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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笙一怔,竟觉得“太子爷”这三个字好久没有听到了。

此时她才恍然,她竟真的将自己关在门里整整五日,而这五日,太子爷也没有来找过她。当真从了她的愿,让她多静几天。

她无声吁了口气,缓缓摇头,“不必了,明日大宴,爹一定顾不上别的事。哥哥选在明日就是为了避开别的官员。且若是让爹来说教,哥哥一定更加疑惑,更想要刨根究底。”

“那……”云书觉得有些奇怪,“太子爷呢?你为何不说太子爷?”

锦笙将回帖拿给她,“让人送去丞相府罢。我大概知道怎么应对了。”

云书斟酌着接下回帖,匪夷所思她竟一个字不提太子爷,思忖了片刻,她咽下了想要关切询问的话。

也好,再也绝口不提也好。

锦·忽悠·机智得一痞·笙

景元帝大摆筵席款待柔然使臣这日, 刑部侍郎特意告了个病假, 锦笙也早早地在风月楼里定好了雅间, 摆好了酒菜。

安怀袖敲了门后, 见锦笙正倚着窗边, 一只手闲闲地抓着一壶酒, 对着嘴小口小口地灌着, 他稍一拱手施礼,“锦兄久等了,刚回了趟家, 将朝服换了,耽搁了些时间。”

“不久,我也是刚到。你来得时辰刚好。”锦笙放下酒壶, 也冲他回了一个拱手礼, 微笑道,“坐罢, 这里都是自己人。”

安怀袖与她对坐, 思忖了下, 拿起桌案边的酒壶, 给自己倒了一杯, 再给她斟满一杯, 然后举杯道,“今日我要问的,或许会唐突了锦兄, 先在此赔罪, 还望锦兄配合,勿要怪我。”

锦笙赶忙举杯,“能帮上安兄的忙是我的荣幸……”这么文绉绉地她实在膈应,一顿,她偏头道,“咱们也不必这么你来我往地问候礼数了,有什么要说的,这杯酒之后,敞开了说罢。”

语毕,她先一饮而尽,安怀袖亦是随着她一饮而尽。

安怀袖果然不再拖沓客套,放下酒杯后,开门见山,“我这次约阿笙见面,是想问问关于前兵部侍郎李承运的案子。阿笙应该也听说了,前几日李承运在官道上无故被杀之事?”

“满大街都在传,我当然知道。”锦笙笑道。

“那阿笙可知道,”安怀袖凝眸看她,“那具尸体,并不是李承运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锦笙笑得更灿烂,“既然不是李承运,那这个人是谁?为何要顶替李承运去死?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个人不是李承运?真正的李承运又到哪里去了?”

她一口气问完了他所有想问的,倒让他怔了一怔,随即恢复神色,仔细揣摩着她的表情,道,“这个人是谁,刑部还在调查之中。想来是有人要保下李承运的命,才刻意找了个替死鬼想要蒙混过关。尸体的脸部被划伤数道,又被扔进水中浸泡过,面目全非,歹徒想要混淆视听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安大哥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找到真正的李承运?”锦笙故作不解。

安怀袖墨眉微蹙,“我来找你,是想问你,这件事,是不是天枢阁做的?我当你是好友,所以才直言相问,希望你不要骗我。”

果然不是按照常理混官场的主儿,过于清廉正直,过于赤诚忠心,没有点防人之心。

锦笙摇头,已经料到他撑不过三句就会坦言相问,叹了口气,她反其道而行之,问道,“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安怀袖凝视着她,缓缓点头。

“一,你们刑部为什么会接手大理寺的案子?这么大的案子到了刑部,为何这新来的尚书大人不亲自受理?”锦笙从容地将桌上所有的杯子都翻起来,挨个儿斟满酒。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安怀袖看着她斟酒的动作,“这个案子是个麻烦,别人推脱不及。”

“知道是麻烦还接,我夸你一句缺心眼儿不过分罢。”锦笙笑,“你知道麻烦在何处吗?”

“李承运已经官拜三品还遭人官道截杀,杀他的人必定大有来头,若是真的查清了真相,或许不仅不能将此人缉拿归案,还会得罪此人,自身难保。但若是查不清真相,这么大的案子没有个水落石出,陛下定会怪罪。”安怀袖眉间皱得更紧。

锦笙将酒杯依次排开,递给他一杯,示意他喝,而后道,“错了。”

她拿手指点上第一杯酒,“或许大理寺卿是这么想的,”又点上第二杯酒,“刑部尚书也是这么想的,”继而点上第三杯酒,“所有人也都是这么想的,等着看你的笑话。”

她拿回安怀袖的杯子,指着他的空杯子道,“但你不能这么想。因为——别人的杯子里都有酒,你的杯子里却没酒。”

“什么意思?”安怀袖皱紧眉头,不太明白。

锦笙从容一笑道,“是你买.凶在官道截杀的李承运吗?”

