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恨天点点头,又问:“后来呢?”

韩世奇道:“魔教后来退入祁连山中,立段天机的儿子段明义为教主。那段明义平庸无能,难以服众,魔教如今也是式微了,不足为患。”说到这嘿嘿冷笑了一声,又道,“段天机居然以我大明国号为自己儿子取名,早已触犯太祖爷当年的禁令,可见他根本不把官府和朝廷放在眼里,就这已是死罪。”

萧恨天心中疑团得解,欣然请安后回屋,想着几十年前的那场大战,只觉血脉贲张,久久难以入眠。

转眼韩家到彭府已逗留月余,韩世奇数次向岳父告归俱被坚留。韩志豪兄妹和萧恨天早就厌烦整日无所事事的日子,便向父亲提出要提前回家,趁机游历江湖以增长见识。韩世奇拗不过,只好勉强答应,让机敏的弟子韩福一路照应,临行前谆谆嘱咐,不必细表。

三人第一次离开父母,真如解开了笼头的野马,自然欢呼雀跃,萧恨天也一扫胸中压抑,一路上兴高采烈。三人边玩边行,行程甚缓,时值华北大旱,乡民竞相出逃,一时哀鸿遍野,不时可见倒毙路边的饿殍。萧恨天想起彭家的富豪气派,心中暗叹: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四人一路所到之处,韩福俱不忘去拜谒当地武林豪杰或一方富户,细细打点一切。各地豪杰大户听说是武林四大世家的公子小姐,均尽心巴结,极力奉承,所以四人一路上倒也少了不少旅途劳顿之苦。这一日来到豫中一处偏僻小镇,镇中人孤陋寡闻,竟不知道韩世奇是何等人物,四人只好住进镇上唯一一家小客栈。

山野小店,时有老鼠蟑螂出没,韩志豪和萧恨天还罢了。那韩灵玉从小哪见过这些肮脏东西,便怂恿两个哥哥道:“方才我们不是看见镇外不远处有个大屋么?像是本地大户的庄园,咱们何不到那里去借宿?”

刚好店小二送茶水进来,闻言忙摆手道:“去不得!去不得!那是本地有名的鬼屋,凡进去的人,没有一个再出来的。”

“哦,有这等事?”四人半信半疑。

小二面带恐惧道:“那屋原是本地乡绅周剥皮的宅子。几年前,一夜之间,周家二十余口全部死绝,刚开始还有人好奇地去一探究竟,却没有人再出来,从此后便没人敢去了。”

韩灵玉一听有这等怪事,兴奋地道:“两位哥哥,世上哪有什么鬼怪了,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咱们今夜就去探它个究竟。”

萧恨天和韩志豪俱是少年心性,闻言有些心动,老成些的韩福则连连摇手道:“去不得去不得,鬼神之说谁也不敢肯定,就算不是什么鬼神,难保没有些肮脏东西,冲撞了小姐,在下怎么向师傅交代?”

“喂!我爹让你来是侍候咱们的,不是让你来管教本小姐的。”韩灵玉不高兴地瞪着眼道。萧恨天见韩福面有委屈之色,忙对韩灵玉道:“玉妹,算了吧,谁知道鬼屋中会有什么古怪东西,是个千年骷髅或百年僵尸也说不定,犯不着去招惹。咱们今天早些歇息,明天赶往嵩山少林去好好玩上几天。”

见天哥也这么说,韩灵玉悻悻地瞪了韩福一眼,不再坚持。荒野小村,天黑得早,四人早早就回房歇息。方歇下,却听楼下有人拼命敲门,声音惊动了所有的人。这客栈楼下是个酒店,楼上则全是客房。小二有些不满地嘟囔着去开门,刚打开门,就吃了一记耳光,只听一个夜枭般刺耳的声音骂道:“他妈的,这么半天,挺尸啊?”

