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执拗要强、心高气傲,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她不顾礼法、做出这般离经叛道的事来?

将笔搁下,取来书信仔细再看一遍,满纸皆是家常小事,但有一句:如今姐妹两地,为南北存身,慰当年痴道诳语当是可笑。

“南北存身”“痴道诳语”

当年她出生时,那疯道士曾有瓠芦之月一说,并妄言“此家女真凰伪凤,南北各命,可叹矣”。难道真如那道士所预言,大姐腹中的孩儿是

“陆原可在外面?”

“夫人只管吩咐。”陆原在书房门外回禀——自玉兰山那场虚惊之后,陆原再不敢轻易离开半步。

“你暗中跟着送信的人,看他们都做些什么,回来复我,记得千万不要让他们发觉。”

“属下这就派人——”话被君锦打断。

“你亲自去。”

“属下是授命保护夫人的。”上次玉兰山一劫后,他被将军垂训地无地自容,再不敢轻离夫人半步。

“我不出门,没人敢轻易来犯,你只跟踪他们一日即可。”因为明天一早他们就会回去——

“是。”陆原只好同意。

他一离开,君锦低头再看一遍书信,该怎么回呢?

陆原跟踪的结果是——这些人的活动范围很广,但表面看似乎只是简单的购置北货,询问些无聊家常而已,并没什么奇特之处,倒是身手都相当不错,即使陆原这般的功夫,也不敢靠得太近,他们的警觉性很高。

刘家虽是富庶之家,但不可能有这种身手的下人,尤其还是这么普通的信使,可见当中问题不小啊

隔日一早,君锦在花厅召见了那三个“刘家信使”。

君锦摆出了主母之姿,状似无意道:“我还有几样东西要带给大姐,此刻正在云州运来的途中,你们且在燕州再住上三五天,待东西备好,一并带与大姐。”

三人自然无可推辞。

待三人退下,君锦招来陆原,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交给大同皮货的尤管事,让他即刻按信上所说的办理。”

陆原不明夫人要做什么,但也只能奉命行事。

大约五日后,北货街的趣闻妙传——罗家主母打翻醋坛,在府里大发脾气,硬是自云州将罗瞻赠予林家小姐的礼物要回来,并胡搅蛮缠写信给战事正忙的罗瞻大闹,听说罗瞻回信叱责了妻子一番,这传言委实好笑,因为好笑,所以传得颇快,罗武安惧内这名头是坐实了。

“娘子干吗非要败坏自个的名声?”在得知整件事后,阿莹很奇怪君锦的做法。

一旁的陆原也恍然大悟——原来夫人数日前让尤管事做得就是这件事,只是为什么?

君锦的纤指在书案上交替着敲击几下,“我这是遂人所愿,既然有人想知道武安的近况,何不从了他的心呢,也省得他们打听地那么辛苦。”恐怕城里不只那三个信使,还有更多人在打听罗瞻的动向——这就是说,前线有了什么异样。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至少先虚晃一招——

可惜了她那块好玉——前日里她将一件心爱的玉饰扔到院子里“发脾气”,当下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当真以为将军又做了什么惹怒夫人的事。

她似乎很对不住林铃,居然平白又利用了她一次,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情势所迫,一时间她真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发脾气,方才利用了女人之间的这点事。

“夫人,刘府信使在花厅侯禀。”香坠儿在门外小心翼翼地禀报,前日里夫人看过一封书信后,突然勃然大怒,连续几天脸色都不好看,即使是她也不敢轻易涉险,怕哪里不顺眼,被夫人训斥一顿。想来必定又是将军做了什么事惹夫人生气了,这两天外面有不少风言风语,看来似乎不是空穴来风。

将军也真是的,有这么漂亮又持家有道的夫人,他怎么还不满足,男人啊,唉!

“先给他们上茶,我换身衣裳再过去。”

“是。”香坠儿退下。

同样是花厅,同样那三个信使,君锦意兴阑珊地将要带回给姐姐的东西一一交给那三人,待他们刚一退下,便交待陆原跟踪他们至城外。

傍晚时分,陆原回身复命,“果如夫人所料,不只那送信的三人,城外十里的惦集镇上,还有十多人等着与他们汇合。”

君锦听完此话,翻账本的手停在了当下,眼神晦暗不明

大姐腹中的孩儿果真是那人的,只是不知姐姐是否知道他在利用她来打探武安的消息姐姐,千万不要,若你也背我而去,我该怎么办?“陆原,前线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周蜀亲自派人打探罗府消息,定然是武安出了什么事,他的生死不但关系着燕云一地的安危,更关系着罗、田两家鏖战的倾向,所以周蜀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吧?