安怀袖当即摇头,“当然不是!难道不是你派……”

没等他说完,锦笙便将空杯子翻过来给他看,“对啊,人不是你杀的,你不必心虚。你的杯子里又没有酒,清清白白,可等着看你笑话的人杯子里都有酒啊。”

安怀袖似有所顿悟,恍然明白过来,却又蹙眉,“你是在暗示我,是他们买通天枢阁杀的李承运?是谁?”

他恍惚想通了些,锦笙是在用杯子里的酒比喻买.凶杀人这件事。没有酒,就是没有买.凶。

锦笙却摇头,纠正他,“不,你先牢牢记住,天枢阁和这件事没有关系。”顿了顿,她继续道,“你不管买.凶杀人的是谁,总之,这些人的杯子里都有酒,杯子里有酒的人把案子推给了你,然后抄着手在一边儿看你的笑话,作壁上观。”

“可是,就算这群想看我笑话的人是买.凶杀人的歹徒,也不可能全都是啊。”安怀袖狐疑地凝视她,眸中透出迷惘。

锦笙毫不在意地用手从一排酒杯上滑过,气定神闲道,“现在你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你说他们是,他们不就是了?自打他们把案子的受理权从自己的手上推给你,他们的杯子里就斟满酒了。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嫌疑人,都可能买.凶杀人,你说谁可能是,谁就有可能是。”

安怀袖终于明白她什么意思了,心中微有轻蔑和愤懑,他别过眼,“我为何要玩弄权术?又为何要构陷他们?”

“因为他们都等着看你的笑话啊。”锦笙不疾不徐地道,“这并非构陷,因为不是你说谁是买.凶杀人的作案者,谁就一定是。只是可能是。”

安怀袖沉吟思索,想通了她的意图。

锦笙不管他想没想明白,接着解释,“你把矛头对准他们,他们一定会说不是自己杀的人,让你拿出证据来,证据怎么找?现场既然毫无痕迹,那你便只有闯入‘这些买.凶者’的府邸搜查,天翻地覆一顿好搅,总能搜出点儿什么龌龊事儿来,哪怕与你受理的案子无关,也够这些人提心吊胆的。”

她指着那排斟满酒水的杯子,事不关己地道,“最好搜查的时候能带上一两个御史言官,找到点儿什么就往大了说,你看看哪个被搜的不哭着跪着求你放过他们?这种完全不留痕迹根本无从查起的案子,就得拿来这么玩儿。”

“可若是他们反咬一口?”安怀袖虽然不赞成这种歪门邪道,但对她说的这种玩法倒有几分好奇,便挑眉问。

锦笙将第一杯酒推出去一小步,“你是安丞相嫡长子,又是独子,你看哪个不想活的还敢反咬一口?他们不也就是想着你是安丞相之子,才心安理得地把这个案子推给你的吗?你放心,没等你真正带人闯入府邸,他们就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想要主动把案子接回来。刑部尚书你还是不要得罪了,毕竟是直接上司,直接推回给大理寺。烫手山芋一扔,你独善其身。”

安怀袖低头一笑,缓了缓神,静静地抬眸看向锦笙,沉声道,“可……我为何要将案子推回去?我身为刑部侍郎,既然接手了这个案子,就一定会将它查得清清楚楚,就算得罪人,也绝不姑息。”

果然啊果然,锦笙暗叹自己真是把亲哥的心思摸得门儿清,不按照常理闯荡官场的人,就得要逆着来。

她笑了笑,接着道,“我方才只说了第一个问题,还没问完,你稍安勿躁。”

安怀袖沉着气,拧眉看她,静等着她再发问。

“二,你方才猜测说是朝中重臣雇凶杀人,于官道截杀李承运,对吧?”锦笙挑眉笑问。

安怀袖沉吟点头,推测她要说什么,先她一步道,“锦兄不必劝我了,这其中利害关系我已经捉摸得很清楚了,就算背后这个人再如何权势滔天,我也要把他揪出来,绳之以法。我宁可得罪小人,也不会去做小人。”

锦笙闭眼故作高深地摇头,又睁开一只眼偏头看他,笑意盈盈,“错了。”

她将所有杯中的酒水都倒掉,只留了一满杯,继而拿出茶壶,打开茶壶盖。

她指着斟满酒的杯子,“这是李承运,”继而将一个空杯子丢进茶壶,“这是被抛入江河的尸体,”接着又指着另一个空杯子,“这是雇凶杀人的幕后主顾。”

一顿,她抬眸看向安怀袖,“假如你找出了这个幕后主顾,指着江河里捞起来的这具尸体说他买杀手截杀朝中重臣李承运……?”

