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这一日还没到,他可能就会被当做逆党,砍头了。

“听说三月就要在巴州修水坝,工部应该很忙了吧?”萝江郡主聊起。

刘睿点头,“是挺忙的。”

“工部之前出了那么多幺蛾子,如今要做如此大的工事,也怪不得阁部要派都水监察官范大人专管。”萝江又道。

刘睿不知此事,很是惊讶,“我以为会由尚书大人调派和任命主监官员。”

“皇上对工部尚有疑虑,而去年刚升任都水监察的范令易范大人,是巴州百姓敬仰的好官,在当地的政绩显著,也是。皇上很是欣赏,示意阁部拟旨,破格任用范大人主管巴州水利。”

南颂官职品阶是一回事,实际负责的职务又是另一回事,根据能力口碑,或者皇帝高官们的私心,由低品阶的官员做高品阶的事务,是很普遍的现象。

“我完全不曾听闻,郡主这消息从哪里听来?”刘睿挪用千万钱,这时换工事主管,还得了?

萝江随口道,“自然是听我爹说起,今早才知道的。不过,从拟旨到颁旨,大概还需几日。”

刘睿手心发汗,一时心思烦躁。

萝江全看在眼里,却当没注意,“这么一来,我爹可能就不用代天子巡视巴州了。范大人在当地有很好的口碑,而巴州水坝的工程图都是范大人设计的,有范大人在,工程一定顺利。而且,就算我爹去,你也不用去。我求到一支好签,说今年可得子,但要是错过今年,就得等上三年。你出门就是半年,那怎么行?”

刘睿只觉雪上加霜,脑子里面一团乱麻,神情大不好,“男儿当有所作为,生孩子的事不急,郡主年纪还不大,三年后再…”

萝江的骄横顿显,“一般男儿当有所作为,可你是郡马,郡马就是郡主的男人,当以郡主为尊,为皇族延续血脉就是你最大的作为。你我成亲都大半年了,赵雪兰比我晚成亲,却已有了身孕。你不急,我急!我爹我娘急!我都十八了!再等三年,就二十一,老得生不出来了!”

刘睿迟疑,还是说出,“只怕同僚说我公私不分。”

萝江哼道,“我不管!反正你今明两年别想着出远门,就在三城之内逛逛吧!再说,谁敢说你的不是,郡马只管抬出本郡主来。”

这些蛮不讲理的话,只有萝江郡主说得出来。

刘睿心念一动,本就不想帮爹做事,拿郡主当挡箭牌,也许是个不错的法子。而他也要尽快告诉爹,范令易会主管巴州水利,还来得及填补亏空。说实在的,他不懂挪动这笔钱的意义何在,他爹只说是给对方设下的陷阱,要铲除异己,彻底掌控工部。而他爹从来不跟他商量任何事,也不给他理由,只告诉他要做到什么事。

刘睿兀自想得出神,始终没发觉他妻子犀利的眼锋。

萝江郡主今日听到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曾让她六神无主,但多亏讲故事的人给她出主意,她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庆幸,刘睿是个不够出息,且懦弱的男人。因为不够出息,因为懦弱,她还能控制得住,避免他做出连累炎王府的事,酿成大祸。

节南利用刘家父子心意不合,将他们的事透露给萝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即便尊贵如萝江郡主,也不能免俗,而且只要不是穷途末路,一般都会选择继续过日子。更何况,节南的口才不错,智谋早备好,能够说服萝江配合。

刘睿,被解决。

第500引 天涯海角

这时,身在芷园的延夫人,还不知节南敢将刘家的事告诉萝江郡主,但为其他的事兴师问罪。

她愠怒,“你有脑子吗?”

节南指指自己的头,“你说这东西么?”一笑,“好端端在呢。”

延夫人笑不出来,“你有脑子,怎么做得出没脑子的事?调开昱儿,反击隐弓堂的眼线,尤其今日,竟敢光天化日在枢密使府外杀人。”

节南表情疑惑,“延夫人说什么?”

