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天?你叫恨天?”鬼影并不理会萧恨天的愤怒,顾自喃喃自语,“萧成,萧成,萧成……明白了,我明白了!”

鬼影似想通了什么关节,神情如释重负,却又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会韩家剑法?”

“我是韩庄主义子。”

“你是韩世奇义子?你怎会是韩世奇义子?”鬼影神情似听到天地间最不可思议之事。萧恨天冷冷道:“我怎么就不能是韩庄主义子?先父是临终前把我托付给义父的。”

鬼影又是一怔,然后低头沉思,神情似是疑惑不解,半晌,方长叹道:“原来如此,你走吧!”

这次轮到萧恨天一怔,正要发问,鬼影却已大步而去,转眼消失在里屋的黑暗中,两个青衣老者立即紧随其后,不再看萧恨天几人一眼。萧恨天疑惑地看看四周,月色如昔,蛙声如旧,若不是有白僵尸黑蝙蝠的尸体还躺在那里,只怕要当是场噩梦。解开韩志豪软麻穴,萧恨天有些恻然地道:“这白僵尸黑蝙蝠虽是我们大敌,但人既死,恩怨便一笔勾销,好歹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当下四人一齐动手,把二人尸体搬到野外,忙活了大半夜,总算草草将之安葬。

经鬼屋这一战,萧恨天几人方知江湖之大,能人辈出,自己那点道行自保都成问题,哪还有心思再游山玩水。四人径自归家,一路上不敢再招摇过市,晓行夜宿一路无话。这日正午时分,几人终于看到韩家庄巍峨的庄门。远远的,只见大门外几十匹骏马散乱地拴在树阴下、庄门旁,放肆地啃食着庄门外整洁的草坪以及垂柳的嫩芽,而看门的庄丁竟无影无踪。萧恨天一惊,心知那片垂柳和草坪是义父心爱之物,如今竟放任这些畜生把这儿搞得一片狼藉,莫非有何变故?当即一夹马,奔驰而去。

四人进得庄门,方怪自个儿太草木皆兵。只见庄中倒是有不少武林人物,不过都是九大门派、几大世家等名门正派弟子,不少人在彭家堡也曾见过,虽叫不上名字,却也面熟得很。只是众人神情肃穆,与在彭家堡吆五喝六、呼朋引类时的豪放大不相同。奇怪的是韩家弟子们神情竟有些紧张,完全不像一贯的待客之道。见到萧恨天一行回来,一个韩家弟子忙用眼神示意去大厅。萧恨天经过那弟子身边时忍不住悄声问:“怎么回事?可是义父回来了?”

那弟子点点头,让开一步,此时萧恨天才发觉,那些武林人似有意无意地围住了大厅,而韩家弟子则挡在门口,似和众人在无声对峙着。萧恨天来不及细问缘由,冲众人一拱手,径直往大堂而去。进得大堂,只见义父义母居中端坐,左手客位上的一对中年男女显是夫妻,男的容貌俊雅,女的冷艳逼人,竟然是南宫世家宗主楚临风夫妇,下首则是三舅彭思礼,再往下是一个鸡皮白发的老叫化。右边则是一四十多岁的大汉,身材魁梧相貌峥嵘;他身旁是一公子哥儿模样的年轻人,模样冷峻,神色倨傲。周围尚散坐着不少武林人物,看其个个颐指气使的气派,不是一派之主就是一方豪杰。众人身后尚有不少弟子肃穆而立。来不及与众人一一见礼,四人忙拜见韩世奇夫妇,却见韩世奇神色凝重,默然无语。韩夫人则悄声道:“你们先到后堂歇息,我们有要事商谈。”

见母亲面有忧色,韩灵玉拉起母亲的手撒起娇来:“娘,我们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事还要瞒着我们?”