“夫人只管安心,将军他——”被君锦的眼神止住话尾。

“不用了,你什么也不要再说。”他的生死既然那么重要,定然不能让更多人知道,即使是她,也会有受制于人的时候,毕竟除了他,她还有不少在乎的人,孩子、亲人、朋友,每一个都不能出现危险,所以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为好。

陆原低头,夫人果真是夫人,如果说先前他还会因为她在生活上的挑剔、商人的小市侩,以及出身不以为然(他起先是对她有个人成见的,并曾一度认定通晓大义的林小姐更适合将军),在跟随她之后,诸多事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位行事低调,几乎从不出头的夫人果真配得上燕云女主人的头衔,而且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甚至有时候还会有女人的狭私小报复,不过她却为将军做了不少事,而且还是大事,若没人说,恐怕外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吧?

女人是依赖男人而活,反过来,男人也一样依赖着女人和家在活,贤妻不一定非要通晓大义、举案齐眉,像夫人这般对丈夫小肚鸡肠,跟对手小施心计,不害人但也不轻易被人害的女子,确实值得将军视之为唯一,幸运的人焉知不是让人幸运的人?

他很想告诉她前线多么凶险,但不能,也不愿

☆、六十六 突如其来的变故

“逃难”这两个字似乎未曾在君锦的人生里出现过,即使当年大周欲亡,她也能安然自在地做着她的大家闺秀,衣食住行没有因嘈杂的乱世而受半分影响,但自从遇到罗瞻后,她的人生似乎就出现了严重的偏颇——在林岭风餐露宿,到延州家破人亡,居鹿山更是几乎倾巢而覆,如今还头一次尝到了何谓“逃难”。

深秋时分,前线传来捷报——罗军攻克重镇东仓,未及庆祝,燕州便遭遇了重兵围堵——罗、周联盟瓦解,周蜀联合西侯赵家共灭罗武安,所举得义旗由“讨田贼”改成“讨罗匪”,连横遭遇合纵,罗武安在与田军生死决战时,被同伙出卖,与此同时,林岭外的胡人也接续南下,罗家的燕云政权霎时杵在四面楚歌之中。

政权没有君子小人之说,有的只是利益分配。

不管罗武安如何防范,这结局仍是在所难免,想变强就必须要面对这种四面楚歌的局面,没有任何强者是一帆风顺的,所以不管他如何神勇,依旧要面对失败二字。

没人知道罗武安现在身置何处,即使是他的妻子也丝毫没有头绪。

但在离开燕州的第十天,罗夫人君氏终于得到丈夫那边传来的消息——请她远赴大营。

由那几个亲卫的脸色来看,他的情况很不好,所以她在见他之前是做了一番心里准备的。

尽管如此,在看到他的刹那,她仍是忍不住踉跄了一下——这哪里是她的丈夫!血肉与铁甲粘合在一起,脸都看不清,这人还活着吗?

“夫人保重。”陆原因避嫌不敢伸手搀扶,只能嘴上安抚一句。

军医老姜头来到君锦跟前,道:“刚被迷昏,恐怕得睡上一会儿。”

一旁的亲兵解释道:“东仓攻克时,将军遭暗箭所伤,箭头带毒,伤势未及处理便领兵去玉箸打算援嘉盛将军,途中周军反叛,三千子弟被周蜀两万人团团围住,只剩下不到两百人,将军是被卫兵从死人堆里拖出来的。可——将军一醒来就打算再去营救嘉盛将军,没人拦得住,属下没办法,只好请夫人来”

君锦缓缓跪坐到丈夫身边,手指碰触一下他青紫的唇片——

“嘉盛怎么样了?”

“玉箸县已被周军所占,探子回报,玉箸七百骑兵全军覆没。”亲兵说罢抹一把嘴角的血水,或者是泪?

全军覆没眼神一闪,两滴眼泪落至袍袖,望着丈夫紧闭的双目,叹息,“你该怎么办呢?”嘉盛若真得不在了,他该怎么办?

兄弟、伙伴、知己,他在这世上唯一能够心灵相通的就是那个聪明、爱说爱笑的嘉盛,若他不在了,以后让他怎么办呢?

“夫人,解毒的药粉已请林小姐配好,只是不知该如何让将军饮下。”老姜头将药粉递到君锦脸前。

君锦看一眼那只黑釉的瓷瓶,缓缓伸手接了过去。

门口,林铃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掀帘子进来——她是傍晚时被云雨接过来的,因为军中的大夫只能配制简单的解毒药粉,东仓城内又乱,也找不到好大夫,就算找到,他们配的解药也不敢轻易用,所以只能飞鸽传书相对比较近的云州求助林铃,至少她是可以相信的。

“把他弄醒吧。”君锦轻道,至少得让他先把解药喝了。

老姜头、陆原等人互看一眼,老姜头掏出一只嗅瓶放在床上人的鼻端,大概一刻后,床上的人鼻息渐重——清醒后便要面对全身剧烈的抽痛。

眼睛尚未睁开,拳头却已握紧,随即缓缓坐起身,因为血凝造成的阻碍,罗瞻的眼睛只能半开,第一眼看到的自然是坐在身前的妻子。

君锦扯唇凄笑,“药,先吃了,至少有力气上战场,行吗?”

