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你到宫里,不想被砍头打板子然后踹出来,长脑子的都会小心!我现在怎么啦?不挺好的么?”韩嫣皱鼻子。

“行了吧你,一会儿你真不去宫里赴宴?”

“我去干嘛呀?就算我去了,算哪一拨儿?干嘛不去了,省得不自在。”

“太子问起来我怎么回?说你嫌宫里不自在?”韩则往前倾身,促狭道。

翻个白眼,靠!我把你养得膘肥体壮,让你有力气来嘲笑我!还我的食谱来!韩嫣冷哼:“你会这样说才怪!”

“你又知道了!行了,我就说,你没接着传召,不敢擅入。这总成了吧?”

“谢谢啦~”韩嫣把调子拖得老长。

“成了,人不去,贺礼总得到吧?你想送什么?”

“我一过了时的郎官,能送什么?不过按郎官的品级,应个景儿罢了。”做人要低调,冲动是魔鬼。

“这可不行,虽说你的品级不高,可毕竟与殿下有数年同窗之谊,便是不送贵重的,也要送点新巧精致又表心意的。不然,放哪儿都说不过去。”韩则说起正事儿倒也头头是道。

韩嫣想了想,便道:“新巧精致表心意又不贵重,照说那些吃食和田里用的农具都行,可哪有大婚送这个的?咱们又不想让这些东西惹别人的眼。”真想送,也得等刘彻登基了再送吧,这时节,景帝快挂了,朝廷忙作一团,有好东西也未必能得到重视推广。怎么瞧,这大婚都像是景帝的临终交待,安排儿子后路的那种。

韩则低头寻思了半天:“倒也是,这可难了。”

最后,还是商定,韩嫣拣应景的诗文手抄了几篇《诗经》。韩嫣的字已是极好的,抄《诗经》又应了同学身份。不贵重,又是自己写的,更显得真切。最后传来的消息是:韩嫣手写的那挺标准的小篆,让景帝取来,存进石渠阁,预备给未来皇孙学字的时候当帖子用。

“说吧?怎么谢我?”韩则一边擦汗,一边表功。

“谢你什么?”韩嫣睨他。

“这是怎么说的?太子见你送的那点儿破礼,可不大高兴,后来见了你手抄的东西,也没开脸儿。还是我说:韩嫣挺想殿下的,只是自己品级不够,又未蒙宣召,不得进宫来看,这是他手抄的,为了这份自己满意的,他可抄废了好多帛,也不见这个小气鬼心疼,他可一心希望殿下过得幸福美满呢。如今正在我家里,翘首未央宫,望着殿下呢,您可千万别怪…”

韩嫣脸都绿了。靠!翘首未央宫啦?!说得这么暧昧!“你不会说我念着同窗情谊啊?!”

“你不是说,不要显摆你的前任伴读身份的么?”

“…”韩嫣傻了,那也不用说得我像个小媳妇儿吧?“算了,反正都已经说了。对了,到了夏天,你身子没好,可别贪凉!”

“知道了,你是我弟弟还是我妹妹?我就说你这名儿取得不好,不知道祖父是怎么想的。”

“…”我也想知道。

大婚贺礼事件并没有后继,据六儿偷偷送给韩则的情报上说,太子殿下并没有怪韩嫣,只是他和这位表姐老婆没有《诗经》里过得那样美满,刘彻老是觉得受气,因而连带着有些怒气罢了,韩则的解释让刘彻心情不错,觉得老同学还是比较有同学爱的,不过,倒也没有太怀念韩嫣的意思表现出来。另外,太子殿下,如今在课堂上是光杆儿一个,半个伴读都没有太子妃不让。

韩嫣知道后,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让韩则警告六儿,以后不要随便传递消息。韩则也明白:“天天用就不是暗线了,且这个人也算是有情有意的,要紧的时候必不会背后捅刀子,紧逼着就不好了,当他是个君子交往着也就是了。”这位居然也是个不歧视宦官的。

景帝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六月,匈奴入雁门,至武泉,入上郡,取苑马。吏卒战死者二千人。七月辛亥,日食。八月,匈奴入上郡。朝廷里忙着安抚、防御、掐架,真是焦头烂额。

