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想过,自己也是要做父亲的。是呢,难道要让儿子跟自己一样嫌弃没有一个好父亲么?

于是认认真真的训练、认认真真地习字。

到田家舅公疯死武安侯爵被舅舅借口夺去、外祖母逝世、阿姐从淮南国跑回来、继而淮南反案发生…

他才觉得自己被拎着领子一路摔打没有白挨,那个动手的人,算是对自己有再造之德了虽然,最初的目的是为了给他儿子出气…

回忆完毕

“走什么神呢?”问话的便是当年引发自己被训一事的漂亮孩子,现在是个俊朗的年轻人了。

“没什么,只是想着事情办妥了,几时回家。”

“哦,快了。”

当然快了,大宛都乖了。

西域诸国,不像国,倒更像是城,或者说,是城邦国家,人口少、军队更少,经过的战阵也不多,武器装备还不大好。连有效的突围都组织不起来,就算突围了,能跑到哪里去呢?汗血马产自附近,离了这块宝地,大宛国还有存在的价值么?就这么过了几个月缺油少盐的日子,快要崩溃了的大宛国,终于乖乖地奉上了刘彻想要的东西…

这样的战法,甚至不能冠以“战”字,因为根本就没打什么仗,顶多在大宛忍不住试着组织突围的时候,他们练习了一下打击移动靶。刘彻觉得有些丢脸,不战而屈人之兵,听起来很高深,可是,看起来却很窝囊啊。刘闳倒高兴多了进贡的藩属,还省了抚恤金…

“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还用这种战法…

“十万大军,粮草、人丁,光为了几匹汗血马,不划算,不拿下几个藩国附属纳入版图,太亏了…”

刘彻抽搐,这都跟谁学的?!

“哥哥说,不如一次拿了,省得以后他们那儿再有什么特产,要起来麻烦…”

彻底无语了,几个月了,就是不报军情,等得着急,他又是这个“战法”,本想训斥一顿的,现在…算了:“你,回去休息吧,离家这么久,也累了…”

“喏。”

第119章 原因

清晨的光线散入帷帐,皱皱眉头,刘彻睁开了眼睛。

睡着了的人,放缓了全身的线条,发髻已经有些散了,凌乱的发散出髻落在肩颈间,雪肤黑发,愈发显得颜色分明。忍不住伸出手,掬起一束,放到鼻端。最后,整个人都趴了上去,轻轻啃咬着肩头的肌肤。

“唔…呃…”韩嫣睡得浅,模糊觉到了刘彻的动作,在反应过来这是谁之前,已向身后挥过拳去,手臂挥动间,带着身体跟着小幅度地动了一下。没打着骚扰的人,自己酸痛得又落回了被子里,脑袋也清楚了,记忆渐渐回笼。

看着韩嫣慢慢泛出粉红色的背,刘彻轻笑,双手滑到韩嫣腰际,从后面捧住盆骨,拇指在臀上摩挲着。

“该、该起身了,还有事要忙。”挣扎着想起来。

“今天休沐日…”所以,可以暂时“休息”一下。

于是,反对者被消音。

韩嫣把自己关到书房,斜倚着大大的靠枕,歪坐着想事,觉得脑子里嗡嗡乱响。

就像在做证明题一样,要证明A结论,就需要先证明条件B、C是成立的,要证明B、C成立,必须找到条件D、E、F,而条件D、E、F又有各自的条件要证明…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滚到最后,条件证明出一大堆。转了一圈,才猛然发现真正要的结论还没证明出来,自己已经跟这些外围条件死磕了好久,久到把A结论已经忘了,不是脑袋抽筋,还想不起来自己要证明的是A…

自从知道了自己姓韩名嫣之后,他最不愿见的,就是昨晚的事情了,绕了一圈,又绕回来了。韩嫣闭上眼睛,有些泄气,躺回靠枕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

没想到会与刘彻发展到这一步,或者说,一直避免着与他发生关系,自己到底为什么就没有反抗地由着他了呢?细细回想,原来,这人已经铺了一张大网,把自己给罩住了。而自己,本就是个懒人,没有那么明确的目标,唯一一个明确的目标就是安安稳稳活到老死,却没有一个清晰的计划,还老是被他带偏了轨道。太容易被人影响了,而刘彻是接触最多的人,被他影响,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被他的情绪感染,也是常有的。

