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不理,却让厨房煮了碗姜汤,还要多放姜,眼看着韩嫣喝了下去。韩嫣一脑门子官司,满肚子心事,本就没有胃口。这时见了这碗份量十足的姜汤,简直快要哭出来了。碗虽不大,可姜这种调味品,切成末,尚且不能多食,何况是这一大片一大片的煮?

可君有赐,不可不食,就是毒药也得喝下去。捏着鼻子,苦着脸,闭着眼睛把汤一口全咽了,姜却全留在碗底了。打死也不吃这东西!

捂住嘴巴:“不行了,吃不下去,会吐。”

刘彻却不为难他了,点点头。六儿收了碗,奉上清水。韩嫣一杯水下肚,方觉得好了些。

定了定神,韩嫣开口:“臣还是回家去吧。”

景帝可能真不招老天爷待见,他一死,老天爷便格外给面子,竟没发生什么天灾人祸。加之先帝刚死不到一年,也没什么人敢在这严打时节惹事,朝堂也是照以及前的样子维持。刘彻目前的工作量并不大。基本上,一天抽半个时辰就差不多能搞定了。剩下的时间,他就自由支配了。

还是因为景帝刚死不久,许多娱乐活动都不能进行,虽然不强制他不许出宫,可也不能常出去,王太后许他一次已经是够给面子了。所以,刘彻很无聊!他只能巴着韩嫣闹腾。朝臣,他不大喜欢,嫌人家死气沉沉。后宫,更不用提了。

这儿会,听说韩嫣要搬回家住,刘彻觉得自己最后一点娱乐活动都要被剥夺了,心里不满透了!好歹,不能做什么,也能说说话,谈谈对日后朝廷的规划啊。

所以,刘彻决定当没听到:“时候不早了,安歇吧。”

#%…¥?@$_^&…韩嫣心里快恨死了。

这时,春陀开口了:“陛下,还是请韩大人避一避吧,要不,老奴给韩大人收拾屋子去,就要内室后边,紧挨着内室,一向是当值的人住的地方,是极干净的…”韩嫣第一次觉得这位汉宫第一宦官这么像天使!

在刘彻眼里这多嘴的家伙简单就像只苍蝇,该捏死了事。可也挨不住劝,春陀慢条斯理地絮叨:宫里规矩,有病的,是不能靠近皇帝的,不然出了事儿谁负责?就算皇帝不怕,也不行。如果皇帝真是病了,那韩嫣也要担很大责任的,到时候恐怕就…

刘彻没辙了。再一回头,见韩嫣低着头,一言不发站在一边,白皙的脖子弯出好看的弧度。觉得这人最近瘦了不少,许是真累了。

“那屋子怎么样?”刘彻发问,不待春陀回答,“反正不远,朕自己看去。”当然不远,就在隔壁。

到了一看,这值班室自是不能跟皇帝的卧室比,可问题是它跟领了朝廷俸禄的韩伴读大人原来住的地方也不能比伴读大人的住处,刘彻是要经常驾临的,原本条件不好,后来也得变得好了最初住的是猗兰殿,那时候的王太后还是非常小心在意的,给的条件很好,以后就延续了这个传统。刘彻还没见过这样的房间,只觉得春陀良心大大地坏,要个病人住这样差的屋子。

韩嫣心里暗暗叫苦,拦住了要发作的刘彻:“这里本是当值人的住处,臣住了这里,让他们住哪儿呢?会耽误差使的,不如臣且回家住去。待病好了,再回来。”病好不好,自己说了算,躲得一时算一时。

刘彻有些犹豫。韩嫣又加了一把劲;“便是不为自己想,陛下也该为太后想想,若因此让您病了,太后该多难过?陛下身系社稷,朝上也要不安稳了。”

刘彻终于答应了,却要让人备车。韩嫣对“汉武帝的车”非常敏感,打死也不愿坐的,推说刚喝了一肚子的汤水,坐车颠得难受,宁愿骑马,大不了回家再喝点姜汤发发汗,说着便是一付要吐的样子这样的刘彻也确实令他胃疼。

