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座垫、小篆、竹简、漆陶器、琉璃、直辕犁…等等物品,必须客观地说一句,穿到汉代是幸福的,因为这里的东西基本上都有了雏形,但都有非常大的改进余地,随便一个后世常见的提议,在这里都算是划时代的进步了,因为有雏形在,改进起来也方便。难怪穿过汉代的人都能搞风搞雨,有那么多发明创造,实在是天时地利条件太好了。

马具也不例外,汉代还没有高桥马鞍、没有马镫也没有马掌。只是,私心里,韩嫣并没有改良这个时代的马具。过早地提出这些建议,能不能引起重视还是两说,自己还想把改良马具作为北击匈奴的一张底牌,到最后再掀开的,这年头可没有什么知识产权的说法,而且这东西极易仿造,要是传到匈奴那里,乐子就大了。至少,得在第一次大规模北击前,保住这个秘密。现在有雄心的景帝已经快不行了,在抓紧时间安内、教导太子,有雄心的武帝还是个孩子,还在学习怎么在皇位上坐稳。所以,韩嫣也只有努力学习如何骑在装备原始马具的马背上,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自我安慰说,这样的装备都能练好了,换上了先进的马具不是就更好了么?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处置完人事安排,确定自己的地盘处在自己掌握之下以后,韩嫣开始按照自己的意愿改造生活。

先是居住环境,三进院子前头是会客、饮宴的大院,中间一进是自己的卧室、书房,最里面算是内宅母亲带着韩说先住在里头。这便是主宅了,左右两边还有厨房、库房、仓房、马厩…韩说自己的宅子现在是空着的,得等他长大了再搬过去。

第一件事是整理卧室,之前已经打发人收拾过一回了,照时人的标准已经是不错的了,只是不能让韩嫣满意。早就想按着自己的想法布置一间舒适的屋子了,以前条件不允许,现在能让自己使劲儿地折腾了,韩嫣分外卖力。

唤来八名新任心腹,韩嫣开始自己动手收拾屋子。

因为是守孝,比较朴素,全是布制的卧具,铺着白茅草席。韩嫣命针钱上的媳妇丫环加厚了铺盖,不能在料子上改进,就多铺盖几条被子。底下铺的白茅草垫子也再加了两层,常常晒一下防潮铺着也暖和,睡的还是布的、底下铺的也是草,钻了礼法的漏洞。至于衣物,不能在质地上改进,便在质量上改进,加厚、常洗晒。借着沐浴斋戒的名头,正常的洗浴也没少了半次,卧室旁间出一间小房间,吊高了一个水箱,连着莲蓬头,时隔十二年后,韩嫣再次洗上了沐浴,韩宅里的个人卫生条件在大汉朝算是极好的了。多年来自己积攒下来的图书也在按类别放好,其中包括了拷贝汉朝皇家图书馆和资料室的许多极珍贵的书籍文件,都是韩嫣的宝贝。

接下来是厨房!天地良心,韩嫣不是个挑嘴的人,来到汉代吃着什么都是水煮的饭食,也能安慰自己说水煮的比油炸的健康。直到连着吃了好几个月的水煮青菜,韩嫣终于受不了了,实在不行,来个清油炒青菜也行啊,可汉代用的是动物油脂,守孝得戒这个。以前吃的饭食还能有点油腥,因为是煮食荤气不重,味道不错还能吃得下去,加上自己不能做主,也就没琢磨素油的事儿,现在实在扛不下去了,又不想破戒,逼急了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翻了了植物油这么一档子事儿。于是韩嫣打算自己动手弄点素油出来,荤油不能吃,吃素油总可以吧?

于是,一大早,韩嫣便在一群人的惊疑之下向厨房走去。

到了厨房,看得他想把这几年吃的全给吐出来!旧式的厨房怎么看怎么不卫生,食物原料全堆在一起、熟食和生食放一块儿、半个葫芦做成的水瓢内壁坑坑洼洼的满是黑垢、碗筷倒是放在食盒里装着可洗碗洗菜的木盆已经被水泡得发黑了…

于是,植物油的事放后,整顿厨房先。老规则各归各位,一样一样分开摆好。

“生食、熟食、素菜、以后有了荤菜也一样,各归各的类,都给我分开摆好。切生食、熟食、素菜、荤菜的案板和刀具也要分开,不许一把刀切所有的东西!”