明白地感受到了刘彻的心意,不感动,是骗人的,在这个世界上,刘彻大概是最懂自己的人了。韩嫣自己,看着刘彻也不同别人。称为“余一人”的帝王,天下的最高权力者,这个从起长大的人,参与到他的喜怒哀乐的人,让韩嫣无法把他当成冷冰冰的帝王、高高在上的神位。

韩嫣本是觉得两个人明白对方的心意就可以了,现实的条件下,做到最后一步,简直是在拿前半生的努力开玩笑。勇气,不是表现在这个地方的,人,总要向现实低头。

然而,刘彻似乎在不安。

刘彻比较重视的人的封号,舅舅是武“安”侯、外祖母是“平”原君、最欣赏的丞相封“平”津侯、最倚重的大将军是长“平”侯、隆虑公主临终相托之子为昭“平”君…史上匈奴降者里,位份最尊的于单,号为涉“安”侯,还有易地而封的“六安国”。有穷兵黩武之讥的刘彻,他的心里比谁都想“安”、“平”,比谁都更强烈地渴望着安全感。

想要平安的人,会努力地寻求安全感,为此会做出一些带有强迫症倾向的事情也不必太惊奇。如果这个寻求安全感的人,目前的职业一栏填写的是“皇帝”,那么,他会有什么举动呢?想着如今的太子学宫,韩嫣额头一抽一抽地疼。也好,让他安心了,否则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自嘲地笑了,在宫中朝上厮混了这么多年,自己果然也是不单纯了呢,对着喜欢的人,也要想一想得失,真是堕落了。世上真没有单纯的人呢,每个人都有着多重身份,想单纯,太难。

甩甩脑袋,召来吉利:“弓高侯,近日怎么样了?”

吉利小心地看了韩嫣一眼:“弓高侯,身子仍是不太好…”

韩嫣心一沉,他知道韩则这不是在装病了,再小心地将养,韩则到底还是有些病根,如今,不过是熬日子罢了:“备车吧,去弓高侯府。把阿靖也叫上。”

“喏。”

到得弓高府,韩说也在。韩则高兴了:“可巧了,今儿倒是凑齐了。”

人凑齐了,刚好开会。

“你,好像对卫皇子,有些不太喜欢。陛下诸子,其母皆出身寒微。卫氏,算是好的了,至少,卫青、霍去病那是凭军功起家的。皇长子,本身也还可以。你怎么”韩则歪在引枕上,跟两个弟弟说话。

“不知怎么的,我是对皇长子不大喜欢”看到韩则皱眉,韩说睁大了眼,忙摆手,“别这样,就是不喜欢,我还不至于因为个人喜恶,影响大事。”

“三十年了,”韩嫣轻道,“自从做了当年的胶东王伴读,到今天,我与陛下相伴,已有三十年,”看了一眼不明所为的一兄一弟,“三十年相伴的臣子,对一个不到十岁的娃娃不吝美言,陛下,会怎么想?这不是寻常人家,见到属下对自己儿子表忠心,会觉得不欺幼主,是个忠仆,可是”向南方呶了呶嘴,“那是帝王家。”

指指自己:“自幼相伴的人都对皇长子赞不绝口,陛下会不会觉得自己被孤立了?便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要想到这一条,先小人后君子,哪怕他们父子和睦,该想的,咱们都得想到。我们,毕竟是臣子,再亲近的关系,都不能忽略这个事实。”

响鼓不用重槌,看到韩则、韩说了然的神情,韩嫣续道:“天子,至尊,一个天空怎能有两轮太阳?”

“就是卫家在诸皇子舅家里势大,我就更不能倾向于他。对别的皇子好,可以说不是趁热灶的势利小人,对一个满门军侯的外家热心,是想要争着拥立之功么?自从我做了陛下的幼年伴读起,任何一个母族兴旺的皇子,我都不可以颇向他。陛下身边的人,可以说某皇子好话,但是,这话不能常说,我见陛下的时候比别人多,说话,就更得小心。再说,他们才多大的年纪?就没口子的说如何如何好?这不明摆着在说假话么?批评一下,正是太傅的本份。”

“你是太傅,少不得要有个说法的,”韩则不以为然,这回想躲,怕是不成的,“现今来看,皇长子正得其宜,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汉家重外戚,昔年灌将军等人评窦氏之语尚在。窦氏本微族,出一太后而三侯,魏其虽是军功封侯,若非窦氏,岂能为大将军而与平七国乱终而封侯?因其微,尚可辖制,令其与忠厚长者居。吕氏,与高祖俱起,得封侯者,不独为吕太后,也是有军功的,诸吕终横行。一个没有任何母族背景的皇子,反而对大家更有利。”