“是啊!表弟表妹也不是小孩了,想来也是能明辨是非的,就让他们听听又何妨?”右下首那位年轻公子突然插话,看他那自然而然的模样,想必这种无礼的举动对他来说是习以为常。韩灵玉脸上顿有不愉之色,韩夫人忙道:“这位是欧阳家哥哥,是你欧阳飞云伯伯的儿子欧阳剑,算来也是你们的远房表亲。”

韩灵玉闻言却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四大世家中韩家与九天城交情最浅。虽然两家上一辈都娶的是南宫家姑娘为妻,两姑娘虽不是亲姐妹,却都姓南宫,都是南宫家嫡亲子女,算起来韩世奇与那九天城城主欧阳飞云还是远房姨表兄弟。但从上一代开始,两家为争夺长江水运发生过不少摩擦,只差没有最后翻脸,全靠着南宫家在其中斡旋。即便如此,韩家最终还是没有争过四大世家中实力最雄厚的九天城。到韩世奇这一辈时,韩家已无奈完全放弃了长江水运。韩家人每说起上一代的恩怨,总有种屈辱的感觉,所以韩灵玉这声“表哥”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的。大概是感受到韩灵玉的敌意,欧阳剑也不再言语,无声一笑,冷傲地望向大堂那高高的横梁。

“韩庄主,你们四大世家套交情,可也别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好歹咱们丐帮也是白道三帮十八派之一,总不能由着你们胡来。”沉寂间,鸡皮白发的老叫化子挖着鼻孔淡淡道。

“丘长老说哪里话,虽然四大世家俱是亲戚,但江湖上的事总要论一个是非,道一个曲直,尤其关系到整个武林安危的大事,咱们九天城当然会以天下为重,不然也不会和大伙儿一起来了,想来楚宗主、南宫阿姨和彭三叔也是如此。”欧阳剑抢在韩世奇前面插话,淡淡的几句话不仅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更把楚临风夫妇和彭思礼用话罩住。

“关系到整个武林的安危?”韩世奇冷哼一声,“贤侄是不是太夸张了些?”

“不夸张,我看一点也不夸张!”那个鸡皮白发的丘长老冷冷地道,“此事若不弄清楚,只怕我等武林中人死无葬身之地也不自知。”

“是啊,”丘长老话音刚落,立即有人随声附和道,“最近江湖上大事频出,不仅有魔教金刀法王从少林逃逸,更想不到堂堂四大世家之一的韩家竟然一直藏匿着魔教八大魔神之一的绝剑魔神董昆,武林中人谁还敢睡个安稳觉?”

“韩兄,家兄的意思只是要你交出那董昆,过去的事便一概不问。”欧阳剑身旁那个身材魁梧、相貌峥嵘的大汉也发话道。韩世奇脸色一正:“欧阳老弟,董昆不仅曾是世奇情同手足的师兄,当年在莲花峰更救过先父和世奇一命。你若是我,会不会忘恩负义地交出来?再说董昆与我相交,向来只论旧情,从未涉及过武林与魔教的恩怨。”

“世奇你好糊涂!”彭思礼痛心疾首地道,“那董昆当年就是因为入了魔教,才被你父亲逐出门墙,与韩家的恩义早绝,就算救过你和老庄主一命,也当是还韩家教养之恩,你何必放在心上?更不可与之再论旧情。”

韩世奇苦笑道:“师兄入了魔教,我也曾发誓与之恩断义绝,但当真正面对时,过去的种种又怎能完全忘却?尤其师兄不但救先父和我一命,更不惜自身性命也不愿伤我韩家一人。他既有情,我岂能无义?”

“韩兄此言差也!”楚临风突然站起来,“义也有大小之分,若为了武林大义而违自己之小义,不但不是无义小人,反而是大英雄大豪杰。”

韩世奇闻言不由嘿嘿冷笑:“楚宗主大义小义之说世奇不敢苟同,尤其像宗主那样大义灭亲的举动,世奇无论如何也是学不来的。”

楚临风俊美的脸颊突然一红,渐渐垂下头去。彭思礼则激动地站起来道:“世奇,你难道忘了大哥当年也是死于魔教之手?就是你韩家也有不少弟子死于魔教。董昆就算于你有恩,但入了魔教,就是武林公敌,你仍与之论交,岂不是也要与武林为敌?”

韩世奇凄然一笑道:“我无意与武林为敌,也不忍交出师兄,只好退出武林,再不过问武林与魔教的恩怨。”

彭思礼闻言一窒,不知该说什么。此时,一直不曾发话的南宫红突然道:“世奇,那董昆若是魔教普通教众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魔教八大魔神之一,就算于你有恩,既入魔教,那就该死。这事我们也不为难你,只要你暗示一下他藏身何处,剩下的就由我们来办好了。”

韩世奇凛然道:“南宫贤妹,你是要陷世奇于不义?”

