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印说:“是不是缺了什么珍贵药材?我去寻来便是。”

房采蓝面有难色:“这药材…寻不来的。”

“不是我自夸,只要是这世上有的东西,我便能找来。”叶景印家大业大,自然口气也大,“店家但说无妨。”

房采蓝默然不语,白谨嘉忽然道:“在下曾见过贵店的点绛唇,说句冒犯的话,在下发现,里面加了人血。”

房采蓝大惊,将他上下打量,良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位公子是行家,我在你面前也就不遮掩了。我在北边时曾有一位夫人,甚为贤惠,我与她相敬如宾,很是恩爱。那年南渡,拙荆身子瘦弱,在路上得了重病,而我的盘缠又恰好用完了,请不起大夫,贻误了病情,她就这么撒手去了。”他动了情,眼圈渐红,“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思念她。当年我为她做过一盒口脂,她十分喜爱,起名叫‘点绛唇’,这十年来,我每年都要做一盒口脂来纪念她。去年有位道士告诉我,我因为太过想念拙荆,相思淤积在血液中,伤身伤心,恐折寿,让我每年的仲夏在心口上割一刀,放出一盏血来,既可以排解思念之毒,又可以将血加入‘点绛唇’中,做出绝世的口脂来。”

“竟有这等事?”叶景印奇道,“既然是做来纪念尊夫人的,为何要将它卖出去?”

“本来是不卖的。但自从我用相思血做出绝世的‘点绛唇’后,觉得这样的物件如果让它永远存在仓库中蒙尘,实在是暴殄天物,拙荆想必也不会高兴,便将它卖给有缘人了。”

白谨嘉摇着洒金折扇,目光落在房采蓝的鞋子上,那只是一双很普通的皂靴:“原来其中有这个缘由,倒是我们兄弟冒犯了,还望店家海涵。”

“两位千万别这么说,折杀我了。”

二人拱手告辞,走到门边,白谨嘉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店家,请问您这双鞋是在哪位裁缝那做的?”

房采蓝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是问一位道士买的。去年的这个时候,他提了这双鞋到我店里来卖,我看他衣衫破烂,很落魄,便买下了,就当接济他。”

白谨嘉笑吟吟道:“你可知道他的名号?”

“这个…倒没有多问。”

从里屋出来,叶景印问:“你怎么突然对他的鞋感兴趣?”白谨嘉笑得意味深长:“其实我是对那位道士感兴趣,若能见上一面,倒要向他讨教讨教。”

“两位公子,”小厮跑过来,笑容满面,“已经画好了。”

“是吗?”两人饶有兴味地说,“快叫她出来。”

“我,我不敢…”竹帘后的少女战战兢兢,叶景印没什么耐心,冲过去掀开帘子,将她拉了出来。

然后,他愣住了。

肌如雪,眉如黛,唇似朱,身穿合欢裙,头梳随云髻,姿色平庸的少女经过一番打扮,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她并没有突然变得很美,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秀丽如初春的阳光般动人。

白谨嘉抚掌大笑:“好!好!好!浅妆居果然名不虚传,这丹青妙手,将芸娘子的美全画了出来,有赏!”

小厮和婆子接过钱引,笑得合不拢嘴。

叶景印发现自己失态,尴尬地望了望天:“点唇涂颊之下,谁人不是美人?看来平日里我们所见的那些美女,都是化妆化出来的,以后若是娶妻纳妾,还是要见过对方的素颜才好。”顿了顿,对芸奴道:“上次我赏你的梳子呢?”

芸奴从怀里掏出锦囊,二公子取了梳子,替她插在发髻之中:“这样才像个富贵人家的大丫头。”

芸奴羞红了脸,只是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白谨嘉用扇子托起她的下巴:“叶兄,你真的不肯把她让给我?”

