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南哈哈好笑,“知我者泮林公子是也。”

絮絮叨叨,说了一遍经过。

王泮林绝对会总结,“所以,你今日弄丢了一把剑,杀了一个尼姑,喝了一杯毒药,知道了你娘是谁,将迄今为止的谜统统解开了。而最最幸运的是,遇到了刘夫人,说她儿子帮延大人偷了巴州水利的预算银子,让你替她儿子求情。”

“你也觉得幸运吧,可以下一步好棋。”面若桃花,笑意盈盈。

“倒觉得你最近正走霉运,诸事不宜。”王泮林眨眼,意味深长。

乌发青丝,紧紧交缠,心中彼此情深。

第490引 从根治起

正月十二开大朝,百官贺新年,阁部无大事,江山挺稳固,皇帝很高兴。

散朝后,崔衍知步出宫门,忽听有人叫他,神情一正,转过身却笑,“延昱。”

延昱大步而来,“大过年的,唯有你崔推官脚步匆匆。怎么,难道还有什么大案子发生,让你不能过完元宵?”

崔衍知回应,“我近来不管案子,还在整理旧案文库。”

延昱皱眉,“整个年节都找不到你人,敢情还在吃灰。你的上官仍跟你过不去,为了救玉真之事责怪你不尽公职?如果这样的话,我要请父亲出面了。那件案子已经水落石出,你没有任何责任。”

“没有,这回是我自己请求的。迁都之后很多旧案记录没有人整理。去年王老大人整理了一本《推案百录》,很多同僚说深受启发。所以我和上官商量了一下,打算和学士阁一起作一套《十州要案典实》。”

延昱笑,“这个想法好。”

“是啊,一直以来提刑司办案多凭个人经验和口述相传,但王老大人的《推案百录》中百桩奇案,涉及到地域,气候对验尸和证物的影响,如何分辨证词,并总结推案思路,如今提刑司人手一册,奉为办案手册。让我深觉,有关破案的书太少了,明明提刑司存放着那么多记录,若都能整理出来,不仅帮助提刑官,与大理石,六扇门,各州县衙门办案都有益。”

“王老大人是前朝宰相王端严王阁老?”延昱问。

“正是。王老大人还答应帮我们作这套典实,由我收集案册,再交给老大人过目,选取其中典案进行详细取证,有时还要跑当地衙门再行确认,所以今年我不得不到处走。”崔衍知抬掌,拍拍延昱的肩,“玉真就拜托你了。”

延昱目光朗然,“还用你说?她是我的妻。”

崔衍知收回手,“说起来,我最近整理建州一带的记录,其中就有你家乡宁平府一桩奇案。”

延昱神情不动,“宁平府繁荣地,数十万人口,每天都有不少恶案发生。我却好奇,什么案子还能让衍知你称之为奇。”

“一宗拐卖小儿案。”崔衍知接着道,“十几年前,宁平府接连数日发生小儿失踪的事,弄得人心惶惶,父母们一不见了孩子就慌张,结果当地衙门一个月内接到百余起报案,引起轩然大波。然而,经过查实,多数都是误报,真正有九个孩子被拐卖。”

延昱听到这儿,想起来似得,“这案子我知道。说起来好笑,我娘那会儿就是误报者之一。那年我六岁,父亲给我在邻县找了位大儒当先生,大管事带我去拜师,大儒严格,说好要住上一年不能回家。哪知我娘竟忘得一干二净,一听说到处有孩子被拐走,回家又找不到我,吓得六神无主,赶紧报了衙门。”

“我正要说这事。看到你的名字在册,我着实吃了一惊,想你从来也不曾提过。”崔衍知的眼神也平常。

“又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延昱笑摇着头,“你不知道,家里仆人后来提醒我娘,我娘居然不信,自己跑出去找我,结果摔下陡坡,昏迷了好几日,醒来也是迷迷瞪瞪,神智不大清楚。知府大人派衙差寻到先生府上,亲眼瞧见了我,回去跟我娘说,我娘仍战战兢兢。一年后我回家,我娘竟认不出我,魔障了似得,说我不是她儿子,又跑到衙门大吵大闹。最后,连远在北都的我爹都惊动了,特意赶回家安抚我娘,而我为此停学半年。”

“原来如此。”崔衍知笑了笑,“案册上虽然记载了你娘身体状况不佳,并未详说。看延伯母如今的模样,真是福泰安康,难以想象她当年认不出你,跑到衙门吵闹。”