刘彻终于不折腾了:“那你早些回去,好好休息,好了便回来,”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让六儿送你回去吧,明天我再命御医过去给你看看脉,要用什么药也从宫里取吧,宫里的药好…”

“不用了,左右不过是累着又着了凉,休息一下就行了,兴师动众的,倒显得轻狂了。臣极不耐烦吃药的,从小到大也没怎么病过,底子好,不碍的,”见刘彻还要说什么,“是药三分毒。有什么事儿便想着吃药,吃多了就离不开这药了,这样不好。”

刘彻被说服了,点点头:“好好将养着。”

大家被转移了注意力,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骑马好像也很颠…

这人不能坐车,他怎么就能稳稳当当地骑马走了呢?

韩嫣被送回家,让家里好一通鸡飞狗跳。在谢了六儿及一干随从的茶钱后,韩嫣头疼地喝止了下人,把母亲和韩说劝回去睡了,命周甲去弓高侯府送了信,便自回卧室休息去了。

不管怎么说,是暂时回到了自己家里,韩嫣这一觉倒是睡得挺好。

第二天,多年形成的生物钟准点报时,韩嫣起身。挥退了想要上前的侍女,自己动手梳洗,除非自己不能动了,否则,韩嫣是不喜欢陌生人接触的。洗漱完了正自己梳头,却从镜子里看见呆在外屋当差的侍女杏儿在观察自己。心中有数,摸摸喉咙皱皱眉。对着一直伺候的跟班韩广年,扬声吩咐:“这几日累得有些狠了,吩咐厨下,多炖些肉食吧。”韩家一向荤素搭配,素的比荤的要多,被称这节俭。其实,能每餐有肉,韩家的生活已经很让人羡慕了。他们家冬天也是菜比肉多,称得上是奢侈了根据韩嫣知道的科学饮食方法,在保证营养的前提下,多吃一点菜对身体比较好。

吩咐完,略活动了一下,便去母亲那里请安。母亲自然非常关心儿子,免不了嘘寒问暖一番。韩嫣这才发觉母亲气色也不大好,细问了跟随着的人,才知道母亲因为担心,都没睡好。暗骂自己粗心,昨晚只说了一句:“儿子没事,您去睡吧。”就把人给打发走了,没想到这说了,比不说,还让人担心。

连忙解释了一下宫里规矩,说这只是为防万一的。而且,自己真有些累着了,所以,陛下体谅臣子,便放了假,让回来休养。话只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一旁另一位探子大嫂还在竖着耳朵听呢,不能直说自己没事,让母亲放心。这让韩嫣觉得有力无处使,若非这位大嫂已经有些年纪了,还是皇帝派来的,他真想把这个女人给扔出大门。

母亲看看韩嫣也不像随时会倒的样子,略放下心来,不免又念叨一下身体的重要性,再掏出帕子,把韩嫣父亲本身身体很好,结果不注意,最后挂掉的事情哭一遍:“先侯爷也不是体弱多病的人,还一向习武,结果呢?给老爷子、老夫人守丧的时候一场风寒,还不是去了?那时候,家里什么药没有?什么大夫请不得?他自己不乐意瞧大夫,旁人有什么法子?剩下一家孤儿寡母…呜呜呜呜…你怎么还这样啊?多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你要为娘怎么活啊?呜呜呜呜…”

韩嫣很黑线,母亲训话,只能听着。再说,这哭上了瘾的中年妇女,你要怎么劝呢?何况,有些话,是不能自己说的,只能借由别人的口说出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贵族法则了。这时候,就显出旁边帮腔的人的重要了,韩禄识趣,插了句:“老夫人不必太过伤心,眼下还是让爷休息要紧。”一句话拍到了母亲的死穴上,儿子比较重要,王太后是这么想的,韩嫣的母亲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母亲拿帕子一擦眼睛:“我的儿,快歇着去吧,想吃什么尽管说。只管安心养着,有什么事儿等好了再说。”韩嫣好歹从眼泪里给解救了出来了。对韩禄使个眼色不错,有前途。韩禄谦虚地躬了躬身。主仆二人从后院逃了出来。