这次,不需要她解释,安怀袖就已经明白了,他瞳孔微缩,盯着茶壶里的“尸体”,又盯着茶壶外面完好无损的“李承运”。

“明白了吧?”锦笙笑着将那杯“李承运”端起来抿了一口,然后道,“你可以发现这具尸体不是李承运,人家也可以啊。你当场告了他,他当场就可以辩驳,买.凶是买.凶了,可又没杀人,人家有钱买着玩儿不行啊?反正死的又不是李承运,你告他什么?”

“可是,那具尸体也是一条人命,不管他的目的是杀掉李承运还是别的,总归他枉害一条人命,就不能姑息。”安怀袖的眉头越拧越紧,说完之后大灌了一口水。

锦笙点头,把玩着手里的杯子,“他可以说是从乱葬岗拉来的一具尸体,本就已经死了,只是拉来顶一下,你又能奈何?只要死的不是李承运,以一位大臣在朝中的能力,杀个普通人然后洗罪不过是托个人情而已。”

安怀袖握紧拳,怒目而视,“难道就让他这么逍遥法外?”

“是不是逍遥法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若是能让这个人伏法,纵使你被他使小人手段惦念上,我也不会多劝你。但如今可想而知,你根本奈何不了他,既然奈何不了,还要去揭开这个真相,你这不是得罪人、等着被人收拾吗?”锦笙笑得灿烂,从容不迫。

扎心了阿笙(本集阿笙高帅)

反观安怀袖, 他捏紧拳, 敲在桌上, 冥神深思着。

锦笙就这么安静地抿酒等着, 不扰他, 清闲着。

好片刻之后, 安怀袖才睁开双眸, 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我知道,说到这个份儿上还不懂变通, 实在太迂腐,但我若这般轻易就改变了主意,想来阿笙也会看轻我。所以, 就算最后的结果只是我平白得罪了人, 我也要知道真相。不为讨回公道,只为真相大白罢了。”

他的话音刚落, 锦笙便是一脸早有预料的表情, 也不接他的话, 自顾自笑道, “三, 你说李承运还活着, 那么活着的李承运去了哪儿?又是谁要找人顶尸劫走他呢?”

安怀袖镇定不少后,思路也明晰了些,他直视锦笙, 道, “三个推测:一、李承运自己买凶来杀自己,就是为了制造自己已经死了的假象,脱离朝堂;二、幕后主顾想要制造李承运已死的假象,于是故意买.凶杀人,再将李承运劫走;三、杀手杀人时偷梁换柱,违背主顾意愿,私自用假尸顶替李承运。后两者或许是为了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消息,将他囚禁起来了也说不定。”

锦笙微一挑眉,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第三个倒是猜对了,不过他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猜到这位主顾是谁。

轻笑一声,锦笙点头,“没错,想来也就这三个可能。无可否认的是,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指向一点——这位兵部侍郎的身上,藏着足以让他致命的秘密。”

她不再解释,因为这个对于安怀袖来说很好想通。

因为诈死本身就带有迷惑性,李承运不管是自己诈死、还是被动诈死,脱离朝堂,目的都绝对不是混迹官场太久想要告老还乡这么简单,这个人设个局让所有人包括皇帝都以为他死了,说明他本身是一种威胁,只有他死,这个威胁才能不存在。

不论是李承运本人,还是别人,只要设局让李承运诈死,就说明这个人想要让觉得李承运是个威胁的人放心,然后自己带着这个秘密隐去。

安怀袖想通了这一点,不禁皱起眉,“李承运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呢……竟然会有人为了这个秘密,不惜让他诈死。”

“错了。”锦笙笑吟吟地将茶壶里的杯子捞出来,然后与其他杯子一字排开。

“又错了?”安怀袖凝神看她,“错在哪儿?”

“你的重点搞错了。”锦笙将第一个杯子里斟满酒,“这是已经死了的‘李承运’,”手指点上茶壶,“这是幕后主雇,”又点上一个空杯子,“这是现在的你,”继而为另一个空杯子倒满酒,“这是未来查清了事实真相的你。”

安怀袖紧盯着她的手指,看着她用手指一一抚过那些亦有酒亦无酒的杯子,惶惑不解,“这回,又是何意?”