厨房管事儿的阿春嫂忙点头应了。

“水瓢、水盆全换成黄铜制的。地面、灶台、案板全给我打扫干净,厨子厨娘必须拿碱洗过手才能动手做饭,碗筷须得用碱面洗过再用热水烫过才能用。缺的东西,一会儿拿我的批条,去账房领钱买!”担心费用问题的阿春嫂松了一口气:“全听主子吩咐。”

“水缸三天刷一回,水瓢、水盆一天一清理,厨房的人都给我穿围裙、套袖、戴帽子,总之,我不希望在我的厨房看到有污垢存在!”恶心感让韩嫣的口气很不善。

“喏。可,啥是套袖啊?”阿春嫂颤巍巍地发问。

“…”倒忘了汉代似乎没有普及套袖,“我会让针线上的做好了送过来,这个不用你们担心。”

“喏。”

“我会随时抽查,做不到的给我等着!做好的有赏!”在众人一迭声的答应中处理完这些事,韩嫣终于平复了心里的恶心感。

紧盯着厨房的大扫除,在完成后又盯着厨子做好了饭,韩嫣方才离开。“今天大伙儿都辛苦了,朝食各加一枚鸡子。”贫乏的时代,能有一枚鸡蛋的加餐都让他们高兴。韩嫣敢打赌,其中有不少人是打算把这枚鸡蛋带回来给孩子吃的。只是韩嫣不是圣母,无法做到博爱众生,只能在不影响自己生活的前提下改善别人的生活。

回到自己房里,吃着放心饭,韩嫣又开始在心里琢磨素油的事情,后世常见的几种植物油,现在都还没有影。要说花生榨油是最普遍的,可花生的原产地不是中国,现在正在海洋的另一边儿茁壮成长,油菜多在江南,可以用的就只有豆油了。大豆倒是有很多,只是不知道豆油的制作方法,不过也应该离不开一个“榨”字吧,满天的电视广告里不都是“压榨”来“压榨”去的么?多试几次好了。

看着一堆不对路的产品,韩嫣心中第一万次忏悔以前看穿越文时不仔细,看穿越前辈“发明”东西时,都是跳过过程,直接看结果,现在轮到自己,才明白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

干黄豆只能被压成粉,PASS!回过头,侍立一旁亲自打下手的阿春嫂看着一堆豆粉敢怒不敢言。

黄豆放水里泡开,天太冷,成冻豆子了,PASS!阿春嫂看韩嫣的眼光就像是在看败家子。

放热水里,被煮熟了,PASS!已经麻木的阿春嫂开始面无表情了。

放温水里,时间长了,生出豆芽了,刚好加菜!阿春嫂的眼睛开始睁大了,重新审视主子。

再泡,等豆子圆鼓鼓的时候,拿出来,放磨里,做出豆浆了,也拿来改善生活!点点头,阿春嫂开始推翻以前论断,认为主子还是有点能耐的。

想了想,再放点卤,做出豆腐、豆腐脑来了…刘安这时还没做出豆腐来呢!了不得的“发明”!厨房总管阿春嫂开始崇拜韩嫣,让韩嫣的心情从尴尬转为得意。

不过,我这不是一直在磨么?应该“压榨”啊?原来是方法用错了,再来!

失败了N次之后,仗着自己小有家产,每次糟蹋的豆子也不算多还能弄出点有用的副产品来,下头人也听话,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韩嫣给试出豆油来了。有道是会的不难、难的不会,做出来之后,韩嫣真想抽自己,就是把黄豆泡开、炒熟、再放到特制的石槽里压榨,出了的油沉淀,上面的清油可以吃,剩下的渣还能喂猪呢。

做出豆油之后,韩嫣一家的生活得到了改善,母亲、外婆赞不绝口。韩嫣拿出一些豆油作为奖励,奖给部分诚实肯干的奴婢,并且许诺,只要做得好,他还会在年底继续给大家发奖。

找到了制植物油的方法,韩嫣还拿芝麻榨了点儿香油出来,满院飘香,引向一群人尖着鼻子往厨房方向闻。不过这回出的油少,韩嫣也就没有拿来赏人。并且下令:“制作方法绝对不许外传!庄子上能制这些东西的消息,也不许外传!乱说话的剪了舌头去!”引得底下一阵寒颤。

当然,这只是放狠话,韩嫣还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不过,看底下人的表情…大家估计是当真了被罚做苦役的几位前任管事,现在还在扫厕所呢,大家能不相信这主子的决定么?许是主子想拿这些好吃的新东西赚钱呢,谁敢坏了他的财路?

