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央也不说话,她也是生气了,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对视,较上劲儿了。

姬央自然明白沈度的沉默之后的意思,她叫他牵着走,他就要让她去撞树是吧?长期沉默也不是个办法,总得有人退步。

姬央将手重新放入沈度的掌心里,“我还是困,你拉着我走。”

小公主完全不懂什么叫“吃一堑长一智”,撞了树也不回头,沈度倒是不介意再次让姬央撞一撞。

两个人又往前走了一段,沈度瞥过姬央数次,小公主还真不带睁眼的,撞了一次之后也不怕,依旧紧闭着眼睛。

若换了其他人,即使是第一次,走着走着也会因为害怕而忍不住偷偷睁眼看看前面的路况的,何况还是撞过一次。

眼瞧着姬央又要撞上树干,在最后一刹那,沈度将姬央往旁边大力一拉,让她的鼻尖堪堪和树干“擦身而过”。

(捉虫)

第57章春之季

姬央被拉得有些踉跄,一下就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旁边的树干,又看了看沈度,然后“吃吃”地笑了出来,眼睛里又像湖水融了星子,“我就知道六郎刚才是跟我玩笑来的。”

“走吧。”沈度之所以收手,只是不想跟姬央玩这种无聊的较劲游戏而已。

姬央半个身子几乎都压在了沈度的手臂上,一来是撒娇,二来是真的困得有些走不动了。

沈度受不了姬央的赖皮,他将她拦腰抱起,嘴里讽刺道:“堂堂安乐公主,走路跟没了骨头一样,宫里的女史是怎么教你规矩的?”

姬央舒舒服服地圈着沈度的脖子,将脸靠在他肩头,也不说话,没规矩就没规矩呗,能被这样抱着,她可以随便沈度怎么讽刺。

没听见话痨回答,沈度垂眼一看,小公主已经呼吸均匀地睡了过去。

好嘛,这说睡就睡的功夫也没谁了。

回了北苑,玉髓儿见自家公主是被冀侯抱回来的,心里立即偷笑了起来,也难怪公主早早就将她打发回来了。

沈度放下姬央,自进了净室洗漱,出来时却见玉髓儿正轻声唤着熟睡的姬央,“让她睡吧。”这时候被叫醒,只怕不容易再入睡。

玉髓儿蹲了蹲身,正准备退下,却听姬央从睡梦里迸出一句,“沐浴,要沐浴。”

玉髓儿抬眼看了看沈度,见他没什么表示,赶紧给露珠儿使了个眼色,两人扶着姬央入了净室。她家主子如今新添了一个毛病,每日不沐浴,睡到半夜也要起来折腾。她哪里知道这都只是因为沈度的一句话而已。

玉髓儿和露珠儿都是熟手,伺候姬央的时候轻手轻脚,哪怕是沐浴也并没怎么吵着姬央的,当然小公主那睡功也是功不可没。

姬央沐浴后被侍女扶着颇有点儿“侍儿扶起娇无力”的娇弱,沈度冷眼看着一扑到床上用脸蹭了蹭被子就又昏睡过去的姬央,今夜自然只能是一夜无语到天明。

哪知到了半夜,沈度很快就被姬央吵醒,她不过微微有所动作,他就警醒了。

不过小公主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沈度并不想惯着她,所以自装睡不提。只是姬央似乎一点儿收手的意思都没有,哪怕沈度装死,她自己也玩得不亦乐乎。

在姬央的动作过分露骨的时候,沈度一把捉住她“讨嫌”的手,“睡觉!”

姬央压低着声音道:“你醒啦?”声音里有着不容置疑的欢喜。

沈度发现自己成亲后添了一桩新毛病,但凡姬央高兴了,他就不高兴了。

姬央俯身亲了亲沈度的脸颊,娇嗲嗲地拖长了声音道:“郎君~~”她的手被沈度抓得生疼,但腰肢却是能扭的,她本就骑在沈度身上的,扭一扭、磨一磨非常折腾。

沈度掐住姬央的腰将她推下去,一字一字地道:“我现在想睡觉。”

求欢被拒了?这还是第一次!姬央对沈度的忽冷忽热都习惯了,一点儿没把他的抽风往心里去,何况他明明是有兴致的。

姬央重新翻身上去,俯身在沈度耳边道:“郎君,不用你动的,你继续睡你的。”她学着沈度的样子,在他耳边呼气,每次沈度这样弄她耳朵的时候,她总是痒得反抗不了,学生跟着师傅学的本事,转头就用到师傅身上了。

但沈度的耳朵可没姬央那么敏感,他的脸色已经黑沉得可以刮出一层锅灰了,小公主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荤言浪语,并没叫沈度产生性趣,反而产生了怒浪滔天,心里将能引着姬央学坏的人都怀疑了一遍,戾气四溢。

姬央被沈度散发出来的戾气所骇,不知又哪里不对了,但听他问:“你在哪里学来的这些下作手段?”