南宫红颓然长叹,不再言语。众人默然半晌,只听那丘长老冷冷地道:“欧阳老弟,你九天城是武林翘楚,欧阳城主更是武林盟主,此事该如何了断,咱们丐帮唯九天城马首是瞻,相信你们不会让天下武林失望。”

“这……”那面目峥嵘的大汉还在犹豫,欧阳剑却已越众而出,冲那老叫化拱手道:“丘长老放心,我九天城向来以武林苍生为重。”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面金色小旗迎风展开,大声道:“韩庄主,家父临行前便指示,若韩庄主痛痛快快地交出董昆便罢了,若抗命不交,即以私通魔教妖孽论处!”

众人一见那小旗俱是一震,都知道这金龙旗乃是以当年四大世家为首的武林同道,为共同对抗魔教而制的令旗,以号令群雄,有着无上的权威。以前一直由九天城老城主欧阳啸执掌,莲花峰一战,魔教败走,令旗就再没出现过,想不到如今又再现武林。

韩世奇一见那令旗,心中也是一沉,知道若违抗令旗,那真是要与整个武林为敌了,当下涩声道:“欧阳贤侄,容我亲上九天城,向欧阳城主面禀,韩某欲归隐江湖,再不过问江湖恩恩怨怨。”

“你想上九天城见我爹,除非束手就擒,坐囚车前去!”欧阳剑面露讥诮道。韩世奇闻言愤怒已极,厉声道:“我韩家庄也是武林四大家之一,我身为一庄之主,岂能受你竖子之辱?”说着一抬手便握住了桌上的剑柄。韩夫人伸手按住丈夫的手,冷冷道:“欧阳贤侄,这面令旗只是为对抗魔教而制,似乎还管不到咱们,你更不要假公济私,利用它来公报私仇。”

见韩夫人终于掀开了韩家与欧阳家最后那一丝温情的面纱,欧阳剑不禁老羞成怒,一举令旗大叫:“盟主口谕,拿下韩世奇!”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虽然早已看出此事难以善了,却也没想到竟这样彻底地翻脸。就连一直冷言相逼的丘长老也面露诧异,意外地望着欧阳剑,不知他要干什么。

“韩兄,奔雷不才,愿先领教韩兄名震天下的剑法。”众人正犹豫间,只见那面目峥嵘的大汉已站身而起。虽然心里在责怪侄儿的莽撞,但欧阳奔雷还是只好率先起身挑战,若自己都不维护那金龙令旗的威严,只怕这令旗就此成为无用的废物,何以号令天下群雄?

“欧阳老弟,欧阳贤侄年轻鲁莽,难道你也这般不加考虑?世奇不过是一时糊涂,咱们该好言相劝才是,难道真要翻脸,让天下人笑话?”彭思礼突然插话道,怎么说韩世奇夫妇也是自己嫡亲的妹子妹夫,彭思礼无论如何也不愿把事情闹僵。

“彭三侠,虽然董昆于韩家有恩,于咱们终南派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咱们上一代的掌门就是死在他的手里,谁要是藏匿董昆就是我终南派的大敌!”一个精悍老者说着已站了起来,与欧阳奔雷站到一起。

“咱们漕帮也有不少人死在魔教手中,谁要庇护魔教谁就是我漕帮的大敌!”一个粗犷大汉也站起来道。

“就是,就是……”

更多的人附和着,陆续站起,最后,先前坐着的人中,只剩下彭思礼和楚临风夫妇略显尴尬地坐着未动。韩世奇扫视着众人,只见众人眼中只有仇恨的火焰,再难看到往日的交情,不禁暗叹一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杯慨然道:“好,喝了这杯茶,过去的交情便一笔勾销,谁要拿我韩世奇尽管放马过来!”

众人望着韩世奇眼中的平静与淡然,反而犹豫起来。欧阳奔雷略一踌躇,端起几上的茶杯道:“韩兄,只要你愿意跟我上九天城,一切交由家兄定夺,咱们还是朋友。”

韩世奇淡然一笑道:“如今这形势,我还能跟你上九天城吗?”

欧阳奔雷一声长叹,一仰脖子,把那杯茶喝了个干干净净。众人见有欧阳奔雷带头,也先后喝光了手中的茶。彭思礼则一摔茶杯,愤然道:“世奇,你我至亲,血浓于水,一杯茶岂能断得了,但你藏匿魔教余孽,我说什么也不能原谅你!”

