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平得看不出躺着一个人。

节南脸色雪白,唇上的粉色几乎要褪尽,晒着太阳,养了半个月,仍难看到一丝血色,仿佛要成透明的感觉。那双灵气逼人的叶儿眼,此时紧闭,看不出还在呼吸。

竹榻不远的桌边坐着赵雪兰,纪宝樊和仙荷。

赵雪兰本不知节南受伤的事,只是前几日来探访,看到节南的样子,差点没吓晕过去,然后就日日过来作陪。纪宝樊婚期近了,本来有好多事要准备,却也不走了,说要跟仙荷和赵雪兰学女红。

天知道,仙荷本是司琴,赵雪兰本是才女,都不曾在女红上花过工夫。

这三个臭皮匠,头脑也许可以顶得一个诸葛亮,可是女红的本事加起来,大概只能凑缝个口袋。

好笑的是,只会穿针引线的三个人,似模似样在那儿挑小宝宝的肚兜花样,嫌元宝俗,又嫌蝴蝶简单,最后挑到一个福娃娃的花样子,一致觉得好。

于是,纪宝樊把趴在节南脚跟睡午觉的花花抱过去,将小家伙翻来翻去给赵雪兰量他小身板,仙荷负责写下尺寸。

花花被折腾醒了,起床气大,最近又变得很黏节南,看不见人就哇哩哇哩叫娘娘。

崔衍知让烟纹领过来时,看到三女一娃这么热闹的景象,再看竹榻上纹丝不动的节南,不由皱了眉。

“你们究竟是照顾人,还是折腾人?”

崔衍知那一身浩然气,那一张推官脸,立刻让人肃静。

纪宝樊抱着花花率先走,赵雪兰和仙荷抱起一堆东西跟着走,到前园做肚兜去了。

崔衍知摇了摇头,回头却发现节南睁开了眼。

他问,“吵醒你了?”

节南抿嘴笑了笑,“根本就没睡着,听三个不会女红的姑娘大言不惭要绣福娃娃,把可怜的花花当皮球一样滚来滚去,你不知道我忍笑忍得多辛苦,还好你把她们吓走,不然伤口都要崩裂了。”

崔衍知看节南方才闭目躺着时,好似要化作一阵清风,但这时她双目睁明,纵然不能和未受伤之前的灵气相比,却让崔衍知放下了心,不过吓走?

崔衍知不自觉摸摸脸皮,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

烟纹走过去,小心翼翼托起节南的头,用软垫子一点点把她上身垫起来,端汤碗喂药。

被子滑下一段,露出节南裹胖一大圈的左肩左臂,还有同样被裹的右臂夹着两片板子,用棉布条吊住,看得崔衍知心惊。

“样子难看,伤其实没那么重。”节南喝药异乎寻常得快。

味觉上的苦和身体上的痛,习惯就好。

第503引 聪明笨死

书童气喘吁吁跑过鱼池,无视鱼池那边正拆屋要栽树,穿过水廊,跳过门槛,看到王泮林的背影就喊,“九公子,崔五郎进芷园啦,你快去!”

王泮林还没说话,从书架子后面走出丁大先生,“崔五郎进芷园又如何?”

王泮林转过身,书童才发现他对面还有一人。

黑衫白袖,约摸和丁大先生一般的年纪,神情冷漠。

那人将手中的针扔进铜盆,在另一只铜盆里洗过手,拿帕子擦干,淡道,“我丑话早说在前头。”

然后那人就转向丁大先生,“丁山,像他这样的骗子,就该扔进荒无人烟的山里去,我还能保证他多活几年。”