他没说话,只余粗重的呼吸声。

君锦伸手打开瓷瓶,将药粉和进药汁,喂给他喝下去。

君锦示意老姜头给他包扎伤口,而她则起身出去——给他做饭。

汤包,当年认识他时,她做给他吃过,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吃——含在口中烫烫的,没舍得吐出来

做好端到他身边,当着所有人的面,以手喂食他——她从没吃得这么邋遢过。

直到所有汤包吃罢,他倏然起身,她及时抓住他的佩剑,“至少不要放任生死,哪怕只有一点希望,也请你活下来。”她知道拦不住他,所以不拦他,只求他至少不要放弃希望。

他们是夫妻,但不代表他会把性命寄在她跟孩子的身上,他是罗武安,之后才是她的丈夫,她不能跟他别的东西争,那对他也不公平,他并不是为了小家而活着的人。

“为什么不拦他?你拦得住的。”望着远去的烟尘,林铃轻道。

君锦缓缓摘□上所有首饰,以白布绑好发辫,“没人拦得住他,能拦得住就不是他了。”

“他会死的。”

“是,所以你看——”指着发辫上的白布,“我都戴好孝了不是?”苦笑。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她不难过吗?“他是意气之争,他肩上挑着燕云的重担,不能死。”

“他是人,也可以自私,如果连自己的生死都决定不了,这燕云要不要又有什么关系?世人可以骂他、怪他、感叹他有勇无谋,同样,他为什么要顾那些世人怎么看,大义连神仙都可以因香火稀疏而生气,他又为何不能意气用事一次?”

嘉盛与他结伴行至此,是唯一一个与他心灵相通的知己,为知己死,又何妨呢?

三日后。

玉箸小镇,十里方圆,五千铁甲死守,两千残兵强攻,红河流血,土坡溅肉,箭四散,马凌乱,狼烟迷漫

这是她第一次置身战场,第一次直面何谓马革裹尸。

君锦踉跄着爬过乱尸,望着丈夫的背影,没有上前,因为他身前躺着一个人,头枕着马腹,手攥着箭把,一动不动,那人姓罗——跟他的姓,刚做父亲,尚没来得及成亲,他说过将来会赠一半城池于他安家,兄弟同辖燕云,一个守南,一个守北,想不到其中一个会在这块小到在地图上几乎无名的地方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她没见过男人哭,尤其他这种没哭过的男人,很可怕,像整个世界垮了一般。

一直以来,他都是坚强的,自小如此,没有父兄做他的支撑,更没人替他遮风挡雨,仅有的只是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可以说嘉盛是他的心灵支柱,如今——这支柱没了,他是一个人了,往后天高地阔,却再没人能与他并肩作战,畅谈古今

“让他走吧”她近前,阻止他的手继续掐地上人的人中,“不要让他为难了。”

他甩开她的手,谁的话都不愿听。

他怎么可能死?说过要一起横行天下的,他怎么可能在这种小地方就死掉?

四岁,他第一次见到还在襁褓中的他时,他只有四岁,那是个弃儿,他记得很清楚,那双伸出破棉被的小手揪住他的头发边扯边哭,四岁的孩子会有父亲的感觉吗?没人知道,但他从那时就有了做父兄的责任感。

他给了他自己的姓氏,而他也待他如父兄——是这小子第一次让他有了身为男人的责任感。

然后,一直到现在,他们彼此无条件信任对方

原来这就是失去亲人的感觉,他体会到了,终于体会到了人生第一次茫然。

男人坚强吗?不,他们很脆弱。

罗瞻魔障了,不吃饭,不睡觉,不说话,只一味地战斗。

他变了,变成了真正的讳莫如深、嗜血如命,如果连妻子都不能阻止,还有谁能阻止他?没人。

史书上说,逐北之主“料敌合变、出奇制胜,声震天下,但穷兵黩武,过犹不及”。

近不惑之年方才转性,为权适用,真正成就一方之主的心智,为时尚早还是为时已晚?