其实,韩嫣还真没想到要拿这些东西换钱,就算长安比较富庶不用考虑购买力的问题,那么在什么地方开铺子、挑谁去经营铺子(商人在汉代被视为不体面的行业,地主、官员、有爵位的人是不会亲自做买卖的)、不管是买铺面还是租铺面都得花钱、还要雇人、处理原料与销路的问题,还有,如果赔了怎么办?即便赚了,难保不会被权贵盯上这门生意,麻烦就大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事情传出去,韩嫣可就算出名了,而韩嫣目前最想做的,就是隐姓埋名!做出植物油来只是为了改善生活,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可不是为了给自己找麻烦。刘彻有了新伴读,韩嫣要是在这个时候再闹出点事来吸引大家注意,会不会给人以不好的想法?

这些都是要顾虑的。

第24章 继续

转眼春耕的季节到了。汉代用的是直辕犁,直长柄,不灵活,韩嫣前世小时候曾经到农村走马观花玩过几次,见这犁与后世用的不同,脑子里蹦出一句高中历史课本里挺有名的一句话“唐代农业科技最大的发明进步就是曲辕犁和筒车”旁边还配了张图。一拍脑袋,招呼来庄子上的木匠,开始改造生产工具。

木匠上当差的就是张老汉一家了,老汉五十多岁,算是高龄了,身体却还好,手艺也不错,带着三个儿子,一个十岁孙子跟着他学手艺。韩嫣找来张老汉:“张伯,有件东西要麻烦您老给做出来。”

张伯连称不敢:“主子尽管吩咐。”

韩嫣道:“我看这犁不太好使,您照我说的,给改一下。”

虽然韩嫣没做过木匠活儿,好在也不用他亲自动手,只描述了一下大概样子和功能,提供一个大概的思路,就让张伯一家自己动手做了,具体细节也交由他们自主完善去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张伯听了韩嫣的描述,心里一合计,很好!没想到这主子除了会做饭还会当木匠。“这活儿包在老汉一家子身上了。”便着手做了。

很快曲辕犁就做出来了,配上两脚的耧车,韩氏庄园的耕种速度提高了两倍。虽然是在个二半吊子的指导下做的,好在理念比较先进,动手的工匠技术还能过得去,效果也很好。极大地促进了农业的生产,也让庄上奴婢看韩嫣的眼神多了更深层次的敬畏。有威严的主子遍地都是,有威严又看起来近乎全知全能的主子可不多。仍然是不许外漏,每日清点,用完了再交回库房。这东西泄漏出去,对政府的震撼力比一点儿豆油大多了,以农立国的时代,改进生产工具也算是一项功劳的。工作者张老汉一家得了一匹布的奖励。

趁着大家没有质疑的当口,韩嫣又让人做了椅子、单取椅子的上半截结构做了个环形的靠椅。汉时也有倚靠工具,不过是呈直线形的,摆在手边,直白的说,就是个半边扶手,自然没有环形靠椅舒服。至于椅子,只能在院子里坐了跟屋里的家俱不配套,汉代家具低矮,这椅子鹤立鸡群,根本就没有能跟它配的桌子。马扎倒是比较常见的东西,也做了几个精致一些的。从此,韩嫣想装斯文就席地而坐背靠靠椅,想要舒服就坐椅子上,想到田间地头表示关心生产就拎着马扎。

有了曲辕犁,韩嫣便想接着做筒车。经过实地考查,想法不成立!筒车须用大木支架,造型又比较大,用的木材较多,庄子上一时凑不齐。再者,筒车须得建在有急流的河边,这条倒是符合了,庄子地理位置不错,旁边就有条水流比较急的小河,方便取水灌溉。可配套设施不行,筒车汲上的水得经过沟渠流到田里,庄子上也有沟渠,只是比较浅,配合桔槔使用的。筒车的汲水量大,搞不好就不是灌溉,而是水漫金山了。于是,只能先修坝挖渠。被罚做苦力的几家人家算是倒了霉了,着实做了一回苦力,被放在挖渠第一线。

