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误会我的意思。”韩唐打断,“我不怕她再来杀我,却怕你怀恨在心,对她痛下杀手。”

“大人给个痛快话,为何杀不得那丫头?”木子期不会猜,也不想猜。

韩唐张了张嘴,忽见前方来了三人。

“到处找不见大人,只见两名侍女的尸身,还以为大人出了事。”头前一名女子,年约二十七八,一身荣贵,容貌妩媚明丽,一双大眼如狐。

“离妃娘娘,适才突有蒙面人袭击,亏得子期护我周全,但我转念一想,莫不是神弓门的人来劫金利挞芳,就立刻赶来水牢,结果”韩唐摇了摇头,表情叹惜,“人已被救走。”

离妃吃惊,“时拓北远在大兴府,本就对神弓门不满,是我让人密告金利挞芳暗中与数位大臣会面,居心叵测,时拓北因此下旨撤掉神弓门。神弓门本来就不为人知,撤掉也不会引起骚乱,但金利挞芳毕竟帮了时拓北很多,他才要把人先拘起来,押到大兴府亲审。一旦金利挞芳逃出去,有唿儿纳帮衬,也正好给了娴妃和宰相一个机会,万一金利挞芳变成宰相那边的力量,对我们一点好处也没有。我绝不能让她活着离开正天府!”

盛亲王虽受万众期待,登上了皇位,但并不表示后宫就齐心协力了。九妃之中以宰相之女娴妃和魑离公主离妃最为强势,一方面为了争夺后位而明里暗里斗,另一方面为了各自的娘家,或铲除异己,或寻求助力。

金利挞芳心胸狭窄,阴谋论者,因此让神弓门走上了末路,失去了辉煌,可是作为暗司,在培养杀手和打探情报两方面确实有出色之处,所以魑离想要铲除她,大今宰相则想将她收归己用。

金利挞芳这回遭难,其实就是**,离妃和韩唐已打算让她死在半道上。

“娘娘稍安勿躁。”韩唐安抚离妃,“我已做好安排,金利挞芳活不过今晚。”

离妃真就放心了,“我魑离不日就将称国,又有大人您这样的辅国贤臣,何愁天下人不归顺我魑离。”

韩唐笑了笑,“谢离妃娘娘看重,韩某自当竭尽全力。离妃娘娘这会儿应该还在招待远道而来的蹴鞠小将,半当中离席,不知原本找我有何事?”

离妃让韩唐提醒,忙道,“要请大人出个主意…”

韩唐听完,说了几句,离妃连连点头就走了。

木子期对国家大事的关心,还抵不上对金利挞芳的关心,稀奇问道,“大人做什么安排了,我竟半点不知道?”

“我什么安排都没做,不过”韩唐却说得轻巧,“金利挞芳活不过今晚这句话,并非诳语。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木子期一头雾水。

韩唐当然不会等木子期瞎猜,自问自答,“今日是柒珍忌日。这样的日子若能手刃仇人,替师父报仇,那可真是再愉快不过了。”

木子期有些怀疑,“那她为何不直接在水牢里把人干掉?”

“因为她是个很讲究的孩子,既然要祭仇人的血,当然会选一处风水宝地。”韩唐笑。

“大人不会那么神,知道那处风水宝地在哪儿吧?”木子期完全是随口一问。

“红叶山道观。”韩唐还真知道,“当年柒珍带小南来,就住在那里。”

韩唐往沙鸥园的方向走了几步,回头却看木子期没跟上。

木子期托着那只动不了的胳膊,“我去找大夫接骨,大人先歇息吧。”

韩唐站在原地,直到瞧不见木子期的身影,才撇出一抹笑,自言自语,“你要是把另一支胳膊也弄折了,我就告诉你为何杀不得她。”

第419引 红叶祭秋

红叶观,灯火通明。

为新登帝位的盛文帝点着九百九十九盏长明灯,要点足三百三十三日。

红叶观靠着红叶山,观后大片大片都是红叶林子,一条修缮极好的路通向红叶山顶。

山顶原本有一座望亭,听说盛亲王很喜欢这座望亭,所以不再对普通百姓开放,成为盛亲王府专用的登高赏景处。如今亲王变成皇帝,又有意迁都,风水师建议将此阁照皇宫建筑的规格重修,面向南方,似龙首昂扬,因此盛文帝下旨拆了原来的亭子,正造一座富丽堂皇的三层望阁。

深夜无人,长明灯的光远远照不到这里,月光却仿佛明亮的水流,静静淌过节南脚边,将她映得闪闪生辉,笑颜美丽。

不远处一个刚刚熄灭的火堆,上面架着一只小炉子,仍冒水气,与景致十分违和。

金利挞芳没在意,只是一脸惊讶,完全不知自己怎么来的,明明之前正和桑节南打斗。然而,有一点她现在非常清楚,就是桑节南的武功修为极高,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为何?”金利挞芳手里的刀发颤,“你…柒珍他…你拜过别的师父?”

