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很快擦完,她走到屏风边的铜盆里净了净手,又捡了块手帕擦干,然后施施然转入屏风后。其间,没看我一眼,没说一句话。我心想这兰蕊皇后果然寡淡。不过她叫我过来,总归是有事说,总不至于就是让我看她擦兰花叶子的。

我继续耐心的等着,我等着兰蕊皇后从屏风后走出来,但是确实有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却不是兰蕊皇后。

王弗及,宗师级的人物,此刻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身素衣,半垂双目,面无表情,然而眸底是难以掩饰的悲戚。他的手上捧着一个锦盒。步伐沉重,走至我两步距离,跪下。

我惊诧万分。

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宗师王弗及出现了。

我从海上来(三)

“主子曾有吩咐,待他归去,便来寻您,护您左右。”说到“归去”,王弗及眸底的悲伤愈发浓烈。“这是主子嘱咐我交托给您的。”

我让他起来,接过那只锦盒,打开,满满是书卷。云玦收集编写的书卷。

“这些书卷,为何给我?”我的疑惑不止一点点。

“主子说,这些,本来就该是您的。”王弗及回复道。

我捧着书卷,望着王弗及,满怀不解。

他忽而抬起头,满目怜悯。

这种怜悯,我曾见过。在我初次见到他,他便给予我这样怜悯的目光。我想着,他的怜悯,始于何处?

“难道,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嘛!”像是鼓足勇气般,王弗及迸出了这么一句。

我侧着头,觉得今日这桩桩事情,都显得那么的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到了诡异的地步。

我记得什么?还是,我忘了什么?我等着王弗及提醒我,可是他只是沉默的看着我,目光渐渐变冷,最后如死灰。他退了一步,继续垂着眼皮,回复谦卑,以及那浓浓的悲伤。

王弗及,一生追随追随兰守轩,以忠诚满誉天下。兰守轩的死,恐怕对他来说也是覆顶的悲哀吧!

就如同金戈对梅若寒一样!

我想起了那个娆花深处走来风华绝代的男子,他几次在我梦里出现,而我只知道我与他仅有一面之缘。也许在很久以前,我也是见过他的吧!

我放下书卷,盖好盒子,望着一株株盛开的兰花,觉得无比心神不宁。

阁内安静无比,兰蕊皇后始终没有回来,我想着或许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她是望月国的公主,是兰守轩的妹妹,王弗及无法轻易单独见我,只好用了这个途径。

王弗及,宗师级别,留在我身边,至少不会再担心被劫走这样的事了吧。可是,兰守轩,为什么要将王弗及给我?

我望着王弗及,静静问道:“你以前,见过我?”

王弗及微倾着身子,双手握着垂于腹前,听着我问话,点了点头,说:“是。”

“什么时候?”

王弗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起了发生在七年前的春天的一桩事情,那桩事情显然在宗师王弗及的心里印上了难以磨灭的痕迹,所有细节,历历在目…

七年前的春天,荒海大陆的最南端,广阔无边的无际海汹涌澎湃。在那黑色的礁石上负手而立着一个玄衣男子,一眼望去,浑然一色。男子眉飞入鬓,却阖紧双眸,似乎正听着惊涛拍岸水浪滔天。愤怒的潮水拍击着他脚下的礁石,可纵使水势高涨足以覆灭一切,他却始终无动于衷,而他的衣衫更是无一湿处。

王弗及望着眼前的兰守轩,面无表情,眸底的一抹笑意转瞬即逝。如此年少,他便能将无上功诀运用的如此不动声色无迹可寻,这样浑然天成的内力放眼天下能有几人可相较?