小二刚想回敬两句,一看那人模样,立刻又把那粗口生生吞了回去。那人一伸手就把小二像拎小鸡一样给拎了起来,喝道:“说!是不是有几个富家公子小姐住进这店中?”

小二看着他黑黢黢的丑脸和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珠,心里不由生出一阵寒意,忙哆嗦着手指了指二楼。那人扔下小二,慢慢向二楼逼去,身后,一个灰白衣衫的人影紧紧跟随。

楼上,萧恨天几人借着昏黄如豆的灯光,已依稀看清了二人,不禁暗暗叫苦。二人竟然是湘西白僵尸黑蝙蝠,多年不见,还是那副惊世骇俗的模样。

“少爷小姐快走,让阿福抵挡他们一阵!”韩福抽出剑,悄声喊道。

“怕他怎的!咱们几人联手,不信斗他们不过!”韩灵玉不服气地抽出宝剑。

萧恨天也道:“咱们几人自然要同进退,怎能撇下你一人,好歹斗他一斗。”

说话间只见黑蝙蝠已登上楼来,看见四人也不打话就直欺过来。四人忙挺剑直刺,分袭黑蝙蝠上中下三路。只见黑蝙蝠凌空跃起,在空中一个大翻身飘然躲开,高叫:“大哥!果然是韩家那几个小兔崽子!”

原来萧恨天一行初次游历江湖,一路招摇,行踪早传遍天下,那白僵尸黑蝙蝠得到消息,一路跟踪而来,打算生擒几人以换回《枯髓掌》与《凝血刀》秘笈。白僵尸听得兄弟高叫,身形直直拔起,人未至,一掌已挥将过来。萧恨天与韩福忙出剑招架,挡住白僵尸凌空一击。

几年不见,白僵尸黑蝙蝠的阴功更胜从前,而萧恨天兄妹虽得韩家真传,但从未真正与人动手博命,临敌经验差了老大一节,仅数个照面就被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萧恨天与韩福抵挡白僵尸,仅接数掌,萧恨天便觉喉头一甜,“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偷眼看那边,韩志豪兄妹在黑蝙蝠神出鬼没的掌影之下,也是苦苦支撑狼狈不堪。

萧恨天见情势危急,心中暗道:义父,孩儿迫不得已,要靠这阴功保命了。当下右手“枯髓掌”左手“凝血刀”迎上白僵尸双掌,只见四掌相击,却悄无声息。白僵尸蓦地一惊,退开数步,惊呼:“你……你竟会‘枯髓掌’和‘凝血刀’?”

黑蝙蝠一听也是一惊,一个倒翻扑将过来,凌空一掌拍出,掌心血红如火,“凝血刀”发挥到极致。萧恨天忙双掌急挡,一声轻响之后,黑蝙蝠身形在空中晃了一晃,萧恨天则噔噔噔连退数步,脸色更是阵阵红白不定。黑蝙蝠一掌即试出萧恨天的“凝血刀”竟比自己还要精纯,所欠只是功力和火候而已,不禁嘿嘿冷笑道:“想不到堂堂韩家庄庄主韩世奇,竟也是个伪君子,自己修习阴功不说,还传与儿子。大哥,今日擒下这小子,便是一个活的秘笈!”

白僵尸一听,立即挫掌再上,与黑蝙蝠联手围攻萧恨天。萧恨天以一敌二,虽有韩家兄妹及阿福从旁救助,仍是大为危急,还好从小深受这两种阴毒之苦,对之已有一定的抵御能力,即便如此,仍觉胸中阵阵恶心欲吐。正剧斗间,只听萧恨天突然高叫停手,白僵尸黑蝙蝠胜券在握,也不怕萧恨天耍什么花样,立即依言停了下来。萧恨天暗喘几口气,对白僵尸黑蝙蝠淡然一笑道:“你二人已中我掌毒,若再不相互救治,就算能杀我兄妹,只怕也难活命,还要再打下去吗?”