“别妄想了,我都没要到手呢。”

芸奴脸颊更红,嗫嚅道:“两位公子,求你们不要再拿我打趣了。”

“小娘子生气了。”白谨嘉笑道,“这样吧,为了庆祝芸娘子今日娇艳动人的妆容,晚上我做东,去尝尝竹筠楼的大闸蟹。”

三人并没有发现,一双眼睛盯着芸奴,目露凶光。

这一日芸奴回清泠轩时,天色尚早,算算时辰,该去喂鸟了,便往长廊而来。却没想到竟碰上了大夫人,她穿着一件沉香色对襟衫子,带了个丫鬟,径直而来,芸奴躲避不及,只得欠身行礼:“拜见大夫人。”

大夫人将她上上下下打量几遍,疑惑地说:“你是芸奴?”

芸奴点头。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芸奴依言抬头,大夫人脸色一沉:“你打扮得这么妖妖娆娆的给谁看呢?”芸奴吓得赶紧跪下磕头:“大夫人息怒,奴婢以后不敢了。”

大夫人瞥了她一眼:“都入叶府十多年了,该知道分寸。你向来老实本分,怎么今天倒学起那些狐媚子来?”

“奴婢再也不敢了。”芸奴磕头道,“请大夫人原谅奴婢。”

“好了,起来吧。”大夫人看见她头上的包金梳子,皱起眉头,“这头饰是哪里来的?”

芸奴不会撒谎,照实说:“是上次二夫人生辰赏的。”

大夫人眼中满是不悦,但她向来以贤明自诩,不便发火,只是冷冷道:“你倒机灵,知道风往哪儿吹,就往哪儿倒。整日里分内的事情不做,就赶这些巧宗儿去了。”

芸奴被骂得不敢说话,连忙将那梳子拔了:“奴婢以后不戴了。”

大夫人冷哼了一声,面色阴沉地走了。芸奴连忙去井边打水将妆容洗去,她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眼睛有些酸痛模糊,温热的东西滴了下去,漾起层层涟漪。

她只不过是个丫鬟,就应该本本分分地过日子,不该有什么幻想的。

可是,心痛得好难受。

她只不过,做了几个时辰的美梦罢了。

这个晚上芸奴睡得很早,熏炉中袅袅烟雾升腾而起,小小的屋子里传出女孩们轻微的鼾声。

万籁俱寂,不知从哪里来的光,映照在纱窗上,一道人影飘然而至,从窗外无声无息地飘过,门,轻轻地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穿白衣的人,长长的头发被微风勾起,她来到床边,俯下身摸女孩子们的头,一个一个摸过去,像在地里挑拣西瓜。直到摸到了芸奴的头上,这位少女立刻睁开了眼睛,大喊道:“谁?”

白衣人转身便走,速度极快,芸奴睁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

她并不是在跑,而是在飘,她白色的衣服下,没有脚!

是女鬼!

女孩们被芸奴的叫声惊醒,看见一晃而过的白衣女鬼,吓得连连惨叫,一时间屋中炸开了锅。女鬼从窗户逃出去,芸奴本想追赶,但身边全是眼睛,她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忽然间,她听到了一声惨叫。

芸奴连忙扑到窗边,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百步之外,身穿青袍,手拿大弓,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冷霜。

大公子?

离窗户不足十步远的地方,躺着那个白衣女鬼,一支长箭从正面射入,贯穿了她的胸膛,将她钉在地里。

芸奴开门出去,迫不及待地掀开女鬼的头发,那浓密的青丝竟被她扯了下来,竟然是假的!借着月光,她仔细看那女鬼的脸,那眉眼,她认识。

是浅妆居的小厮金贵!

难道那个连害两条人命的白衣女鬼,就是这个小厮?叶府戒备森严,连苍蝇都飞不进来,他又是怎么进来的?难不成他还是武林高手?