回到自己屋里用过了丰盛的早餐。韩嫣脑门上系着白色抹额,披着厚厚的衣服,在院子里走走消消食。因为说是累病了,弓马武艺只能停了。闲得发慌,便唤来韩禄,略吩咐了一下事情算是解闷了。要养病,家里就不能有大动静,地龙的工程就先停了,粉刷的事情也押后。可民以食为天,厨房不能不收拾,夏天到了,浴室的改建的工程也得抓紧。好在这两项工程不大,尤其厨房先时已经按韩家习惯收拾了个大概,浴室要改的不过是加个水箱、淋浴头。

各处的人员排一排岗位,照着册子,不过唤来了各处头脑,一一照着想好的吩咐了。再让韩禄过一过大总管的瘾,把韩家规矩说了一遍。韩嫣自己在装病,这时就只坐在堂上裹着被子闭眼听了。待韩禄说完,一挥手,有些有气没力:“这几日我有些不爽快,家里的事儿,你们就多担待些吧。吉利也是老手了,多帮衬禄叔一点儿。”众人应了,有序退场。

韩嫣好不容易得了空,正想静静看看书、想想事儿,探病的来了。

静养谢客,可挡不住自家人。韩则一大早便坐着车来了,已经趴在榻上偷懒的韩嫣只好又爬了起来,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韩则来,精神上也不紧张,不免裹上被子东倒西歪地歪到了韩则面前。

他这摇摇晃晃的样子倒把韩则吓了一跳:“你怎么真的病啦?”话一出口,韩则马上觉得说错了。这不是明摆事前以为韩嫣是装的么?一干眼线却觉眼前一亮这下有准确消息可以回报了,他哥哥都说是真的,应该假不了了。

韩嫣回他个白眼:“不太重,还死不了。就是有点累着了,昨儿骑马又急了些,有些着凉了。”

“四月天还着凉…笨蛋!”韩则歪着头看韩嫣,“怎么瘦了?吃药了没?”

“不想吃药,药补不如食补。”

“好心当成驴肝肺!”韩则手又痒了。

“我是病人耐。”韩嫣把脑袋埋被子里不肯露头。好不容易得了允许可以回家,韩嫣很放松很高兴,加上没睡醒,一时不慎,便做出了事后让自己羞愤的幼稚举动来了。

“快把头拿出来,你还病着,想闷死自己啊?”扑上去抢救。

韩则的惊呼声中,韩泽之到了。

这位襄城侯大人,名义上是兄长,实际年龄却比韩则韩嫣两人的父亲还要大。这时见了两个比自己儿子年纪还小的弟弟挤成一团,不免嘴角抽搐。要真是自己儿子,早一巴掌挥过去了。

无奈这两个是兄弟,还是分门立户,各自当了户主的兄弟,寻常事情不好随便教训。而且,韩泽之是受人之托,来帮忙打探韩嫣病情的。

韩则连忙坐正,咳嗽一声,一脸正经地与韩泽之寒暄。韩嫣也从被子里爬出来,韩嫣与韩泽之并不熟悉,很不好意思,因是主人,只得硬着头皮来打招呼。

韩泽之抬眼一看,韩嫣呼吸急促(被子里闷的),鬓发散乱(刚才闹乱了的),配上额头歪歪斜斜的帕子(躲被子里蹭歪了的),倒像是真病了。韩嫣见他打量自己,不免想起刚才的可笑模样全被他看到了,心下大窘,不自觉地紧紧被子,缩缩肩膀把头埋得更低些。韩泽之更加确信了。

不太熟悉的族兄弟,话也不太多,何况还有个病人,韩泽之略坐了一会儿,便放下礼物告辞了。韩则代韩嫣起身相送,不免又对韩泽之说了几句担心病情的话。待送走了韩泽之,韩则回转过来,却见韩嫣还在裹着被子装羞涩,一个暴栗子打下去:“给我好好呆着,闭门谢客。安心静养,我隔几天便来看你。要吃什么尽管跟我说,听到不?不许随便出门!小心病情加重!”