刀,已不是月轮刀,而是普通钢刀,但这时金利挞芳也没工夫去纠结。

“怎么会呢?”节南手里却是树枝,修过的,没有枝杈,一根光秃秃的树枝,“金利门主若是奇怪我的功夫居然还不错,都要归功我师父。”

金利挞芳摇头,“不可能,柒珍的武技不过略高我一筹。”

节南眸底浮起一层寒光,“不容易,能听你承认我师父比你强。”金利挞芳一直自视甚高,口头总说比她师父强,从未服过软。

金利挞芳哼了一声,“武功再好也没用,平时再强也没用,因为他最终是输家。”

“奇怪,当所有人都这么说的时候,我才觉得不对。”节南将树枝向上一挑,明显一道厉风,看来运气自如,药力还没起来,要再等等。

“哪里不对?”金利挞芳听风变色。

“师父输得太轻巧。”当年的事虽然已无迹可寻,节南心里反而渐渐确定了一个真相,“所以,今日我要向金利门主挑战,看看到底师父是怎么输的。”

“我不接受。”金利挞芳不傻,眼前这个臭丫头出手怪又奇,“你的路数与柒珍大不相同,鬼知道你是否偷学了歪门邪道的功夫,再者你师父也不是武功输我。”

节南这会儿的神情,就像世上任何坏家伙一样,可恶之极,“金利门主不会觉得这时候还能由你选吧?我只用剑招挑战,已是让了一步。”

金利挞芳啐一口,“说得好听,还不是想我死?”

“这个结果虽不能改变,至少可以选个不那么难看的死法。”节南噗笑,“能在我师父的忌日,用你们母女的血祭他,是我这些年的心愿,可惜没等到沉香。不过老天能将你送到我面前,已是开眼。”

刀光暴长,金利挞芳冷笑噼来,“别废话了,你想下去陪你师父,我就成全你!”

节南身影一晃,就到了金利挞芳身后,没再说话,手提树枝,往对方背心刺去。

铮树枝打钢刀。

金利挞芳早有防备,及时反手一挡。

挡住之后,她还得意,“桑节南,你以为自己是什么隐世高人,拿根树枝当剑,摘叶飞花也能杀”

节南左手换右手捉树枝,甩左袖,一道极细的影子从金利挞芳脸旁擦过。

金利挞芳一疼,手摸过脸,看到了血,诧异道,“你暗算”

节南不等她说完,左手连弹数枚叶子镖。

嗖!嗖!嗖!

金利挞芳翻转几圈,让得狼狈,但还没站稳,就觉小腿让什么东西狠狠扎了,急忙低头一看,见节南不知何时蹲在她脚边,原本手上那根树枝插在她腿上。

“你”金利挞芳唿道。

节南一掌噼断树枝,旋身而起,又狠狠往金利挞芳的另一条腿扎去。

金利挞芳跳高了,飞退,却发觉摆不脱桑节南鬼魅般的快影。

节南身旋如风,快得不可思议,将树枝尖扎进对手的前臂,噼枝,退开,一气呵成。

金利挞芳终于知道节省体力,没再说话,刀刃转得唿唿生风,却到处找不到桑节南。但她动作一停,桑节南的影子就飘来了,这回扎得是肩井,疼得她惨唿一声,反射性朝影子挥刀,结果发现砍中的是树。她才觉不妙,就见一根树枝从树后刺出,眨眼间连刺她半身肩井,前臂,腿,能听到噼里啪啦树枝断裂声。

金利挞芳吓傻了,桑节南的动作快得她前所未见,刀也不拔了,往后倒地,呆呆看节南从她身后走上前来,原本三尺长的树枝,断了六段,插在她身上,让她动弹不得。最后一段还在节南手中,短若匕首,她隐隐感觉会插在哪里。

“卑鄙!你在镖上涂软筋散了吧?这么赢我”金利挞芳想到自己就是如此卑鄙赢了柒珍,顿时闭紧了嘴,出手将六段树枝拔出,闷哼着爬起。

“我没对你用软筋散,但我刚刚服下了当年沉香换给师父的散气汤。”节南任金利挞芳拔枝爬起,笑看她往后退,“即使这样,我仍能打得你毫无招架之力,而我师父的功力还远在我之上,相信你也该知道了。”

金利挞芳身形顿住,“你说服了散气汤,我就要相信你吗?”

