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立即慌张道:“我来看看世子…世子是否安好。”

“见着了,是否安好呢?”慕屠苏眯着眼,压住欲喷的情、欲,气息不稳地道。

柳如权当他的气息不稳为动怒,立即欠身,“世子,柳如告退。”

“滚。”慕屠苏冷冷地说道。

柳如瞬间崩溃,泪光点点,起身含恨地看着床上“占她便宜”的女子。若让她知道是哪个骚蹄子,定不饶。又见慕屠苏那杀气腾腾的双眸,自知破坏他的好事,捂住脸狂奔出去。

听见房门再次吱呀一声,悬在白芷喉咙的心终于安心地沉了下去。她想唯有这极致的“淫、靡”场面才能使得“生猛”的柳如知难而退。若像裴老将军那会一般,藏于被中,柳如指不定不管不顾,非要得逞才肯离去。

一滴灼热的汗落在白芷光洁地脖颈上。她侧头看过来,只见慕屠苏以一种狂躁不安的神色凝望着她。她微微一怔,眼睁睁看着慕屠苏尝试地低头,朝她一点点靠近。

他想温柔地对她。

当唇与唇之间即将碰触之前,白芷以手挡在自己的唇上,她不徐不疾地道:“世子,谢谢。”

慕屠苏紧紧攥着拳头,艰难地翻身,躺在一边,无法平静又佯装平静地道:“你出去吧。”

白芷起身,“要不要为世子找个…姑娘来?”

慕屠苏冒火地望着她,“再废话,直接要了你。”

“白芷告辞。”白芷迅速挽好发,头也不回地离开。正准备开门离去,想到了些什么,又折回来。只不过不是上慕屠苏的床,而是搬个椅子。

以她前世那眦睚必报的个性,指定会在门口候着。柳如那个性也相当,避免被抓个正着,她决定爬后窗,避开她。搬个椅子到窗边,利索地爬上去,纵身一跳,完美着地,含笑离去。

而在慕屠苏房门外的一犄角旮旯处,柳如目光如炬地注视那扇门。

夜越来越深,冷风飕飕,柳如守了一夜,也不见有人出来。莫不是,一响贪欢至天明?

***

柳如被翌日阳光刺醒,一张精巧的脸正含笑地蹲坐在她面前。白芷笑道:“表妹,回家吗?”

柳如此时泪水止也止不住,“回。”

临走前,依依不舍地回眸望着慕屠苏紧闭的房门。还未贪欢完吗?

“表姐。”

“嗯?”

“你还有招吗?”

她不死心。

白芷脸色刷地白了白,经过此事,她可再也不敢打趣,忙不迭回她,“无。”

柳如道:“得不到他,誓不罢休。”其眼中闪烁的火焰,燃烧正旺,白芷愣愣地看着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充满了前不怕狼后不怕虎,愿为爱粉身碎骨的意志。

那样的她,死了。

白芷微微一笑,“得之,你幸,不得,你命。切莫太强求。”

这是她给柳如仅有的忠告。这是她用命换来的心得。

柳如回到柳府,舅舅当属最为开心。他老泪纵横地抱着柳如哭,柳如见不得他这副模样,“爹,我还活着。”

“嗯,我的如儿还活着。”

站在一旁看着舅舅这般失态的模样,心里泛酸。何时白渊能爱她如此?不求心力交瘁,只求微微的在乎。然而前世经验告诉她一个不争的事实。在白渊眼里,除了权利,一切皆乃垫脚石。有用,用之,无用,弃之。他不会像舅舅这般儿女情长。

柳继看着白芷脸色似不高兴,关切地问道:“表妹,可是不舒服?”

“无。”白芷回。

尚在相诉离别之痛,管家跑了过来,脸色苍白,神情着急,“不好了,老爷少爷。”

“何事?”柳继脸上并无慌张。

“送往南诏的粮草全被人劫了。”

柳继一脸平静地道:“无事。运送车队是南诏的人,出了事,也是他们的责任。”

柳如好奇地问:“哥,平时我们不是有专门为客户送粮草的车队吗?这次怎么让南诏自个运?”

“钱给得太少,自是不包运费。”

“哦。”柳如觉得古怪,但也并未再问。

白芷看在眼里,心里却清明了许多。想必这便是“换柳如”的条件。运粮草是件极为小心之事。时辰、路线可多种选择,若无人相告路线时辰,怎会那么巧,被人劫走?更巧的是,是选择在南诏派人运粮的这次,柳家将一点责任都没有。即使无责任,商贾最珍惜自个的货,可柳继和舅舅脸上竟是这般平静,好似早已料到。

显然,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劫粮。慕屠苏扣柳如,想必也是为了这些粮食。以三千五百两买的这些粮食,而非柳如!