待韩则走后,韩嫣慢吞吞地挪回自己卧房,把身边人赶走,自己趴回床上睡回笼觉了。不睡觉也不行啊,身边都是眼线,养病得有个养病的样子。不睡觉,还能干什么呢?

睡吧~

第54章 “病愈”

养病的日子很惬意,也很无奈。韩嫣整天无所事事,最常做的,就是吩咐厨房今天要做什么菜、如何做,家里的人手布置要怎么样分配、责任到人,偶尔看看一点书。

说到看书,韩嫣自景帝死后,便很少有时间读书,如今有了时间,便想好好再读一下,却被母亲拦下了,怕他太费脑子累坏了。家里统共就这么几个人,还有管家在管,更重要的是,韩家还有一套韩嫣亲自制定的非常有效的规矩体系,让韩嫣发挥的空间是在不大,没几天,家里的事情不用韩嫣插嘴了。倒是有时间指导韩说功课了,却也是一天只给小半个时辰,不让他累着了。韩嫣书房挂个竹帘隔着,兄弟俩一边一个,隔着帘子教学相长了去装病就要有装病的样子,要注意不要给弟弟过了病气啊~

木地板、铺草席,加上坐垫、靠椅、矮矮的案桌、挂上窗纱的大大的窗户、竹帘、庭院、宽宽的木质走廊、檐下的风铃,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像是个生活在平安时代的贵族女子了。韩嫣一个寒颤,想像一下自己涂着白粉,小步挪动,拿着折扇盖脸的样子…扑地!

所以,韩嫣很无聊,大多数时间只能趴着、躺着、歪着。

这样的生活,好人也能憋出病来==!

见韩嫣一直精神上不见起色,母亲有些着急了,开始拜神许愿。韩嫣拦了下来:“儿子没事,没得惊动了神明,却是罪过了。”

见拜神许愿不行,母亲便开始赏下人奴仆,一人发了一百钱,取个长命百岁的意思,连宅子带庄子,四五百号人,人人有份,足足发了几万钱。这下可好,在别人看来,更像是真的了。连宫里都派人来问了,还好来的是六儿,熟人好说话,帮着遮掩了一下。

饶是如此,韩嫣这病,最后还是装不下去了。不光是不想再让母亲更担心,不想再让这家里鸡飞狗跳惹人眼球。况且这回,是阿娇派御医来了。另一方面,韩则的消息是,李广也快到长安了,据可靠情报,没几天路程了。

韩嫣很纠结,不太想见李广,可以想见,自己必是不得他待见的。李广家的大儿子李当户,历史上就是因为追打韩嫣,被刘彻认为勇敢,才出了名的。可阿娇派来的大夫也不好应付。这都初夏了,泡凉水也未必见得能让身体健康的韩嫣真的病一回。哪怕能病,韩嫣也不打算冒险,这缺医少药的年代,万一泡成肺炎真的挂掉了,可就真是黑色幽默了。

御医诊断韩嫣身体已经没有大问题,只是仍然有些虚弱,不碍事了。韩家添上几句胃口不好,懒得行动之类,御医解释说这是正常现象,大病初愈都是这样的。母亲放心了,谢了御医五十金。

御医前头刚走,后头母亲便很有主母风范地命厨房准备酒食,犒赏全家奴婢。韩嫣心下温暖,也不阻拦,由她去了。

回到未央宫,一切照旧。刘彻待赵顺儿倒是亲切了不少,春陀依旧八风不动,六儿还是老实谨慎。其他人各安其职,只是看赵顺儿的眼神儿有些复杂。

刘彻见韩嫣过来,倒挺高兴,不待韩嫣行礼,便抢上去拉住韩嫣的衣袖。把韩嫣好一通惊吓,吓得连挥袖子,回过神来,却见刘彻一脸惊愕外加尴尬:“你怎么了?”

韩嫣有些讪讪的,嗫嚅道:“还没回过神儿来呢。”

刘彻抽抽嘴角,仔细端详了一下韩嫣的脸,下结论:“瘦了,要好好补补!”