福相的面容阴云密布,延夫人哼,“芷园内有暗桩,而我只身前来,就想把话说清楚,所以你也不必跟我装糊涂,只管认了就是。”

节南挑了一片蜜瓜,慢条斯理吃下去,才道,“我真不知你的意思。”

隐弓堂藏在影子里这么多年,阴谋不留痕,直到如今形势明朗,魑离终于要动手了,才显出真形。如此沉得住气,很值得尊明社学习。

兔帮也会藏在尊明社的影子里,等待撒腿放开跑的那一日。

现在么,死不承认。

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同道固然事半功倍,不同道却也是双倍的拖累,延夫人几乎立刻明白,节南是不打算承认的。

目前为止,所有的事,她只能猜是节南主谋,却半点证据也没有。

而节南对她的不信任,已经到了无可挽救的地步,即便她一个人,在这座满是节南势力的园子里,都不能哄对方松口。

延夫人深吸一口气,长长吐出,眼里浮光掠影,最终幽暗了下去,嘴角弯起,温柔的笑意,“我的儿啊”

节南冷盯着延夫人。

“我爹让人活活烧死,我娘因不堪受辱而自尽,我全族用身体砌出人墙帮我逃走,那时候我就发誓,这辈子不会再为我自己而活,只要能为爹娘报仇,只要我族人再不受欺凌,我愿付出我的所有。把你留给桑大天之前,我一直用这个誓言提醒自己。你还小,你会拖累我,你会成为敌人攻击我的弱点,让我心软,让我迟疑。这么多年来,我从没有后悔当初的决定。但你真有本事,此时此刻让我后悔不迭。”

节南不说话,不想说话。

“我应该亲自教养你的,那样的话,即便你可能不赞同我的做法,也不会成为我最大的敌人,至少我还能听你叫我一声娘。”从没想过有这么一天,自己的亲生骨肉成为势均力敌的对手。

延夫人苦笑,眼干涸,从很多年以前,就已经不懂流泪的滋味。她哭,只因为能争取盟友,只因为能诱惑敌人。

节南眯眸,底里发烫,咬住牙。

世上血缘最亲的两个人,一个站在天涯,一个立在海角,心再不可能亲近。

父母对子女的爱,子女对父母的爱,是会消磨殆尽的,如果一直折腾不停的话。

“我每动一颗棋子,你就吃掉一颗棋子,这种似乎不用脑子的下法,动摇不了我的根本,却让我暂时陷入被动,打乱我原本的谋划。我不得不承认,你这么做,很让我头疼,也总算尝到了强龙难压地头蛇的苦头。即便事情闹大,动用官府的力量追查,你的兔帮也会立刻消失于江湖,无迹可寻,更追查不到你身上,因为你最近乖得像个千金大小姐,满城贵夫人,包括我在内,都可以是你的证人。不过”

节南心道,来了。

延夫人说得和缓,“我若和你撕破脸,最后你我必定两败俱伤…不,你的损失更大,我会动用三个朝廷之力,将王家,赵家,纪家迫上灭亡之路,不惜人力物力,让你身边所有人死光,而不止于小丫环小书童,几十名刻雕版的匠人,出小报的先生。你真要做绝,我会比你更绝。柒小柒,王十二,即便在外面,也难逃一死。我会追杀他们,直到他们咽下最后一口气。节南,你也许很聪明,但你还是太年轻,而我有今日,用了三十年,你赶不上的。”

节南怎能不清楚?

“说话!”延夫人语气带着命令,“你不是很能说吗?”

节南叹息,“能说,又不是爱说,我并不嗦。”

延夫人想想还真是,这个女儿有时沉默得乖静。

“我也不用你嗦,只要告诉我昱儿在哪儿。”

“不知道。”有问就有答,节南把握分寸的。

延夫人五指按桌,手掌竟似乎陷下去了一些,“节南,我对你已是足够耐心,你若”

烟纹忽然带了一个人过来。

延夫人双眉挑起,认得那是延文光身边的随从,但她随即看向节南,“你又做了什么?”