突然间,兰守轩睁开眼,与此同时,一道道滔天波浪席卷而来,眼见着就要将兰守轩覆灭,只见那兰守轩身形一动,掠空而上。“破——”只听一声大喝,道道波浪犹如被一把开天辟地的斧头劈开般一分为二,而后急急像左右覆去。兰守轩身形落定,目光却一瞬不瞬的望着混乱的海面。

此时的海面景观相当怪异,刚才一分为二的波涛如今像是成了两道门,兰守轩便成了推开那扇门的手,门被打开,门后的风景却让人瞠目结舌。只见原本波涛的后面是一束刺目的白光,隐隐从海平面折射出来,泛滥了一大片海域。那道白光渐渐靠近礁石,光芒也渐渐变暗,依稀可见是一个如同白玉般质地的巨大物体。王弗及心生惊骇,恐生出变数,忙移行靠近兰守轩。

两个人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物体,忽略了渐渐平静的诡异的海面。

那个巨大的物体渐渐搁浅在不远处,它身上的光芒也消失殆尽。那是一只通体发白的龟,只见它缓慢的向着岸边爬行,而它的背上也突兀的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一只一人多长的晶莹的贝壳便从它的背上滑落下来。两个人都是目瞪口呆,却不敢轻举妄动

等到贝壳完全脱离龟背后,那道口子也慢慢愈合。而那只巨龟也慢慢退回到海里,直至消失不见。

王弗及尚未回神,身边的兰守轩已纵身飞落岸边,王弗及一惊,忙跟上。

那只贝壳紧紧密合,却散发着莹莹的光泽,只是边缘上却蒙着一大片血水。兰守轩转移视线,望着巨龟来去的路线,发现地上皆是淡淡的血水,想来先前劈出的一掌正好打在了它的身上。

兰守轩道:“如此巨龟,白皙如玉,也不知有了多少万年,恐怕早已成了精,也不知自己刚才十成十的一掌把它伤得要不要紧?”

王弗及只是打量着这只罕见的贝壳,不敢妄动,请示着兰守轩。兰守轩沉思片刻,道:“此等异象,不知福祸。”

“不如打开一看?”王弗及道。

兰守轩点点头,王弗及一挥手,从四处涌来几道人影。一色黑衣人,腰佩长剑,像兰守轩躬身行礼后,散在贝壳四周,只是几番动手都无法打开,又不敢使用内力怕震碎了壳体,于是最终无可奈何。

兰守轩看着天色已晚,觉得不能强求,于是命人将贝壳抬至一处不易被潮水冲走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安顿好后,兰守轩刚欲转身离开,腕上的红珠链突然断裂,散落四处,四处找寻后终是少了一粒。突然远方传来一声哨响,王弗及眼色一沉,兰守轩亦是满脸肃穆,四目相对,疾转离开。

几道黑影转瞬消失在沉沉阴影里。而王弗及不经意的回望,只见此时夕阳西下,染红了整个海平面,几只海鸟蹁跹,发出声声嘶鸣。而当最后一抹霞光落下时,那只角落里的巨贝慢慢的张开了一道缝隙,半盏茶工夫又慢慢阖上。

我耐心的听着宗师王弗及回忆往事,可是听到最后发现他给我讲的是他和兰守轩当年经历的一个离奇的事件,好似跟我问的问题一点关系都没有。

王弗及未曾在意我的疑惑,而是继续追溯着往事,一脸认真而庄重的模样。

七年前的秋天,王弗及跟随兰守轩再次来到南无际海的那片海域。那只巨型贝壳依然在,然而里面除了一根长发,空无一物。

到了冬天,兰守轩北归。那年冬天极其严寒,河面结冰,道路冻住,大雪不停,天上地下,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

那日,兰守轩滞留在一家山庄,站在廊下赏着雪景。然后便看到一个白衣胜雪的小姑娘,从雪里走来。她的身上,散发着一道淡淡的光,挡住了风雪严寒。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这位小姑娘,王弗及保持了警惕。因为这漫天冰雪里,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小姑娘孤身一人,实在诡异。然而另王弗及疑惑的是,这位小姑娘身上的气息,不似凡人。

兰守轩示意大家静观其变,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那位小姑娘越走越近。

走到三步之遥的距离,小姑娘顿住,抬起眼,直直的看着兰守轩,然后笑开了,她如释重负的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摊开手掌心,伸到兰守轩面前,说:“这颗珠子,是你的吧!”