学南诏王威胁人。只不过南诏王是暴力服人,他则以“软暴力”服人。更可恶!

柳如要回房休息,舅舅尾随其后,追着问近来可有事情发生。大厅内,只剩下白芷与柳继。

“表妹,这次多亏你,表哥无以为报。”柳继正对白芷客气着,带着几分疏离。白芷不解他的这份客气,也不愿多费脑深究,她回道:“表哥若想报恩的话,写封书信,告之家父,我表现良好,盼回去即是。”

“表妹才来不过数日,想回去了?”柳继显得有些激动。

白芷道:“母亲在家,不甚放心。”

“那我让姑姑来桐城住?”

“战乱在前,不宜。”

“那…”

“表哥,你若想留我,直说便可。”

“表妹,我…”

“还是,你舍不得我家的清荷?”白芷掩嘴而笑。她发现上次清荷与柳继都不敢对视,眼神的闪躲,她以为两人心灵相通了?

而事实上,柳继不是脸红,脸色苍白地道:“胡闹。”立正言辞,稍带怒气。白芷见他反应激烈,稍稍怔了怔,下一刻,瓷碗摔地的脆声吓得白芷差点灵魂出窍。

站在门外的清荷忙蹲下来收拾自己酿成的残局,魂不守舍地被碎瓷片扎了手,殷红的血流了出来也茫然不知。白芷看不下去,忙蹲下来,握着她的手,当看到清荷泪流满面的脸之时,白芷怔怔地道:“你哭了。”

是什么让清荷这般伤心至哭?

21重生——报复

“小姐,我没事。”清荷缩了缩手,把指头含干净了,收拾好地上的碎片,起身离去。清荷跟白芷多年,白芷怎会不知,她其实是有事相瞒?

而此事,该是与她身后的表哥有关吧?白芷转头看向柳继,且发现他脸色亦不佳,心事重重的样子。

看样子是了。

她也不好明着问,只是心里多了个心眼。

白芷以为此后她要么安心闭门思过,要么白渊大发慈悲谴她回去。接下来的日子里,她确实相安无事的过着自个的小日子,天明起床吃饭做女红,晌午睡午觉,下午喝茶看书,晚间熄灯睡觉。周而复始,虽乏味单调,还算太平。

直到…

柳如被人揍了。

此事说来话长。

柳如不死心就这么和慕屠苏没戏了。正逢裴府在招短工,她女扮男装蒙混进去。奈何空有一颗短工的心,实有一副娇生惯养的身体。什么活儿干不了,拖累其他工友,难免被排斥。排斥便排斥吧,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只是想接近慕屠苏。谁曾想,慕屠苏的房间,短工不得靠近。接近不了怎办?柳如激灵着,知道从服侍慕屠苏的丫鬟身上下手。她容貌姣好,男装极为清秀,小丫鬟哪能扛得住她的“美色”,每每都逗得丫鬟心花怒放,逐笑颜开。

柳如调戏的丫鬟有个老相好,恨柳如恨得牙牙痒,趁着柳如不备,往她头上套个麻袋,往死里揍来解恨。这一揍,柳如伤不轻。她浑身挂彩不说,引以为傲的倾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乍看煞是滑稽。

而在她疗伤之际,慕屠苏因腰伤严重,无法上阵,心疼儿子的王妃不顾慕屠苏的反对,连夜把他运出桐城,回京城疗养去了。柳如为没能见到慕屠苏最后一眼,差点儿哭瞎了眼。

白芷去看她的时候,险些笑了出来。她这表妹真是自找苦吃,吃力不讨好。

躺在床上怒气未散的柳如朝白芷诉苦,“我这辈子最大的屈辱不是世子拒我与千里之外,而是被人套着麻袋狠揍。”

白芷抿嘴憋笑道:“恨又怎样?这被揍的缘由又不能告诉表哥和舅舅,没人给你报仇。”

“我自个报仇。”柳如咬牙切齿,漂亮的眉蹙成一团。

白芷怔了怔,劝她,“三思而行,切莫像上次那样…”她稍有心虚,“给别人占了便宜,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她还记得当时柳如对她抱怨时的眼神,提到抢先上慕屠苏床的女子,两眼喷火,险些把自己烧了。

