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德晔还是个被宠坏的小帝姬,“怜香惜玉”这种情感太过奢侈累赘。她当即快乐地跑了过去,命令小太监继续按住少年,自己则得意地坐在了少年的腰上骑大马,两条小腿荡阿荡的,银铃清脆,嘴里还唱着歌谣。

“雨打梨花莫闭门,桃花不尽思红尘,小红肚兜解开来,满床尽是雪花白…”

小太监们都听傻了,咱们帝姬小小年纪真了不得,淫词艳调张口就来啊。太监们面色各异,更别提少年,这份耻辱是深入骨髓的。她却仍得意洋洋坐在他身上,仿佛他真是个畜生。

后来的事德晔忽然又很模糊了,只记得自己被翻了出去,一头撞在假山上磕得鲜血淋漓的,事情大约闹得很大,母亲淌满泪水的面容如今回忆起来依旧鲜明。

奇怪的是,直到她养好了伤准备离开晋宫,却再也没能遇见那位白衣少年。

他就那么,人间蒸发了一般。

德晔出神的时候,靖王换下了被她弄脏的宣纸,另放了新的摆在她面前,声音淡淡的,“写吧。我说,你来写。”

毛笔被塞进手里,冰凉的触感使意识猛然回流,德晔忐忑地盯住靖王的脸,如坐针毡,从眼睛看到嘴唇,再从嘴唇看回眼睛。

是了,美丽羸弱的少年长大了,成长得英俊挺拔,风水轮流转,找她索命来了…

德晔心情复杂,忽然很没有底气地嗫嚅说:“靖王殿、殿下,我不是德晔帝姬,我是她的双生,嗯,双生姐姐。”

话罢抬眼微微觑了觑靖王,他无动于衷坐着,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德晔只得偃旗息鼓,抿紧嘴巴不敢编瞎话了。

一时怯生生又问:“后来,后来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我都找不见你呢?”这话问得局促,小几下的手不停扭绞着裙摆。

“帝姬话太多了。”

靖王抻直袖襕,望向她的视线里装满了一整个冬季的冰天雪地,漠然道:“照着我说的写,一个字也不许错。”

德晔很怕他,乖乖说喔,就听见靖王慢条斯理说了一长串咬文嚼字的话。

她理解了下,化为自己的话就是:我如今在殷国一切顺遂安好,靖王待我有如亲妹,为我指了婚事,嫁夫随夫,德晔便不必前往晋国徒增麻烦了…

她有些恍神,不错,她确实畏他惧他有愧于他,但不代表她要任由他宰割,写下这封信和自断退路有什么区别?

德晔清了清嗓子,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殿下怎可如此?我多早晚嫁了人了,什么‘嫁夫随夫’,这里头哪有一句是真话?”

靖王眼光锐利起来,纤长的食指敲击着桌面。

她冤枉极了,在他面前如履薄冰,“我知道您记恨我,然我现下是这样不如意的境况,并不能许诺任何,我早前说起过的,只要殿下送我去晋国,我想我们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难道不好吗?”

说着不自觉前倾身体凑近了他,眼睫抖了抖,秋水明眸里写满了诚恳和希冀。

少女身上特有的甜香一重重飘到了鼻端,靖王垂下眼睑,澹台云卷微抿的唇瓣便映入眼帘,粉粉的色泽,同春日枝头的花瓣很是相似。

“殿下?”

她皱起了鼻子,靖王沉吟起来,德晔燃起希望,下一息却听见他冷冽地说:“你始终是不愿意写。”

她自然不愿意写,又不是傻子!

德晔急得头都要炸开,灵机一动,故意在宣纸上歪歪扭扭写下几个字,她自己都认不出是什么鬼画符。

写完了眼巴巴地看住他,“靖王殿下,我实在不识得几个字,我们宁国同你们殷国不同,对女子是不苛求做学问的,我这样已经算是优秀了呢…”怕他看扁自己,她想了想,扯东扯西说:“不过我擅长别的,我会吹埙呀,弹琵琶弹古筝也不在话下,舞也跳得很好呢,是真的,除了写字我什么都会,我可能干啦!”