她的手心里,赫然一颗当时兰守轩遗落的红珠子。

那串红珠链,对于兰守轩意义非常,所以他一眼认出了那颗珠子。只是那颗珠子当时遗落在了那片海域,未曾想被一个小姑娘捡到。然而那片海域极其危险,到达那片海域,要穿过茫茫的无望林。

无望林,位于地之南,素来有着地狱之林之称,有进无出。兰守轩进入那片海域,也是绕开了这片原始森林。然而那条秘道知晓者甚少,因此,这么一个小姑娘,如何进入的那片海域?

聪明如兰守轩者,想及那日那只巨龟,想及那日那只人长贝壳,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

小姑娘似是猜到他的心思,笑着点点头,静静说:“我从海上来!”

王弗及顿了好久,才又继续说道:“这便是,见着您!”

端茶杯的手僵硬,我霍然抬起头,望着王弗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极端的无法接受。

“你是说,我是躺在那只巨龟背上的那只一人高的贝壳里,一路从海上飘来,然后凭着那枚遗落的珠子,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寻到了兰守轩?”

王弗及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从海上来…我从海上来…仙游四海…云家人回到南方渡海而去…

难道,我真是那云家人?!

我深吸一口气,兰花浓郁纯正的香味入了肺腑。我相信我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信。我一直以为王弗及跟我讲着一个与己无关的离奇故事,赫然发现,女主角居然是我自己!

太离奇,太诡异,太荒谬,我表示难以接受!

王弗及不理会我一副好表情,依然淡淡的说:“我一直以为您已经不在了,没想到到底在主人去前来了。虽然您的容貌已和当时不同,然而我知道,您是您!”

王弗及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张嘴未来得及吐音便又闭上了。他轻声说:“苏王爷来了。”

我一怔,转过头,望着门外,不消一会,一袭华服的苏青云便从门口走了进来。

王弗及见到苏青云,收起了脸上乃至眸底所有的情绪,施了个礼,后退半步,不再说话。

苏青云温和一笑,说:“王先生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王弗及面无表情,淡淡说:“苏王爷客气了。”

苏青云眼锋一转,道:“不知王先生此番前来有何要事?”

王弗及纹丝不动,依然半垂眼皮,淡淡回道:“主子生前吩咐奴才待他归去之后将些物事交于王妃。”

苏青云一眼扫过桌上的盒子,道:“先生本是望月先帝手下,此番擅自前来留照皇宫已为大忌。所托之物即已交托完毕,苏某恳请先生行个方便。”

王弗及面容恭谨,苏青云言语却比他面容更为恭谨。只是王弗及的面容恭谨,却是浑身散发着让人不敢造次的气势。而苏青云言语恭谨深处,却让人听得到寒风瑟瑟。

王弗及认真听完苏青云的话,也听出了苏青云的言外之意,只是他依然纹丝不动,只垂着眼皮说:“主子吩咐,待他归去,奴才便是王妃的人。”

我是第二次听到王弗及说这个话,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满是诧异,心想我和兰守轩不过一面之缘,他为何把这么个宗师送给我,我以为苏青云也会诧异,哪怕只有那么一点微怔,然而我还是低估了苏青云的心理承受能力。

苏青云面色不变,若不是看向我目光带着询问,我会以为他事先已知晓这件事情。我看着他的温和笑容表示我也很茫然,表示悉听尊便。

苏青云看懂了我的意思,便对王弗及说:“苏某先行谢过,只是恐怕此事多有不便。”

望月先帝手下成为留照王妃的人,此是不便。宗师级别人物留在王妃身边,也是不便。前者容易让望月国那位小皇帝浮想联翩,后者容易让留照国主苏青哲惴惴不安。或许还有其他不便,不过我尚未分析出来。

苏青云的说的很委婉,不归拒绝之意实在明显。

“先生位列宗师来去从容,但苏某尚且发现先生踪迹,只怕他人亦已知晓。先生自是无所畏惧,可皇后娘娘可长处宫中。还望先生替皇后娘娘考虑。”又是一句话里带话。

王弗及不动,只是不经意的向我瞥了一眼,像是等着我的反应。

我刚想开口,却听得屏风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本宫无需他人考虑!”

