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衍知接着道,“如此一一排除,正好有那么三个人。一位是王老大人,前宰相,也是你的大伯父了。大今打到北都那夜,王老大人和赵大将军一起守城楼,后来王老大人及时出了北都,返回安阳王家祖宅。”

节南倒是完全没想到,“王老大人?”

不过,王泮林以前同赵大将军相交莫逆,他爹和赵大将军交情好也正常。

“可是,王老大人为何不把东西给皇上?”她相信盛文帝的消息是不会错的,四分之一地图应该在崔相那里。

崔衍知是推官,这样的问题自然考虑过,“可能怕走漏消息,引大今觊觎,所以想等其他人出现再拿出来。”

节南想的却是,难道崔相就这么想的?

崔衍知见节南默然,以为她同意自己的说法,又道,“另一位也和你有缘,别号毕鲁班,赵大将军工营中的大匠,被大今俘虏几年,好不容易逃出,却在齐贺山坠崖丧命,可我很难相信毕鲁班会让那么重要的东西和他一起坠崖。其他人都是你们兔帮救的,出事时你可曾留意毕鲁班有没有将什么东西递给任何人?”

毕正隐瞒自己是毕鲁班,到工部报到时只说自己是毕鲁班的徒弟。旧都官匠的名册全靠东拼西凑,都知道有缺失,但也不敢乱补,弄了一套复杂的认证章程,正好工部新旧交替,根本没人管毕正补官籍的事。毕正一火大,干脆不回工部,去了王泮林那里干活。所以,既没人知道毕鲁班的真面貌,也没人知道毕鲁班和毕正是同一人。

这件事节南是知道的,但关系到毕正,也不能把他直接抖出来,“第三个人是谁?”

“第三位是赵大将军的侄子,赵家军全军覆没,但那位是文官,在南方当知县,所以幸免于难。不过,你绝对料不到他死在哪里。”崔衍知心想,将这件事告诉节南,也许不止因为节南直率,还出于他自己莫名的直觉。

节南悄眯了眼,“不会又跟我有缘份吧?”

崔衍知抬眉,“赵大将军的义子死在大王岭,我在成翔府任上时曾看过这桩案子的文书,板上钉钉是山贼所杀。”

节南脑子转得多快,“赵大将军的义子是知县。人死在大王岭。山贼所杀”惊睁双目,“赵大将军的义子不会是调任凤来县,但迟迟不到,商师爷以为临阵脱逃的那位新知县吧?”

“知县死于非命,还是赵氏遗族,知府怕担责任,就仗着山高皇帝远,凤来县又微不足道,一直没有往上报。”崔衍知答道。

节南太惊讶了。

桑家遭遇天火那一年,新知县迟迟不到,旧知县只好匆忙结案就到别处上任去了。她后来回凤来,不相信谣传,查家仇的时候顺便也查了下新知县,结果发现新知县其实是让山贼杀了。但她还以为新知县露了财才被山贼误杀,因此也没深究。

哪知,所有看似偶然,其实都不是偶然。

“知县之死,会与我桑家血案有关联么?”节南这一问,并非问崔衍知。

却轮到崔衍知一惊,“为何你会这么想?”

节南醒神,顿时打哈哈,“我胡思乱想。”看崔衍知神情满是狐疑,“暂时别管那三位了,这会儿最要紧的,是把珠子里的地图弄出来。”

她手指一拨,将珠子往崔衍知那边送去。

崔衍知急忙捏起,果然就关注到珠子上了,心想要切开吗?

他对着光看半晌,然后瞧见节南也一脸好奇,就将珠子收了起来,一本正经道,“恕我不能给你看里面的东西。”

节南皱皱鼻子,“大人真小气,也不想想是谁把珠子送回到你手上的,我若私吞,保证你永远都找不到,白跑一趟。再说,你既然不能给我看,又为何跟我商量,如今吊起我的胃口,却不让我知道究竟,这不是要人命嘛!”

崔衍知至今就没赢过桑节南的口才,“你想怎样?”

“简单。”节南笑起来,“让我看一眼就行了。”

崔衍知拢眉看着节南,“你真只是好奇?”

“当然”不止。

“好,但你要保守秘密,绝对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包括你兔帮的帮脑在内。”崔衍知有条件。

“好。”某九的消息灵通,哪需要她透露。

崔衍知却看不透节南的鬼心眼,“我需要花些工夫,你先和你师兄的孩子安顿吧。”忽而眼里又起疑,“那是你师兄的儿子吗?”