节南一脸莫名,“延夫人今日火气这么大,不分青红皂白,扣我一堆莫须有的罪名,可我当真不知道啊。”

延夫人抿紧唇,起身到亭下。

节南的目光,从石桌上的掌印移到正在听人说话的延夫人,好不冷峭。

延夫人走了回来,面无表情。

烟纹带那随从走出去,园子里又只剩母女二人。

“你知道我刚听到了什么话?”延夫人没再坐下,站离节南三步远,“他说鬼泊帮劫持了我儿,向延府讨要五百万文赎金。这封信,三刻前送到延文光手中,延文光确认是昱儿的亲笔。你说好不好笑?”

节南望着延夫人,“至少延夫人可以不用再怀疑我。”

延夫人两眼弯笑,话锋却转狠,“你这个没家教的东西。以为你调虎离山,却敢劫持昱儿。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知道我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吗?你知道我原本想要把你嫁给他,让你成为天下最高贵的女人吗?他把我当亲生母亲,他会是未来的魑离王,我泰赤兀族会因为你和他的联姻,与王族并列。而你的儿子,会是天子”

节南扑哧笑出了声,随即好像意识到了,连忙抿住嘴,作个手势,请延夫人继续说下去。

延夫人没再说一个字。

延夫人出了手!

那身法快得连节南都看不清,只觉一阵大风,将她整个人刮出了亭子,眼睁睁看延夫人的身影压来,身体被一股强气往下打,后背重重撞上砖地。

砰!

节南眼前发黑,左臂才要抬起反击,就被一把二尺长的剑钉穿左肩骨。

剑尖,深入砖缝。

人,动弹不得。

第501引 还你骨肉

树欲静,风不止,七八道影子从芷园各处窜出。

延夫人的面容,宛若修罗,一脚膝盖压着节南的肋骨,一手握紧那柄钉住节南的剑,看都不看周围一眼,“我们母女说话,别让外人打扰,让他们退开。”

节南疼得额头见汗,咬牙,向周围打个手势。

众人却不退。

延夫人手腕转了转。

节南倒抽口气。

“速退。”一道声音清朗,不容抗命。

节南吃力撇过头,看到廊下站了一高一矮两个人。矮的那个,名字叫书童的少年,表情要哭出来了。高的那个山边泮林。

他那是什么脸色?要杀人么?就凭他一动气就忘干净的毛病?还是饶了她吧!

节南扯出一丝笑,声音嘶哑,“今日就是拆了这座园子,我和这位也必须算个一清二楚,谁都别插手!”

仿佛说给众人听,其实就是说给一人听。

王泮林眸中深不可测,不答也不应,目光分寸不移,单袖垂落,单手背后。

延夫人没看,也不关心,神色冷然望着节南,“说!你的条件。”

节南转回头来,望着眼前的女人,瞠红双目。

这是生她的人啊!

口口声声说她是她身上的肉!

敢情自己扎自己,不会疼,是吧?

“你带着你儿子立刻滚出南颂,延文光告老,隐弓堂撤走,你有生之年不得进犯颂土。”

延夫人看了节南半晌,才露出好笑的神色,“要不要再加几条,魑离不得称国,不得封韩唐为国相,别说颂土,连大今都不能进犯?”

节南听到韩唐还活着,心里沉了沉,但神情不显惊讶,“可以啊,只要延夫人你不嫌我要求太多”

延夫人突然将剑拔出,站了起来。

节南蜷成一团,眼前全黑,差点失去意识,最后却还能点穴止血,摇晃着起身,站得笔直,咬紧牙关,“条件可以再谈,你不满意就直说,顺着你的话说,你又不高兴,还好我像我爹。”

“你爹?”延夫人一抹冷笑,“你说你像桑大天?”

节南没说话,暗暗运气以积蓄体力。

延夫人再道,“我只能答应你一个条件,你筛选一下再说,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你想清楚。大不了,我再扶植一位,魑离王可不止一个儿子。”

“的确,魑离王有九子,最小的还不满周岁,只是延夫人目光严苛,待延昱好,是因为由你亲手养大,不仅母子情分比母女情分深得多,而且延昱各方面被你教得合心意。延夫人说我少你三十年,不知你是否还有三十年,养一位王子,将他扶上王位,选一位泰赤兀的国后?也不知现任魑离王有没有三十年?”节南歇口气,但这时候话必须多,挨了一剑,还不让她嗦?