抬手比了个起舞的姿势,在他眼前一划而过,指如削葱根,柔白细美,指甲盖上还残着蔻丹,鲜红的颜色愈发衬得皮肤如脂如玉。

靖王仿似认同,含笑道:“帝姬多才多艺,小曲唱得亦是极好,孤王早已领教过。”

是么?

她哪里会记得自己小时候骑在他身上唱了什么,搓搓手指羞赧似的,“我倒是不大唱歌的,殿下喜欢?德晔可以学呀,小时候教习女官总夸我呢,我学什么都快。”

靖王唇畔浮起一缕更深的笑意,“既如此,想必日落前写出一封信不是难事。”

还别说,他笑起来真是好看极了,眸如星海,哪怕这份笑意未及眼底,却仿似也有春风化雪的柔情蜜意。

只是要德晔写信委实强人所难,她瞬间萎了,耷拉着脑袋手指在桌面胡乱划拉。

反正呢,咬死不识字不写信,他再看不惯她也干不掉她。

两厢都寂寂下来,德晔一直拿眼睨着靖王。她打定主意,他要是强迫她写她就从马车上跳下去,正精神紧绷着,马车猝地微微震动起来,从前方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天崩地裂似的。

德晔吓一大跳,靖王瞥瞥她不作声,外间侍官很快前来禀报,“殿下!前方山体滑波——”

出了事,他便不把精力放在她身上了,一撩袍出了马车。

德晔舒了舒气,趴在窗上望着靖王。刺目天光下,男人容光绚烂已极,炙热的山风吹得衣袂纷飞,他翻身策马,渐行渐远,很快隐没在一片浓尘滚滚里。

德晔抵着下巴怅然若失,慢慢关上小窗跌坐回去。

小几的左上角叠着一摞公文,她趴着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挪了过去。也不敢乱翻乱看,靖王何其精明,被他发现她小命就真不保了,只是望着最上面一页纸,粗粗通读一遍,不禁大喜过望——

太子逸居然没死,居然在殷军的围追下逃跑了!

这真是振奋人心的消息,宁国地域广袤,此番殷人虽然占据了中部地区及几个重镇,却总有不能顾及之处,只要太子逸逃出生天,不怕没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德晔心跳如鼓,想着要快些把好消息告诉哭包子升平,她一直哭一直哭,太伤眼了。

突然榻上一块凸起的锦缎吸引了德晔的注意,她真是好奇心强烈,天生作死,越怕越要看,把窗开了个缝儿见无人接近,赶忙打开了包起的锦缎。

出人意料,竟是一只翡翠耳坠躺在里面,通体碧绿的颜色,上好的水头,看着是被妥帖收藏的。

可是,这是女人的物件呀…

似靖王这般,原来也会有心爱之人么?她莫名憋闷,恨恨地把翡翠耳坠放了回去,那就祝他永失所爱好了。

闲着也是闲着,德晔又在案前悉悉索索一阵,倒是弄清了靖王的名字,顿时如获至宝起来,“原来你叫裴允啊,字若倾,若倾…裴若倾…”

把他的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心头滑过异样的感觉。

第6章 逃

靖王回来时,德晔帝姬正伏在他的小桌上酣睡。

一条腿蜷着无法伸展,另一条却大剌剌伸到了门边。

他一脚踢过去,吓得她霎那间惊醒,迷蒙睡眼里望见是裴若倾这个活阎王,这才缩手缩脚起来,好像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侍官往车厢内递水盆,由于空间有限不曾进来,便求助地看向德晔帝姬。她于是勤快地接过,亲自绞干了巾栉送到裴若倾眼跟前,他脸上身上都是灰扑扑的,正锁着眉头查看地图。

估计是山体滑坡阻挡了路,大军得绕道而行了,如此又要耽误工夫。德晔心思浮动,暗忖这是不是代表自己有机会趁乱逃跑了呢?

“靖王殿下,您先擦把脸吧?”