锦笙将“已经死了的‘李承运’”推出一小步,又将“未来查清事实真相的安怀袖”推出一小步,淡声笑道,“原本你的杯子里没有酒,所以你现在安好无虞地在我面前说着毫无畏惧的话,但等你查清了事实真相,你的杯子里就有了酒,然后……就和已经死去的李承运一样了。”

她口中的一样,是杯子里都装满了酒,亦是说,他也会和李承运一样,被人雇凶暗杀。

安怀袖如醍醐灌顶,瞬间汗毛立起,他捏着鼻梁冥神,让自己不至于那么失态。

锦笙顺势再给他来上一击,“既然你已经想明白了李承运是因为背负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才被杀,那你也应该知道,等你查清真相知道了这个秘密,你也一定活不成。这就不是得罪不得罪人的问题了,而是……既然你知道了秘密,你就必须死。”

她稍作一顿,拿起杯子稍用力敲在茶壶上,待玉质的杯子碎裂成渣,她才道,“他在暗,你在明,你若是硬碰上去,无异于以卵击石。小人伎俩和官场手段你或许无所畏惧,毕竟安丞相还摆在那儿的,但江湖杀手、持刀刺客你却是防不胜防,就算再给你多十倍的侍卫随从,你也未必躲得过暗杀这一劫。”

她语调轻快,神色恬淡,一只手撑在下颚,偏头望着她这位哥哥,等着他作出选择。

外间传来歌姬们吊嗓子练唱的婉转声音,此时却膈应得人心里发慌。

安怀袖睁眼,怒目而视,一掌拍在桌上,“无可否认,你说得很对,但是你说得这些也恰好证明了一点——天枢阁和幕后雇主有关系,李承运就是你派人杀的,可对?”

本以为能在锦笙从容的脸色上看到一丝变化,却不想她听了这句话之后,只是低头轻声一笑,将腿屈起,一如那些世家中的纨绔公子做派,勾唇看着他,“对,李承运的确是我派人杀的。我本就没打算瞒你,也不想骗你,但向你坦白之前,我必须要将利害分析给你听。你若仍执意要一意孤行,那……”

她的话还没说完,安怀袖便愤懑地拍桌站起身,瞪了她一眼,一脸“我就是要一意孤行揭发你哪怕你是我的朋友我也绝不姑息”的表情,提步要走。

没等他跨出第一步,雅间的门“砰砰砰”地被挨个撞开,紧接着,一群身着黑衣腕扎弩.箭的蒙面人齐刷刷出现在门口,将已经架好的弩.箭箭头全数对准了他!

安怀袖震惊之余目眦欲裂,环视一圈后,猛转头瞪向锦笙,满眸的不可置信,“你什么意思?!”

“方才你一进门我就提醒过你了,”锦笙拿起酒壶对着嘴灌了一口酒,意在重复他进门时的动作,“这里都是自己人。”

安怀袖气极反笑,“我当你是朋友是兄弟,你却原是有备而来?”

锦笙不作解释,将酒壶放下,用手肘抵住膝撑在下颚,“既然让你知道了是天枢阁杀的人,若不将你在此处一箭结果了性命,难道等着你回去派兵?你如今落在我手里,我将你杀了,再把这里收拾得了无痕迹,然后拍屁股走人,又有何妨?”

安怀袖深吸一口气,似是冷静了些许,“杀人偿命,你本就该为你做的事付出代价。你以为就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来风月楼与你晤面?你今日在此处杀了我,明日就有人找上门。”

锦笙笑得十分无害,起身走到门口,又转过身偏头看他,“好啊,那我们换个方法。我随便将我们今日晤面谈论的有关李承运被杀的事情添油加醋报给朝堂上的线人,再让这位大臣早朝时参你一本,诬蔑你就是幕后雇主,来风月楼与我会晤就是为了李承运被杀这一单付清尾款,你会怎么样?”

“身正不怕影子斜。”安怀袖抬起下颚,朗声道,“你也说了,父亲是当朝丞相,你以为胡乱编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能将我处置了?”

锦笙拍手称赞,笑着夸道,“可喜可贺,来这一趟你总算学到了点儿什么。官官相护确实好用,可你不能就指着这一招。因为,物证可以是捏造的,但我这个人证……却不能捏造。”

语毕,她右臂反手抽出身后那蒙面人手腕上的弩.箭,猛地一把扎进她自己的左肩,愣是眉毛也没皱一下。

在安怀袖猝不及防的震惊之下,她接着笑道,“你在天枢阁雇凶杀人,事后赖账,我争辩不过被你反插一箭,你说我若是顶着伤去作人证,你杀人未遂,安丞相还能保得了你吗?”