“大人要我走,我马上就走。”节南没回答,起身走出去,还帮崔衍知关门崔衍知瞪着门无语,觉着又让这姑娘耍了一回。

然而,节南关上门转过身的瞬间,嬉笑的神情就冷了下来。

赵大将军的义子到凤来县赴任,结果死在大王岭。不久之后,她桑家灭门。看似两桩毫无关联的案子,如果放上那幅黄河黑山,就有共同点了。

而且,可以肯定,生辰礼真让人调了包。

只有师父?

突然一个纸团滚到节南脚下。

节南看一眼四周,没瞧见可疑的人影,但打开纸团,上面三个字希姐儿。

第427引 一夜相公

正天府的秋夜萧索,但也有那么几处灯火热闹的地方。

一条偏僻的长巷走到底,一盏别致的红灯挂门,走过幽林茂密的前庭,眼前豁然开朗。宽广的中庭,荷花池几片,美屋几座亭几座,笑声散开了,琴声飞高了,看着人影重重,却不喧哗。

节南边走边想,想那只雕着黄河黑山的盒子。

她之所以知道让人调了包,因为时间上对不起来。

她爹到北燎帮她过生辰,那年十三岁。而她十六岁时,赵大将军的侄子和她爹前后出事,然后北燎退守南颂迁都。如果赵大将军的侄子真拿了四分之一地图,就可能是她手上这只盒子的原主。

有人借大王岭山贼的手杀人夺图,但怎么会到通宝银号的?

师父留下黄河黑山的暗语,盒上绘着黄河黑山,节南想要说服自己师父和这件事无关,竟找不出一条理由。

“好地方。”林温今晚一身文衫,倜傥俊俏,“可门前怎么没人招唿?”

突然收到写着“希姐儿”的纸团,节南就跟驿臣打听。

正巧林温从花花的魔爪中逃出,听到驿臣说希姐儿是海花楼的当家,就以为节南想到风月场长见识,立刻自告奋勇带她去。

节南觉得也好,海花楼晚上营业,有林温挡着,就不用多和百里老将军或崔衍知解释。

“生意好到做熟客就够了。”节南回道,一边坏心得想,如果林温知道这里的姐儿都是男子,会不会夺门而逃?

林温哦哦两声,“有道理。”笑眼瞧向节南,“以为六姑娘没来过这种地方,怎么倒比我还懂似的。”

“没来过,但都是生意经,一通百通的道理。”节南一直挺喜欢林温的性子,温和却又主见,是自己认识的人中难得的真君子。

林温又道一声有道理,“听我娘说,你是上商楼的第一个女子,擅长生意上的事,见惯大场面,与寻常女子不同,还问我”陡然抿紧嘴巴,咧笑。

“温二郎不用尴尬,认亲宴上林夫人帮我撑场面,我十分感激,至于她说得话,你我皆不必放在心上。温二郎性子温和,找个可爱俏皮脾气好的姑娘最好。”节南也笑。

“若六姑娘不嫌弃,你我可否做朋友?”没有男女之别,林温当真欣赏节南。

“…自然。”不知不觉,身边已经这么热闹,再多一个又有何妨,“温二郎弃笔从戎,令我刮目相看。”

“不,我自觉资质有限,当不好文官,偏又想做些事,只有从军了。”林温谦逊之后再道,“回都安后我就会被派驻天马军镇,所以我娘才着急我的亲事。”

“天马…”节南沉吟,“那里是南颂对抗大今的最前线,怪不得林夫人忧心,不过夏长河夏将军善用兵法,治下将士骁勇,温二郎定会有所作为。”

林温只觉心中涌出无尽勇气,“六姑娘的鼓励特别实在,好像去过天马军镇一样,感觉不出客套。”

节南心想,她是去过,差点被当成细作,差点挨军棍,见识了夏长河的厉害。

但她一笑,“可我还真是客套而已啊。”

这时,一位花枝招展的“姐姐”经过,大概觉得面生,眼儿流媚问道,“二位是来找相好的姐儿,还是头回来?”

林温先听着声音不对,雌雄难辨的,再看那位身穿牡丹花的长文衫,头冠戴彩珠,点朱唇描细眉,神态妖娆,风情不缺,却分明是男的,怎能不当场傻眼?

那位姐儿瞧清林温的模样,眼就发了亮,一只手就不安份得攀上了他的肩,“这位公子好俊”

林温浑身一颤,立刻挥开那位姐儿的手,跳到节南的另一边,悄声问,“这里不是花楼么?”