这些对于赋闲守孝的人来说,影响却不大。韩嫣照旧过他的小日子。冰雹过后,气候倒顺了,看起来今年的收成也不错,韩嫣又便让张伯一家开始着手做筒车,木材倒是从去年就开始注意收集已是齐了,只是物件比较大,真正做好了,得明年才能用,韩嫣倒也不急。张伯先做了个模型,试过可行性之后,才着手做真正使用的筒车,韩嫣见张伯挺专业,也就不瞎指挥,全交给张伯执行,自己等着看成果就得。

田园生活像首诗,窗前植竹,庭内种柳,园有百花,亭有清茶。管理家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晨习弓马艺,夜舞寒霜剑。闲时弄诗书,调筝琴,教授幼弟。颇得其乐。

最让韩嫣得意的是,他居然把楷体给写出来了。起因是账册,韩禄他们这些识点字的管事写的不是标准小篆,而是简化过的原始隶书。即使在长安,也还是个遍地是文盲的窘况,学习成本太高,又不一定能用得着,所以像韩禄这样能写隶书的已经算不错了,也所以韩嫣镇住他们以后才没把他们从管事的位子上换下来没有什么能替补的人。看到隶书的韩嫣心里泪汪汪的,终于有样自己熟悉的东西出现在眼前了。你说那些花花草草?上辈子住在钢筋水泥屋里,顶多看过实物版的仙人掌,和一路火车、汽车经过的绿油油的田地,至于田里种的是什么交通工具太快了,没看清楚,其他的看的都是图片!

再说楷书,本来韩嫣还忙着理家,担心水灾收成,把这事儿就扔到了一边。再接着,与侯府和解、冰雹、刘彻大婚一堆的事儿,忙得脚不沾地,也没想起来这事。在韩说三岁(虚岁)的时候,母亲开始教他识字,韩说不是穿来的,从头开始写小篆,写得很糟糕,笔都拿不稳,写出的字也是横平竖直跟柴火棍似的不会拐弯儿,偏偏小篆弯儿又多,这样的字不能让母亲满意,却提醒了韩嫣,楷书可不就是横平竖直的么?再想想已经有了隶书,这会儿就算写出楷书来,也不算是太惊世骇俗。就这么顺着把楷书给写出来了,控笔的本事韩嫣已经很好了,把自己关屋里三天,琢磨着还写出了三种字体,颜体、柳体、瘦金体,这三种是后世常见的,所以有印象。启功先生的字太有特色,有待继续努力。大功告成后,在刷了石灰的墙上还用心抄了一遍《老子》。左观右看,非常满意,这才是我熟悉的书法艺术啊~韩嫣实在是爱上了这样的生活。前世就是个不怎么求上进的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现在要田有田、要钱有钱,关起门来自己就是老大,真是件幸福的事情。

第27章 召见

就在韩嫣过着他舒服的守孝田园生活的时候,一道诏令又把他给提溜进了未央宫。诏令来的时候,韩嫣正在做采花的工作,不要误会,是采的鲜花制花茶,居然让他在长安发现了玫瑰,真是意外之喜。挠挠头,玫瑰不是骑士文学必备的东西么?怎么汉长安也有呢?想不通便不再想了,还是先采了再说。汉代的茶叶韩嫣喝不下去,喝白开水喝了好多年,居然被景帝称为质朴纯澈!自打三年前搬到庄园里,见到了玫瑰立马动手采来晒干了好泡茶喝,虽然韩嫣不太喜欢玫瑰,好歹也比汉代原产的煎茶强。一边采一边还盘算着春天晒竹叶、夏天剥莲心、秋天采金菊、冬天摘梅花,君子的生活。

听到韩禄飞奔过来禀报宫里来人了,韩嫣愣住了。想想看自己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究竟是为什么呢?分家?父亲大人临死前就分好了的。不孝不悌?自己可是把母亲和弟弟养得白白胖胖的。和侯府的关系也改善了不少,称得上是兄友弟恭。无礼?自己守孝一切也都照规制来,治家严谨、赏罚分明,还没人敢在眼皮子底下乱搞小动作,没有发生地主豪奴欺压良善的事情,自己对下人也还和善。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是自己犯了这些事儿,也用不着皇帝亲自动手,顶多是中尉派人动手。