“长平侯?”韩说有些疑惑,“他与冠军侯,绝非轻狂之人。”

“我不是说他们,”韩嫣揉了揉眉心,“好,咱们家就算今天打定主意去锦上添花,人家也要了,可是咱们要把自己摆到什么位置上?韩家,只站在胜利者的面前听候调遣,我们,只听皇帝的话。站队晚点没关系,关键是要站到正确的位置上。”看着韩说点头,韩嫣又头疼了,本来最保险的选择,史上的韩说,却因此丢了性命。

心下叹气,真是件麻烦的事情啊。无知,有时会更幸福些。刘据,在现在所有人看来,都是非常合适的太子人选,哪怕是说对刘闳很看好的刘彻,只怕心里还是放不下要立刘据的念头的。

再看看韩则,更头疼了,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但是一旦死亡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亲人身上,就不是那么好接受的了。失去亲人的滋味,韩嫣已经尝过,但是此时还是不能适应。韩则的死亡时间,韩嫣压根就没记住过,心里没底,现在是知道了也是痛苦,无知,也是痛苦了。

“便是如此,也不要显得太过了,”韩则伸手在案上轻叩,“你是太傅,公正便好,既然不想因此与人有隙,就要做到谁都不偏,关键,是要陛下和诸位皇子都觉得你公正。这样,不管日后哪一个得登大位,有了更亲近的人,也不会听人谗言觉得你偏颇。”

韩嫣一肃,忙点头:“这是正理。”自己确实表现得有些偏向于刘闳了,都有点暗示站队的意思了,要改正。

“哥,”韩说抿了一下唇,“以吕氏喻卫氏,是不是过了点?皇长子与舅家,瞧着还好,多交往点,也不是坏事。”

“皇长子长在深宫,陛下眼底下,要如何交往?与外家交?”韩嫣摇头,“哪怕押对了宝,到时更是个麻烦。”

“怎么说?”

“没有发生的事情,谁都说不好,可是我们既然是要准备,就要做最坏的打算,”历史上也没有的事情,真是看不准,只能自己琢磨了,“以史为鉴,可知兴替。皇帝与外戚,虽是有血脉之亲,可实在是说不好。孝惠皇帝不与母家争,诸吕横行,这是皇帝忍让的。不忍让的人,孝文皇帝可是命百官到薄昭门口哭丧的来着;便是当今,”压低了声,“对舅家,皇太后在日尚可,于今也不见厚待了…不管哪一种,卷进去了,都不得善果。”

“现在看着关系好,谁知道以后呢?窦太后是先帝母,窦家一时风头极盛,到了今朝,田、窦相争,结果,你也看到了。孩子终要长大,有自己的媳妇自己的家,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还是,远着点吧。”刘氏与卫氏的关系,不是耶律氏与萧氏的关系,也不是孛儿只斤氏与弘吉剌氏的关系,世为婚姻。还是要有新的外家产生,何必搅进去呢?田蚡为当年的胶东王没少奔走,当时也是甥舅一家亲,后来呢?田蚡与卫青不能比,可是卫青诸子也不见有成大器之相,刘据会有自己的儿子,这儿子又有自己的舅舅,他待卫家能与刘据一样么?日后,还真是两说。

又说了一会话,韩嫣韩说见韩则有些倦了,便止住话头,起身去看韩宁了。韩嫣一边走一边思量,最坏的打算,无过于刘据做太子,实在不行别过头看了一下韩说若是自己早死,想尽一切办法也要韩说远离是非之地。或者,对刘彻进行“这世上本没有神仙,谈论的人多了,也就有了”的洗脑?都不是容易的事啊。

第120章 冷暖

刘彻确是没有打消要立刘据的念头的,跟韩嫣说话的时候,气氛太放松,他对刘闳又颇为喜爱,加上刘闳之母病得很有美感,还没到形容枯槁,刘彻对这个给自己生下儿子的女人怜惜之心未消。韩嫣这个太傅对刘闳的评价也不错,刘彻顺嘴给溜了出来,一说完,心里就有些后悔了。就算是对刘闳感观不错,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也不能就说得这么斩钉截铁的,只希望听的人不要太当真才好。

回头再掂量了一下几个儿子,除了刘胥有些不着调儿,其他三个,看着都还不错,他又犹豫了。立储不是儿戏,不能不慎。转过头又想,这几个孩子都大了,若不早定名位,怕又有什么不该有的“上进心”,一时愁上心头。没儿子的时候盼儿子,儿子来了,想多要几个,儿子多了,又恨不得这些儿子里除了出一个合格的太子,其他人全当布背板去。