略顿了顿,彭思礼环视众人,冷冷地道:“今日之事,大家若依足江湖规矩,我自然无话可说,但若有人要使卑鄙手段倚多为胜,那就别怪我彭老三帮亲不帮理!”

楚临风默然片刻,缓声道:“韩兄,只要你愿上九天城,临风愿陪你前往,决不容你受一丝的委屈,到欧阳盟主那里,总能找到个两全的办法。”

韩世奇默默喝光杯中的茶,握住剑柄道:“韩家在江湖上也屹立了数百年不倒,如今人丁稀落,却也不能坠了先人威名,如今之势世奇决没有上九天城的道理。”

欧阳奔雷越众而出,抱拳道:“既然如此,就让奔雷先来领教韩兄剑法。”

“好,九天城四大天王向来名震武林,世奇一直心怀仰慕,今日总算能见识其中之一。”说着,韩世奇已拔剑而起。欧阳奔雷道一声得罪,双掌一挫,平平推出,不见拿姿作势,双掌之间,却似有暗流涌动。

韩世奇见欧阳奔雷以空手对剑,却也知道对方并不完全是托大,欧阳奔雷向有奔雷手之称,最擅长的功夫就是这一双肉掌了,如今一出手,果然不愧是九天城四大天王之一。长剑当即迎面劈出,呼啸声中,有如实质般的气劲被从中一分为二,从身旁无声掠过,涌动的气流带动衣衫猎猎有声,而宽阔的重剑竟被震得“嗡嗡”直响。

“好!”韩世奇忍不住一声赞叹,身形游动,长剑再起,如狂风骤雨般直泻而出。只见欧阳奔雷在茫茫剑影中双掌直来直去,每一出掌即让那如涛剑影在身前烟消云散。围观的群雄见欧阳奔雷以一双肉掌就敌住了韩世奇名动天下的重剑,不禁轰天价地叫好。而以萧恨天为首的韩家庄众人则相顾失色,想不到天下间竟有如此浑厚的掌力,竟然能力敌韩世奇惊天动地的重剑。

二人翻翻滚滚,转瞬即斗了数百招,只见韩世奇身形如灵便的猎豹,围着欧阳奔雷急转,长剑则如电闪流星,欧阳奔雷身形则像护犊的牛牯,只在原地打转,双掌带着迫人的压力连连挥出,以力打巧,挡住了韩世奇汹涌如涛的攻势。群雄叫好声渐渐弱了下去,虽然二人仍难以分出高下,但群雄注意到,韩夫人脸上的神情越来越轻松,而欧阳剑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只有楚临风夫妇和彭思礼一直神色不变。

欧阳剑见其叔久战不下,虽然尚分不出高下,但一直以力敌巧,终归难以持久,长此下去,必败无疑。环顾厅中众人,楚临风夫妇多半是不会出手了,彭思礼更是明显站在韩家一边,而其余众人不是迫于韩家威名,就是怕得罪彭思礼,谁也不敢上前助战。自己若上前夹攻,就算彭思礼不出手,韩夫人肯定也会下场,自己仍讨不了便宜。如今金龙旗已出,若不能拿下韩世奇,岂不威信尽失?想到这,眼珠骨碌一转,计上心来,乘众人不注意,悄悄地退出了大厅。

大厅之中剑气与罡风交错裂,激得群雄衣衫猎猎作响,功力弱的不住后退,功力高的也暗自运功抵抗。众人见二人这等声势,不禁相顾失色,四大世家享誉武林数百年,果然各有绝技,难怪能以一族之力与少林、武当这样有千百年历史的佛、道圣地分庭抗礼。

二人激斗正酣,突听外面起了一阵骚动,有韩家弟子大声喝骂:“你干什么?快放下我家小姐!”

跟着又听见欧阳剑的声音:“大伙儿快动手!韩世奇勾结魔教,在大厅之中设下圈套,再不动手,厅中众人只怕危险了!”

厅外众人早听见里面已经打了起来,正在惊疑不定,而大门又被韩家弟子们挡住,不清楚里面的情形,如今听欧阳剑如此说,大家发一声喊,就要往里冲,韩家弟子则寸步不让,两帮人立即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欧阳剑打倒两个韩家弟子,冲进大厅中高叫:“韩世奇,你看这是谁?”