韩嫣看着一堆人挤在田里劳作,管事的延寿在一边巡视,韩禄在一旁解释:“有人看着,底下的才不会偷懒耍滑。延寿这孩子是奴才的侄子,监工倒是有一套。”

监工?韩嫣半天才想起来,这地是自己的,奴婢也是自己的,产出的东西除了发给各家的口粮也是自己的,这样的劳动积极性不高。第二天,天刚亮韩嫣便召集了所有人再次开大会。

“从今天开始,各家按能耕作的田亩数,自领一片地,跟禄叔报备,对照往年的产量,各管一片儿,比往年产出多的,多出的部分三成归各家所有。少的,从年底得的粮食、赏钱里扣。年景不好的时候酌减定额。”

嗡的一声,底下炸开了。这次韩嫣没有说话,只是笑看着。

终于,有人忍不住发问了:“主子,这是真的?多出的粮食能拿三成?”

韩嫣颔首笑道:“这是自然。”

“年景不好的时候也能少交粮食?”

“不错。视年景而定,年景差的自然不能让你们贴补。”

下面的讨论声更大了。最后,终于静了下来。

“那,主子,各家怎么领地呢?”有人小心地发问,“一年领一次么?”谁也不想自己头一年花力气养肥的地,第二年被别人捡了便宜去。

“自然不是,先领十年不变,种得好的,再接着领。连着两年没种好的,我要减他的地或者收回来交给种的好的人。”

奴婢们终于放了心,开始合计自己家的劳动能力,哪块地比较好种,然后向韩禄等几个管事申报。原监工韩延寿被派到韩禄身边学习管家本领,为以后管理韩说庄园做准备,算是安抚了韩管家叔侄。

隔天,便划定了各家承包的范围,看着庄子里一片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韩嫣极是得意,这样不用人看,劳动效率还高。小岗村的叔叔伯伯们真是英明,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限的。

韩说生日过后,全家的日子便不那么难熬了时间渐渐进入了夏天,天气渐热,睡草席布被、穿麻衣也不显得冷,身体上好受多了,食物品类也渐渐丰富了起来,韩嫣在春天的时候还拿荠菜配上蘑菇、鸡蛋皮儿、豆油、盐做馅儿,包了顿饺子,吃的人直说好。

他还借着一日三次给父亲上香、上供品,完了沾点福气的理由,把一日两餐硬改成了三餐。

整天靠在靠椅上,逗已经满周岁的韩说讲话,或者看着被羊奶、鸡蛋喂得圆胖胖的宝宝满地乱爬。母亲和外婆连阿娥都说韩说长得跟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只是看起来,咳咳,比韩嫣更像男孩子一些。十几年了,已经忘了自己刚穿过来时候的长相,韩嫣满脸黑线,看看满地乱终爬的韩宝宝,圆圆的、胖胖的,藕节一样的手臂,粉嫩的脸颊,大大的黑眼睛淡淡的眉毛,配上挺翘的鼻子菱形的嘴,萌暴了!都这样了,还比自己小时候像男孩子,那自己…在别人眼里得是什么样儿啊?纠结…

这时候,安慰来了在韩嫣对他喊了几千遍“叫哥哥~哥、哥。”之后,韩说回了句“得得”。母亲、外婆开怀大笑,韩嫣倒在地上抽搐了。

然而却也高兴,亲自下厨给韩说做饭。数次阻拦无效的母亲和外婆只能由着他去了,况且韩嫣做的饭比这时人做的都强主要是烹饪方法要好,其实韩嫣的水平拿到后世,也就是个中等,同样数次阻拦无效的阿春嫂也只能眼看着韩嫣进了自己的地盘。