正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外头小宦官一溜小跑跑了进来,在门口被春陀拦住了,趴到春陀耳朵边儿上正嘀咕着。

“说什么呢?”刘彻提高了声调。

春陀有些为难地看了刘彻一眼,趋到面前,小心地道:“王美人,怕是…”

大朝会,刚进宫门,就得了小黄门的线报,刘闳的母亲死了。

后宫里死了个女人,不是什么大事,这个女人再得宠,只要皇帝还不到为她殉情的地步,都不是什么大事。王氏颇有些圣颇,却还到不了这个份儿上。然而,她却是死在大家对于太子之位躁动不安的节骨眼儿上,不免让人重审视一下现状。

韩嫣略转了转脖子,看看四周,显然消息灵通的人不止自己一个。王氏去世,也不是什么需要封锁的消息,知道的人自然不少。

王氏去了,临死哀求刘彻早日让刘闳就国,刘彻犹豫了一回,还是没有答应。临去母亲的哀求终是比不上对于一国继承人的考量。

刘彻现有四子,说起来不少,想到若是诸子争位,真是多生一个都是多余。但是在挑选继承人的时候,却又希望多几个备选的来让他挑出个合适的人来。刘彻儿子的数量并不算多,比起他的父亲,就是个零头的样子,自不会轻易允诺。立储之事,让刘彻的心情拧成了个麻花,正着想,这样好,反着想,那样好。

朝罢,刘彻留下韩嫣来商量事情。

“知道了么?”刘彻开了个头。

“?”说的是哪一桩?

“闳儿母亲新近去了。”刘彻毕竟有些惋惜。

“呃?那你打算如何待他呢?这个年纪,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他哭得厉害,性子看着有些绵软呢。”刘彻踌躇道。

“母亲故去,不哭才是奇怪。”

“唔。”

两人都没再提立储之事。

这个年纪的孩子,功课本就不是很重,因着刘闳母亲病逝,干脆大家都放了假名义上,刘闳之母也算是其余三人的庶母韩嫣倒是趁机偷了个闲。

刘彻有些心烦,王氏长得不坏,人也讨喜,这样的一个女人在大好年华去了,刘彻终是高兴不起来。尚念着王氏的好,他起身去了王氏的处所。

刘闳守在母亲的灵前,正呆坐着。

刘彻原本极喜欢这个儿子的,近来被他哭得有些心烦觉得这孩子性软弱经不得事,此时看刘闳小脸上满是泪痕,眼睛红肿,倒把不满减了几分,又勾起慈父的情怀来了。走上前,揉了揉刘闳的脑袋。

“父皇…”刘闳的声音低低的。

“嗯。”抱起儿子。

“母亲是不是永远都不回来了?”带着哭音。

“呃?”刘彻拍拍刘闳的背,转移话题,“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回父皇,还好。”仍然是没精打采的声音。

“你是男子汉,不要太颓丧。过了这几天,回去读书吧。你乖乖的,你母亲也会高兴的。”安慰人这种事情,实在不是刘彻的长项,继续转移话题。

“喏。”

桂宫里常有往学宫送东西的,往日三处送来给四个人,今日变成了两处,还是送给了四个人。

韩嫣暗暗点头,卫子夫到底心细,不管是发自内心也好,还是做做样子,至少,她都想到了刘闳。李氏,就差多了,虽然生了两个儿子,却不如旁人得宠,常自愤愤。鄂邑嫁进了盖侯家,做了刘彻舅舅的孙媳妇,也是亲上加亲。却不见刘彻对她们更好一些,于是,李氏更忧愤了。对于以前有宠的王氏之子刘闳,她实在是生不出好感也分不出心神来照顾。

看来,以后可以少费一点心了,刘闳有卫子夫惦记,多少能弥补一下丧母之痛。日后两人的关系,就看各自相处的慧根了。

“闳儿,近日过得如何?”

“回父皇,还好。”

“又是还好,”刘彻叹气,“与以前有什么不同?有没有不方便的?有便与父皇说。”

刘闳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小脸有些紧绷。得宠的母亲去了,对儿子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虽然还没有人对皇子不敬,只是比起母子俱得皇帝青眼时的风光,难免有人懈怠了下来。这时候的小孩子最是敏感,刘闳修养算好的,没有立时乍毛已经很不容易了。然而终是道行浅了些,被刘彻一提,忍住了没说什么坏话,脸上不免带了出来。

刘彻也是在后宫长大的,略一寻思明白过来了,于是父子俩一起黑脸。

“卫娘娘常照儿臣的。”刘闳到底年幼,受不了压抑的气氛,开始没话找话。

刘彻顿了一顿,轻轻点头:“李娘娘呢?”