“延夫人还真不能小看儿媳妇,哪怕将来不是崔玉真,也会有张玉真,李玉真的。俗话说得好,儿大不由娘,娶了媳妇忘了娘,延大公子对崔玉真的感情就完全超出你的预料。延夫人可要小心,哪天发现儿子孝心变狼子野心,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下场凄凉。毕竟,一句不是亲生的,你就什么功劳都没有了。”

语言可怕,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听者心恶,播下的种子就会结恶果。

延夫人却似没听进去,但问,“你考虑好了么?”

节南其实早预想过,才在一开始提出那么多条件,明知对方不可能全答应,却留下谈判的余地,“你带延昱回魑离,十年之内不得进犯。”

就差说请了,够客气得了吧。

延夫人一直盯着节南的脸,对她鲜血淋淋的左肩不拐一眼,沉默着。

芷园墙边,一道道兔影紧张僵立,节南也没有拐一眼。

“五年。”延夫人终于开口。

这是答应了。

五年,比节南心中真正的预期多了三年,属于意外收获。

“但我也有条件。”延夫人手中短剑森冷对准节南,“到了今日这地步,我和你的母女缘分似乎也到了头,朋友之间还要割袍断义,母女之间也不能随随便便,你说不认就不认。而你刚才说了,要和我算个一清二楚,也是和我断绝母女关系的意思了。”

节南挑眉,“你想如何?”

“你是我的骨肉,我同昱儿说过,就算打断你的手脚都会带你回魑离,而今你态度决绝,用昱儿逼我离开南颂,这口气就算我能忍,又如何同昱儿说?”

节南垂眼看看自己的左肩,“你到底要如何?”

“让我断了你的手脚,就当你还我这身骨肉,从此我没生过你,你再不欠我”

节南手握拳,对延夫人嗤笑一声,“乖乖让我等着你打断我骨头,不可能!要是打不过你,别说手和脚,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怨。”

“十招。”延夫人剑尖指着节南的腰间,“你可用蜻螭,我则会施展全力。”

“好。”节南一字出口,人也动了,碧光分水。

书童只见两道人影卷风卷土卷枯叶,剑光似闪电,铿锵作响,根本看不清动作。忽然,却瞧节南倒飞摔地,那位延夫人的剑扎进了节南的右臂。

节南没叫,书童叫了起来,“六姑娘会被打死的!”

王泮林一动不动,墨眸无光。

然而,这一剑虽深,却不如左肩的刺伤,因节南招式奇巧,蜻螭如游龙,往延夫人捉剑的右臂反手一抽,逼延夫人不得不后退,还被划破了右臂。

延夫人眼睛不眨。

节南也毫不在意两袖子的血,竟还敢主动进攻,左手剑花六七朵,蜻螭发出愤怒的龙吟,直刺延夫人上身几大要害。

延夫人手中剑光突然拔长,连连击碎蜻螭剑花,同时直刺节南脖颈。

节南急让。

正中延夫人下怀,转左足,踢右足,又快又狠,聚起强大内力,勾住节南左腿,往外折。

啪!左小腿骨折!

伤痕累累的节南闷哼一声,却趁延夫人折自己小腿之际,蜻螭挑飞了延夫人的剑,再划了延夫人肩膀一道。

不过,还没完。

好一个桑节南,蜻螭换到右手,单凭右足点地之力,旋似天女散花,碧芒万道,气劲一圈圈暴涨,到最后竟不输给延夫人的气劲,蜻螭化成青龙,往延夫人心口刺去。

只是,节南没能刺进去。

她收气,空中侧翻,落地,蜻螭背身后,“十招已过。”

两条胳膊,一条腿,从此不欠骨和肉。

延夫人却不住手,掌风凌厉,仿佛非要打断另一条腿才能甘心。

节南想笑,却迸泪,天旋地转往后晕倒,但觉身后暖流不绝。

一只大掌捂住她双眼,声音清冷无边,怒意涛涛“小山,她欠你的,我来讨。”