一只鸡蛋加一小碗水、少许盐、一点糖水(这时的糖杂质多,韩嫣又不太会处理,只好拿水化开了,沉淀后,加木炭吸去杂质,直接用糖水提味),一点儿葱花切得碎碎的,撒在上面。上蒸笼,蒸个半盏茶的功夫,取出,淋上香油。就是小韩说极爱吃的哥哥牌爱心蒸鸡蛋了,这孩子吃煮鸡蛋会噎着,自打韩嫣做了蒸蛋以后,便再也不吃煮鸡蛋了。

抢了乳娘的工作,端着小碗,拿着小银勺子,一小点儿一小点儿的喂韩说。小韩说吃得非常幸福,最后一口蒸鸡蛋下肚,字正腔圆地吐出两个字:“还要~”

韩嫣的脸拉了下来,臭小子,哥哥叫不清楚,要东西的时候倒干脆利索。

“韩宝宝,你说什么?!”

韩说又来了一句:“哥哥~”乐得韩嫣把他抱起来亲亲又蹭蹭,一边儿闻着奶香味儿,一边诱哄:“乖,再叫一声哥哥就给你做去。”

韩说歪歪脑袋:“哥哥~”

“哎~”韩嫣高兴了,“乖哦,哥哥给你做去。”颠颠地又做了一碗蒸蛋,看火等鸡蛋熟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这小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聪明了?

时间进入仲夏,农历五月,已经很有些热了。庄子上有人得了疥疮,皮肤极是难看。韩禄上报,韩嫣听了便说:“请个大夫来瞧瞧吧,别再是疫病就不好了。”医疗卫生条件差,小病也容易变成大病,要是个传染病就更糟了,这个庄子说不定都得给烧了。韩嫣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建起的家园给毁了。大夫来瞧,看过了说是不严重淋上石灰汁,多洗两次就好了。一群人才松了口气。

这时,韩嫣才知道汉代已经有了石灰了。

石灰,别名垩灰、石垩、白灰,可入药,只是没什么人用来刷房子。让韩嫣知道了之后便命人拿来粉刷屋子,好在他还有点儿常识,知道往里头兑点胶,然后在屋里烧炭盆烘一下,等墙面干了之后再住进去。刷过石灰的房子看起来雪白亮眼,配上什么颜色都觉得鲜亮。看得一群人啧啧称奇。母亲私下嘀咕说,这白色不太吉利,被韩嫣一句:“清清白白的,没什么不吉利。”给压下了。真的,21世纪房子全是刷成白色的,人民生活水平、平均寿命什么的可比汉代高多啦。

六月的时候,刚被修理了不到半年的韩家宅子便又被粉刷一新了。

因为用了石灰粉刷完了屋子,连熏香都不用了。以前以为古时大户人家熏香,尤其是小姐绣房里熏香是为了那味道,其实不然。很多情况下,是因为古时条件不好,熏香主要是为了防蚊虫、时疫的。如今,家里卫生状况极佳,韩嫣终于摆脱了刺激自己鼻子好多年的香味儿,夜里睡觉分外香甜还是自然清爽的好啊。

第25章 和解

正在韩嫣想接着收拾屋子的时候,又有事儿发生了。

“中元五年六月,天下大潦。”

雨水自从韩家宅子被粉刷完之后便没有正经停过,水利设施、抗灾条件不如后世的汉代,连着三天的大雨,便足以令全国上下担忧涝灾了,如今已经下了小半个月了,连绵不断的雨水,下得人心惶惶。好在今年庄上的人细心待弄庄稼,麦子已经收了,田里新种的粟也已经抽穗结实,不至于出现绝收的情况。

下雨是骑不成马了,韩嫣便把骑马的时间用来下田巡视。一看之下,有些哭笑不得,原本为了满足筒车要求而深挖的进水沟渠,现在成了排水沟,因为挖得深,排水效果好,河边又修了坝,田里的庄稼除了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以外,倒没怎么受淹。真是歪打正着,韩嫣决定继续加强水利建设。

回到宅子里,召来了先前被罚做苦役的几家人:“你们的渠挖得很好,看来是用了心了,以前也这么实心地做事,不就没有这几个月的苦了?从今儿开始,你们先不用做重活了,秋收以后,你们也领一块田,跟别家一样,老老实实地当差。过去的事就算翻过去了,好好儿干,做好了,再当回管事的也不是不可能,明白了吗?”