改变,无奈而为之呵——

☆、六十七 三年

曾辉来时,恰巧君锦回去带孩子过来,两人错过了。

罗瞻把火葬的骨灰坛子交到曾辉手上

“将他葬在玉箸吧,歇身之处,埋骨之所,他说过的,死在哪儿就埋在哪儿,以后我也过来陪他。”把瓷坛交回给罗瞻,“劳烦大哥给他选块好地方。”

罗瞻不语,收回瓷坛。

玉箸山下,背山面水,龙虎之地,一方坟冢独立于南坡上,视野无比开阔

罗家二代一字排开,定睿、慕君、定方、公然,四个娃儿披麻戴孝跪在墓前,没人吱声,也没人嚎啕。

“公然,给爹爹敬酒。”曾辉扶着刚满周岁的罗公然,在父亲墓前倒上三杯酒。

后面依次是三个侄儿,接着便是袁阗、齐山、秦玉等罗军中的高级将领。

待一切礼节完毕之后,曾辉对罗瞻道:“大哥,公然请您多费心了。”

罗瞻瞅着她没吱声,君锦也攥住她的手腕不撒手,因为她这句话太吓人。

曾辉拍拍君锦的手背,“放心,我不会寻死,只是孩子的父亲既然是文武通才,他的儿子自然也不能太差,待在我身边,他没有机会变成通才,在大哥身边他会,两岁之后,我会把他送回罗家。”看着君锦,“那时,就麻烦你了,当母亲,你比我强。”

夕阳没落,月辉渐起,众人渐渐散去,唯独罗瞻屹立不动。

君锦扶曾辉上了马车,一时不知该怎么劝慰她

木轮滚动,车渐渐远去,一束冷风钻开车帘,从这儿看出去,那坟冢慢慢远去,曾辉突然捂住双眸,低声呜咽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爱这个可爱的男人,他们才刚开始,他刚让她有了做女人的自觉,却在这时抛下她走了

“他怎么能这么快就走?”搂着君锦的脖子,趴在她肩头呜咽,拳头轻捶着君锦的后背,“我多想追过去质问他,可又不能”

君锦只能伸手在她背上安抚

弦月倒钩,犹如笑眉,像是那个爱笑的大男孩在天上笑看着他们一般——

一骑自东向西飞来,路过马车时丝毫没有停顿,直到墓前,方才踉跄而停——

一只带血的包袱自马背上落下,一直滚到墓碑前。

云雨自马背上跃下,站到罗瞻身旁,对着墓碑低道:“二师兄,小妹做不了什么,只摘了那周将的人头,与你送行。”

一旁的罗瞻蹲到墓碑前,将自己佩剑压在了碑前——

“大师兄,杀周蜀,算上小妹一份。”

罗瞻拍一下师妹的肩膀,“会的。”只是要等到灭了田序之后,意气用事,一次就够了,下面他不会再做意气用事的事,灭了田序,方才能称霸北方,方才有能力南下,方才有机会再次意气用事。

这是誓言!

解了燕州之围后,直到灭了田序,占据东阳,罗瞻再不曾妻儿面前出现过。

近三年,即使路过燕州他也不曾进过城——他在跟自己赌气吧。

“公然真聪明,来,告诉娘娘,这个是什么字?”

小家伙望着纸上斗大的“辈”字发呆,这字好多笔画,叫什么来着?

趁罗公然发呆的空档,他身旁的罗定方赶紧大喊:“BEI。”极力争取得到母亲赞赏的一瞥。

“定方认得了?好厉害。”不吝夸奖,并没有因为疼爱罗公然而忘却了自己的亲子。

罗公然嘟起小嘴,瞪着笑嘻嘻的罗定方皱眉,两个小人儿自从第一次见面就比到今天,也难怪,他们年纪一般,同睡一张床,同一个书桌,同一个老师,甚至衣服都要一样的,所以谁都不能比谁更聪明,男人的世界就是如此,没有平等,只有强弱——

“夫人,将军回来了。”已嫁做人妇的香坠儿仍在君锦身边伺候。

君锦习惯性答道:“请他在花厅等候——”声音戛然而止,她说谁回来了呆望着香坠儿的笑脸。

香坠儿狠狠点头,“是将军,将军他回来了。”

君锦呆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从怔愣中回神,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检视自个的衣袍、发鬓她该以什么样的表情迎接他?

“娘,将军是谁?”罗定方不理解母亲做什么要团团转。

“啊?他是你爹啊。”

爹?唔,他终于有爹了,往时只听娘亲念叨,原来还真有其人啊。

罗定方拉起罗公然的小手,“走,看我爹去。”

两个粉嘟嘟的小家伙慌忙跳下椅凳,往前院奔去。

此时罗瞻正在书房看战报,先见到他的是几个大孩子,长子定睿,次子慕君,以及曲迎春的儿子曲敬恩,长子定睿时常跟着齐山、秦玉到前线去,所以经常能见到,其余两个到是三年来头一次见到,都长高了,像大孩子的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