“说句实话,我娘出身不好,容貌却出色,我爹起先就喜欢她的模样,也没想别的,就娶回家了。两人年纪相差挺大,我爹心气又高,为官之后非要混出名堂,故而我娘那几年特别焦躁,怕我爹抛妻弃子,总是过度紧张。大夫说,我娘受到小儿失踪案的刺激,心里那根弦绷断了,才会意识不清。后来我爹特地在邻县租了宅子,让我娘能就近瞧见我,我娘才慢慢恢复了。”

“延大人怪罪家中仆人照顾不周,你娘搬到邻县后,就辞退了所有人?”崔衍知说道。

“老宅本来就没几个仆从,不满意我娘出身,又仗着资格老,确实有些轻慢我娘。我娘找不到我之时,他们还看我娘笑话,故意拖延着不告诉她我的下落,后来更是隐瞒我娘的病情,直至我回家,我娘的身体已经十分糟糕。别说我爹生气,我也很气愤。”

“还有这等隐情?那就怪不得了。”崔衍知神情顿时了然的模样,“要说做人还是要厚道些,这几个仆人离开延府之后似乎都不长命。”

延昱诧异,“是么?”摇了摇头,“这我还真不清楚,先生严厉,我娘又病着,实在无暇顾及其它。衍知,你说的奇案,难道就是指这件事?这顶多算是我的家事吧。”

“自然不是,我只是在拐卖人口案中发现了你的名字,有些好奇而已。要说奇特,那帮人贩子来无影去无踪,当年一点线索也没有,想不到这么多年后竟然有了新线索。”

延昱眉头一拢,却很快平复,笑问,“什么新线索?”

“有个自称是当年被拐的孩子,不但找回了宁平府亲生父母家里,仍记得人贩子的模样和藏匿的窝点,甚至还有几名孩子被卖的地点。”崔衍知看看不远处的随从,“司里有事,我先走一步。元宵节玉真要回门,你来不来?”

延昱点头,“那当然是要陪着她回的,元宵见。”

崔衍知道声好,大步走到坐骑旁,上马。

延昱脸色这才沉了,几乎甩袖,转了身。

崔衍知回头,正好瞧见那道甩袖而去的背影,抬眉,神情渐渐冷峻。

第491引 尊明与真

湖光山色,云蒸霞。

渔船忙着拉最后几网鱼,一只画舫,悠哉。

“不管他会不会上当,我看得出他动摇了。”崔衍知苦笑着对王泮林道,却仿佛对正看渔夫撒网的节南视若无睹。

他知道节南已经住进了王家,也知道这两人的默契让自己没有丝毫插足的余地,但他懂得了喜欢一个人的正确心态,那就是希望自己喜欢的人笑容常在,哪怕那样的笑容不是自己带给对方的。

有什么关系呢?

她开心,他就开心,还本归原,感情其实纯粹。

“他会上当的。”王泮林在削一块长条形的木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还是一面旧墙,我们只要撒上几颗草籽,他们自己就会把墙挖开。延夫人已经承认自己是魑离大祭司和隐弓堂堂主,她与延昱情同母子,以草原人对血脉极其重视的传统来看,不可能仅仅因为延家父子投靠了魑离。”

既然和崔衍知合作,王泮林也挺诚挚,分享多数情报。

“本来不知延家曾闹过那一出也罢了,一旦知晓,立刻觉察不少疑点,只是苦无证据。”崔衍知轻叹,“不瞒你,我第一回希望自己判断出错,毕竟我认识延昱也算得久了,他从未有过半点异常的举止言谈。”

“那是因为还不到最后时刻。”王泮林睨看削得是否直,“而他们前期的布局是天衣无缝的,即便如今隐弓堂浮出水面,延夫人想要认回节南,延昱更是对节南光明正大说魑离是他的母国,真相一件又一件,是由他们亲自摆到我们眼前,因为他们笃定”

“没有证据,我们就拿他们毫无办法。”崔衍知很清楚。

“对,没有证据。”王泮林神色却淡然,“延大人是两朝天子近臣,迄今为止他所作的一切都是照着天子的心意走。你说他怯懦无能,他当初一力主战,陪着晖帝被俘,直至晖帝薨逝。你说他卖国求荣,他为两国和谈确实出了很多力,没让南颂再让出半寸江山。”

“可如果我们能证实延夫人和延昱的身份,延大人也百口莫辩,再多政绩又有何用。”崔衍知抱着期望。

“崔大人可能过于乐观了。我虽说延昱会上当,一定会对平宁府那面旧墙出手,但墙要是完全不见了,证据何在,所谓口说无凭啊。”

崔衍知目瞪口呆看着王泮林笑,“这不是你出得主意吗?你还笑得出来?”