养移体、居易气,执掌几百号人生杀大权三年,指挥若大的庄园,又是在皇宫里混过七年的人,韩嫣也颇有些威严气度,韩禄自从韩嫣立威以后,一向赔着小心。只这次情况不同。

没等韩嫣想清楚,韩禄就在一旁带着点儿小心地催了:“爷,您别站着呀!得收拾收拾到前厅开正门迎天使的。”(中国古代就有天使的称谓,指的是皇帝派出的人。不是西方的那种人身有翼俗称鸟人的形象。)

“啊?哦!开正门,迎吧。”

“那您的衣服…”韩嫣因为打着守孝的名头,穿的是孝服。头发只是梳到背后散着。韩则也跟韩嫣是一个心思,俩人都对外宣称要守个五年,景帝身体不行了,快要挂了,太子快要登基了,在这个最高权利交接的节骨眼儿上,没了大人扶持的两个孩子,还是安份一点儿的好,老实呆在家里吧。

“我还守着孝呢,这样就成,走吧。”

“喏。”

来传旨的也是认识的人,是跟在景帝身边的小太监赵顺儿,是未央宫头领宦官春陀挺得意的一个徒弟,在宫里的时候跟韩嫣也是打过照面的。

“赵大人,韩嫣还在孝中,不知大人为何而来?”韩嫣见到认识的人也就直问了。

许是三年不见,有些陌生,赵顺儿看到韩嫣的时候呆了一下,直到韩嫣发问才回过神来:“韩公子,奴才能您道喜了,陛下宣您,先接旨吧。”赵顺儿笑得挺亲切。

看着赵顺儿的脸色不似作伪,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事。韩嫣便依着规矩行礼领命。旨意里也没有明说是为什么事,只是宣韩嫣进宫备咨询。

官样文章做完,韩嫣便对韩禄说:“禄叔,取二十金来,十金送赵大人,十金请诸位宫使喝酒。”庄子上出产颇丰,韩嫣最近看手头余钱挺多,便拿出一些来在长安盘了两处铺面出租,收入还不错,况且是对着宣旨的人,出手也就大方。

“韩公子何必如此客气呢?都是熟人了。”赵顺儿毕竟年轻,眼都笑眯了。

“赵大人哪里话?韩嫣居丧之家,赵大人能来,已是给我面子了,韩嫣岂能小气?请。”

“那奴才就谢谢公子了。”笑眯眯地接过,冲着随从摇了摇手里的金子,“韩公子请大家伙儿喝酒呢,哥儿几个,还不谢过了?”

随从们一连声的道谢。

“韩公子,皇上和诸位大人还在立等着呢,您看,您是不是换身儿衣裳,咱们这就动身?”

“陛下有命,自当速行,只是,大人可知为了何事?”

赵顺儿也痛快:“公子放心,是好事儿,奴才还跟您道喜的来着。是陛下听底下的人说了公子在庄子上立的筒车是件极好的东西,召您去问呢。”

这倒也是,造的时候只想着可以省人力,又叮嘱了庄子上的人不许传出去,没想到这么个大家伙竖起来,想让人不注意都难。“既然如此,劳大人稍等片刻,容我带样东西。”幸亏画了筒车的构造图,想了想,把曲辕犁构造图也带上了,连同豆油和豆腐的方子。再打量下自己,孝服、木屐、头发也没束起来、打着祭拜先人当整洁恭敬的旗号也能按时洗头洗澡没异味。再想了一想,景帝好像快挂了,一身守孝的打扮进去不是好兆头,便挑了件素色没花纹的衣服换了,把头发略挽了一下,不至于披头散发。唔,形象还行,嘱咐家里人安心呆着,出发。前脚韩嫣进宫,后脚韩宅大门打开,韩延寿一路飞奔到弓高侯府报信去了。

又见阔别三年的未央宫,韩嫣抬起头,看着巍峨的宫阙,吐出一口浊气,闭上眼,低下头,开始调整状态,在心里哀叹自己的颈椎。

进入宫门,来到宣室,却发现里面除了景帝,还有一堆的人。已经十五岁的韩嫣到了长身体的时候,已经很有些高度了,不像初入未央时只能看人家衣服下摆的窘况。初进门,略瞄了一眼,便见有几个熟人:穿着太子服饰的自然是刘彻,哪怕已经三年不见,到现在能穿这身衣服的还是只有他一个;窦婴在刘荣被废后没多久又乖乖上朝了,此时也在;卫绾是去年刚升的丞相,也在座;另有几位眼生的,韩嫣确定自己没见过。