她再次把巾栉递送过去,这回直接双手递着送到了他眼皮底下,还顺便瞟了眼地图,状似无意地问:“路都被堵住了,那我们是不是要改道而行?唉,还是早做打算为好,迟了也是多耽误日子呀。”

靖王“唔”了声,接过巾栉在脸上闷着,胡乱揩了揩,仿佛才知道她也在似的,扬手往门口一指,“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

“你”

德晔生气了,走就走,她愿意留在这里热脸贴他的冷屁股似的。迅速开了门,适才那位递水盆的侍官倒很客气,恭恭敬敬把她扶下了车。

这侍官名唤章路,跟在靖王身边五六年了,是早前靖王还在晋国做质子的时候便随侍左右的。

他对于宁国的德晔帝姬从来都是耳闻,而今才是真见着了面,昔年德晔帝姬欺辱靖王时他不在当场,那之后殿下便是接连数日未曾出现。他使了银子四处扫听才知晓,原来殿下开罪了那位大宁来的帝姬,要被治罪!

年少的靖王是被晋宫的太监拖着扔进院里的,满身血,从头到脚竟然仿佛没有一块整肉,触目惊心,鲜血淋漓。鞭刑的痕迹尤为明显,有几处几乎深可见骨。

章路回想起那段时日仍然揪心抓肺,宫监贪婪,收了钱财却不做事,他很快就把所有银钱搭了进去,殿下九死一生,一日日接近死亡。就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际,幸得同为质子的“玥国皇子”倾囊相助,细心照顾,靖王方逐渐好转。

却是好景不长。

这位善心的玥国质子竟是女儿家所扮,所谓“替兄为质”,许多小国常用此方法来躲避送皇子入大国为质子。这种情况不是头一次在晋国发生,晋帝震怒,百官亦深以为恶。

说起来,这玥国的月见帝姬若不是为照拂靖王而镇日出入他寝宫,便不见得会被监视裴若倾的探子意外发现异常。仿佛冥冥中有一张看不见的手揉搓着命运,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玥国是个小国家,不成气候,国主年老懦弱,晋帝处置起来自是毫不手软,大有杀鸡儆猴的意思,把月见帝姬在牢里关了几个月,紧跟着秋后拖出来直接处死了。

陈年的往事,回忆起来依稀是斑驳蜡黄的色调。

章路摇摇头,殿下一直把月见帝姬的死归咎于自身,这么多年来随身携带帝姬那日遗落的坠子,这份心意,月见帝姬却再也看不见了。

只是现如今,那位罪魁祸首德晔帝姬终于成了殿下的囊中之物,殿下却为何一再犹豫?!

章路久久地盯住德晔帝姬的脸,眸中迸出了杀意。

“公公看什么?”德晔摸摸脸颊,没有错过他一闪而逝的凶狠。

章路急忙收回视线,握了握拳,不发一言匆匆跑了开去。

她更奇怪了,正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连裴若倾的侍官也一道得罪了?一扭头,遇上骑在马上的曹副总兵,他看着也是才从前面回来的,脸上脏兮兮,唯独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帝姬要回去么?”曹佳墨笑了笑,展颜露出一口大白牙,“正好顺路,我送帝姬回去吧,你脚上有伤,小心地上的石子。”

他说着翻身下得马来,高高大大的身影,执意同她并肩而行。

德晔动动脚说不怎么疼,没把曹佳墨突如其来的殷勤放在心上。放眼望出去,四处遍布着休整就地扎营的殷兵,她有意观察地形,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忽然间想起昨日自己晕倒后承蒙他相救,就微侧了脸莞尔道:“还未来得及道谢,昨日多亏曹副总兵送我去驿站,不然这会儿说不定我都在阎罗殿报到了…”

曹佳墨脚下一顿,“帝姬说的是?”