“我死也不忘当日那人的声音,我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打你的该是那丫鬟相好,这个派人查一下,便知道了。”

“我已查清楚了。此人叫陈石崇,府上的厨子,喜欢去花街喝上两杯到三更。爱美女!”柳如说道“美女”之时,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白芷立即打断她的主意,忙不迭阻止,“莫要用美人计。”

“我要让他断子绝孙。”

“你想作甚?”白芷心下已有不好预感。

柳如半眯眼,眼中发狠,“阉了。”

“…”

轮狠,柳如当之无愧为首。

“那你好自为之,别让自己吃亏了。”白芷只好这么劝说她。毕竟美人计好是好,危险性也大,要是有个闪失,被人吃了,就是抓鸡不成反蚀把米,得不偿失。

“所以此事,要表姐帮忙。”柳如朝白芷微笑。

白芷不吃这套,断然不会趟浑水,是以,十分果断的拒绝,“表姐来此是思过的,可不是捅娄子。关于这事,表姐爱莫能助。”

“难道你忍心我吃亏吗?”柳如露出可怜状。

白芷十分淡定地反问:“难道不可算了吗?”

柳如发狠,“你若不帮我,我写信给姑父,说你在这儿勾三搭四,勾引我哥。”

“最好说我勾引你哥不成,改去勾引你爹。”白芷捋了捋额前的发,不理会她胡搅蛮缠,起身准备离去。她反正名声已经不好了,不在乎再来个“不伦”。

柳如见威胁不起效,气得直拍床案。

***

白芷按平时作息,睡午觉睡到申时。清荷早在床边恭候着。白芷命清荷梳发,头发只梳到一半,柳继的随从走来,告诉白芷,柳继在凤仙楼等她。

突然邀请她去凤仙楼?凤仙楼是桐城享有盛名的酒楼,白芷前些日子还跟清荷囔着想去尝尝有名酒楼的菜肴,未料今儿柳继做东请她前去?

那么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只是临出门之时,清荷囔肚痛,不能前去。白芷觉得清荷肚痛得突然,方才还好好的,怎偏生这么巧,说痛就痛?心存疑惑,白芷却也只好独自前去赴约。

战事逼近,桐城大不如前,外头人流不多,先前偶尔经过爆满的凤仙楼此时客流量稀稀拉拉,反差极大。小二似认得白芷,点头哈腰地问:“是白姑娘吧?”

“嗯。”

“这边请。”白芷便跟着小二上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

小二不一会儿上了些饭前小点,芝麻糕,蛋黄酥,白糖双炊糕。算是丰盛。白芷一边尝着点心一边耐心等柳继。可谁曾想,有一人忽然坐在她的对面,朝她傻笑。那人面如冠玉,珠圆玉润的身材,身上散发着似有若无的…菜香。

“落花不是无情物。”坐对面的男子朝白芷念了一首诗的前半句。

白芷怔了怔,“化作春泥更护花。”这男子是考她背诗背得牢吗?

那男子登时眼眸亮铮铮的。白芷被他太过发亮的眼睛吓得不轻。她说了什么话,使他这般愉悦?愉悦得有些不正常。

“你是何时注意我的?”对面那男子羞涩地低头,可嘴却咧得大,掩不住他的笑意。

“方才。”

对面那男子怔了怔,随即傻笑,”好生有趣的姑娘。”

白芷只觉这一直傻笑的男子该是痴癫人,家人没看住,偷偷跑出来。她可没闲工夫与他对话,她把糕点推在他面前,“这些都给你,你到别桌上吃。”

对面那男子不理解,“为何?”

这时,白芷背后有个人囔囔,“石崇,我来迟了。”

白芷听这声音,怎有几分熟悉?回眸看去,一身轻装,束发整齐的裴九立在楼梯口,见着白芷也是愣了一愣。原来坐在她对面的男子便是套麻袋揍柳如的陈石崇。

陈石崇朝白芷笑道:“那是我兄弟。”

裴九走来,蹙眉而望白芷,眼神中带着失望与不信。白芷觉得莫名其妙,只觉这眼神古怪得很。她只闻裴九对陈石崇道:“这便是近来给你写情诗的落花?”

陈石崇欢喜地咧着嘴,朝白芷暗送秋波数次,嬉笑地点头又点头。

白芷则愣在那儿,不明就里。何情诗?

裴九一脸鄙视地看着白芷,“白姑娘不愧是落花,见着稍有姿色的男子便荡漾层层浪花!你心上人不少啊!”可怎么听他的语气有负气与酸味呢?