刘闳抿着嘴,抬眼看了一下刘彻,轻轻摇了摇头。刘彻闭了一会儿眼,复又睁开:“你且回去吧,有什么要用的,只管跟身边的人说,”招招手,“六儿。”

“奴才在。”

“闳儿,记住他,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找他。”

刘闳应喏,六儿忙对刘彻一礼,再向刘闳一礼。

看着刘闳退下,刘彻忽道:“你原是父皇指给阿嫣的吧?”

六儿一惊,忙道:“正是,当时安阳侯刚进宫,年纪小,故而陛下命春大人挑人去照顾一二。”

“只是照顾?”刘彻笑问。

“…”六儿伏在地上,不敢回话。

“这么看来,你照顾孩子倒有一套了?你亲自去,到未央殿当差去,替朕看看几个皇子。回来,朕有话要问你。”

“喏~”六儿声音有些抖,本就是皇家的眼线,只是近些年没人提,他自己都忘了这档子事。今天刘彻忽地提及此事,不免心惊,转念一想,这是让自己再做回本行了,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回陛下,底下的人,倒是真没有敢做过份的…”

“这些东西,不过狗眼看人低罢了,”刘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这宫里,人情冷暖,朕的儿子也轮得到奴才下人品评了…你接着说。”

“皇子闳近来不见笑影,皇子胥对皇子闳有失礼貌。皇子据,进退有度。皇子旦倒不似其母弟。”

“就这些?”

“卫娘娘打发人送东西的时候,常备了皇子闳的。李娘娘倒是没有,”看了看刘彻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小心续道,“安阳侯亲自过问了诸皇子的起居,皇子闳因有母孝,他的起居,安阳侯亲自吩咐下的,皇子闳近日过得还算舒坦。”

“闳儿,近日如何?”

“回父皇,好些了。”

“哦?”

“住得比桂宫舒服,”见父皇并没有像某些私下传言一样开始不喜欢自己,刘闳也放开了胆子,“儿臣知道是太傅在照顾儿臣,儿臣心里很感激。”

“你又知道了?”

点头:“桂宫与未央宫都是禁宫,本该一样才是,可是未央宫却比桂宫舒服,可见是未央宫里有人在关照儿臣,当是太傅。”

“是么?”

“以前别人对儿臣好,儿臣不觉得什么,也不会去深想。母亲去后,儿臣才懂了一些事。”

“你都懂什么了?”俯下身,与儿子对视,满脸亲切。

“他们觉得父皇会不喜欢儿臣,就不像以前那样待儿臣了。只有卫娘娘和太傅没有对儿臣比往日坏。”委屈地看了一眼父皇。

“你身边的人呢?就没有尽心的?”

“他们也有老实,私底下却说儿臣可怜、跟了儿臣以后怕没大出息了,有些人老家在京城附近,不想随儿臣就国,儿臣当时没睡着,全听见了。”

看着刘彻铁青面色,刘闳怯怯地:“儿臣没跟他们一般见识。儿臣确是、确是没了母亲。可是太傅说,敢面对事情的人,才是真的勇者。只能看清了路上的石头,才不会撞上去摔跟头。儿臣、儿臣,嗯,不要掩耳盗铃。”

刘彻改了颜色,有些惊诧地看着刘闳:“你倒长大了,开始会想事了。朕都知道了,你且歇息去吧,不要想太多,你是朕的儿子。”

“喏。”

“这些日子,几个孩子都怎么样?”

“据于学业颇有进益,闳经母丧学犹不缀,旦所喜甚博,胥的性情也好了些。”

“还记得当年栗姬么?”

“怎么想起她来了?”

“听说,父皇曾以诸皇子相托,她倒心生愤懑、恶言相向,”刘彻目中寒光闪过,“她不愿善待别人的儿子,她的儿子也就别想登上大位了…”

“算了,不说这些让你烦了,”刘彻摇摇头,伸手拉过韩嫣,“一见面就说这些,咱们好像从没好好说过咱们自己的事。”

韩嫣笑出声来:“要怎么说才是好好说过咱们的事?”

刘彻有些无趣,嘟囔道:“好歹说点好听的吧?算了,”斜了韩嫣一眼,“就知道你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