节南托着腮帮子,转过眼来,“九公子的意思是,就别想着证据了,能说服我们自己,延昱不是延昱,如此而已。”

王泮林墨眉起山,“小山山穷水尽,我却柳暗花明。谁说如此而已,没有证据又如何,崔大人是提刑的官,做事就得捧着颂刑统,我们做事却不用太讲究,石头碰石头,来一个解决一个。”

这是她的风格啊!节南噘噘嘴,“你要硬来?”

“难道还跟他们来软的?”王泮林反问。

崔衍知看不懂这两人互相拆台,横竖他只能干瞪眼,归为一类,“你们到底如何打算?”

“他们不留证据,我们不留活口,削减隐弓堂杀手数目,想办法找出他们的暗堂,一个个拔除。”王泮林手下的木条有了剑的雏形,“崔大人别对着我们执法办差就行了。”

“你们?”崔衍知眯了眯眼,很快明白了,“兔帮。”

“尊明社。”王泮林纠正崔衍知。

节南两眼亮晶晶,“新名字?”

王泮林炫耀般笑道,“尊重光明,向往光明,大气否?”

节南想了想,“大气不大气我不知道,就知道如果改为尊明教,直接就是一邪教了。”

这下,连崔衍知都笑了出来。

“我读书少,要不还是帮主取一个,一听就是名门正派的?”王泮林谦逊得很。

节南嘴角往下一弯,双手抱拳,无声告饶状。

崔衍知一面心羡,一面鬼使神差,“我这边有任何隐弓堂的蛛丝马迹,也会立刻知会你们,即便称不上证据。”

节南惊奇看着崔衍知,叹道,“崔大人跟我们学坏了。”

王泮林吹开木剑上的薄屑,“小山不能这么说,应该说崔大人终于知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少扯。”崔衍知正色打断,“如节南所说,即便没有证据,我能说服我自己正在做正确的事,非常时期非常法。”

“崔大人能想通,那就最好了,还真怕你半信半疑,用着我们又不信任我们。”王泮林眼锋犀锐,“小山会领着尊明社追击隐弓堂,崔大人暗中提供线索,一旦有大宗命案之类的,且帮尊明社兜住。”

节南忍笑,这人真是无坚不摧,但再一想,就觉不对,“我和崔大人忙活着,你干嘛呢?”

“我还有大考啊。”王泮林一副理所当然。

反而崔衍知忧心忡忡,“后日就是十五,延昱会陪玉真回崔府过节,节南很可能面对的是延夫人。延夫人的功夫高过节南,到时又当如何?”

“崔大人该担心的是自家妹妹,聪明小山的家事,她自己会处理好。”

“比起崔大人,你简直没心没肺。”节南嘲骂,语气却妙,“就知道不能依赖你,我已经想好怎么做。”

“你俩要是故意在我面前装不熟,还是免了,怎么看都是打情骂俏。”能逼得崔衍知说出这样的话,除了桑六王九,也没谁了。

“至于玉真,我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崔衍知无力。

节南却道,“我们也许都小看了玉真姑娘。”

王泮林问,“怎么说?”

“都以为她柔弱,但她喜欢孟元,为他多年不嫁,淡定地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她为孟元奋不顾身,可以抛弃拥有的一切。这样的勇气,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她如今只是绝望,绝望之后迷惘,不知自己该讨好丈夫,还是该坚守自己心爱。这么放任着不管,迟早她自己会毁了自己,用她的勇气。”

“所以呢?”王泮林再问。

节南浅笑,“我们应该把实情告诉她,尊重她的选择,成全她的决定。”

第492引 送我一程

正月十四,阴云低沉。

牡丹菜园,所有的植物都在蓄力,等待那一声春雷。

崔玉真走进园子,看到节南在瓜棚架子下摸竹枝上的青藤。

她冷声道,“那是假葡萄藤。”