韩嫣别过脸:“整天躺着,是在是闷,才没有胃口的。如今能动了,自然就没是么了。骤然大补,反而容易伤身。”

“是么?”刘彻化身好奇宝宝了,“你也懂医道?”

“说不上懂不懂的,不过是知道点儿养生的东西罢了。”

“这样啊。”刘彻点点头,“行,那就慢慢养着吧。反正宫里食材总是不错的,虽然没你烧得好吃。”

御厨听了会哭的!韩嫣的厨艺并不是很高明,只是做法新鲜,虽然后世N多菜系,他连人家菜名都记不全,倒是勉强知道一些常见的菜色罢了。拿到了汉代,居然被皇帝赞手艺好,真是哭笑不得。

“臣难道就只有做饭这点儿长处了?”

“当然不是,”刘彻笑道,“阿嫣的好处多着呢。”

这话说得有些不对味儿。韩嫣有些讪讪的,静了一下,方道:“有件事,还想请陛下恩准呢。”

“嘿!难道你有跟我提要求的时候,说说看,是什么?”刘彻非常好奇。

“此番臣病了,累得母亲担心,臣怕母亲身体有恙,想跟陛下请几天假,看着母亲好了…”

“刚回来,又要走。”刘彻眉眼间由好奇转向恹恹的,没了兴致。

那边才是我家好不好?往哪算回?往哪边又算走啊?

“陛下哪里话?不过是担心母亲罢了,毕竟上了年纪的人了,小心着点儿总是好的。还有阿说,也该请师傅了。臣不过想把这些事情都办好了。才好安心做事。”

“刚回来,又要走。”刘彻还是念叨。

心底翻个白眼:“谁说要走了?走去哪儿啦?”

“你不是要回家?”最后两个字酸溜溜的。

“臣总不能不回家吧?”

“那也不用刚回来又要走吧?”一句话连着重复三遍。刘彻不大想答应,就差直说“你旷工、你不乖、陪着我、不许走”了。

“臣没说要走啊?”

?!刘彻瞪大了眼,觉得感情受到了伤害:“那你什么意思?”

韩嫣见好就收:“不过是,请陛下恩准,让臣晚上回家照顾母亲罢了。”

也就是个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意思。开始把要求提得高些,待别人讲条件时,再为难地降低要求。显得很委屈,很给别人面子。其实,他原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刘彻想了想,终于答应了:“找个好大夫,看着好了,你就回来。要不,派御医吧?”

韩嫣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过是这几日为了臣的事,太担心了。臣多在她眼前晃晃,让她安心就是了。”

刘彻同意了。

韩嫣在心里竖了个V字。

两人都觉得达到了心中的目的,心情大好之下便闲话家常。刘彻便问饮食,顺便提了一下自己今天早上的食谱,问韩嫣要不要照着吃。韩嫣也报了自己最近的菜色,说已经不错了,不敢乱换吃的东西,怕身体不接受。

话说得多了,便要喝水,水喝得多了,便要上厕所。由于刘彻话比较多,他喝的水便多些,跑去上厕所,赵顺儿忙跟了去。六儿一挑眉,韩嫣凑到他跟前。

原来,这几天,韩嫣不在旁边,刘彻觉得无聊,这赵顺儿便想着法儿逗刘彻开心。奉承话说得很到位,有什么露脸的事儿抢着做,刘彻龙心大悦,对他比较亲近。未央宫众很不忿!这小子有点太显摆了,在春陀的领导下,未央宫一向是和平稳重的,有好处大家分摊,没这样尖着脑袋凑的,偏这小子太不懂事了!大家也想讨好皇帝啊!