黑蝙蝠嘿嘿一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随便就被你唬住?”

萧恨天悠然道:“不信可聚气檀中穴,是不是觉得气血翻滚,恶心欲吐啊?”

二怪脸上顿时阴晴不定,相互对望一眼,突然向后飞退,从客栈大门直射入茫茫夜色之中。萧恨天见二怪退去,不禁擦了把冷汗,暗叫侥幸。原来萧恨天从小受这阴毒之伤,对这阴毒的特性甚为熟悉,知道阴毒侵入体内的特征,估计自己的阴毒总有些侵入二怪体内,而二怪各精擅一门阴功,对另一种阴毒侵体的现象并不熟悉,以为已经受伤,终于被唬退。韩灵玉见二怪退去,不由欢呼道:“天哥,想不到你这般厉害,竟能打败那两个怪物!”

韩志豪脸上则有不悦之色,似是漫不经心地问:“天哥所用的是什么武功,难道真如黑蝙蝠所言,是那‘枯髓掌’和‘凝血刀’吗?”

萧恨天一挥手,来不及解释,急道:“快走!”说着当先向外急驰,韩氏兄妹和韩福不明所以,也跟随而出,四人刚到客栈外,便听见远处响起厉啸声,如快马奔雷,呼啸而来。萧恨天暗暗叫苦,想不到白僵尸黑蝙蝠这么快就明白上当,自己四人的轻功哪赛得过那二怪?正焦急间,猛见不远处那栋黑黢黢的大宅,如一只巨兽静静卧在那里,当即把心一横,置之死地而后生,大叫一声“跟我来”,率先奔那鬼宅而去。

闯进鬼宅,只见里面阴森森毫无一丝人气,四人也不敢往里乱闯,溜入门旁的马棚,伏身躲在暗处,大气也不敢乱呼。刚藏好身形,陡听“嘭”的一声,大宅的门竟飞了起来,四分五裂地落在院内。白僵尸黑蝙蝠已大踏步进来,只听黑蝙蝠高叫:“几个小杂种,还不给我乖乖滚出来,待老夫找到你们时,看不活剥了你们的皮!”

宅内一阵嗡嗡的回声,哪有人答话,白僵尸一摆手道:“搜!”

就在这时,突听身后一声冷哼,如玄冰直刺人心魄,接着身后传来一沙哑的声音:“哪来的小毛贼,竟敢在此喧哗?”

白僵尸猛地转身,只见两个面色灰白的青衣老人并肩立在身后,离自己竟不足三尺。白僵尸忙后退数步,心里不由阵阵发麻:这两人悄无声息地欺到自己身后,自己竟毫无所觉,莫非是鬼?黑蝙蝠则硬着头皮拱手道:“在下湘西白僵尸黑蝙蝠兄弟,追踪几个小子到此,不想惊扰了前辈,还望恕罪。”

两青衣老者冷哼一声,阴森森地道:“管你是谁,进得这宅子就只有一个结果——死!”随着那声“死”字,二老已扑将上来,各拍出一掌。白僵尸黑蝙蝠忙出掌招架,只听“噗噗”两声闷响,二人竟被震退数步。虽见面就输了一招,二人心中反而平静下来。既然是人非鬼,怕他何来?当下催动阴功,与那两老斗在一处,只数招,两老者即试出二怪的“枯髓掌”与“凝血刀”厉害非凡,两老功力虽占上风,却也不敢过分紧逼,四人翻翻滚滚,一时难分胜负。

“都住手吧!”只听里屋突然传来一声哑涩冷峭的幽叹,像出自地狱冤魂之口。白僵尸黑蝙蝠也算见多识广杀人无数的凶汉了,陡然听到这声缥缈无定的幽喝,也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只见那两个青衣老者大喜过望,抢前几步匍匐在地,呜咽道:“主人!你……你终于破关而出了!”