节南好似很感兴趣,“像真的一样。”这才转回头来,轻笑,“玉真姑娘新年好,崔大人说你要见我。”

崔玉真这日素颜,人比黄花瘦。

昔日莹润清高的大美人,如今只剩一副骨架,似乎能让那身绣着红梅的桃粉长袄压垮。

相思之毒,可比赤朱。

只是,比起上回相见,崔玉真眼里不再干涸,丝丝泉光。

“我要听你的实话。”崔玉真没再走近,眼里的桑节南,从来不失光华,一日盛一日,怒放不败。

桑节南不会知道,她多羡慕她。

节南眉眼都弯了起来,“崔大人是玉真姑娘的亲哥哥。”

“正因如此,他只会拣选他以为是为我好的话来说,而我已经腻烦听‘都是为了你好’这句话。”崔玉真是个痴人,不是个傻人。

节南难得赞同,“这倒是,我从五岁开始就特别听不得人说这话,一听就浑身长骨刺,不叛逆都不行。”

崔玉真一默,慢慢挑高了一边眉,“你的意思是,我虽然开窍晚,总算开了窍?”

崔玉真说话一向有大小姐气,节南已经很习惯,“不是,我什么意思也没有,就那么一说。我这人从来自顾自,对玉真姑娘无意说教,每个人活法不同,而同样的活法,换做不同的人,结果也不一样,都得靠自己摸索。不过,玉真姑娘怨天怨地怨所有人的毛病可以改一改,今后遇事先自省一番,别一开口就让别人觉得不痛快。想想你怎么容忍孟元,拿出三分那样的宽容心,日子会好过很多。”

崔玉真嘴角不经意微翘,“这叫无意说教?”

节南轻打自己的嘴,“大年节下,瓜子吃多了,唠叨。”

崔玉真笑颜一点点发涩,“我曾真心想交你这朋友。”

节南淡笑,“我知道,但你也要知道,交朋友这样的事是不需要特意去想的。”话锋一转,“玉真姑娘要听什么实话呢?”

“孟元没死?”

“是。”

“他真正的身份是大今盛文帝?”

“是。”

“他接近我,只是为了一份秘密地图?”

“…至少是他的初衷。”

崔玉真突而咄咄,“他对我其实一点感情也没有?”

节南望了崔玉真半晌,“以那位的性子,若不是他心仪的,他也懒得陪着做戏。再说,你与他相处得久,应该比我明白。”

能让枭雄起掠夺之心的女子,不会毫不起眼。

崔玉真的呼吸有些急,双肩起伏,“我不能确定,因为我从前自视太高。”

“能有觉悟也是好事。”节南语气刁坏,眉跳,一笑,“却不用妄自菲薄,毕竟玉真姑娘还是有骄傲的资格的。”

崔玉真在书画方面的造诣,若不是钻进牛角尖,她桑节南望尘莫及。

“五哥希望我离开延昱,好好想清楚,但并不希望我去找孟元。他是大今的皇帝,后宫三千,即便他待我有过真心,宫门深似海,五哥觉得我不会快活。”

节南见崔玉真目光渴切看着自己,好笑,“玉真姑娘刚刚才说腻烦了都是为了你好这句话?”

崔玉真咬唇。

节南再道,“你五哥说得不错,大今后宫没有三千,却有九宫绝色,以大今宰相之女娴妃和魑离公主离妃为首,热闹可想而知。玉真姑娘要是抱着原本和孟元一人一心厮守一生的念头去找他,无疑自寻死路。”

“…我知。”自从听五哥说了,崔玉真心中悲喜交加,一面为孟元活着而感觉自己也能活了,另一面却为孟元的身份痛苦到窒息,她第一个想到的,唯一想到的,可以帮她一把的,就是桑节南。

“可是你不能死心。”节南时而想想,其实崔玉真挺可怜的,一直活在谎言里,人人当她柔弱,以至于她也当自己弱小,苦求可以全心依赖的人,结果明明是块好材料,可以长成大树的。

“…不能。”崔玉真眼中的泉光聚成一片明亮,“我想见他一面,当面问清楚,若他对我真得只有欺骗,至少可以给我自己一个交代,知道是自己太蠢,才能彻底放开。”

“我想也是。”

崔玉真被保护得太好,但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保护她一辈子。节南也毫不怀疑,等延昱的真面目露出来,崔玉真会落到无比凄凉的下场,被所有人的谎言折磨到生命终结。

“真相虽远不及玉真姑娘的美好向往,但还是有选择的。”

节南忽觉,延夫人说得挺对,选择总是有的。

崔玉真又是默然。她今日说话,一直很谨慎。

良久,崔玉真长吐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长久的郁结全吐出来,“我要去大今见盛文帝,你可有能力帮我?”

