攸关,对不住”

话音未落,见子期飞身攻来。

眼角余光里,金利挞芳阴笑连连,节南却敛起笑,一招神针定海,看似毫无花哨,正面迎上,蜻螭就往无数光刃之中插去。

一插,即松手。

子期没想到节南一出手,就敢用两败俱伤的笨招,心中刹那犹豫,招式便慢了一点点,月轮直接撞上蜻螭,震得他手发麻,月轮刀飞脱出去。

不过,让子期感觉安慰的是,蜻螭也一起飞出去了。

“赤手空拳你就更没胜”

一只拳头,打中他的鼻梁,酸疼酸疼,也打散了他的话。

子期弯腰抚脸,却见两只脚将自己的脚缠住,又是冷不丁,被桑节南整了个大马趴,而且惊觉自己不但动不了腿,两胳膊也让桑节南从背后钳制,随他怎么滚动,全身就像五花大绑似得,摆脱不了。

子期从没经过这种死缠烂打法,无所适从,最后任自己被死死压在地上,感觉自己右臂上传来一股可怕的力量,他才暗道不妙啪一声!

右臂生生被折断!

子期凄喊才出,节南手掌成刀,噼下去,这人就不吭声了。

她一个利落的起跳,自己毫发未伤,又悠悠捡起蜻螭,“真是侥幸。”还问目瞪口呆的金利挞芳,“是不是?”

金利挞芳结巴不成句,“你…你的手…怎么…怎么能…”

节南笑答,“多亏你告诉我他姓木,我才想起师父以前跟我提过,门主有位木师兄内功修为颇高,刀法出神入化,硬拼是赢不过的,要想办法弄掉他的刀,用锁字诀,让他施展不了内力,再趁机折断他的胳膊或腿,然后赶紧跑就对了。”

金利挞芳神情惊惧,“桑…桑节南!”突然口齿流利,“你给我滚开!不准你靠近我!”

她终于意识到,想要控制这个姑娘的念头根本可笑。

节南没滚,见守卫冲进来,直接扔剑,一串正中俩心窝,然后过去摘了钥匙,打开金利挞芳身上的铁锁。

金利挞芳手脚没了绑缚,立刻扑到木子期那里,捡起月轮刀,两眼杀气腾腾,“我能杀了你师父,也能杀了你。”

节南点头,蜻螭也在点,“金利门主当年将我师父踢下比武台的情形,仍在目,我自然不会怀疑你的本事。不过,金利门主刚才说要给我解药制法,我才以下犯上,还请你说话算话。”

金利挞芳心里正在掂量。

这次盛文帝取缔神弓门的行动,其实让她措手不及,也不知前因后果,突然就被关进了亲王府。而盛文帝登基后对神弓门完全不闻不问,她送过去的各种报告书全无回音,她心觉不对,找她平时打通的人脉,竟是一个都不理会,最后还是女婿唿儿纳派来一封短信,让她什么都不要做,一切到大兴府再说。如今想来,唿儿纳一定知道盛文帝的打算。

所以,去大兴才是上上策,哪怕是被押着去。

金利挞芳想到这儿,眯起眼,暗暗让自己冷静。尽管桑节南锁字诀功夫邪劲,赤手空拳就能将木子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时也不知死活,但她只要手上有刀,桑节南就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柒珍剑术不如她的刀术,更何况桑节南刚才一招就把剑撞飞了!

第418引 邪之山南

木子期醒来的时候,水牢已经无人,只有两具守卫的尸体叠在一起,让人一剑穿心。

“桑节南!”

他咬牙低喊,一动胳膊,疼得倒抽凉气,随后发现地上一片凌乱的湿脚印,但走到外面,却一个湿脚印都找不到。

“看来子期还是吃了小南的大亏。”韩唐一人挑灯而来,皱眉看木子期一条胳膊无力垂在身侧,“受伤重吗?”

木子期怎么可能承认伤重,“无大碍。可我不明白,你为何待她如此心软,莫非真当她是你的恩人不成?”

“她还真是我的恩人。”韩唐走进水牢,很快又走了出来,“外面没有脚印,显然小南带走了金利挞芳。我虽知她聪慧过人,却不知她功夫也过人,连你都不敌。”

木子期双目闪狠,“都是因为你千叮万嘱不可伤她,我没出全力,又不小心着了她的道,竟然弃剑不用”想想那手锁斗的古怪功夫就胳膊疼,“柒珍一向不屑于诡道,偏他徒弟诡诈得很,他还那般宠她。”

“不是不屑,而是做不到,但小南有柒珍所没有的狠劲,柒珍大概知道自己的下场,因此倾囊相授,拼死也要保住小南的命。只要小南活着,报仇也罢,寻求真相也罢,都比柒珍放得开手。柒珍是带着这个心愿,毫无遗憾离开人世的吧。”韩唐一笑。

“真亏你笑得出来。”木子期托着断掉的胳膊,“可别怪我说霉话,你对她顾念旧情,她却是个绝情的丫头,你迟迟不动手,等她统领江南一带的民间势力,就难解决她了。”

韩唐抚过黑髯,眉宇抬高,“子期,她本来可以杀你的。”

“…”木子期抿薄了嘴,“大概因为她以为我死了。”

“你觉得以她的本事,到底是打晕了你,还是打死了你,她会不知道?”韩唐问。

木子期干咳一声,“难道她故意放我一马么?”

“正是。”韩唐肯定又好笑的语气,“这么说吧,你要是挡了她的道,她什么法子都敢用,邪得没边,匪夷所思。她杀人,一定是必须杀;她留命,也一定有必要留。所以,她没杀你,是有用意的。”

木子期哈笑,“她把我胳膊都掰折了,还等着下回见面我谢谢她不成?”

“不。”韩唐干脆说明白,“是留着你提醒我,让我知道,她这回能掰折了你的胳膊,下回就能摘了我的脑袋。”

木子期眯冷了眼,“我只要一只手就能取她的命,之前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