话音未落,兰蕊皇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我想着她是一直在屏风后面还是听闻苏青云来了才出来?

苏青云施了个礼,笑容不改。

王弗及也向兰蕊皇后行了个礼,然后回归半垂眼皮状态。

兰蕊皇后座于主位,道:“娘家来人了,难道本宫见不得?苏王爷可将王妃送于望月不顾陛下怀疑,难道本宫还在乎私见娘家人引人揣测?”兰蕊皇后问得轻,但极具威势。而这话里之意更是表明她也知道苏青云秘密送我至望月国见兰守轩的事。

“本宫做的事,谁能奈我何!”又是一句狠戾的话。

苏青云微微一笑,并不应话,只是淡淡说:“典礼要开始了,青云先行告退。”说着向兰蕊皇后施礼作别,又向王弗及微微颔首,然后拉着我的手离去。

我被苏青云拉着,下意识的回头,见王弗及正好望着我,眸底满是失望。我心念一动,挣脱苏青云的手,提着裙裾走到王弗及跟前,轻声说:“你回去吧,给兰守轩守陵去吧!”

王弗及闻言,一怔,随后郑重行了个大礼,说:“谢夫人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云迟的身份在揭露

宫戏(一)

“你怎么找来了?”走出秋水阁,我问道。

“是袁起派人跟我禀报,说皇后娘娘召见你,我不知其用意,便来寻你。”苏青云解释说。

苏青云与袁起的疑惑一样,这位兰蕊皇后久居深宫不问世事,为何突然在秋水阁召见我?当然,现在这个疑问已经解决,兰蕊皇后突然出宫只是为了王弗及能单独见着我。王弗及见我是因为兰守轩临终吩咐将云玦的书卷交给我并让王弗及跟随我。为什么兰守轩要将书卷给我要让王弗及跟随我,这就成了一个新的疑问,而这疑问随着王弗及的离开暂时成了死结。

想着王弗及说的那些话,我的心情有些复杂。本想好生询问,却因苏青云的突然到来而打断了。

“你为什么不留下王弗及?”苏青云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想了想,我回答道:“王弗及一生追随兰守轩,如今兰守轩已去,他一定悲痛万分。长守灵墓以伴死者寂寞,或许,是他的愿望!你看他最后向我郑重行的那个礼,你看他说得‘成全’二字,可见我猜得不假。”

苏青云听闻此言,却不说什么,只紧握住我的手。

转眼,便到了举行典礼的地方。

苏氏宗族的典礼庄重而沉闷。我听了一会苏氏老族长晦涩难懂的言语,只听明白了一个叫苏澜的人继任下一任的族长。等到苏氏老族长演讲完毕,那位新族长苏澜又继续一番晦涩难懂。

站得一久,脚底发麻,腰酸腿痛,极为不适。再看看前面几列,各个身姿挺拔,纹丝不动。我只得宽慰着自己再再坚持。

鼎中焚着香,香烟袅袅里,祖宗的牌位森然。

我觉得一切陌然,而后再次油然而生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我还是觉得我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场面,虽然我出现在这样的场面代表我本人已经入了苏氏的族谱。对于这种形式上的认可,我只感到乏力。

我正走神,发觉有人牵起了我的手。是苏青云。他将我带至牌位前的蒲团,小声提醒我跪下磕头。我顿住脚步,惊诧的望向苏青云。

跪下?!