“锦笙……你?!”安怀袖既担忧她正汩汩冒着血的伤势,又恨她竟如此卑鄙,还无耻地将奸计在他面前理所当然地说出来,一时之间不知所措,被她的言行堵得心口直泛疼。

锦笙盯紧他,“你瞧不上阴损手段,我也没有多喜欢,但你混迹官场,一味地刚正耿介,只会遭到他人构陷。你说的不错,身正不怕影子斜,无愧于心就好。可世间那么多小人,你无愧于心之余,也要懂得保全自身,免得落个凄惨下场!”

话至此,安怀袖怔愣住,似乎明白过来她方才的那两招,是在呼应前面她说过的第二、三个问题的结果。

倘若他继续追查下去,他最后必然不是如第三个问题结果那样被人暗杀了事,就是如第二个问题的结果那样,得罪小人被小人构陷。

正如锦笙方才威胁他,说要诬蔑他就是幕后雇主,或将他就在此处私杀了事。

一样的都是他一身正骨枉作黄土,不仅不能将歹徒绳之以法,还会倒搭进自己。他们会逍遥法外,而他却已经身死殒命。

“这一箭,是我为我的卑鄙向你道歉,我并不想杀你,也不想骗你,但也不想看着你去送死。”锦笙抬手,示意蒙面人退下,而后自己也转身离去,“你若是想得明白第二、三个问题,就该按照第一个问题的答案那样做,把这个烫手山芋扔了。身在官场,使一点阴谋诡计没什么不好,自保也没什么错,如你所说,凡事无愧于心就好。”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整个雅间内就只剩下了安怀袖一人,空荡荡地,寂寥得可怕。

***

出了风月楼的锦笙坐上马车立刻往天枢阁去了,她顶着箭伤也去不了别的地方。

她一早吩咐云书拿上薛行风的药箱在马车里等着她,此时撩开帘子,一把被云书揪住了耳朵,“疼疼疼!!我有伤、有伤有伤!!”

云书这才松开手,气急败坏,“我以为你要如何对付他,却不想是扎自己一箭,你还嫌自己最近受的伤不够多是不是?”

锦笙长吁一口气,坐上马车,吩咐往天枢阁去后才解释道,“依照安大哥的性子,不会那么容易被洗脑去做那些他向来最不屑的龌龊事儿的,必须软硬兼施。且我这一箭是当向他道歉,对不起让他做了包庇咱们天枢阁的小人,当然要插狠点儿了,万一没把他给感动着儿,我们天枢阁可就玩儿完了!嘶……好疼……”

“你真是……”云书虽嘴上嫌她,但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这一招确实厉害。阿笙连安怀袖的退路都给想好了,不会要他亲自包庇天枢阁,而是让他把这个祸事儿丢给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也不算太为难他。

直到回了天枢阁,进了房间,云书还在絮絮叨叨,锦笙无奈安慰她,“这箭上又没毒,我自己下手还是知道几分轻重的,养养就好了。”

“阁主,你吩咐盯着今日宫中动向的探子传消息回来了。”门外有心腹书婢敲门询问,还待要再叮嘱几句的云书缄了口。

“进来吧。”锦笙将衣襟撩起,低头系着绳结。她是安排了兵奴潜伏在宫宴上,以保护帝后以及柔然王族和使者的安全,以免被义父的人行刺杀之事有机可乘。

书婢将手中卷起的纸笺呈上,锦笙接过来,挥手让她下去。

书婢颔首,而后又迟疑地停住了脚步,思量了片刻后道,“阁主……奴婢还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既然开了口,就说啊。”锦笙抬眸,挑眉看她。

书婢皱起眉,道,“今日宴席上,太子殿下和……萧太傅家的千金……定下亲事了……陛下圣旨,封萧家小姐为太子正妃……”

一语未尽,满室皆静。

云书缓缓低头,看向锦笙,想说什么,顿了顿,又不知该如何说。

好片刻,锦笙才点头,垂眸看向手中的纸笺,“……那柔然公主和霍家那位呢?”

书婢拧眉,轻声回道,“茹公主封侧妃,许以平妻之位。霍家那位,倒是未被提及……”

义父总是阴狠中透露着骚操作

云书拧眉, 握住锦笙的手, 想了好半晌, 挤出一句, “阿、阿笙……要不你先休息一会儿罢……有伤在身不宜操劳……”

锦笙抚着额闭目冥神了一会儿, 抬眸示意书婢退下, “你先下去, 我有事要和云书说。”

书婢颔首,不再多说就退出了房间。

云书在她面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道, “阿笙,你若是难受的话……”

话还没说完,锦笙便淡声开了口,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何一直对太子妃位势在必得的霍连翘连提都未被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