一眼扫过,赶紧回复低头慢趋的姿态,近前,拜倒:“臣韩嫣拜见陛下。”

“赵顺儿说你现在还在守孝?”景帝没有叫起,只是不咸不淡地问话。

“是。”

“朕记得你是中元五年十月回家守丧的,如今已经是后元二年三月了,你怎么还带着孝啊?”依旧是听不出情绪,不过韩嫣知道,这算是不高兴了。

“回陛下,臣中元五年连丧三位至亲,按礼,父丧斩衰三年,祖父母非嫡长孙,齐衰一年,合当五年。臣不愿因丧期近而合孝期,欺瞒先人,侯府太夫人、兄长、母亲和弟弟都是如此。”窦婴、卫绾在一旁点头表示赞同。

“唔。起来吧。”还是平平的调子,已经听出了缓和。

“喏。”爬起来,仍是低着头,对着刘彻、窦婴、卫绾再各施一礼,站好。虽是居于一庄高位,颇练了些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可那点儿修为,对于宫里的人精,还是不够看的,低下脑袋不让人看见表情才是最好的选择。

“知道今天为什么召你过来吗?”

“臣听赵大人说了,是因为筒车的事儿。”

“筒车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不是,是我照着高中课本琢磨的。“雕虫小技,不敢有污圣听。”略略低下头。

“雕虫小技,雕虫小技,有人可不这么看呐。主爵都尉,是吗?”

“此物可不须人力即可灌溉良田,极善。”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主爵都尉,治右内史地,也就是京城右边的地界,韩嫣的庄园正在他的辖区内。估计就是此君把韩嫣给供出来的。

“韩嫣呐,主爵都尉可不是你这么说的哦。”景帝的话语里带着调侃。

“都尉之言,说的是筒车可省人力,有益于民,所以极好。臣说的是,此物构造简单,称不上复杂。两者并不矛盾。”从袖中掏出之前准备好的绢布,双手捧起,“陛下看这图就什么都明白了。”

“哦?呈上来。”

有宦官走过来接过韩嫣手里的东西,看服色,应该是景帝身边的宦官头领人称春公公的春陀了。双手奉上,退到一边垂手而立。

一阵布帛抖动的声音之后:“嗯,不错,看着简单,做起来也方便。还是那句话,做出来不难,难的是能想得出来。你的脑子里装着些什么呀,怎么就能想出这些来呢?呃?这是什么?曲辕犁?”

“这些都是臣乡居无事,琢磨出来的东西,在庄子上试过了,较直辕犁更灵活。只是臣资质有限,总觉犹有不足之处,却不知该如何改进,陛下瞧着能用,可使能工巧匠再作修改。”既然已经被发现了筒车,庄子上的其他新鲜东西难保不会被注意到,不如自己拿出来,“后面还有椅子、靠椅,是臣闲来无事,见母亲年纪渐老不耐久坐想出来的,陛下若是觉着合用也可以做来试试。”母亲已经快四十了,在汉代算是有年纪的人了,唔,不算咒她老,应该不会被一位恼羞成怒的女士痛扁…

“唔,不错,如此,就交给将作大匠去吧。”

“喏。”将作大匠领命而下。

“行啦,正事儿说完了,都散了吧。魏其侯、建陵侯、太子留下,跟朕聊聊天儿,韩嫣,你也甭拘束了,坐太子身边儿吧,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太子也闷得慌。”

“喏。”

小步走到刘彻身边,行过礼,轻轻地打了声招呼:“殿下。”

“坐吧。”变声期的青少年,声音有些变调,好在比公鸭嗓子强许多,不至于让人听了发笑。

“喏。”韩嫣的变声期也没有很让人尴尬的腔调出现,真是老天保佑。

一旁宫婢奉上热茶。韩嫣抬起头,对着宫婢含笑致谢,道:“有劳了。”

“哐当!”宫婢手里的托盘磕到了案几上,就着弯腰放杯子的动作呆在那里,久久没有起身。

韩嫣见她这样子,也觉得奇怪,四下里瞧瞧,没发现异常。无奈之下,轻声提醒:“这位姐姐,这位姐姐。”

宫婢回过神儿来,捡起托盘,惊惶地跪在地上,伏地叩首,向景帝道:“奴婢该死,陛下恕罪。”

她跪下了,正好闪出空来,让韩嫣和景帝打了个照面儿。让韩嫣看到景帝从不悦到惊愕的表情。怎么了?转过头,四下里一瞧,窦婴和卫绾在与韩嫣对眼的瞬间也有些呆,刘彻睁大了眼。

大家这是什么表情啊?难道有什么灵异事件发生?宣室里出了鬼,别人都看得见,就自己看不见?