由此很想有人主持一下公道。不想,春陀当没看见,阿明见春陀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其他人不够份量,大家便盼着韩嫣来“主持公道”。宫里宦官,光祖耀祖是没了指望了,只图自己混得舒服点,要想混得舒服,便要讨好主子,这是常识,赵顺儿做得并没有什么错,可惜,犯了众怒。大家便托六儿给韩嫣递话,六儿心下暗笑,应了。

如今说出来,春陀、阿明是还在装雕塑,其他人却有把风的,偷听的,插两句的。又有告状的,说赵顺儿连他师傅春陀和跟着陛下的老人阿明都不很看在眼里了。末了,再加一句“韩大人,您不能走啊!”。韩嫣心下嘀咕,我还没死呢!转过来一想,其实,这朝堂上又何尝不是这样?如今自己的情况,便有些像,虽然自己没有太过刻意做些什么,不过,在别人眼里,怕是也差不太多的。这样一想,更是警醒。暗道自己搬回家住还真是搬对了。

因此并不说什么,只是微笑着听:“一切自有圣裁,你们何必担心?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只老实当差罢。瞧你们前辈,”笑着对春陀、阿明扬扬下巴,“站得多稳呐。”

大家很失望。韩嫣却知道,阿明,是最早跟着刘彻的人,被王太后收为心腹之后,才放心派给儿子的,刘彻哪怕是看在母亲面子上,也会对阿明有所优容。春陀,那是景帝临终交给刘彻的人,是刘彻掌握后宫极重要的助手。赵顺儿,这下,已是捅了马蜂窝了。

再说,赵顺儿走的是巴结讨好的路线,他不像春陀、阿明这样的老资格,也不像韩嫣自幼是同学、朋友很有点平等的意思在里面,这三个人,还能跟刘彻发表点不同意见还稍能态度强硬地掰一下刘彻,刘彻也有可能听这些相反意见,他却只能顺着刘彻来。刘彻的性格激烈,思维活跃,顺着他来,迟早生事,皇帝自然是没事的,顶缸的,就是他了。前朝大臣犯事,要处罚还有个国法在上头护着,不是哪个人想怎么罚就怎么罚的。赵顺儿是宦官,身处宫廷之中,生死全攥在别人手中,到时候,会有多惨,真是不敢想像。

韩嫣有心提醒两句,不过看赵顺儿目下无人的样子,又收回了这心思这会儿说什么,大概都是听不进去的,反而以为你有什么不好的打算。出力不讨好,韩嫣还没有这么伟大。

韩嫣也不算说谎,母亲确实有些不大舒服。寡妇靠儿子,韩说还小,支撑家门的就是韩嫣,韩嫣一病,她慌得厉害,真是急病乱求医,什么招都想了。自分家后,韩嫣就是里外一把抓,什么事都不用她操心,只管逗小儿子、跟身边奉承她的奴婢闲聊。这一旦韩嫣“病”倒了,她要掌家,虽然不用她具体做些什么,韩嫣还能管事,家里还有韩禄,她也是累得不行。待韩嫣“痊愈”,她一口气松下来,也跟着躺下了。

韩嫣不免每天到母亲院子里早睌报到,行完礼,还要在她面前再张开手臂转两圈,以示自己“很好”。

因为搬进了城里,韩则母子便常常来串门。最近却是常常来探病了,说来也怪,总有让他们探的病患,先是韩嫣,再是母亲。照说这累病了,休养两天也就该有起色了,偏偏嫡母大人来探望以后,母亲的病还就没有好。没好,就盼着有人说话,嫡母大人便常来,反正这里给她也备了正式住处。洗浴设备很得大家欢心,厨房的伙食也不错,据说卧室还要装修,韩嫣兄弟的已经动工了。

韩家人养病养得其乐融融,韩则不敲弟弟脑袋了,很有兄长风范地与弟弟聊天。两个年长的一合计,宝宝马上六岁了,该正式请老师了,以前事多,耽误了,如今已是有些晚了,不能再等了。只是,这老师还没定下来。韩嫣早有打算,想请那位“周公”,韩则想了想也同意。两人便抽了个时间,一起去拜访周公,商定了待宝宝一过六岁生日,便请周公到家里来授课。