朦胧夜色中,只见一个随风飘摆不定的黑影由内缓缓而来,与周围夜色融为一体,使人难分其轮廓,惟有一双赤精精的眼睛,在夜色中熠熠闪光。白僵尸心中一寒,忙目示黑蝙蝠,二人心意相通,蓦地转身射向大门。突然,二人又猝然停步,差点撞到门口一个黑黢黢的身影。只见那黑影长发齐腰,脸上神情木讷,长袖在风中飘摆不定,竟似双臂全无。惟有那双赤精精的眼睛,使人不由自主想起身后那道黑影。黑蝙蝠忍不住回头一看,里屋门口哪还有什么人影,只有那两个青衣老者立在阶前,面对大门那道黑影,脸上尽是崇敬之色。黑蝙蝠不禁失声惊呼:“鬼影!”

“鬼影?”那黑影的声音说不出的幽暗冷涩,“这名字倒也不错。”

白僵尸黑蝙蝠说什么也不相信这个黑影就是方才从里屋出来的那道黑影,世上哪有这么快的身法?若是同一人,此人岂不是比鬼还可怕?强压下心中的恐惧,黑蝙蝠颤声问:“不知前辈如何称呼?湘西白僵尸黑蝙蝠兄弟给前辈请安!”

“你不是叫我鬼影么?以后我就叫这名字好了。湘西老魔是你俩什么人?”声音虽冷涩幽暗,言词却文质彬彬。

“那是先父!”黑蝙蝠忙答道。

“哦,怪不得你二人‘枯髓掌’与‘凝血刀’竟也有七八分火候,难得难得。”那“鬼影”言语中竟有些许欢欣。

“能得前辈夸奖,我兄弟不胜荣幸!”见是先父故人,白僵尸黑蝙蝠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些来。那“鬼影”见二人误解了他的意思,不禁哑然一笑道:“我方破关,正欲找几个武林好手试试功力,你二人的阴功也有七八分火候,勉强算是好手,正合我心意。”

黑蝙蝠忙道:“我兄弟哪是前辈对手,前辈切莫玩笑。”

“你看我是在玩笑么?今日你二人若能胜我,方可平安从这儿出去。”言下之意,败便是死路一条。二怪见大门已由那两个青衣老者把住,再难冲出去,心中一横,暗想一个双臂皆无的残废能厉害到哪里去?二人四目一对,暗自蓄势凝神。黑蝙蝠缓缓道:“前辈,请赐招。”

“鬼影”微微摇头:“你二人既尊叫我一声前辈,我当让你二人三招。”

“好!”黑蝙蝠大叫一声,率先一招“天罗地网”封住“鬼影”全身,白僵尸则悄没声息地双掌闪电拍出,直取鬼影中门要害。只见“鬼影”身形在如涛掌影中奇怪地扭了几扭,竟从中穿出,不仅躲开了白僵尸的阴掌,更像泥鳅般从黑蝙蝠的掌影中滑了出去。

“第一招!”鬼影脱出白僵尸黑蝙蝠联手一击,竟还有余暇数出声来。

黑蝙蝠平空拔起,如一只大鸟直袭“鬼影”头顶。白僵尸则就地一滚,双掌连削“鬼影”下三路。只见鬼影身形上跃,避开白僵尸双掌,头却直冲向黑蝙蝠,眼看就要迎上黑蝙蝠血红的双掌,却猛一低头,一头乱发突然扬起,挡住了黑蝙蝠双掌,身形随之一折,飘开几步道:“第二招!”