被半年苦功折磨得老了五岁不止的几家人,没想到还有翻身的时候,确是喜出望外,忙叩头谢恩。

“这半年你们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每家也领半石粟吧。”年初时候的福利可没有他们的份。

被生活压弯了腰的人再次伏在了地上。

到了七月,大雨才渐渐止住,太阳露出了脸。可惜,已经有些迟了,很多田地减产,只得补种些豆子抢点口粮。韩家的田庄倒是没有这样的情况,收获依然可观,也应景地种了点瓜菜。

金秋八月,很是凉爽。这天,韩嫣吃完晚饭,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却发现东面天空在发红!

次日,派出去打听消息的韩延寿带回了消息未央宫东阙失火。

韩嫣一听,赶紧让韩禄叔侄分头传话:“最近没事儿,谁都别往长安城里乱跑,采买的先停下,过了这阵子再去。”其实,没有他放行,一般人也不敢偷出庄园,而且,庄园基本上自给自足,也没有那么多东西要采买。

时间进入九月,未央宫失火事件渐渐平息。

嫡母大人和兄长大人的生日是同一天,都在九月,分家的第一年,这生日礼尤其要重视。韩嫣、韩说生日,侯府都使人送了重礼的,连母亲的生日也得了礼物。韩嫣和母亲、外婆商量,挑了二十匹上好的内赐的帛,配上一车自己庄子上产的鲜货,丧期忌酒就不送了,又想了想,嫡母大人的礼里加上一对金簪、一对玉簪,兄长大人那里把豆浆、豆腐的做法抄了一份,韩嫣一家三口便来到了弓高侯府。

许是当家作主,气度变大了,又或者住城郊的母子三人一向安分守己,没有乱蹦碍眼,更深层次的原因,大概是要争的目标父亲大人,已经不在了,爵位、家产也已经有了归属,嫡母大人的态度好了些,兄长大人本就是和韩嫣的攀比心态作祟,想引起父祖注意,如今两位都不在了,他又得以继承家业,算是两位对他的一种肯定,敌视的心思自然也就淡了。退一万步讲,两方现在都是孤儿寡母的,再互掐,谁都得不了好,大家都不是蠢人,自然要考虑改善关系。互致贺礼便是相互间的和解信号了。

只是兄长大人的脸色腊黄,显然有点营养不良。客观的说,兄长大人的身板在经历了大半年的艰苦生活之后,居然还能挺住,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彼此都在守孝,也没有走动,你们过得如何了?”嫡母大人首先表示关心。

韩嫣忙直了身子:“谢太夫人惦记,大家过得都还好。我瞧您的气色也还不错。”

“不过是混日子罢了。”嫡母大人摆摆手,“前阵子大雨,你们那里收成如何了?你们没旁的收入,有什么难处,便回来说一声,毕竟是一家人,府里除了田产,还有铺子的租税,能帮的我和你哥哥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韩嫣对嫡母大人和长兄大人各拱了拱手:“庄子收成还好,春天里沟渠挖得深,倒没涝到。”

兄长大人挑挑眉:“没涝着就好。”言语间有些没有力气,看来身子是不太好。

“这是说儿吧?长得可真好,让我瞧瞧。”嫡母大人招手。母亲忙把韩说抱了过去,逗他叫太夫人。

“长得跟嫣儿小时候挺像的。”嫡母大人评价。

“是。”母亲应道。

兄长大人皱着眉看了一眼韩说,又看了一眼韩嫣,细想想,轻笑道:“这个倒长得像个男孩儿。”说完眉花眼笑地逗韩说,韩宝宝也居然露出没长全牙齿的牙龈笑得流了口水,还说:“哥哥~”

“嫣儿整天弄好吃的逗他,他才喊哥哥,今天见到侯爷居然不用人教。”母亲很是惊讶。

“韩宝宝~”韩嫣压低嗓子逼近了威胁。结果,韩说居然一扭头蹭进韩则的怀里了!他们俩倒投了缘!再看看兄长大人一脸得意,韩嫣的脸更黑了:“别想再让我给你做蒸鸡蛋!”韩则也非常配合地一转身,把韩说给藏到了身后。