节南忍俊不止,“对啊,只不过海花楼里的姐姐都是美男子,比女子还美。你若喜欢男色,就把他们当男人看,你若喜欢女色,就当女人看。男女客皆无差别,还听说如今越来越多的女客来这儿找相公,比普通花楼惬意得多了。”

林温张口结舌,“哪…哪里惬意了?让衍知知道我带你来这种地方,那还得了!”转身就往前庭走,“走了走了,赶紧回了。”

但没听到任何回应,林温一回头,见节南定定心心和那位男姐儿说话,男姐儿指了指园中最华丽的一座屋宇,随后便冲他抛个媚眼才扭身走了,而节南继续往里走,压根没有离开的意思。

林温只好追过去,“六姑娘,你…”抓耳挠腮,急死他也,说话语无伦次,“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只要说句要嫁人的话,不知多少才俊涌上来…啊!不对!衍知他就喜欢你啊,出来之前正和家里长辈闹着,非你不娶…”

节南脚底暗施轻功,甩出林温好一段。

林温疾跑,开始流汗,“不是,就算你对谁都瞧不上,咱找相公也该去海烟巷,怎么也不能找大今的男姐儿”要死要死!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节南停在最大的华屋前,顽皮笑道,“温二郎原来去过海烟巷吗?那敢情好,熟门熟路。”

林温快把头皮都要抓破了,“一点不熟门也不熟路,我听说罢了,怎会去那种地方!”

他虽欣赏这姑娘,却不敢有半点歪心思。只要想到下半辈子会让这姑娘欺负得死死的,感觉头发都要掉光了。他还特别佩服好兄弟崔衍知的勇气,也许正如人们常说的,自己越缺乏什么,就越渴望什么。衍知自小过得一板一眼,碰到节南这么完全捉摸不透的,所以不可自拔了吧。

“那种地方又是哪种地方?”

廊柱后面转出一位姐儿,杏衫绣红叶,长发松散扎在背后,手里盘着一根玉骨扇,一双丹凤眼飞俏,朱唇迷人,肤如玉润,长相好不艳丽。

林温呆呆看着,平时听闻海烟巷里的男姐儿漂亮,他总是一笑置之,这会儿才知竟有比玉真还美的男子。

节南干咳一声,提醒林温收敛惊艳的小眼神,“我来见希姐儿。”

玉骨扇轻点自己的肩,这人笑起来风情万种,“这位姑娘来找我当一夜相公么?”

第428引 小山美色

节南坐在希姐儿的堂屋里,觉着风格挺新奇的。

没有桌子,也没有椅子,靠墙一圈修高,铺着五彩斑斓的锦毯,酒食杯盏碟子就放在毯子上。偌大的堂屋,客人却只有十来个,每面墙也就三两席,客人们能坐能躺。

砖砌的方柱和一片片厚画毡隔开两旁,但从前面仍能看到其他客人,没有帘子遮挡,画毡却吸收了声音,加之刻意放低的声量,完全听不到其他客人说话。

中间低下去的是舞台,或清唱,或独舞,或独奏,有女姐儿有男姐儿,技艺皆十分精湛,表演得丝毫不闹,令人陶醉着迷。

随侍的姐儿,也是男女皆有,举手投足均显得优雅,全不似节南身旁这位从里往外透出妖媚。不过正是这种鲜明对比,才突出了屋子的正主。满屋除了节南和林温,所有客人都会时不时投来倾慕的目光,不分男客女客。

节南看一眼不远处正襟危坐的林温,心想他身边明明是美女侍酒,那么紧张做什么?

她想想就好笑,不由摇了摇头。

“一会儿就原形毕露了,桑姑娘不用担心你朋友不习惯。”希姐儿伸手过来,轻佻想捏节南的脸蛋。

节南一把抓下希姐儿的手,这才淡淡收回目光,转过头来,手腕一翻,将之前的纸团放在他手心里,淡笑透凉,“有人让我来找希姐儿,希姐儿就别把我当客人了,告诉我。我这人虽然喜欢俊哥儿,对俊姐儿却无兴趣,所以莫动手脚。”

这人的模样虽与赫连骅有一拼,却美得俗啊,入不了她的眼。

希姐儿眼神闪过一丝阴郁,只看了一眼纸上的字,就扔进地炉中,起身傲慢睨节南,“既然不是我的客人,我就不必应酬桑姑娘了。不过,接下来我得上场舞剑,桑姑娘可以想想清楚,到底是你我各取所需呢,还是你空手回去。”

希姐儿一下场,就有小童送上一双打造精美的长短剑。他接过剑,立刻连着两个旋身,落至场中央,摆出一个漂亮的剑势。

侧卧的客人们个个坐了起来,更甚者坐到了边缘,那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大无畏,往前拼命凑脑袋,不怕被削。