白僵尸见自己兄弟二人最厉害的两招合击竟全然无功,急中生智,突然折身向那里屋射去。“鬼影”只当他要逃,当即身影如随跟踪而至。白僵尸却突然暴退,双掌反手直拍“鬼影”前胸。“鬼影”猝不及防,本欲双脚踢起以攻为守,但格于让三招的诺言,只好身形后仰。白僵尸双掌仅差一分即要及身,眼看堪堪避过,哪想白僵尸突然变掌为爪,一爪生生从“鬼影”胸前抓下一块血淋淋的肉来。

“好!”只听鬼影一声高叫,随即扭身、摆头,不仅避开黑蝙蝠从后袭来的掌锋,乱发更扫中回头不及的白僵尸脸颊,白僵尸只觉脸上如乱刀刮过,半边脸已是皮开肉绽。

四招一过,白僵尸黑蝙蝠心胆俱寒,心知今夜若不小心应付,只怕真要丧命于此。兄弟二人把生死置之度外,咆哮着联袂而上,凭着一股凶悍之气做困兽之斗。

那“鬼影”胸前虽受伤,但对无臂之人来说却无甚大碍,双脚连连飞起,不仅使出神鬼莫测的腿法,更把拳法、掌法、指法化入双腿之中,攻守兼备,比正常人的双手还要灵活多变,再加那一头如万缕钢丝的乱发,竟包含着软鞭、拂尘、流云帚的精妙招数,把个白僵尸黑蝙蝠逼得手忙脚乱,攻势全无。激斗中“鬼影”一脚使出一招推山掌,把黑蝙蝠震退数步,一甩头,乱发一招套龙鞭缠住白僵尸双掌,跟着一头撞入白僵尸怀中,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白僵尸被撞断数根肋骨,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黑蝙蝠狂吼一声,双掌连出,尽是同归于尽的招数,却尽数被“鬼影”巧妙避开。白僵尸虽身负重伤,但知道仅凭黑蝙蝠之力必难支持,当即挣扎着爬起,正欲再加入战团,却见“鬼影”已飘然而至,双脚连连飞出,白僵尸重伤之余再难抵挡,只听“嘭嘭”数声,身子被踢得凌空飞起,眼见是不活了。

“大哥!”黑蝙蝠狂叫着扑将过去,一把接住白僵尸身体,却哪里还有气息。黑蝙蝠胸中悲愤已极,嚎叫一声,壮如怒狮直扑“鬼影”,双掌如奔雷直击对方前胸。只见“鬼影”一脚平踹而出,迎上黑蝙蝠双掌,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鬼影”后退一步。黑蝙蝠则身形一晃,又跟进一步,双掌再出,“鬼影”也不变招,仍是一脚平平踹出。巨响声中,“鬼影”再退,黑蝙蝠跟进又是一掌。这一次“鬼影”不再出招,只是静静立在那里,眼看黑蝙蝠双掌就要击中“鬼影”,却一下软倒,口中渗出缕缕血丝,双眼木然圆瞪,了无生气,竟被“鬼影”两脚活活震死,死不瞑目!

“鬼影”连挡黑蝙蝠两掌垂死之击,胸中也是一阵气血翻滚,两个青衣老人忙上前为之裹伤,齐声道:“恭喜主人大功告成!”

“鬼影”神色木然,殊无欢欣之意,只微微叹息:“对付这二人我不仅用了上百招,还大意受伤,岂能算是大功告成?”言毕,目光突然转向大门旁的马棚,冷森森地道:“四位不必再躲,都给我滚出来!”

萧恨天四人被那冷森森的目光一扫,俱感到心中一寒,知道再藏也无用,只好硬着头皮钻了出来。四人见“鬼影”转眼间便杀掉追踪自己的白僵尸黑蝙蝠,不仅没有些许欣喜,反而心下惴惴,白僵尸黑蝙蝠追踪自己不过是想夺回秘笈,而“鬼影”仅仅为了试试功力就击杀湘西二怪,比之湘西二怪岂不更为邪恶恐怖?只见“鬼影”神情木讷,眼光从四人脸上缓缓扫过,淡然地说道:“老规矩,要想活命,先击败我。”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护身灵符救性命 家破人亡入江湖