我想着我好像从来没有进行过“跪”这个动作。往年严家宗族举行什么,我都是抱病缺席,也没跪过什么列祖列宗。跪下磕头?我毕生的记忆里,可从来没有这种印象。

对于苏青云说的这四个字,我的心里生出了一种抵触情绪。这种情绪很微妙,却延迟了我的步伐,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苏青云看着我,眼神带着疑惑,甚至闪过一丝紧张。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有些颤抖。我想苏青云紧张什么,怕我不遵照苏氏祖制跪下磕头?那好吧,跪下磕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于是我对苏青云轻轻一笑,走到蒲团前,跟着他,跪下,磕头。

礼毕!

我能感觉到,苏青云舒了一口气。

各种叩拜,各种晦涩,各种冗长,等到典礼结束,日头偏西。

苏青云说这个典礼是苏氏宗族的新成员祭拜祖宗。他拉起我的手,站在一株依然枝叶繁茂的树下,轻声说:“云迟,如今你便是苏家的人了。”

我偏仰着头,看着他玉石般的眼眸,然后目光掠过,停留在他头顶那片树枝上。树枝上,一只鸟儿洗琢着自己的翅膀,然后扑棱一下飞出,消失在层层密叶中,惊落下一片树叶,正好落在苏青云的发上。我踮起脚尖,抬起手,拾下那片像云般的叶子,说:“这叶子甚是好看,和乡和青州都不曾见过。”

苏青云笑了笑,缓缓踱向前,说:“这是云槿树,极其珍贵,仅在宫廷可见。再过半月,云槿花开时候,香飘整个帝城。”

“道也是冬天才盛开。”我低低说着,想起了那片七日艳阳林。也不知此刻是否是如霞似火一片壮观。心生向往。

绕过一座嶙峋假山,走过一道小桥,来到一座亭前。

“王叔!”长公主殿下见着苏青云,从亭子里蹦了出来,满脸喜悦,待看到我,晴转阴。她出来拉过苏青云的手,将他拉至亭里,苏青云宠溺的抚着她的头,任她牵着进了亭子。

亭子里不少人,我只认识那个长公主殿下的生母勉妃,但并不妨碍我将注意力放在另一个人身上。

那一个人,浅绿如秋水晕染的袍子,白净如雪铺就的里衣,浑身素淡却不失色,如空谷幽兰,如雨后新竹,好一番风华气度。

“好出色的女子!”我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我盯着那位女子看,未曾留意他人的表情,耳听得一声爽朗的笑声响起,却是那位苏青哲陛下走了过来。他说:“紫烟姑娘确实是万里挑一的姑娘!”

我恍然大悟,心想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苏紫烟了,果然名不虚传!

再看看苏紫烟,再看看苏青云,果真是一对璧人!

苏紫烟侧着身,并未抬头,我颇为失望,心想只验证了兰竹雅性,还没亲见那芙蓉玉面。转而又想,或许我这样直直盯着人家看有点唐突佳人了,于是赶紧收回目光。目光收尽处,长公主殿下正凑在苏青云耳边说着悄悄话,眼睛瞟着我,并不友善,向是示威。我只是见着苏青云弯着身子,脸带宠溺微笑,觉得此情此景相当有爱。

苏青哲又说:“希聪,跟你王叔说什么悄悄话呢!”

长公主殿下抬起脸,说:“父王,我让王叔休了这个女人!我不喜欢她!”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只是有几个人震惊的样子表演的痕迹太重,让人一看就是蓄谋已久。等着某些人说些话,然后适时摆出演练了几多遍的表情。相比之下,长公主殿下一副胜利者的模样真是逼真极了,看来真是发自肺腑。当然,那位紫烟姑娘依然低垂着头,看不出表情。

苏青哲到底是一国之主,那抹震惊适时褪去,只听他笑道:“休得胡言!”