或者,他本就是鬼。

芸奴掀开金贵所穿的白衣,他的脚上穿着一双皂靴,鞋是黑色,也难怪在黑暗之中会看成无脚鬼魂。她摸了摸靴子,有些厚,这个天气穿这么厚的鞋子,真是太奇怪了。

“他会飞。”大公子走过来,冷冷说道。

会飞?芸奴像是想到了什么,正想将那双皂靴脱下,上夜的婆子丫鬟们就都赶了过来,一时间闹得不可开交,到处都点了灯,将叶府照得明晃晃的,宛如白昼。

“大,大公子…”一个主事的婆子战战兢兢地看着地上的尸体,“这人…”

“这贼人胆大包天,竟敢入我叶府行窃,已经被我射杀了。”叶景淮看也不看芸奴一眼,“告诉管家,把尸体抬出去,明天一早送官。”

此事本该禀报大夫人,但大夫人房里的丫头回话说夫人已睡下,不便惊动,让明日再报,闹了一场,到四更天的时候又各睡下。芸奴剪了个纸人,幻化出自己的模样,睡在被中,悄悄出来,往前院而去。

小厮的尸身暂时停在柴房中,芸奴身姿轻盈,小心地躲开巡夜的婆子,经这小贼一闹,内院的戒备更加森严,巡夜人也多了不止一倍。翻过围墙,芸奴轻轻巧巧地落在柴房的青瓦上,往下张望,却一下子愣住了。

两个看守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也不动,连蚊虫在他们脸上乱爬也不自知。

难道…

她略一思酌,纵身跳下,那两个看守仿佛看不见她,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她伸手在二人面前晃了晃,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糟了,她来晚一步!

芸奴推门进屋,尸体还好好地躺在那里,只是脚上光秃秃的,皂靴已经不见了。

有人偷走了它!

一双手从身后伸过来,悄无声息,芸奴机警地闪开,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二公子?”

“芸奴,你怎么在这里?”叶景印朝门外瞥了一眼,“外面那两个人…是你干的?”

芸奴急忙摇头:“不是我,我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这样了。”

“我听说清泠轩里进了一个贼,打扮成女鬼的样子,煞是吓人。”叶景印看了看死尸的脸,“原来是他。”

柴房内的烛火黯然,被风晃动了一阵,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叶景印沉默了一阵后问:“你怎么看?”

“奴婢在想,他到下人房来做什么?”

“是啊,真是让人费解。”叶景印皱眉道,“他若真是那个杀人断臂的凶手,清泠轩的下等丫鬟们根本买不起‘点绛唇’,他进下人房干什么?”

“他进房后挨个摸姐妹们的头发。”芸奴说,“好像在找什么。”

叶景印微微愣了愣,顿时大悟:“他在找那把包金梳子!”

“梳子?”

“昨日我当众为你戴上梳子,被他看在眼里,想必当时他已打定了主意要来偷。”叶景印愤愤道,“好一个小贼!”

好看的发髻并不是人人会梳,临安的平民女人逢年过节都喜欢请手艺好的婆子上门梳头,为了让发髻在头上多留几天,女人们睡觉时也不拆开,任簪钗留在头上,若这小厮真是来偷金梳的,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这小厮看起来也不像会武功的,为什么能在我叶府自由来去?”

“禀公子,如果奴婢没猜错,他所穿的鞋子是用青耕鸟的羽毛所制成。”

叶景印侧过脸来看她,问:“青耕?《山海经》中所提到的那种可以预言瘟疫的鸟?”

“正是,传说古时曾有个猎户猎杀青耕鸟,吃掉肉之后,觉得青耕鸟的羽毛柔软,便用它做成了一双鞋,谁知道穿上那鞋之后竟能飞檐走壁。”芸奴看了看死者的双脚,“我原本只是怀疑,如今看来,十有八九了。”

叶景印又是惊疑又是好奇:“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芸奴一愣,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好像生来它们便在我脑中一般。”

叶景印思酌片刻道:“你能把那两个奴仆叫醒吗?”

芸奴点头,叶景印道:“你且将他们叫醒,我有话要问。”

芸奴躲到院门外,口中念念有词,朝那二人一指,两人蓦然醒转,其中一个一把抱住叶景印,叫道:“小娘子别跑,来,陪哥哥再喝一杯。”

“放肆!”