长剑画弧,短剑织线,刚中带柔,媚眼生波,没有乐,没有歌,即便由节南这个从小练剑的人来看,希姐儿这套花架子摆得出尘的美,一点俗丽也无。她和其他人一样看得有些迷眼,这时进来新客,大腹便便两位老爷,坐入林温隔壁的锦席,她看了一眼就没多在意。

一个男姐儿顶替希姐儿来侍候,节南眼角余光瞥见碎花的衣边,对着送到眼前剥好的葡萄,略犹豫就张嘴吃了,还道了声谢。她虽然能打架,也不怕打架,就希姐儿的剑法,哪怕舞成飞天,她也能轻松打得他满地找牙,但是总不能一上来就跟人对着干,而且还是在对方的地盘,至少要先礼后兵吧。

“这要是毒药,你就蠢死了。”

葡萄还没咽下,节南听这一声,再也顾不得看人耍花剑,立刻望向身边男姐儿。面纱虽然遮了他大半张脸,但那双吊眼皮,眼白比眼黑多得非常人,还有熟悉的声音,让她不可能错认。

“要敢拿毒药喂我,你这会儿就是死人了。”节南语气冷诮,“原来是你让我到这儿来的,却故弄玄虚。干嘛?怕你让我出来,我就不出来?想给金利母女报仇吗?”

年颜静着。

本来就是沉默寡言的人,节南不期望他突然口齿伶俐,但她也不说话了,因为她从来也不爱嗦。

“希姐儿有绝朱的解药。”年颜一开口,惊人!

节南惊道,“怎么可能?”

“他贪你美色,你正好引诱他,套出解药再杀他。”年颜没回答节南的惊问。

“哈!这活儿你可以让沉香去干。”节南嗤笑。

年颜忽然又沉默了。

这回节南却嗅出异样,毕竟和年颜一起长大,分得清他沉默的不同意义,“年颜,你不说清楚,我就不会听你的话。”

年颜白眼珠子往上一翻,“…我杀了沉香。”

节南想都没想,“骗我有意思么?沉香是死是活,我已经不关心,师父他…”语气稍顿,“师父他让我别报仇。”

年颜眼角眯笑,却比哭还难看,“我没工夫跟你扯,金利挞芳在神弓门废除前毁去所有解药,还有解药方子,种植茑英的地方也被她放火烧了。”

“谁跟你扯?”节南自觉很真诚,“金利挞芳既然毁了解药,希姐儿为何会有?”

“金利挞芳是他入幕之宾。”年颜瞥正舞剑的希姐儿一眼,“良姐姐让他打听解药的事,他回信说他弄到手了,但是”

节南不在乎但是不但是,“要我引诱金利挞芳的男人,直接杀了我还痛快些…”不对不对!“年颜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来了?黄鼠狼给鸡拜年,你有何目的?”

年颜仍不正面回答节南的问题,“希姐儿说只有一颗解药,让良姐姐亲自来取,你要先下手为强。金利挞芳死了,盛文帝手里的解药又是假的,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节南挑起了眉,“你知道的真多,那晚在红叶山当壁虎了么?”

年颜没否认。

“你心里到底怀着什么鬼胎?”节南哼笑,“到了这时候,可千万别跟我说你在暗中保护我之类的话…”

师父是故意喝下药的,师父筹划了自己的终局,那么年颜呢?

年颜也是师父的一步棋吗?

年颜又看看场中,希姐儿舞剑近尾声了,坐姿改为蹲起,“柒叔已死,金利母女已死,你我之间已无仇怨,我只是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你罢了。”

“我不信你能杀了沉香。”节南太了解年颜,这人一旦爱上谁,海枯石烂都不会变。

“你爱信不信,我言尽于此。”看到希姐儿收起剑势了,年颜站起身。

节南心里一大堆疑问,哪能放年颜走,随意拽他一下。

年颜却轰然倒地,双目紧闭,竟然晕了!

节南正不知怎么回事,希姐儿一剑刺来。

他狠狠道,“原来你和此贼是一伙的!”

第429引 一见钟情

年颜不省人事,节南也不能这么闪开,随手抛出一只酒壶,趁希姐儿让身时,提足踢飞他手中的青铜短剑,身姿轻跃,接住短剑,人轻飘飘落进场中。

因为动作太美,人人以为这是表演,鼓掌喝彩。

希姐儿回头,眯眼睨着节南,听到掌声,一边顾盼颔首,一边缓缓走近,压低了声,“你们究竟什么人?”

节南心笑,看来勾引是不可能了,回道,“算是和良姐姐有些交情。我刚听说,希姐儿是良姐姐的”海花楼,海月楼,是一家子吧!“妹妹?”