炉子火堆都可以是摆给她看的!

“我不需要你相信,只想弄清师父是否故意输给你。”她桑节南做人做事都是讲道理的。

“好,你说,他为什么故意输?”打败柒珍,是金利挞芳这辈子最骄傲的成就,岂容他人否决?

“大概因为他不想加入隐弓堂,不想当魑离的杀人工具,所以他故意输给你,让你当了神弓门门主。之后他又迫于隐弓堂的压力,跟你再度闹翻,却提前知会你他要分立出去的日子,让你有时间做好万全准备。我现在想想,原本跟随师父的人一个个转投靠你,大概是听了师父的劝,而那晚战死的叔叔伯伯,都选择了和师父一样的路。”

节南终于明白,那晚为何总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因为行动之前就已注定悲局。

第420引 解药飞了

金利挞芳怔了半晌,突然哈哈笑出声,“桑节南,你可真是个好徒弟,心心念念为你师父正名,见不得他死在我手里,连这种荒谬的谎话都编得出来!”

柒珍虽是自尽,却是被她逼得走投无路,绝不可能会故意输给她!

笑岔了气,狂咳一阵,金利挞芳两眼冲红,“隐弓堂根本不存在!还有,柒珍多大的本事,为什么要死遁,又为什么要借我的手去死?”

节南摇摇头,“师父已经不在了,谁也不知道他当初怎么想的。可是,今晚同金利门主一战,我可以确定师父是不可能输给你的,除非他已不想活。”

今晚之前,节南从未同金利挞芳动过手。今晚之后,知道师父即便中毒,也不可能输掉那一场,她亲身服毒,亲身领教,不再需要任何凭据。

节南又道,“也许师父还是尊重你的,毕竟他一直教导我们女子当自强,说起花木兰武则天这些女子的事,总带着十分欣赏的语气。所以,他选择死在你手里,至少能给你一个机会。而他死前当着你的面嘱咐我们不要报仇,说你心胸狭隘,做不成大事”

“不错,他那么说我,难道还是尊重我?”金利挞芳冷笑。

“不,他提醒你,只是你没听进去,最终还是毁了神弓门。”

节南说到这儿,忽然感到很为难,“师父既然不是你害死的,那我还该不该向你寻仇呢?”

金利挞芳脑中一片混沌,眼珠子左右转着,似在对这一真相苦思冥想。同意柒珍安排了一切,就否认她一生最得意的赢局,这让她比死还难受;若认定自己击败了柒珍,今晚也逃不脱一个死,但至少“你杀了我吧!”至少,她赢过柒珍了。

“不对不对。”节南怎能不知金利挞芳的心思,将手中短枝扔掉,“我扎了你六个洞,放了你不少血,今晚也算血祭了一场。而你如今下场没好到哪儿去,即便逃过一死,没有神弓门可以耀武扬威,你就不过给人打杂罢了。师父没杀你,我这个做徒弟的,怎能杀你?”

“我不会把解药制法给你。”金利挞芳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桑节南的阴谋,想以此让她崩溃而已,她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能中了对方的计。

“我知道。”节南眨眨眼,顽劣鬼的淘气模样,“所以我给你服了绝朱,趁你睡着的时候。”

金利挞芳一撩袖子,果见脉上泛起丝丝墨色,“适才你说要杀我,我以为你根本不在乎解药,结果还不是怕死?你真是半点不像你师父,他若活着,看你这么”

“聪明机灵,为了活下去如此努力,师父他一定会非常欣慰的。”节南接过话,“我原本打算跟你慢慢耗,不过你要是着急去见你主子,也可以立刻交出来,我帮你配好药解好毒,就能放你走,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金利挞芳张嘴正要说话,忽然双手环住脖子,两眼暴突。

节南吃惊,不上前去看金利挞芳怎么回事,反而立刻退得远远的。

有人一声笑,“听说柒珍的徒弟是个机灵鬼,还真是不错,不管别人死活,自己先顾着自己。”

节南扫了一圈,看不见人,听声辩位也没法判别方位,马上就知道来的是高手,自己在明处,躲也躲不开,索性扬声道,“世道艰难,想要活下来不容易。”

那人笑声更亮,“说得对,尤其像你这样特别能招惹麻烦的人,总要防着更大的麻烦找上门。”

“比如你。”节南的目光投向那座尚未完工的望阁,然后在二楼的一角飞檐找到了说话的人。

不过节南困惑,那么远的距离,如何暗算得到金利挞芳?