欧阳剑叫道:若要你女儿的性命,就放下手中的剑,束手就擒。

这是一场没有希望的战斗,甫一动手便强弱立分。萧恨天四人不仅无法围攻鬼影,反而被鬼影所围。只见鬼影围着四人急速奔驰,竟凭一己之力把四人逼得背靠背拼死抵抗。只见四周鬼影幢幢,四人以四敌一,反生出以寡击众之感。显然,鬼影并不急于取四人性命,只是在演练他那迅疾无比的身形步伐。激斗中,只听他嘿嘿冷笑道:“居然是韩家剑法,想不到你们竟是韩家庄的人,剑法如此纯熟,必是韩世奇的子女,嘿嘿,可不能让你们就死!”说着长发如灵蛇乱舞,一招龙飞凤舞,卷飞韩福和韩灵玉的长剑,脚下拈花指与伏魔拳分进合击,点中韩志豪软麻穴,击落萧恨天长剑;跟着一招斜弯腰、大摆头,长发一招横扫九州掠过萧恨天前胸。呼啸声中,萧恨天前襟已尽裂。

鬼影身形再变,单脚拄地,一脚高高扬起,看其飘忽不定的走势,依稀像太极八卦掌的招数,但用脚使将出来,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滑稽。萧恨天却只感到恐惧,虽前胸吃了一记重击,仍不敢后退躲闪。韩志豪就倒在鬼影脚下,若退,则韩志豪危险。萧恨天当即勉力提气,劲贯双掌,准备抵挡那只飘忽不定的鬼脚的闪击。

蓦地,鬼影高举的腿凝在半空,像钢浇铁铸般纹丝不动,他的整个身体也像一尊雕塑,以怪异的姿势凝立,惟有飘飘长发和空荡荡的双袖,在夜风中微微荡漾。停得突然,立得诡异,萧恨天几人竟也愣在当场,心中生出莫名的恐惧。

鬼影就这样保持那个怪异的姿势立在那里,不动,也无语。萧恨天终于注意到,鬼影那赤精精的双目,正一瞬不瞬地投射到自己脚下,竟也似被凝住。顺着那目光,萧恨天低头望去,地上,一块陈旧的护身符静静躺在那里。护身符黄铜着底,其上有两朵银白莲花交结缠绕,在淡淡月色下,似透出无穷的缠绵悱恻。

萧恨天一摸自己前胸,突然醒悟这是自己的护身符,爹临终时交给自己的护身符,娘的护身符!正要弯腰去拾,身前突有罡风暴起,不由连退数步。只见鬼影姿势已变,正缓缓伸出脚,伸向那银白护身符,却又在其上方停住,似不忍用脚去亵渎一件圣物。

“它……你从何得来?”鬼影的喉结似有些颤抖,眼光仍停在那护身符上。注意到鬼影眼中有种激动、爱怜、温柔之色,萧恨天踌躇片刻,方缓缓道:“这是先母遗物。”

“先母?”鬼影呆了一呆,突然声色俱厉,厉声质问,“她怎么会死?怎么会?”

萧恨天黯然道:“先母是生我时难产而去的。”

鬼影怔了怔,身形微微一塌,笔挺的腰板也曲了下来,似一下子衰老了许多,缓缓抬头,遥望夜空淡月,眼中,竟似有晶泪如珠滚落。天上,淡月蒙蒙,月下,鬼影寂寂而望,神情如痴。注意到鬼影似乎神游天外,萧恨天悄悄捡起护身符,紧紧攥在手中。

“你,可知自己父亲是谁?”鬼影屹然不动,声音又恢复那种淡漠阴森。

“先父名讳萧成。”萧恨天老老实实地答道。

“先父?萧成?”鬼影突然转回头,直盯着萧恨天的眼睛,似要钻将进去,“谁是萧成?怎会是萧成?”

萧恨天勃然而怒,大声道:“先父或许并没什么名望,却是恨天最敬爱的人,你若再辱及先父,恨天虽远不是你对手,总有条命可以拼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