书童一听,就知这是在说九公子的病呢,立刻屏息侧耳。

“医鬼前辈,我保证是最后一回了。”王泮林要笑不笑。

医鬼的样子不像鬼,甚至长相俊朗到冒仙气儿,但既然称之为鬼,当然是有原因的。

“做不到又有什么用?”医鬼的语气明明波动挺厉害,神情却一直冷着,“你不但谎称内伤已好,还敢隐瞒记性变糟糕的程度。我问过当日在芷园的人,他们告诉我,你三招之后就不大对劲,狂性大发,蠢到会拿自己的身体挡对方数掌,虽然砍掉人一条胳膊,还居然把整个园子都打烂了,整整三日人事不省。而你根本不记得这些,我问你时,你却一脸跟我装冷静,当自己说书哪。”

“多亏前辈的大还丹,内伤差不多好了。”王泮林避重就轻。

医鬼哼了哼。

丁山拢眉,“老鬼,我听你这么说,似乎仍没找到法子治这病。”

医鬼摇头,一边上楼,一边说道,“我要是还看得见,就敢在这小子脑袋上开个洞,如今只能治一点是一点,把眼前的人和事记住就算不错了。赶了大半个月的路,我先睡一觉,不用叫我吃饭,我自己会醒。”

书童听得眼珠子都要豁到耳朵边去了,看医鬼大步上楼,不至于比平常人敏捷多少,但绝对不像看不见的。

丁大先生看王泮林走回书桌后面,笑问,“不去芷园?”

“今早去过了。”王泮林翻开书本,“小山外伤无碍,躺三个月怎么都好了。”

丁大先生道,“听你说话真轻巧,莫非其实连小山都忘了,装记得?”

王泮林眉宇皱紧,因为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头疼,“我下月大考,有事您自去忙。”

敢给自己的师父下逐客令!

丁大先生偏不理,“吉康说延夫人跟你说了些话,你当时脸色不对。延夫人说了什么?”

书童坐到门边小板凳上,假装看门外湖光山色。

“不知赫连骅到哪儿了?他知道韩唐还活着,说不定杀到魑离去。”王泮林顾左右而言他。

“不用担心小骅,由你堇叔带着,出不了大事,而且他应该是想明白了。”丁大先生对小徒弟有信心,这会儿更担心大徒弟,“延夫人说了什么,能让你变脸?”

王泮林沉默着。

丁大先生也不催,比谁耐心更足。

“延昱杀了马成均灭口,还有傅秦也死在延昱的安排之下,崔玉真观音庵遇险那回,是隐弓堂在背后操纵,利用了长白帮的余孽作打手。先生可明白其中之意?”王泮林反问。

之前没有闲下来的时候,这时听王泮林一提,丁大先生神情顿肃,“当年你受莫名诬陷,竟也是隐弓堂所为?延夫人知道你是王七?”

“不,是我问她的。当初知道马成均让延昱灭口后,我就一直想找机会问清楚,隐弓堂堂主就在我跟前,我怎能放过?她大概也想以那事给我们王家一个警告,不仅承认是隐弓堂策划,为防晖帝不杀我,悬崖设伏,又怕摔下去都不死,暗箭上抹了一种奇毒,会让人渐渐失忆,想不起前尘往事,但还不止于此。”

丁大先生难得着急,“还有什么?”

“脑子衰竭,成活死人。”王泮林说得好不轻巧,就仿佛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似得。

丁大先生沉了脸,半晌冷问,“要多久?”

“我没问。总不能说我就是王七,麻烦她告诉我还能活多久。不过那毒是她所制,她颇以为傲,还说漏一句,就算是柒珍,也败在此毒之下,因为聪明人最怕笨死。”王泮林竟露出一抹好笑的神情,“我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对。”

丁大先生叹,“但她太狠毒了。这样的人,竟是小山姑娘的娘亲,造化弄人。”

王泮林默然。

丁大先生忽然想到,“等等!柒珍也中了这种毒,但在决意脱离隐弓堂之前,他是隐弓堂重要的成员之一,从收小山为徒开始,整整十年!若这毒就像赤朱,是隐弓堂用来控制属下的,必定可以解开,否则柒珍为何待了十年?”