“这样就很好,你们父亲去世,就剩你们兄弟三个,本当友爱才是。”嫡母大人开口了,年长的两个都有点尴尬,只有小韩说还在两个哥哥中间来回蹭。

沉默了一会儿。韩则道:“祖父、祖母和父亲的祭日相近,来回奔波的麻烦,过年的时候你们住过来就别走了,祭完了再回去吧,反正你们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说完又觉得自己先开口有些丢脸,扭过头去跟韩说玩去了。

韩嫣抽抽嘴角,从袖子里抽出张帛书,递给嫡母大人:“太夫人,这是我没事儿在庄上弄的吃食,拿黄豆做的,虽是素食,却是滋补养人,小弟和母亲吃着都长胖了不少,孝期不能吃荤的,这个正合适。您瞧着能用,就做来试试。免得有人瘦成了麻杆儿。”斜瞟了兄长大人一眼,又正襟危坐。

“好。”嫡母大人忍住笑,“我吩咐下去,今天的哺食,就是这个了。”

“只是,这方子千万别传出去了,弄得满城风雨就不好了。咱们还在守丧,能不惹人注意就不要惹人注意的好。”

嫡母点点头:“这个我省得。”

“还有件事儿,得跟您商量。”

“哦?”

“我拿豆子做出了油…”

“什么?”一直竖起耳朵偷听的韩则忍不住插话,“豆子也能出油?你开玩笑吧?”

骗你有钱拿么?韩嫣冲他翻白眼,引得韩则开始挽袖子,韩嫣个人认为,韩则想做这个动作都想了十几年了。

“好了,你别打岔。”韩则被他娘给拦住了,只得也回了韩嫣一个白眼。“嫣儿,你接着说。”

“喏。豆子是真的榨出了油。您想,这豆子又不值什么钱,能榨出油来,这里头便有大利了。豆油没有牛油、羊油、猪油的荤腥气,又是素食,吃着对身体也好。弄出来,必是有许多人抢着要的。我到现在还在犹豫要怎么办呢。”

“咱们是丧门,朝上势力又不是很大,你如今也不是太子伴读了,也没有什么倚靠的人,能少招摇还是少招摇的好。”嫡母大人想了想说。

大家应了,这与韩嫣的想法不谋而和。

“再等等吧,太子的新伴读已经让未来的太子妃给赶跑了,说不定他还能回去呢。”韩则哼哼,“到时候再拿出来吧,实在不行,就把方子献给太子。别想着跟太子母家联手,田蚡可不是什么善主儿,贪得要死心眼儿还不大。”数代豪门,果然有点见识,现在就把田蚡的个性给看了出来。

韩嫣点头,韩则有些得意又有些高兴。额外报告了不少新闻:“太子的新伴读,哦,现在也是前任伴读了,是田蚡的儿子,这小子就有点儿小聪明,功课也是半吊子,答不上太傅的题,让太子丢脸透了,偏偏他又一门心思粘着太子,结果惹恼了太子妃,让太子妃到太后跟前儿告了一状,说他不学无术,会带坏太子。太后一查,太子妃的还有几分真话,”压低了声音哼哼,“再想想前头那个功课还看得下去的伴读,这个实在跟那个不好比,当下便让皇上逐了他。哼!太子到现在又没伴读了,你还有机会。”说完又别过脸去。

这个别扭的家伙!韩嫣也跟着牙疼似地哼了两声:“你消息还真灵通。”

两位母亲在一边咬着袖子,身子抖得不行。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纵使中元五年九月又发生了地震,也没有减缓大家生活的步伐。

九月底,城效庄园便接到了侯府的邀请。韩嫣查完了账目,封了库,分完了庄上奴婢应得的年薪,便带着母亲、弟弟和年礼去了侯府。外婆被几家匈奴人留了下来,老太太自己也乐意跟熟人一起过,韩嫣便送了五只羊给他们添菜庄子上养了不少牛、羊、鸡、鸭,自己又不能吃,不如做人情,一时送东西送上了瘾,还额外按人头分了一头猪一头羊给庄上的奴婢。

弓高侯府年祭、三位逝者的周年大祭上,应邀观礼的韩氏宗族、知交好友,见着两房之间和和气气,两家当家男子别扭中又透着点儿亲近,都觉得新鲜。要知道,之前这俩人都当对方是空气的。被看得手足无措的兄弟俩,在祭礼结束后,居然有生以来第一次同进退,一块儿落荒而逃。