那人对上节南的目光,双臂一展从檐上飞下,转眼间就到了金利挞芳身旁,一脚踢过去,满意看着那张白里透青的死人脸。

“让这种人当了门主,简直有辱祖师爷的脸面。”

节南瞥过死不瞑目的金利挞芳,心中已无起伏。虽说这人不是害死师父的真凶,但也实在没做什么好事,可以说是死有余辜,只可惜眼看要到手的解药方子又飞了。

那人十分仔细,弯身在死人身上搜了一遍,将零零碎碎小东西都收进自己的口袋,才接着道,“要不是听到你俩一番对话,我竟没料到柒珍两面三刀,一边答应加入隐弓堂,一边却将门主之位让给了这个女人,最后甚至不惜自绝,做得像被这女人害死了一样。我曾经嘲笑子期看走眼,居然为了这么个没用的家伙就轻易暴露我隐弓堂,结果这会儿才知我错了,料错了柒珍,也看错了柒珍的徒弟,放任你桑节南逍遥至今,眼看就要成为隐弓堂的大患。”

那人抬起头来,与木子期一模一样的脸,但双臂伸展自如,脚下走动无声,太阳穴高鼓,两眼精光湛湛,显然比木子期内功深厚。

“你刚刚不是很能说吗?”那人等半晌,不见节南回应,“我叫木子珩”

节南掉头就往山下跑,轻功提速。

木子珩愣了一下再追,却是追不上了,眼睁睁看节南的影子越纵越远,消失在山路那头。

“木子期你给我滚出来!”木子珩火大得喊。

红叶林深处,木子期探步而出,一只手用布条简单吊了一下,脸上也很恼火,“喊什么喊?你让人跑了,对我发什么火?娘的!死丫头刚才还狠得跟混世魔王一样,敢情欺软怕硬,一有不对,跑得比兔子还快!”

木子珩拿起药炉子闻了闻,“死丫头没说谎,药还真是散功用的,不是欺软怕硬,而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那双刁眼,还有古里古怪捉摸不透的性子,却让我想起一人。”

“谁?你认识的人里面难道还有我不认识的?快告诉我!”木子期太好奇了。

木子珩一脸蠢死了的表情,“堂主。”

木子期顿然哑声。

木子珩忽然侧耳听了听,对木子期作个说话的手势,就往一棵大树走去。

第421引 百鸟朝凤

木子期领会,大声道,“你什么眼神?根本一点都不像!”

木子珩身法陡快,五指成爪,就从树后拎出一个黑衣蒙面人来,当胸一掌!

黑衣人飞出丈远,爬起来,也跑得一熘烟。

木子期要追。

木子珩却道,“多半是桑节南手下小喽,已中我阴寒功,若不能逼出寒气,七日之后全身经脉尽废,不用追。”

“你说人三更死,阎王都不能留他到五更,不过你适才说那丫头像堂主,我可不觉得。”木子期一动胳膊就龇牙,想起让桑节南折断了手,面上无光,“堂主做事讲道理,死丫头全凭高兴,功夫毫无章法,快狠又邪,似乎比她师父还厉害,而且根本和她讲不通。”

木子珩眼角眯冷,“不,那丫头做事不仅讲道理,而且还很聪明,你自己笨罢了。”

他说完就走。

木子期快步跟上去,“好,就算像堂主又怎么样?你不帮我出气也无妨,她可是蜻螭剑主,你一直最想较量的对手,虽然那把蜻螭在她手里更像拿着好看的。”又想起来了,桑节南赤手空拳硬生生掰断他的胳膊!

木子珩一掌推开老弟,“你以为韩唐是心慈手软的人?那只老狐狸护着桑节南,必定还有别的理由。而且”语气稍顿,“堂主曾失踪过一年多。”

“那又如何?”有个聪明的老兄,木子期只需要动动嘴皮子。

“桑节南就是那年出生,母不详。”木子珩了解节南的身世,“之前没在意,如今看韩唐如此,又亲眼瞧见本人,难免往那方向猜。”

“难道桑节南是韩唐的私生女?”木子期张大了嘴,“我看他对女色挺节制。”

木子珩白了老弟一眼,“母不详,不是父不详,你个没脑子的。”

木子期眼珠子往外滚,“桑节南是…不可能!既然是她女儿,为什么不接到身边?母女相认,那丫头又了得,比那中看不中用的魑离公主厉害了不知多少,咱们如虎添翼。”

“我们自是不在意,但她另一个身份不容这等丑闻,正好让那些没本事却又眼红的敌人利用,再取而代之。”木子珩话锋一转,“再说,我只是猜测,也未必如此。没准就是韩唐自己的私心,表面道貌岸然,实则衣冠禽兽,不过只要他为魑离干实事,他私底下做什么,关我们鸟事。”

木子期反而放不开,“这种事还是要问清楚得好,桑节南要真是…咱今后就不能下狠手了。”

木子珩眼中流露好笑,“我倒觉得你还是下狠手得好。要是不下狠手,你死在她手上,我还不能给你报仇,那你就太惨了。”

木子期笑不出来,“我真是大意而已!小丫头细胳膊细腿的,我要认真打,她马上就散架!”