陈石崇似也听出端倪来,“阿九,你认识落花?”

“不认识。”裴九一屁股把陈石崇挤到另一张椅子上,自个坐在白芷的对面,正用杀人般的眼眸狠狠剜她。

白芷总算明白什么事儿了。陈石崇近日来收到匿名的情诗,今日是与那写情诗的女子在凤仙楼二楼见面,偏巧二楼只有她这么一位女子,便以为她是。以一句诗作为暗号。只是这一句也太过平常,是名传百年的诗,稍有学识之人都能对得上这暗号。

而裴九似乎是来为陈石崇做参考,也就是来瞎凑热闹的。谁知,熟人见面,分外眼红。他误会她是写情书的“落花”,而她这“落花”前不久还痛哭流涕地求他娶她,一眨眼功夫“化作春泥”护别的“美男花”了。

这真真是误会。她只是因一时贪吃,被邀凤仙楼的。

裴九语气僵硬地道:“你为何喜欢石崇?”

一旁的陈石崇咧着嘴,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我根本不认识他。”白芷狠狠地朝陈石崇泼了一盆甚凉甚凉的冷水。

陈石崇笑容满面的脸上瞬间僵硬如石。裴九哼了一声,“别顾虑我,谎言已然对我无任何意义。我已认清你的真面目。”

谁顾虑他了?她说的是真话!

忽然一阵疾步踩在木板上,一位女子毫无预兆地闯进他们的对话之中。她执起裴九的手,羞答答地低头,嘴角含笑,“奴家是落花。奴家来迟了,陈公子莫怪。”

白芷抖抖眉毛。原来落花是要报仇的柳如。只是她似乎搞错了对象?在一旁被晾着的陈石崇十分难过的看着搞错对象的美人柳如,他悲愤地道:“在下是…陈石崇。”

柳如怔了怔,征询地目光瞟了下白芷。白芷沉重地点头。

柳如表情僵硬地朝裴九地笑笑,“你是?”

“裴九。”

柳如深吸一口气,再朝快哭的陈石崇泼一盆冷水,“不好意思,搞错对象了。”

白芷竟能听到陈石崇心碎之声。

柳如垂下眼帘,一副少女情窦的模样,“裴公子,落花一直恋慕你。”

白芷听到自己心碎之声。

这慕屠苏才走几日,柳如便见异思迁,换目标了?

22重生——报复

裴九力道极大,狠狠甩开柳如柔软的芊芊玉手,“放肆,光天化日之下,男女有别,竟随意拉扯,成何体统。”裴九可谓是疾声厉色,分外刚正不阿。

柳如怔了一怔,显然此乃头一遭。她这些年来,样貌过人,倾慕她的男子如狂蜂浪蝶,她要风得风,要雨便是雨,一个满意的眼神,便能让那些男子为之疯狂。

这么多年,她那颗骄纵之心好容易有了心动,奈何慕屠苏弃之如敝屣,根本未放在眼里。如今,她放下羞耻之心,亦遭到谩骂,叫她这颗脆弱女子怎是受得了?

柳如压住自己预喷发的怒气,和颜悦色地道:“落花思君成疾,一时欢喜过头,还望裴公子原谅。”

“哼。”裴九完全不理会站在他旁边的故做娇弱状的柳如。柳如咬咬牙,一狠心,手扶额,抬头迷茫地望着天,“怎突然天在动,地在转?”

身子一倾,往裴九那儿倒。裴九闪得快,从座椅上跳了起来。于是,柳如倒在一直被泼冷水失去人生斗志的陈石崇身上。

白芷坐在对面,眼巴巴望着这出闹剧,不知这柳如是闹哪一出。

裴九睨了白芷一眼,不敢正眼看,也不知心虚方才对她的误会还是怎得,他拂袖道:“淫、妇!”

似乎裴九极爱说这两字?白芷不满他张口闭口一句“淫、妇”。她便道:“世间女子淫、妇居多,我劝出淤泥而不染的裴公子还是少出门得好,乖乖待在京城做个风流的少爷。”

裴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咬牙切齿,“白芷!”

“作甚?裴公子?”白芷朝他妩媚一笑,眨了眨眼,十足“淫、妇”的味儿。裴九怔了一怔,好似被人一击闷棍,有些闪神。

“咳咳。”已然坐在白芷对面的柳如以咳嗽让她收敛点。

裴九慢条斯理地吐出二字,“淫、妇!”便逃跑似的拂袖离去。

悲愤未散的陈石崇深情地望了一眼柳如,屁颠追随裴九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