第502引 恰似春来

一月二十,鬼泊帮劫持延昱夫妇的消息传入阁部,崔相上报颂帝,颂帝急召延文光入宫,考虑到人质安全,知情人不多。

颂帝打算借机剿灭鬼泊帮。

一月二十二,延文光前往迷沙水域交付赎金。不料尾随的玉家水师被水贼发现,将延昱夫妇扔下江后逃进迷雾。水师循迹找到鬼泊帮的本岛,并趁势缴清鬼泊帮在内的数支水贼,平定迷沙诸岛。

此战是近年来南颂一场振奋军心的大胜仗,可惜延昱夫妇不及救出,延文光失去了独子,崔相失去了爱女,两家不能张扬致哀,对外只说延昱得了急病,没能捱过,而崔玉真与延昱夫妻情深,哀恸过度,重病不起,可能也熬不过去了。

颂帝感激两位爱卿的顾全大局,补偿两家,应允会将崔相的另一位女儿,崔玉真妹妹崔玉好接入宫中为妃,又给延文光加官进爵,与崔相并为二相,一起主持阁部。

一月底,痛失爱子之后就不再在人前露面的延夫人,带着悲痛欲绝的儿媳妇启程回乡,有人远远看到延夫人在城外路亭歇脚,灰袍从头覆到脚,左手喝茶,右袖空空,竟似没了胳膊,却不见崔玉真的身影。

不过这样的传闻没几个人信,只唏嘘崔玉真的命不好,死未婚夫之后又死了丈夫。

二月初二,草龙抬头,魑离称国大蒙的消息传入南颂,如大石投湖,溅起无数水花,随即复归平静。

大蒙和南颂之间隔了大今,三司六部的意见几乎统一,大蒙的崛起可以牵制大今,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颂帝暗访暂歇府中的延文光,回宫后即想拟旨派使臣前往大蒙恭贺。

崔相,王中书,张兰台三位阁老呈奏天子,当前应以本国繁荣复兴为重,大蒙本是大今属地,大今的态度尚且不明,南颂贸然恭贺,引起大今不满,好不容易重开的榷场和友好盟约都可能面临作废,还是暂时观望为好。

颂帝无奈,准奏。

这是朝堂最新要闻,其中隐情无数,传到民间都成谣言,只有几日新鲜。

二月起,轮到江湖波澜起伏。

鬼泊纠集长白余部,欲在江北重振贼威,却一夜之间被人杀个片甲不留。

平宁府一桩拐卖儿童的旧案中找到了人贩团伙的老窝,官府苦无证据,不能捉拿,但也是在一夜之间,有人替天行道,将人贩子们割喉,堆在官府鸣冤鼓下,受百姓称道。

这时又有买下迷沙岛屿的消息,新建尊明社,在雕衔庄设立第一分堂。

尊明社做事风格奇特,不一定卖名门正派的面子,也不一定对付邪门歪道,开门做买卖,凡事谈一谈,高兴就帮人,不高兴就赶人,正邪难分,但讲道理。虽然不再像那样分文武先生,日后却开办一所大学院,收各地学生,无需束,只需通过两轮面试,通过为尊明社做事抵日常用度。学院允许学生自由学习各科,挑战各大家的名学名论,鼓励追寻真理。

正道头疼,称为邪教。邪道头疼,称为魔教。

坚持初心的尊明社,吸引了各行各业的有志之士,人才济济,精英荟萃,兴盛不衰,更在很多年后助一位少年成就开天辟地的大业。

朝堂闹,江湖翻,二月的芷园却宁静。

杏枝发叶,牡丹抽芽,花砖齐整,草皮泛青,大理石桌倒映天空之蓝,看不出半点新翻修的痕迹,恰似春来到。

园子深处,堂屋门前,迎春金花垂成瀑布的墙下,节南躺在一张铺着厚棉的竹榻上,脖子以下都被压在一条厚锦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