两个家奴吓了一跳,连忙跪下磕头:“二公子恕罪,我们,我们只是打了个盹儿…”话未说完,又朝屋里看了看,尸体还在,二人松了口气,正欲辩解,便听叶景印道:“我问你们,刚才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没有,绝对没有。”两人对天发誓。

叶景印冷笑道:“你二人平日里守夜是最得力的,今日怎么也打起盹儿来了?”

二人互相看了看:“说来也奇怪,不知怎么就睡着了,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哦?梦见了什么?”

一个奴仆嘿嘿笑道:“那梦很是香艳,小的梦见跟着个道士来到了仙境,亭台楼阁,煞是好看。其中还有美女佳肴,我在那里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另一个惊奇道:“怪了,咱俩做的梦怎么一样?”

又是道士!叶景印心中一动:“那道士长什么模样?”

二人想了半天:“记不得了。”

叶景印心下了然,训斥了二人一顿,转身出得院来,对芸奴道:“你且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便随我去见白兄。”

谁知第二天她还没有睡醒,就被几个婆子从被窝里拎了出来,一直拖到清泠轩内,大夫人高坐在堂上,几个婆子大丫鬟侍立在侧,气势汹汹地瞪着她。大公子坐在一旁,把玩着一把宝刀,刀上镶嵌了珠宝,在烛火之下闪动着耀眼的光。

“奴婢参见大夫人,大公子。”芸奴心中忐忑,朝上面磕了个头,大夫人“猛”地一拍太师椅的扶手,怒道:“说!你是如何与那窃贼里应外合,引狼入室的?”

芸奴闻言大惊,忙不停磕头:“大夫人明察,奴婢绝没有干下这等勾当。”

“还敢狡辩?”碧烟将小衣拉过来,“说,你昨晚看到了什么?”

小衣怯怯地说:“昨晚大公子将那小贼射杀之后,是芸奴第一个跑出去查看,似乎对那个小贼非常关心。”

碧烟得意地说:“大夫人,您都听到了吧?这个丫头平日里为人怯懦,下人房里的丫鬟们,哪个不比她强?为何别人都不敢出去,她却胆子突然大起来?可见她与那小贼,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大夫人冷冷地看着她,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不停地喊冤磕头。叶景淮依然在把玩那把宝刀,一言不发。

“已经派了人去报官,公差很快就到。”大夫人说,“你有冤情,就到临安府大堂上去喊吧。来人,把她带下去,先押起来。”

两个婆子过来拉他,却听一个声音道:“且慢!”

众人一惊,就连一直专心致志把玩宝刀的叶景淮也抬起了头。众目睽睽之下,叶景印大步走进厅来,朝大夫人拱手行礼:“大娘安好。”

“原来是印哥儿。”大夫人淡淡道,“你不会是来为这丫头说情的吧?”

“大娘误会了。我只说理,不说情。”

叶景淮笑道:“二弟有什么理,但说无妨。”

“芸奴不可能是内应。”叶景印道,“这丫头在府内十几年,对府内各处最为了解。清泠轩的书房藏有不少珍宝,且夜间无人看守,芸奴时常打扫书房,又怎会不知?若她是内应,那小贼又怎么会去下人房里?”

大夫人愣了一下:“这…也有道理。”

“其实这小贼我是见过的。”叶景印继续道,“昨日我带芸奴出去,曾到过浅妆居,此人便是浅妆居的仆人。想必是此人见芸奴性情怯懦和顺,头上所戴的首饰又颇值几个钱,便生了歹意,乘夜深人静,入叶府来偷。”

大夫人有些迟疑,侧过头来看叶景淮:“淮哥儿,你看呢?”

叶景淮低头看刀:“还是听母亲的。”

叶景印连忙说:“大娘向来贤明,这临安城内,谁不说我叶府当家主母是菩萨心肠,又怎么会冤枉一个小小的丫鬟呢?何况芸奴要是入了官府,少不得要上刑,她这柔弱的身子骨,哪里经得起折腾?要是死了残了,那也是一条人命。何况大哥的丫鬟里应外合偷府里的东西,传出去也不好听,有损叶府名誉啊!”