兄弟俩说着话就下了山。

不一会儿,一道黑影从树上跌落,伏在地上半晌没动弹,然后吃力起身,将金利挞芳的尸身扛了,蹒跚离去。那是方才被木子珩打了一掌的人,假装跑了,其实去而复返,将兄弟俩的对话听得一句不漏。

而这时节南已回到亲王府,见阿左娘挽着一个食篮子在伙房外左顾右盼,找她呢。

“阿左娘,王府太大了,差点迷路。”就是说,她开眼界去了。

阿左娘不知说什么好,摇头笑道,“本想找你帮忙,却里外不见你,就知你是说到做到的姑娘,还真敢逛亲王府。”

“今晚都在忙着招待贵客,没人留意到我。”从红叶观出来,节南本想接花花走,但再一想,既然和阿左娘一起进府,如果不一起出府,只怕会给阿左娘招惹祸事。

不久,领她们进府的管事来了,对她们急急招手,“快跟我走,算你俩运气好,有大管事作担保,能平安出府。”

阿左娘奇道,“府里出什么事了?”

“遭了贼,死了俩侍女,就算是贵客,都要搜过身才能出府。”

阿左娘立刻看向节南。

节南作个惊讶不知的表情,悄摆手,但问那管事,“丢了什么东西,还要搜身?”感觉这个贼不是指她。

管事答,“皇上赐给离妃娘娘的朝凤珠,那可是和白龙珠成一对的。”

节南心想,今晚听到的都是离妃娘娘如何如何,离妃娘娘似乎掌管着这座没有男主人的府邸。但据说那位宰相之女娴妃可不是省油的灯,难道目前养精蓄锐中?话又说回来,朝凤珠真被偷了么?

虽然疑问不少,节南却没再说话。

管事送两人到偏门,门卫看一下食篮,就放她们出府了。

回到阿左家,看到熟睡的商花花,节南总算松口气,把娃娃抱回杂物房,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

今晚找到了金利挞芳,而且金利挞芳死了,她到正天府的目的姑且完成了一半,但是韩唐的事,隐弓堂的事,突然浮到明面上来,令她困惑。魑离的野心虽与她没多大关系,可只要一想到害死她爹的凶手可能就在魑离,她就必须和韩唐,以及隐弓堂打交道。

“取了东西就回家,怎么样?”节南望着花花一睡觉就会更加圆的脸蛋,和他“商量”,“我一个人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木氏兄弟难对付,韩唐更难对付…”

突然门被拍响,阿左娘慌张的声音,“商姑娘你睡下了吗?”

节南开了门。

阿左娘就闪身进来,一边让她关门,一边放下那只从亲王府带出来的食篮,从里面拿出一只少了一条腿的荷叶鸡,然后手伸进鸡肚子里,掏出一颗眼珠子大小的东西来。

节南眼睛微微睁圆,“这东西不会就是朝凤珠吧?”

阿左娘都要哭出来了,“我不知道啊。平时我去亲王府帮忙,大厨常让我带那些没怎么动过的菜回家,今晚也一样。我当时就看了一眼,完全没想到鸡肚子里藏着东西。不过,真不是我塞进去的!”

“阿左娘别慌。”节南用袖子将珠子一夹,一手熄灯,“别吵了花花睡觉,咱们外边说。”

第422引 空山无宝

擦干净的珠子显得暗淡,月偏西却苍白,这夜即将过去。

“朝凤珠”节南将珠子在手心里转了几圈,“出大事了。”

阿左娘面色发焦,心慌意乱,“要不然我马上还回去,跟他们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只怕他们没这么容易相信你,万一找不到真正的小贼,就拿你顶罪交差,你全身长满嘴也说不清楚。”屈打成招的事可不新鲜。

阿左娘神情一垮,“那我该怎么做?总不能不吭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拿着这颗珠子吧?”

节南还是摇头,“阿左娘,你想想,谁有机会把这颗珠子塞进鸡肚子里?”

阿左娘胆战心惊,哪里想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