舌尖慢慢舔过上唇,希姐儿媚眼送秋波,身姿妖娆,“他只喜欢男人,可我男人女人都喜欢,怎能是姐妹呢?充其量,他救过我一命,后来又差点要了我的命,所以算是同行?”

他突然旋身,噼下一剑,“不对,我恨那个男人!若不是他捡我回去,我怎会变成这副德行!”

节南敢拿短剑撞长剑,抬手架住,暗道这人剑式虽是花架子,力气却不小。

短剑速速抽出,在长剑落下前,人已旋出,用剑柄狠狠敲了他一记肩背,节南笑着,“我们把这种叫做养育之恩,救命之恩。”

“谁要他救?!他既然救了,凭什么让我跟他走一样的路?!”明明吃痛,希姐儿转身过来时,面相却妖媚不变,目光投向昏迷不醒的年颜,眼中尽是厌恶,“此人丑到连面纱都遮不住,而他竟为这么个丑男人服了毒,算不算上天对他的报应?”

节南一听,什么意思?良姐姐和年颜有那啥?今晚这是又要打九十九道雷了吗?

她皓腕柔转,短剑出击,注意花架子一定要漂亮,所以直击化作银蛇折行,中看不中用,“你弄错了!”

希姐儿听到周围又起一阵掌声,心想双人舞剑看来挺引人兴致,于是也不急着叫人进来,“他能在海花楼放眼线,我当然也能在海月楼放我的人,他将一个容貌丑陋的男人引为知己,其他客都不接了,只为那男子彻夜留灯。但他不知,我海花楼不比他海烟巷的人脉差,神弓门和赤朱毒的消息一点不新鲜,甚至神弓门主早是海花楼的常客,我要拿到解药简直易如反掌…”

对于后面那些话,节南听得不太专心,只想如此倒也可以解释良姐姐怎么中赤朱毒的,不过良姐姐和年颜?

节南甩甩头,顺着希姐儿出剑的长臂,飞转空中两圈,无声落地。

那动作,漂亮得连希姐儿都看得呆了呆。

节南却有些打得兴起了,落地后就反握短剑,招式恢复狠厉,往希姐儿脖子上横过去,却见他发呆,但抬起膝盖,顶高了他的手臂,短剑这才打在长剑上。

她作势退开半步,气笑,“小心啊你!舞个剑,别把自己的命丢了。”

希姐儿的眼神有些迷离,忽问,“姑娘可曾许人?”

啊?干嘛?

“我对姑娘一见钟情。”

啊啊?男姐儿们的感情真够炽热的!

“你若也是冲着赤朱毒的解药而来,只要你我做了夫妻,我就把它给你。”

“不是。”真的假的且不管,节南不喜欢任何人用赤朱拿捏自己,“而且我不信你真有解药。金利挞芳绝不会为了男色忘乎所以,解药也不可能随身带,更不可能被你骗走都察觉不到。”

处处是破绽。

“金利门主从来不上我这儿,都是我去神弓门过夜。”希姐儿却能补破绽,“解药藏在她屋子下面的秘祠,供奉代神弓门主牌位,还有赤朱毒的解药一瓶,共三颗。我知道盛文帝打算废除神弓门,在旨意到达前一晚动得手,第二日金利挞芳就烧了秘祠,随后失踪。我一直在等她找上门来,结果等到的却是那个丑男人。他先装作客人来打听,不知我已猜到他的目的,故意设局骗他半夜来偷药,但让他走脱。然后,你就来了。”

见节南不说话,希姐儿再补一句,“我手中确确实实有一颗解药。我没全偷,因为觉得这样玩法才刺激,横竖又不是我中毒。我看丑男人不等他来,心急着动手,就猜是不是中毒的不止他,他只是被这个男人利用了而已。要说我们这一行,最悲惨的莫过于此。爱错了人,还是活该,被人骂伎子最无情。”

希姐儿神情中闪过自嘲,慢出一剑。

节南却让一道雷击顶!

年颜是为了利用良姐姐的人脉找解药,才对良姐姐下了赤朱,而他要在良姐姐来之前拿到解药,所以通知了她。

回头看一眼躺倒在锦毯上的人,节南银牙咬紧。

她已经不知道了!

年颜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当年他是不是真得为爱盲目,明知沉香换了药,还端给了师父?可是,师父是知道那药被换了的!然后年颜离开神弓门一年半,究竟干嘛去了,恰好避过师父自绝的那一晚?

这么多疑问,却只要一个假设就能解决年颜遵从师父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