大夫人先是被他一通马屁拍得飘飘欲仙,后来听到“名声”二字,顿时醍醐灌顶,惊出一身冷汗。她为人最看重名声,自然不肯让人笑话自己御下不严,忙说:“罢了,罢了。既然有印哥儿替她作证,我便信她一回。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罚你三个月月俸,下去吧。”

碧烟本还想说什么,却被霜落拉了拉,只得作罢。

芸奴磕了头,谢了恩,跟叶景印出来,长长地松了口气:“二公子,今日多亏你…”

“不用谢了,若不是我让你把梳子拿出来,又怎么会招来这场祸事?”叶景印摆手。虽然他这么说,芸奴还是将恩情记在了心中。

二人坐车到白府,白谨嘉依然在廊下喝酒:“恭喜叶兄,贺喜叶兄。”

“何喜之有。”

“听闻昨晚贵府抓住了一个会飞的夜贼。”白谨嘉高声道,“想必那青耕鞋已入手了吧?”

“青耕鞋没到手,死尸倒是到手了一具。”叶景印将来龙去脉仔细一说,白谨嘉抬头看满园的六月雪,清风拂过,将花瓣卷起,漫天飞舞,宛如雪景,不由得嘴角微微上勾:“又是道士,这个道士真是神通广大啊。”

这时,院门外忽然传来车马声,随即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请问白先生在家吗?”

“请进。”

一个穿紫色衫子的女人缓缓而来,衣服上绣着缤纷的白花,与这园子倒也相称。她朝白谨嘉盈盈一拜:“白先生万安,我家主人想请先生过府一叙。”

“你家主人是…”

“这个…”女人迟疑了一下,“不便说明,先生随我去了便知。”

“若不言明,我白兄又如何能随你去?”叶景印插嘴道,白谨嘉用扇子一拦:“要我去自然可以,不过要带上我这两位朋友。”

女人有些为难:“我家主人只请了先生一人,这两位恐怕…”

“你家主人请我,也不过是降妖除魔驱邪避凶,我这两位朋友也有些能耐,可以助我一臂之力,若不把他们也请去,可是你家主人的损失。”

女人思酌了一会儿,终于松口:“既然如此,三位请跟我来,马车已经备好了。”

那辆马车蒙着青布,竟然没有窗户,一路驶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车终于缓缓停下,女人掀开帘子,恭敬地道:“三位请下车,随我来。”

那是一座清幽的小院,院中开满了芍药、牡丹等富贵花,都是珍惜品种,其中一款“盛丹炉”尤为珍惜,连叶景印这样的富家公子,也不由得赞叹:“住在此处的,必然是达官显贵皇室贵族吧?”

花圃深处有一座房屋,女人来到房门前,谦卑地道:“主人,白先生到了。”

“怎么来的是三个人?”屋内传来一个绵柔软糯的女声,只听这声音,便可知道是个绝世美人。

女人将来龙去脉一说,屋内女子道:“既然来了,便都请进来吧。”

立刻便有一个小丫鬟过来打帘子,三人走进屋去,屋内陈设清雅,一水儿的酸枝木家什,墙上挂着名人字画儿,都是名品。西面有个小隔间,用湘妃竹制成的帘子隔开,依稀可以看见里面坐了个年轻女子,身姿婀娜,举止优雅。

“在下白谨嘉,拜见小娘子。”白谨嘉恭敬一拜,“不知小娘子怎么称呼?”

“在下姓乌。”

叶景印一惊道:“莫非您就是给事中乌大人的千金,渤海郡王未过门的妻子,乌玲珑乌娘子吗?”

“大胆!”侍立在侧的一名侍女喝道,“你怎敢直呼我家主人的名讳?”

叶景印自知失礼,连忙行礼道:“在下冒犯了。”

“不妨事。”乌玲珑说,“三位请坐,金兰,给三位倒茶。”

叶白二人在椅子上坐了,芸奴自然不敢坐,只侍立在二公子身后,用了一盏茶,乌玲珑道:“我这次请白先生来,是有一事相求。”她朝身旁的使女使了个眼色,使女出得帘来,将一只玉盒举到三人面前,三人脸色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