丁大先生能想得到,王泮林也能想得到,只是由延夫人送来的这道曙光,他不稀罕。

丁大先生看徒儿不以为然的神情就知他心里怎么想,“我当然知道,历经芷园一战,天生血脉已经切断,今后就是死敌。我也没寄望延夫人,但只要有解法,老鬼一定能找出来。这才是我高兴的地方!”

王泮林神情更淡,“先生高兴就好,只请您别把这事告诉小山,她已遍体鳞伤,折骨还血,与延夫人再无半点干系,若为我去求那人,我倒宁可一死,如她师父保护了她一样。”

丁大先生应得毫不犹豫,“那是当然。”过一会儿,看王泮林始终不翻页,“泮林啊,你跟我老实说,是不是之前读得书忘干净了?”

王泮林装不下去,无可奈何回道,“是。”

“你还有一个月而已。”丁大先生真是佩服这徒儿的毅力,居然还坚持科考。

“我知。”王泮林应着。

“这种时刻,就需要你先生我了,尽管我平常教导你们,读书不应该走捷径,欲速则不达”

王泮林不等话音落,“先生。”

丁大先生清清嗓子,“事关你终身大事,就不讲究那么多了,我给你押题就是。”

丁大先生押题,千金难求,一押一个准。

第504引 贤妹贤哥

芷园里,崔衍知面前一杯新茶。

新绿青翠,似乎烟气儿都泛淡淡的绿,明明是茶芽,花香扑鼻。

这叫财大气粗。

崔衍知一喝就知,“云茶今年已出新茶?”

“早春新品,前些日子下雨,天公作美,出芽成功。”节南也就只能闻茶香。

小柒不在,王家请来的却也是三城最好的大夫,只是规矩太多,各种古古怪怪的忌口,连茶都被禁了。

忽然,节南眼睛一亮,“难得没人盯着,崔大人那杯就让给我尝鲜吧。我其实也没那么爱喝茶,但什么都忌口,嘴里淡出鸟来了。”

崔衍知看节南馋猫样儿,连“淡出鸟来”这样的话都说,不禁好笑,端起茶杯,在节南充满希冀的注目下,慢悠悠自己喝了。

节南眼神顿凶,随之却是泄气,“小气。”

“我也盯着你的。”崔衍知丝毫不动摇。

他对她的喜爱,并没有减少半分。

他还遇得到这样的姑娘么?

“延家的事,你可知道了?”

节南受伤的事,王泮林并未隐瞒,早在和崔衍知制定剿匪计划时就告诉他了,他听得心胆俱裂,想不到延夫人对亲生女儿竟做到如此决绝的地步。但他没立即来探望,憋着一口气要打个大胜仗,完成最后一步,将延家母子赶出南颂,不能让节南白白折骨流血。

节南略一点头,“还没恭喜你,升任湖州提刑。”

提刑官,四品衔,手下有武官,可以动用地方兵力,还兼管当地农桑事。

崔衍知的升职,是平定鬼泊帮水贼的论功行赏,同时意味着崔相在朝堂地位的重新稳固,压制了延党势力的进一步扩张。

崔衍知没有得意,“我只是执行王九郎制定的作战计划,可惜他无功名在身,又不让我向皇上提名举荐。”

“算了吧,同样的计划让他自己去执行,势必变成兴风作浪,崔大人才是最合适的执行者,因你懂得把握分寸,熟知官场规则。显然他有自知之明,计划好定,执行的人却要有智慧,既能贯彻始终,又不会不知变通。”此人,非崔衍知莫属。

崔衍知看似顽固,却能接受她桑节南,还能接受王泮林,最终战在统一战线,足以说明一切。

同样是正经读书出来的,节南就不觉得刘睿会成为另一个崔衍知。

对节南的真心评价,崔衍知不过淡淡一笑,“今日我除了来探望你,还有一事。”

节南猜,“玉真姑娘有消息了。”

崔衍知心叹她聪明,“昨日收到她来信,已随盛文帝去了大兴府。”