此时韩嫣倒不怕花钱了,韩则也闲着无事,两人便把韩说从母亲院子里搬出来,单开一个院子给他。院子旁边,指了一座小院落,几间屋子收拾一下,算作周公的住处,周公便成了韩家专用教师了。因为教过韩嫣,周公对韩家出品的学生的质量比较满意,加之给的束脩又够多,周公便安心呆在韩家教韩说了。

韩嫣的生日在三月,不幸遇上景帝办丧事,这十六岁的生日是不能过了。如今宝宝生日,便想全家凑一起,也不请旁人了。本就够招人眼的了,没必要再显摆了。

韩宝宝的生日,韩嫣照例是要送亲手做的东西的。因为马上就要正式开蒙,所以,这回送的,是韩嫣手抄的课本《诗经》、《道德经》、《尔雅》,却是早些日子抽空抄了许久的。其实,韩嫣更倾向于让周公多讲讲《尔雅》,不过,既然此时大家都重《诗》,也不能让韩宝宝在这上面不如人家。至于《道德经》,韩嫣是不打算指望周公了,韩则自告奋勇来教。韩嫣打算与一直供养的匈奴师傅们一起指导韩宝宝的骑射功夫。其他的技艺,先由两兄弟自己给韩宝宝开个蒙,然后根据兴趣再决定要不要请专门的老师。

待到韩宝宝生日过后,其他人才得到消息,想要送礼,已是晚了。不免有人埋怨,认识韩则的,去他家抱怨,认识韩嫣的,在他耳朵边唠叨。两人的借口也是商量好的:“母亲/姨娘,正病着,怎么好大办?没得吵到她老人家反而不美。”

韩嫣这里唠叨得最厉害的却是阿娇,到底被她补送了生日礼物,一样秉承贵得吓人的作风。其他人想跟风送礼的时候,韩家大门却早又关得紧紧的了,只得回去了谁敢像皇后一样打到他家门上送礼呢?

韩嫣正过着快乐的“睡自己的床”的生活的时候,刘彻一句话,又让他愣住了:“明天住宣室来。”

这时刘彻更在看奏章,看着看着便突然很兴奋,一拍桌子便有了刚才那一句。这话说得极快,说话时压根就没看韩嫣,直接来了下一句:“明天李广到长安城外驿馆暂住,后天一早便要进宫见我,你也一起见见这飞将军吧!”

刘彻说完抬起头来,两眼放光,韩嫣只得应了,心里却在叫苦:我才不想见这位飞将军叻!

“你怎么了?我知道他要来,便让你住回来,能跟我一起早点儿见着他。你怎么不高兴?想什么呢?你母亲那里不是还是老样子么?也没见差,就一晚没事儿吧?不行我让御医代你回去总成了吧?跟我一起看李广吧。匈奴、匈奴,嘿!哼!”

韩嫣还能说什么?

“御医就不用了,不过今天臣要回家交待一声。”

“嗯嗯,明天早点过来啊。”

第55章 飞将

作者有话要说:吼一声,偶又回来啦~第一更报到,晚一点会有第二更。

话说,这几天真TMD的累啊~连头加尾忙了四天,真正起作用的是只是两个小时。审完了,让偶继续等通知…心理素质差点的估计这几个月得瘦个十斤八斤的…

不废话了,继续码文去了,大家看文吧~

“一起看李广吧”是宫里这两天挺流行的一句话。后宫不兴畋猎,娱乐活动本就少,如今又不能歌舞游园,就只剩闲聊八卦了。可自景帝死后,已经八卦好久了,话题都快讲烂了,很需要一个新题目。现在这新题目来了,自然要好好消化一番。

李广,真的挺有名。尤其是那一手箭术。

于是,李广参见刘彻的当天,还没说上几句话,后宫里太皇太后便命人宣李广。召见的地点不是长乐宫,而是校场。

长乐宫来人的时候,刘彻正在急吼吼地跟李广打听事儿,韩嫣正打量李广。李广是个很有气势的中年人,个子很高,手臂极长,韩嫣心想,这箭术好,是不是因为这两条长长的手臂呢?面相也不坏,眼睛挺有神,称得上是虎目了,直鼻方口,眉毛是极浓的,额头宽广,略有些皱纹,头上已有发些白发。