中元六年正月,韩嫣留下了曲辕犁的图样,叮嘱了保密事项,一家三口带着弓高侯府的回礼,又回到了城郊庄园。

第26章 大婚

祭礼过后,长安城内韩府与城郊韩宅关系热切了不少,信使往来的次数渐多。每次韩嫣都能得不少新消息,韩则也能得不少读书上的启发。时间就在这书信的一来一往中渐渐流逝。

原以为与侯府关系缓和,孝期又满了一年,可以不用再穿麻衣,食物内容也丰盛了不少,瓜果梨桃都能吃了,油盐酱醋都能用了没满周年顶多能用盐,豆油是之前没有的东西,又不是荤的,让韩嫣钻了空子茅草垫子也被黑布被子所取代。日子应该轻松不少,谁曾想,在春耕没多久,麻烦来了:中元六年三月,雨雹。

手头没有其他的进项,买铺子收租或者自己派人经营都不方便,向别人告债实在是抹不开面子,韩嫣便把心思都花在了田里,如今一见下雹子,头都大了。好在农历三月的冰雹,还不算很离谱,来的时间也还不算太糟糕,还来得及补种。韩嫣亲自坐阵,看着田里一堆人清理冰雹,重新种上青苗。去年实行了类似承包的抽成制度,年底因为沟渠挖得好,没受什么灾,大家又仔细,在大雨的年景里产量居然有了增加,韩嫣兑现了承诺,降了一成的定额再发奖励,让奴婢们干劲十足。今年冰雹,领田自耕的奴婢们比韩嫣还心疼,眼见天晴了,忙不迭的下田抢回损失去了,倒也不用人催,省了韩嫣不少心力。

四月,弓高侯府传来消息:“梁孝王、城阳共王、汝南王皆薨。立梁孝王子明为济川王,子彭离为济东王,子定为山阳王,子不识为济阴王。梁分为五。梁王五女皆食汤沐邑。”

接到消息的韩嫣愣了一下推恩令!一直以为汉代拆分诸侯国是从主父偃主张的“推恩令”开始的,没想到,居然是景帝最早动的手,而且,拆的还是他亲弟弟梁王的国家。景帝此举一来是为了安抚大哭“皇帝杀了我的儿子。”的窦太后,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拆散旧有梁国的势力,不让刘彻继位后面对一个强大的诸侯国吧。

想了想,又摇摇头,这些现在已经跟自己没有关系了,还是老实抓紧农业生产是正经。韩嫣母子三人如今是实打实的靠天吃饭、土里刨食,虽然不用自己亲自劳作,可要费的心思却也不少。回信给韩则,让他稍安勿躁,这事儿,不是小小彻侯能够掺和的。

中元六年最大的事件,无过于皇太子大婚了。消息传来,韩嫣愣了一下:刘彻才多大呀?!韩嫣与刘彻同年,满打满算,这两人才十三虚岁,放到21世纪,就算只是谈恋爱,那都算是早恋,现在,刘彻居然要大婚了!而且,新郎的亲叔叔、新娘的亲舅舅,可是刚刚挂掉啊,真是什么规矩到了权力面前都得绕道儿。

“这些事情,不都是这样子的么?也不算早了,太子妃都多大了?”两人坐在弓高侯府里聊天儿,韩则嘲笑韩嫣没事乱担心。不能说“瞎”担心,长乐宫里正坐镇着一位真正的“瞎”老太太。

是啊,陈阿娇可比刘彻大了将近四岁的来着,早到了适婚的年龄。要是真等到刘彻二十冠礼成人后再大婚…抖一下,汉代规定,女子二十岁不嫁人就要交五倍的人头税,虽然堂邑侯府不用交人头税也没人敢罚她们家,可堂堂未来太子妃被连着四年列入嫁不出去的黑名单,怎么看都不对劲儿。再者,政治联姻,大家可不在乎婚约以外的任何事情。

想想也就释然了。韩嫣点头:“咸吃萝卜淡操心,管这个做什么?”

“你现在倒自在了,以前可从不见你这样说话的。整天战战兢兢,生怕树上掉片叶子砸破了你的脑袋。”韩则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