大兴府是大今都城。

据闻,红叶观的大火毁了龙首之气,大今反对迁都的呼声更高,以至于盛文帝只好打消了念头,终于将亲王府里的九宫美妃搬去都城。

而伴随盛文帝身旁,同去大兴府的第十位美人,大今史册称之茴妃,茴贵妃,某位重臣之女。

不久后,延文光家乡将送来崔玉真病逝的消息。

世上,从此,再无崔玉真。

这时,节南却有些愧疚,“她终究还是放不下。”

作为兄长的崔衍知,倒比节南豁达,“字里行间我仿佛看到太后寿辰上踢蹴鞠的六妹,过去那些年她不曾活得痛快,所以,如此甚好。”

崔衍知没说出口的是,其实节南和玉真挺像,抛弃过往的方式皆毅然决然。

节南笑了笑,“崔大人”

“我虽说过不想当你姐夫,但如今,自认可以担你一声五哥。”崔大人这称呼太刺耳。

节南微微睁眸,褐瞳流转,虽然没气力活泼起来,反而显得认真,“崔五哥。”

崔衍知应道,“六妹妹。”

他失去了一个六妹妹,得到了一个六妹妹,如此也甚好。

节南为崔衍知那声六妹妹一怔,随即眼角湿润。多好,她的亲人还有那么多,帮她接骨长肉补血。世道艰难与否,日子好过与否,只在用心。

“崔五哥何时到湖州上任,妹妹可赶得及送你?”节南笑问。

“三月初一出发,今日就算作别。”托节南和王九的福,南颂应该会太平一段时日。

崔衍知喝完了茶,大步走到竹榻前,突抬手掌,慢放上节南的头,轻按一下,“早些痊愈。”

说罢,转身就走。

崔衍知走得很快,节南眨眼就看那背影要转不见了,眼泪立刻滑出眼角,大声送他,“五哥也保重。”

人影已消失,只有他挥起的半只青袖,扬风,晃动一片青杏绿枝。

大今正天府,原南颂北都,骏山脚下某座小县。

小县最热闹的街上,唯一一间药铺子的对面,一根竹竿竖幡布,布条上写着歪七八扭两个大字“郎中”。

幡布下面坐一姑娘,桃红布裙,福娃髻,但觉髻盘比脸盘大。

那张圆月脸上,两只大眼乌溜溜,桃花粉的水润双颊,小嘴儿嘻嘻笑,坐在小药柜子上数数。数到三百三,就往嘴里扔一颗蚕豆大小的零嘴儿,一看有人要进药铺子,就抢人生意。

“看病不要钱,赠药两副。”胖乎乎,很福相,能招财。

于是,本来到药铺子里的人,贪免费看诊送药,被郎中摊子抢去一大半。

药铺子的伙计,抱着门板不敢露面,因为已经让女郎中打青一只眼。

老板在后头坐堂,等半日都没见几个病人,还以为今日清闲,也就打算偷个懒,哪知到了门口才知道有人抢生意,再看自家伙计那没出息的样子,一个毛栗子敲过去。

伙计溜开,装忙去也。

老板好气又好笑,正想到对面说理,却见一位风度翩翩的俊公子走到郎中摊旁。他想不知哪里来的温润君子,看着颇有身份,别是府城里的皇贵,故而收住了脚。

接下来的情景,让人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温润君子放下一个食篮,蹲身,拿出两碗饭几碟小菜,摆在另一只药柜上,对胖姑娘说吃饭了。

胖姑娘也不管好几人在等看病,过去端碗吃饭,狼吞虎咽。

反倒是君子过去,客气地告诉排队的病人,摊子休息两刻时,请他们先去别处逛逛,这才走到胖姑娘身边,和她一块儿吃饭,还给她夹菜。

吃完了,还是温润的俊美公子爷收拾碗筷,重新提起食篮,嘱咐胖姑娘早点收摊,今日会做她最爱吃的烤鹅。

胖姑娘大咧咧,赶人。

街上所有女的,眼神突然怨念无限。

第505引 天作之合

昆朋问声有人在吗,同时推开门扉,正看见王楚风端着两盘菜从灶屋里走出来,身上穿一件布围,戴两只灯笼布袖,哪里还有半点明琅之华,只为心爱的姑娘保留了暖风而已。

昆朋想起另一对来。

安阳王氏之名,真不是吹嘘,如此至情至性,心中怎会少万里锦绣?