刘彻一见李广,觉得他长得不错,挺符合自己心中对于英武的评价,正要跟李广再展开了详谈,顺便问问边塞情况。这时候,老太太的使者来了。

听说后宫一帮女人要见李广,刘彻本有些不大乐意的,虽然挺想显摆一下自己的武将,可自己还没聊上几句呢。待听说到校场,刘彻又有了劲头,也要去。于是,未央宫的随从,跟着一道儿了。韩嫣,这位侍中加伴读(虽然现在刘彻已经不读书了),也是跟着去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校场本是男子演武之地,如今,这里面除了刚上任的长乐卫尉程不识在前面,就没什么男子,南军散在远处警戒,面儿上几乎全是女子和不男不女的宦官。

“一起看李广吧~”这句话的吸引力,堪比在台湾喊一句“去看团团圆圆吧~”箭术好,又勇敢,敢带着百余人就敢跟匈奴几千人对上,极富冒险精神的。相貌也挺有男人味道,自然挺得人追捧。何况是一群无聊得开始数杯子里有几片茶叶的深宫女子?虽说身为将军,居然以身犯险,也不考虑自己如果死了,手下大军群龙无首,会造成多大失败。可大家眼里只看到他最后毫发无伤,对他更是佩服。

一眼瞧过来,窦太后、王太后、馆陶、阿娇、平阳、南宫、隆虑,连王太后的母亲平原君都过来瞧热闹了。

见过礼后,一群人自是想看看李广的真本事,靶子,是早就树好了的。李广得了允许,也不客气,拎着弓箭就上场了。最近的靶子,比较不幸,被他一箭射了个穿心,箭支只留下尾羽在靶子的盘面上。正中红心!喝彩、惊呼之声,顿时响起,刘彻更是激动,就差摇旗呐喊了。

韩嫣目瞪口呆!盛名之下真无虚士!射中靶心,韩嫣自忖,是绝对能做得到的,这样的力量,就不太可能了。虽然韩嫣自己多年锻炼,力气也是极大的,可现在要他射出这种力度来,韩嫣诚实地说,绝、对、不、可、能!

李广有些得意,被现在的观众夸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撇开这些人的身份不说,他们经的见的也多,能得这样的喝彩,说明自己本身也是非常不错的。

再搭弓,箭箭中的!一箭之地,说的是一百五十步,也就是常人臂力的上限。李广的箭硬生生比常人远了一倍!古时神箭手养由基,也不过是百步穿杨,李广离了三百步,虽然没有射中正中,居然也在半径两寸的红心里的。

再抽箭,却是两箭齐射,正中!三箭,正中!

喝彩声不绝。

李广笑着谦虚了几句,退到一边。大家开始点评,力气大,是明摆着的,射得准,也是明摆着的。她们又不是很懂箭术,不过是顺着眼睛看见的再夸两句。刘彻趁势说了李广的新任命,大家自是赞同的。程不识早就知道了,也不多嘴,只立在一边静静地听。

阿娇忽然想起什么,道:“哎?阿嫣的箭术不是也不错的么?试试吧。”

韩嫣今天一直在装自己不存在,如今被阿娇喊出来,暗叫倒霉。只得上前道:“李将军珠玉在前,怎么轮得到臣来现丑?”

李广这时才注意到韩嫣,他一向在边关,对韩嫣的名字挺陌生,现在一看,是个漂亮姑娘,也不放在心上。

误会太大了!汉时评定美人的标准是“健硕”,所以,普遍的标准是,要长得高壮一些,健康一些,才能算是美女。当然,要做美女,一定少不了一张漂亮的脸。韩嫣正值少年,已经开始猛长了,个头挺高,加之极是漂亮,名字也让人难辨性别。偏他声音不若男性低沉,也没了变声期那样粗砺,声线干净清澈,带着不辨性别的磁性,听起来极是舒服。他又一直跟在刘彻身边,李广把他当成哪个得宠的宫人,女扮男装跟着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