在座的都是经过大场面的,景帝很快恢复了正常:“起来吧,不怪你。”挥退了宫婢,“三年不见,韩嫣倒是长得越发好了,你还真是要学留侯学个彻底啊。哈哈~”

…这跟留侯有什么关系?长得好?长得好!在心里靠了一句。摸摸脸,郁闷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家里下人奴婢不敢抬头看他,自是没人能看着他的脸发呆。母亲、嫡母、兄长、外婆等亲人早看惯了,虽然也觉得韩嫣长得很好,可也不至于看到呆,小韩说?他顶多知道哥哥长得漂亮,还没有别的想法…

“呵呵~”景帝笑得很开怀,“你这三年,在家都做了什么啦?”

直起身,前倾:“回陛下,臣不过是守孝而已。”

“你可不只守孝啊,朕可听说你把家业打理得很好,还做出不少好东西来,长安城里富贵人家喜食的豆油就是你做出来的吧?”

景帝的情报系统已经强大到连一个前任太子伴读做过什么事都能查出来的程度了么?

这个豆油,在郊区庄子里还能瞒得住,弓高侯府位于长安城内,想瞒别人的眼似是不太容易,慢慢儿的就被人知道了,韩家众人一合计,不如就开个卖油铺子,作坊放在庄子上,韩府和韩宅平分利润,经营下来收获颇丰。当前政治气氛比较紧张,外戚、朝臣忙着梁王死后的善后和讨好皇帝太子等人,没功夫管这赚钱的行当,况且,弓高侯府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也就没人打这油铺子的主意。韩家人商定,一有合适的机会把方子给献上去,省得以后不得安宁。如今,机会来了。

“回陛下,臣以为守孝不只是食素衣麻便了事的,这只是表面的孝,能够守住父辈留下的名声、家业,才是真的孝,故而不敢不尽心施为。至于食物,小道而已,守孝不能食荤,因担心家人身体,只好另想法子来补救了。且油之一物,可健体,于人有益,今人食油多从牛羊身上得,而能常食牛羊的人却极少,豆油用黄豆就能做出,是易得的东西。其他豆浆、豆腐之类,也是便宜的。都是素食,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再掏出方子来,奉上,“臣在守丧,怕不吉利,这东西一直不敢奉上,如今既得见了,自当奉上。可令尚食查验过后再做出来,也算臣的一点儿心意。”

“这也还有理。你们看呢?”转向一直当壁花的窦婴、卫绾。

“守孝在里不在表,确是如此。”两人顺着景帝的话应和。

“这样啊,韩嫣。”

“臣在。”

“既然食素衣麻只是表面,你就做点真工夫,再回来伴着太子吧,先担着以前的职位,也算是为家族争光了。至于这方子,朕就收下了,这宫里,少不了你的吃食!朕让尚食照你说的做,不用担心。你这孩子就是忒小心了。”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怎么样?“喏。”

“行了,你先回家收拾东西,明天就回来吧。”

“喏。臣告退。”

第28章 归位

回到家里,韩嫣开始筹划以后的工作。拎着饭盒进太子宫的生活要开始了,因为住在城外,路远,要按时赶到太子宫就得提前出发,早饭也就得提前了,连带着晚上赶回家的时候也晚了许多,晚饭推迟,中午就要加餐了,还是一日三餐,很好。

韩说已经四岁了,得开蒙,自己要工作、母亲水平不高,得请个先生,要不就先请周公吧。家里的事情,底下应该没人敢乱来,再说自己还在家里住呢。最郁闷的是以后又要见人行礼,走路低头,说话留三分,装懂事,在过了三年当家作主的日子后,再过回去,真是不爽啊!

计划没有变化快,这话不假,所以,现在韩嫣傻了。

瞪大眼看着六儿:“你说什么?”