勉妃脸上带着尴尬,向我抱歉,说着年幼无知请海涵的话,然后训斥着她,但很显然,她的训斥如同春天的风,轻轻吹过,毫无凛冽感,毫无杀伤力。

长公主殿下不耐的说:“聪儿就是不喜欢这个丑八怪,师父多好啊!”

勉妃的脸上更显尴尬。

我突然觉得这个勉妃真是可怜,似乎对长公主殿下无可奈何,真正让我怀疑袁起说的她是长公主生母的话。

这时,有人前来禀报什么事,苏青哲听后摆摆手,对着苏紫烟说:“随朕去无极塔一趟。”

苏紫烟施了个礼,尾随苏青哲而去。依然只看得到那低垂的侧面,确也是如玉肌肤,光滑曲线,养眼的很。

在恭送远去的当里,我看着不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无极塔,不知道他们这般前去是为何。

刚才的话题被一番礼仪打断,等到目送苏青哲远去后,长公主殿下复又回想起刚才未完的话题,遂转身摇着苏青云的手,撒娇的说:“王叔,你不是最疼聪儿的嘛,你就依了我吧!她有什么好,都不及师父万分之一。她来了,师父就从苏园搬出来,再不带我去玩了。她来了帝城,师父连王府都不去了。师父从来不说,可是我看得出来她不开心。王叔,你那么喜欢师父,怎么忍心师父难过啊!”

长公主殿下充分发表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言论,顺便配合着面部表情肢体语言,真是精彩极了。

没有人打断长公主殿下对我的批判对紫烟姑娘的赞美以及看着有情人不能眷属的无奈。我看着苏青云始终微笑的耐心表情,终于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我摆摆手,说:“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一步。”宫殿那么大,赏景总比看着这无聊的戏码要好。

云浮跟着,气愤委屈的说:“长公主太过分了,肯定是有人教的。他们那些人是成心的,一个个等着看好戏!王爷也真是的,不站出来说句话,姑姑,我们该怎么办啊?”

我看着云浮那张纠结的脸,一笑,说:“既然知道他们是看好戏,那我们何必再上演悲欢。云浮,你又不淡定了。”

云浮看着我不温不火的表情,气得瞪红了眼。

袁起沉沉道:“王妃说的是。这里的人阴险的很,放个小屁孩出来捣蛋,羞辱王妃,挑拨王妃和王爷的感情。皇派的人乐意看这样的好戏,王派的人里面,有站在苏紫烟身边的,也会暗自窃笑。只可惜我们势单,不然如何让他们这般欺负!”

我看着袁起,诧异不已。

小屁孩,她说的是长公主殿下?不过这个称呼确实很合适。我心里想着,嘴上笑了。

不过袁起在这宫里这般毫无顾忌,是不是太胆大了?人家好歹是位公主。而且她说着什么皇派王派,一点也不避讳着什么,这是不是叫作胆大包天?还是苏青云分庭力争想着造反这个事实早就众人皆知并放在台面上讨论了?

作者有话要说:传说中的苏紫烟,等待她真正的大戏!

宫戏(二)

我想象着,觉得不符常理,造反篡位的事总该隐晦点,至少得遮掩着,你看人家苏青哲和苏青云见面时那副亲热的表情,所以我觉得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袁起果真是个胆大包天的人!

袁起听闻我的评价,居然轻轻笑了一下,让我很是吃惊,这位袁起姑娘可是常冰冷着脸呐!

袁起轻笑了下,说:“我们和乡四庄的人除了严乡长,什么皇亲国戚达官贵人都不放在眼里。”

我不解。

袁起继续说:“和乡严家是留照首富,而整个和乡却是控制着很大一部分留照国的经济…”

我听完点点头,有些明白了。和乡,或许真是传说中的富可敌国,而且据说和乡四庄高手如云,这么一个俨然独立一国的和乡,肯定让苏王室很是头疼。奈何整个和乡被打成了一个铁桶,和乡各家紧密围绕在以严素非为首的和乡领导人的四周,发展着经济,充实着实力,不给任何敌人任何可趁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