“昆大先生来得正好,今日做了不少菜,可以下酒。”王楚风已经不会介意别人看到他这一身,“柒柒应该很快回来了。”

昆朋跟进正屋,屋里家具简陋,却收拾得很干净,挂版画福娃,铺蓝花桌布,花几上放着一只白瓷瓶,瓶里一丛明灿野菊,很会过日子的温馨之感。

他看一眼摆桌的王楚风,不知怎么,就觉得应该是这位的功劳,不禁叹道,“小柒姑娘真有福气…”对上王楚风那张温润君子面,话锋一转,递出封挺厚实的信,“山主有信来。”

山主,就是节南。

王楚风谢过,接了,放在花几上,“我让小柒写信给小山报平安,小柒却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小山若有事要找她,总有办法找到她的。今日看到昆大先生,我才明白小柒说得没错。”

两人在正天府周边转了两个月,刚下船时去鲲鹏茶铺喝过一回茶,后来就没见过昆朋了。

昆朋笑,“你俩去通宝银号取过一回银子,而且小柒姑娘一路行医问诊,治好不少疑难杂症,要查你们的下落并不难。要不是山主指明这信要亲自交到小柒姑娘手上,我也不想来打扰。”

“山主”王楚风这才注意到这个词,再想昆朋亲自来送信,多半南颂那边有大事发生,“小山姑娘答应接掌了?”

“正月十五立社,号尊明。”昆朋语气一振,“小山姑娘是第一任掌社,设迷沙总社,统管六大分社,目前总社正建构各职,由左右光明司和执察长老司共同决策…”

“尊明社?不错不错!”小柒笑声从窗外传来。

昆朋转头,瞧见柒小柒挑一扁担,几乎与她一样高的药柜子压弯了扁担,但那姑娘脸上笑呵呵的模样,就好像挑着棉花。

王楚风那份君子气顿显明烨,“柒柒,可以吃饭了,昆大先生来作客,所以挖了一坛梨酒,可能尚未酿熟。”

小柒双眼璀璨如宝石,一脸猫样,“没事,没事,你酿喝的,怎么都好喝,你做吃的,怎么都好吃。我去洗手,等我上桌才能开饭啊。”

昆朋看那姑娘往屋后面跑,再看还望着窗外的王楚风,“小柒姑娘瘦了不少,也没一刻不停得吃东西。”

王楚风眼中闪过痛芒,“柒柒吃了很多苦,没有任何立刻根治的药,只能一点点改变体质,好在已经熬过最难受的时候了。”

昆朋看在眼里,但笑不语,年轻人多吃吃苦,不是坏事。

没一会儿,小柒洗手进屋,热情招呼昆朋,听说小山来了信,她也不着急看,吃饭最大。

一顿饭吃下来,昆朋大概知道为何是王楚风下厨,看似简单的一盘炒青菜,和他吃过的所有炒青菜不一样,更别说那只烧鹅了,那滋味儿打巴掌不放手。

小柒喝酒快,吃饭也快,吃完就到一旁看信,昆朋和王楚风聊着。

王楚风隐有所感,“昆大先生今日不打算走?”天已黑,昆朋不似要告辞的样子。

昆朋不答反问,“小柒姑娘行医这些日子,可有收获?”

王楚风摇摇头。

小柒说,当年他七哥从骏山跳崖,虽然得救,却生了一种动辄失忆的怪病。小柒还说,本以为他七哥是在安阳本家附近的山上跳崖的,所以一开始她就找错了地方,希望在骏山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