六儿一脸无奈:“公子,这儿就是您以后住的地方了。您以前不是也住这儿的么?”

揉揉眉心,韩嫣有些无语:“我以前也是回家住的。”

“可这是陛下吩咐的,公子还是遵旨的好。”六儿小声提醒。

“知道了。我去请示陛下。”

“可…”

“就是让我住这儿,我连行李都没带,怎么住啊?怎么说都得跟上头禀报一声。”叹口气,皇宫,这可不是个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啊。

“也对。只是现在上头正忙着呢,您得多等会儿。”

“成。”

坐在房间里发呆,这是韩嫣以前在太子宫的住处,离刘彻住的正殿不远,里面的摆设还是照他原来在的时候放的,打扫得一尘不染,六儿也调来继续伺候,就等着韩嫣搬行李住进来了。刘彻被景帝带去上早朝,观摩政事去了,连个请示的人都没有。韩嫣虽然是太子伴读,可身上仍带着郎官的职衔,又是离太子近的人,没人敢大意小瞧了他,詹事也不敢随便安排给他派差使。于是,韩嫣就被晾在了屋里。

好容易等到早朝散了,赵顺儿又跑到太子宫,景帝留刘彻一块儿吃饭,召韩嫣一起去。

到了宣室侧殿,景帝和刘彻都在,上头摆了三张几案,景帝、刘彻已经就坐了。

“臣韩嫣拜见陛下、拜见太子殿下。”

“韩嫣来啦,来,坐。”景帝招了招手,宽大的袖子带起了微风。

“喏。”坐到案几后面,上面布的都是素菜。

“去太子宫看过了么?”

“回陛下,看过了。只是…”

“嗯?”景帝挑眉。

“臣听说陛下让臣留居宫中,这么做似乎不妥…”

“哦?哪里不妥了?”

“臣是外臣,以前年纪小倒还罢了,如今年纪渐长,留宿宫中,不合规矩。”中规中矩的回答。

“怕什么?太子大婚后太子宫重新安排了,你没觉察出来么?在太子宫执事的外臣和太子宫的女眷是隔开的。再说了,你一向是个守规矩的,太子宫里除了阿娇又没有别的女眷,就是阿娇也是常在太后宫里呆着的。就住下吧。”景帝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韩嫣余光瞄到面无表情的刘彻。

没别的女眷,真是句无奈的话,刘彻在去年大婚,与阿娇近十年的婚约算是终于实现了。其实,刘彻的日子也挺惨的,自从被贴上“阿娇所有”的标签以来,没人敢打他的主意往他身边塞女人,他也不能表示出对其他女性有超友谊的好感,据说连他身边的宫女都长得非常符合安全标准,连一两个放着的备胎都没有,不说汉宫里,就是在寻常富贵人家也算是异数了弓高韩家不算,得守孝不近女色。

在这个时代,如果一个男人自己想要过一夫一妻的日子,那么夫妻两个将会非常幸福,如果他是被逼得只能守着一个老婆过日子,而自己又非常想过一男N女的生活,那么,他的痛苦是显而易见的。

刘彻,不像那种会守着一棵树吊死的痴情人,所以他很痛苦。这痛苦,足以抵消阿娇为她带来的地位的稳固景帝已经选定刘彻了,所谓稳固地位也只是讨好窦太后罢了,和一个漂亮高贵妻子带来的风光脸面堂堂太子,妻管严成这样,还有什么风光脸面可言?

“喏。臣请陛下恩准休沐日回家探望母亲兄弟。”

“这是自然。”

“谢陛下,臣今日不知就理,未作准备,明日便带行李进宫安置。”伏拜。

“行啦,你这孩子就是太小心了,小时候就是这样,朕还道是弓高侯府里管得太严,现在看来,你就是这个性子了。”景帝不以为意。

“回陛下,臣听闻,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深以为然。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臣岂敢大意。”

“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么多想法。用膳吧,专为你做的素食,再不吃都凉了。”

“谢陛下。”

饭毕,上茶。韩嫣看着杯子里的煎煮出来的褐色汤液,顿了一下,抿了一小口。

“朕已经和太傅打过招呼了,今天彻儿就不用读书了,韩嫣也不着急回家,陪朕说说话吧。人老了,就爱唠叨。”

“喏。”韩嫣和刘彻一起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