“妈妈,妈妈,救我!”只见韩世奇的小女儿灵珠被欧阳剑挟于腋下,正拼命挣扎。

“灵珠!”韩夫人失声惊呼,拍案而起,抽刀就要上前,却见欧阳剑长剑架到灵珠脖子上大叫:“不要过来!”

正要冲过去的韩夫人和萧恨天韩志豪兄妹只好顿住身形,两眼喷火地瞪着欧阳剑。欧阳剑不理会韩家人的愤怒和厅中众人的鄙夷之色,高叫道:“韩世奇,你若要你女儿的性命,就放下手中的剑束手就擒!”

激斗中的二人早已停了手,韩世奇见状愤怒之极,厉声道:“这里众人都是光明磊落的英雄,只要你敢伤我女儿一根寒毛,不消韩某动手,就有人把你斩成肉酱!”

“韩兄,只要你跟我上九天城面见家兄,咱们还是朋友,决没有人会动你女儿一根寒毛。”虽然心中也不齿侄儿所为,欧阳奔雷还是决定站到侄儿一边,毕竟血浓于水,怎么也不能让侄儿成为众矢之的。丘长老此时也阴阳怪气地道:“韩庄主,你若是光明磊落的英雄,咱们自然也光明磊落;你若是勾结魔教的卑鄙小人,却也怪不得别人用卑鄙手段来对付你。”

欧阳剑见有人撑腰,胆子更大了起来,低声对手中的韩灵珠道:“叫你爹爹投降,我便放了你!”

哪知灵珠年纪虽小,性格却颇为刚毅,倔犟地一昂头道:“我不!”

欧阳剑手一紧,厉喝:“你若不听话,我便杀了你!”

“你敢!你杀了我,我爹爹决不会放过你!”

“混账东西!”欧阳剑老羞成怒,一抬手,“啪”的一个耳光,灵珠粉嘟嘟的半边脸立刻肿得老高,眼中噙满泪水,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彭思礼实在看不下去,上前道:“贤侄,此事与我外甥女无关,快把她还给我。”

“你退开!”欧阳剑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不甘心就此罢手,大声对韩世奇道:“你听着,再问你一次,降不降?不降便先杀了你女儿!”

“想不到欧阳家英雄辈出,竟也养下如此歹毒一位公子,与魔教中人又有何异?”韩世奇长叹,低下头柔声问灵珠,“孩子,你怕不怕死?”

“爹爹,珠儿不怕!”灵珠两眼虽噙满泪水,却硬忍着没让它掉下来。

“好孩子,真不枉爹爹平日的教导。”韩世奇虎目垂泪,盯着女儿一字一顿地道,“你放心去吧,你死后,爹爹就用此人给你陪葬!”

“珠儿!”听得丈夫如此言语,韩夫人不禁一声惨呼,身子摇摇欲倒,若不是萧恨天兄妹扶住,早已软倒在地。欧阳剑见要挟无功,一掌按在灵珠后心,掌力微吐,数股炽热的内力从灵珠后心直透进去,竟使上了江湖上严刑逼供用的“万蚁钻心”之法,只要这孩子哀声求饶,便可瓦解韩世奇的斗志。

哪知灵珠年纪虽小,却颇为硬气。虽痛得浑身颤抖,小脸憋得通红,汗如雨下,却硬撑着一声不吭,娇嫩的嘴唇被洁白的牙齿咬破,鲜血顺着嘴角一滴滴淌了下来。

韩世奇见女儿受苦,不禁心如刀割,一声怒吼:“住手!”只震得厅内嗡嗡作响。欧阳剑不由劲力一松,灵珠此时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韩世奇一声长叹:“孩子,难为你了,爹爹无用,让你受这么多的苦!”说着转向大厅外还在拼死抵挡的韩家弟子,大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众人一哄而入,把韩家人围在中间。韩世奇环视着众弟子,只见有命退入大厅的不及一半,人人浑身浴血,狼狈不堪,不禁惨然一笑道:“我身为一庄之主,却以一己之私而连累大家,连累家人,惭愧啊。”说着转向彭思礼一拱手:“三哥,你妹子和几个孩子以后就要托你照顾了。”

“世奇你放心,我陪你上九天城,今日之事总要讨个公道,问欧阳盟主要个说法。”彭思礼满脸愤懑。韩世奇则神色惨然,冲众人团团一揖道:“韩某再最后求一次座中侠义中人,韩某若去了,切莫让那畜生再难为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