姬央的手被抓得越发痛了,忍不住痛哼了一声,老老实实地交代道:“跟大娘子压箱底的小册子学的。”

又是那册子?沈度对大娘子沈薇的不谨慎都有些生气了。“你又去看那册子了?你知羞不知羞?”

姬央被沈度问得脸红不已,“我知道啊,所以这种事情才不能口口相传,要画在册子里压在箱子底下给女儿家看嘛。”

“你自己难道没有啊?非要去翻大娘子的嫁妆?”沈度心想难怪呢,这些时日安乐表现得那么乖,年前那么热闹,她也没闹着要出门,这都是在翻沈薇的嫁妆呢。

姬央打呼冤枉,“没有全部都翻的,哪有那种机会啊,别人会以为我觊觎大娘子的嫁妆的。我就是机缘巧合的看一看而已。”

“呵。我看是守株待兔吧?”沈度不留情面地戳穿姬央的行为,她这是抱怨大娘子没给她机会多看两眼?

姬央“嘿嘿”一笑,她的确是好奇的。当初出嫁时,她和母后闹得不太愉快,所以苏后在新婚之夜的事情上只是敷衍了几句,她的嫁妆箱子里也没有小册子,姬央对夫妻的敦伦之事全是来自沈度的调教和自己思想的放飞,又是新婚燕尔,怎么可能不好奇?

人之本性,实在不能怪小公主。

沈度初识人事的时候,自然也是好奇的,那种精品画册也没少收藏,冠礼之后可能是渐渐成熟,心思再没放在这上面,此时看着姬央,他也知道她是好奇的,小公主对什么事情都既好奇又想玩,若是引导不得到,就怕误入歧途。

“女子应贞静自守,那种册子放在嫁妆箱子里是用来羞鬼神的,连鬼神都避之不及,你倒是上赶着去看,《女戒》你没读过吗?”沈度故作疾言厉色道。

簪缨之族的女儿,谁能没读过《女戒》?每次罚抄书,都是这本。

但是安乐公主却可以堂堂正正地道:“母后不让我看,说那是对女子的压迫。”

沈度气得一口血堵在嗓子眼,难怪苏姜能弄得天下大乱。

姬央眼见沈度脾气越来越大,不肯再和他扯这些道理,赶紧道:“可是我都知道的,贞静嘛。在人前我从来不说这些的,可是咱们是夫妻呀…”姬央的意思很明白,夫妻之间,既然能做,为什么不能说?

你别说,小公主这话也是有些道理的。哪对恩爱夫妻私底下是正正经经的呀?

“你还有理了是吧?”沈度也不想跟小公主扯歪理,打算一刀切地压制她。

姬央很委屈地道:“可是今天是大年初一啊。初一穿新衣就预示着这一年都有新衣穿,初一若是不…那寓意多不好啊。”姬央觉得自己也很不容易的,就因为这桩心事,她睡着了心里还惦记着,这才半夜醒过来的。

沈度也没想到姬央是这种心思,柔和了语气道:“那也不用半夜折腾吧?今晚不也是初一么?”

姬央摇头道:“你晚上不是要在别院宴客么?谁知道闹到多晚呀。”除夕是家宴,大年初一这一晚,沈度的确是要大宴冀州官员的。

姬央见沈度语气和软了,赶紧道:“我知道你这一整日也累了,我们就一下下好不好,就一下就行了。”

这话似曾相识,听起来极其别扭,片刻后沈度才反应过来,这是徒弟学了师傅的本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小公主可没她师傅那般无奈,她是真的说到做到,说“一下”还真就没有第二下,沈度不动,她就当他默认了,自己折腾着坐了下去。事前没有任何爱抚,她其实也没什么准备的,以往能玉暖水香,那是因为沈度怜惜她,这会儿以沈度的本钱,姬央那真是疼。

是以姬央也只是应付了“一下”,完成了“寓意”,便翻身往旁边倒去。

沈度觉得有点儿牙痒,他的潜意识里总觉得姬央有苏后的血脉,所以但凡她说一点儿荤话,他就容易往坏了想,此刻他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同姬央一样继续睡觉,早起时可以狠狠训诫她一番,罚她抄一百遍《女戒》。

大年初一抄女戒,这一年大概都能记住女戒了。

但沈度的自制力并没能帮他。他心里烦躁,遭殃的就是姬央。

帐子外值夜的青青和子衿听见里头渐渐响起的动静儿,不由一愣,这不早不晚的行事,还是第一遭。

次日初一,去冀州的宝济寺烧香之行,安乐公主并没能成行。北苑传来的消息是公主身子微恙,戚母心里不悦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姬央醒过来的时候见外面天色还早,才露一丝白,唤了玉髓儿进来伺候她更衣,“去宝济寺怎么安排的?听说那儿斋菜很有名。”

玉髓儿道:“今儿已经初二了。”

一开始姬央还没反应过来,她打了个哈欠,身体酸得连抬手扯着都疼,片刻后才不敢置信地看向玉髓儿,“初二了?!”