“可以,但我有条件。”节南看崔玉真眯眸,又道,“我早说过,我有私心。”

“桑节南,知道我为何总能对你说心事么?你就是一盆冰水,每每泼我透心凉,却让我看到自己没什么了不起。你也对我说谎,可你从不遮掩你在说谎,而我知道,只要我问你真相,你就会告诉我的。”

节南不语,自知刁心眼。

崔玉真也不在意,“不管你有什么条件,大概都要建在盛文帝对我有些真情意之上。”

节南眼中芒光悄灿,“玉真姑娘要是发挥了才智,九宫绝色有何了得?”

崔玉真神情不动,“你不必暗示我什么,但你如果能把我送到大今,安排我和他见面,我就欠你一份人情。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决定了,与其当活死人,不如求痛快一死!“节南,请你送我一程。”

节南看在眼里,“好。”

上了马车,往某九腿上一躺,出了崔府,节南揉着额角,“我太坏了。”

王泮林一手梳理节南长发,一手捧书,拿眼珠子啃文章,“她应该知道真相,而她这么决定,是她遵从内心的本愿,只是她被人决定惯了,才向你求助,其实根本没有你插嘴的余地。”

“话是这么说,可是大今后宫也许比延府更危险。”节南觉得自己都不一定有本事应付。

“至少她为了她的心爱,会感受到活愿强过一切,如我为了你,小山。”

王泮林俯身,笑吻他之心爱。

无情天,落情雪。

第493引 金夜迷沙

正月十五,元宵夜,雪如柳絮,灯如长河,万德商楼砸金砖,看初五请来的金装财神爷,开一场黄金大市,金价又高一分。

节南受邀前来,芷夫人随她而来,再不用男装打扮,出手吸纳黄金,有多少吃多少,令富商巨贾咋舌,想不到王芷就是纪连纪老爷,只知不再是纪家妇。

不知哪家多金的爷,英俊潇洒,上来与王芷攀谈,一谈就不愿走了,节南听两人说起市舶司与南海各国的贸易,倒也长了不少知识。

忽然桌旁的狸子立正就喊,“纪二爷来了啊。”

节南转头往楼梯口看,岂止纪二来了,纪老夫妇,纪大都来了,只是没看到纪大夫人。不过纪大夫人一向不大在人前露面,众传她身子骨弱,纪家也乐得正好,以此保护她。

纪二一个眼神,原本和王芷说得很起劲的爷讪讪起身,退回自己的小桌去。纪老夫妇则招呼着王芷一块儿包间坐,王芷自然推不掉,但她如今有节南这个女儿挡前,对纪二全然无视,挽着老夫人的臂弯走过去。

纪二冷冷看节南,见她也冷冷回看着自己,哼笑,“过年不拜年,也不叫人?”

节南立刻笑得甜,“给二爷拜年,愿二爷今年鸿运当头,财源广进,风流依旧。”

纪二听到最后四个字,“丫头扇我脸,当真不怕我报复,是么?”

节南见好就收,“不是不怕,而是二爷不会那么做的。二爷千不好万不好,但只要对干娘还存着一份怜惜,就不会和我这个小辈真生气。”

纪二睨过,什么也没再说,砸来一个红包,走进包间去了。

节南好奇,打开红包一瞧,叶儿眼闪亮,有钱还大方,是很难能可贵的,连忙收收好,跟进去。

包间是商楼最大的品字间,分为三间,用纱帘隔开。

纪二走入正中一间,瞧见纪宝樊已经在座。他看看节南,再看看宝樊,抬起眉来。这两姑娘,从头到脚,穿得一模一样,同样的发式,同样的配饰,身高身段又差不多,初看竟分辨不出。

江陵首富,当然不是没有秘密的人家,纪二神情如常,一个字不问,“不管你俩打算干什么,大过年的,小心些,别让你干娘,我大哥,还有老人家们担心。”

宝樊早已知会过家里,反倒是毫不知情的王芷,皱深了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