玉髓儿点了点头。

姬央稍微松了口气,总不能叫人知道她起不来床的真实原因吧?

姬央一阵脸红,她身子骨向来好,随便沈度怎么折腾,她次日总还是能起来的,像这般睡了一天一夜的还是第一回。她想起夜里的感受,一次又一次总以为沈度马上就要结束了,结果…

结果姬央发现,至今她都还没探到沈度体力的底线。

第58章争宠日

姬央无力地双手捂脸,从手指缝隙里漏出一句话道:“祖母和阿姑那边有什么反应吗?”

玉髓儿道:“报了公主身体微恙。”

姬央稍微松了口气,总不能叫人知道她起不来床的真实原因吧?

早晨刚用过饭,姬央就见罗女史走了进来,她有些心虚地不敢看老姑姑。

罗女史满脸阴沉地看着姬央道:“公主明知大年初一是什么日子,怎么能如此放纵?”

姬央满脸羞红,北苑的事情或能瞒着戚母,但肯定是逃不过老姑姑的法眼的。

“亲朋好友这一日都要来拜年,见不着公主他们会怎么想?”罗女史怒其不争地看着姬央,“公主不能再任性了。”

这冀州虽然都知道沈度娶了安乐公主,可这么些时日来谁又曾同安乐公主有过来往?安乐公主又何曾参与过沈家的人情来往,人家根本就是将她排挤在外,她还油然不知。

只是这些话罗女史不忍心同安乐说,只好委婉劝道:“公主毕竟是沈家主母,这样的日子你不出面,外面的人只会说公主高傲,又无人妇之德。”

姬央深觉有理,不停地点头,也开始反省自己,她还真没怎么替沈度分过忧,“我这就去泰和院。”

戚母待姬央是很慈爱的,“公主脾胃好些了么?怎么也不多歇几日?”

姬央挨着戚母坐下,甜甜地笑道:“多谢祖母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老人家就爱看笑脸人,戚母拉着姬央的手道:“你来得正好,若璞刚给我送了丸子过来,除夕那晚你脾胃不和可把他吓坏了,当即就让大夫连夜制了药丸子过来,我这里分了些,其他的我正要命人给你送去的。”

姬央没想到沈度还会如此细心,脸上的笑容不由甜中带羞,“不用那么着急的。我都不爱吃药。”

戚母笑了笑,还没说话,就听贺悠在一旁道:“真是羡慕公主和六哥呢,除夕那晚公主发呕,我还以为公主是有了呢。却没想到是空欢喜一场。不过以公主和六哥的恩爱,早晚会有的。”

“就你话多。”四少夫人王氏看了贺悠一眼,“他们新婚夫妻自然恩爱。”

贺悠撒娇地搂住王氏的手臂道:“四嫂,你可不知道呢,除夕放爆竹之前,公主同六哥一起可是不见人影了好一会儿呢,也不知躲到哪儿亲热去了。”

姬央被贺悠说得心虚,更是霞飞双靥,不太拿得准贺悠话里的意思,难不成是看见她和沈度进了梅山腹?那可真是羞煞人也。对于野合这件事情,安乐公主确实没有沈度那么淡定。

众人都只觉贺悠牙酸,可姬央脸上毫无掩饰的羞红却理所当然地佐证了贺悠的“胡说”。王氏朝戚母看了一眼,见她脸上依旧带着笑,心里的操心也就放下了一些,实则沈度屋里的事情也不该她来关心的。

“这病了怎么能不吃药呢?”戚母叫侍女将装了丸子的药盒拿了过来,是褐色的小丸子,莲子米大小,“吃吧,吃完了祖母奖你一碟蜜饯,保你觉得不苦。”

戚母这话自然是玩笑,姬央本身对药这种黑漆漆看不出成分的东西就有些抵触,毕竟是宫里出来的,小时候她母后没少教她,“话可以乱说,药不能乱吃”。这话可没说反,她母后就是这么说的。

但是戚母“盛情难却”,姬央想着沈度对戚母的态度,伸手捻了一粒放入嘴里,慢慢地嚼着。

王氏颇为惊讶地看着姬央,“呀,公主你怎么嚼碎了吃,也不觉得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