“就是昨日啊。”她歪头看他,清澈的眼里映满长天白云,依稀也有自己的轮廓。曹佳墨舔舔唇,下意识往靖王的方位看了眼,心中擂鼓,压低了声气说:“不妨事的,帝姬不必放在心上。”

见她眼神晶亮,他忍不住添了一句,“任何人见了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是么,恐怕不见得。”德晔不以为然,蔫蔫地道:“要是换了你们靖王殿下,他保不齐抚掌叫好呢。”她是真这么想,心里惴惴的,特别是获悉他对自己深恶痛绝的原因后,不得不怀疑倘若裴若倾当时在场,会直接对自己落井下石。

为什么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呢?

当年她明明应该左勾拳右勾拳把那几个该死的太监揍趴下,来个怀抱美少年英雄救美,如果这样…如果这样现今他们再相逢,他必定不会如此待她。

德晔想得挺美,现实却残酷的很,两厢一比照由不得不叹气。

曹佳墨牵着马,心里瞬间翻转过无数想法。他也感到古怪,靖王是真的想要这位德晔帝姬死吗?赐毒酒,是;揽她入怀,不是;爱她,不是;对她恨极,恐怕也不是。

这般似是而非,委实难以捉摸。

山体滑坡的几日,靖王召集殷军将领商定新路线,德晔也没闲着。

她那天回去后就把太子澹台逸还活着并且逃走了的消息说与升平帝姬,升平总算找到了些微生的希望,不再整日泪眼朦胧了。

人呐,还是得靠希望活着。

与此同时,德晔也决定把自己出逃的计划提上日程,她有预感,不趁着这次逃跑,自己会一直被裴若倾捏在手心里。

这种感觉太难熬,好比一只老猫儿逮着一只小耗子,猫儿不饿,拿耗子当玩具耍,耗子最后怎么死的?不是猫儿吃了它,是它自己把自己吓死的。

走,她一定要走。

升平留着或有活路,毕竟是殷帝看中的人,她可惨了,裴若倾喜怒无常,今后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准,难保她还没抵达殷国帝都就一命呜呼了。

夜色深沉,毛边月亮绰绰隐在树枝后,不知名的黑鸟从头顶掠过,扇起细细的凉风。

负责看守宁国帝姬帐篷的几个殷兵打打哈气,都是瞧着站着就能睡着的主儿。他们晚间喝了不少酒,对两位帝姬的看管一直便很是疏漏。

也是呢,娇滴滴的姑娘家,还能翻上天去?便是给她们机会逃跑,眼下这荒山野岭的,能往哪里去?

酒喝多了,其中一个边解着裤腰带边往林子里跑,好容易站稳了找着一棵树,正预备大肆酣畅一翻,猛然间只觉脖颈一凉,尿都吓回去了!

“好汉饶命!”

德晔把簪子更用力向前顶了顶,粗着嗓子问:“你们靖王殿下外出探路,可曾归来?”

那殷兵求饶不迭,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殿下下午同曹副总兵出去的,估、估摸着总也要明日中午才能回来!好汉饶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才穿开裆裤的小儿,我那婆娘——”

“亏你还是个七尺男儿。”德晔文邹邹的,“轻敌,大忌也。”没等他说完就直接敲晕了过去。

她打小就是个水里能游树上能爬的,用她自己的话说,也曾是个人物。这些年无权无势方才收敛了性情夹紧尾巴做人,目下却不得不拼一拼了。

此处名为庄王山,顾名思义,是庄王管辖的范围。庄王山下有条河可以直接游到王城边上,一旦她进了城,便是天高任鸟飞了。

庄王效忠的可是大晋,裴若倾想在庄王城撒野,也要看人家庄王准不准你太岁头上动土——

她越想越得意,忽的记起那位庄王世子去岁还曾到都液向她求亲,只是被皇叔冷言拒绝了,如今想来,自己确实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要是那时皇叔应下婚事,她就不会遇见靖王了吧。

世事也真难料,裴若倾,你却不要找来的好。

第7章 庄王山

此去不论前途如何,德晔都要一试的。

人始终得向前看,要栽就栽新的跟头,陷在原地始终是下下之策。

于是这大半夜里,她便一个人踉踉跄跄沿着小河往下游走去,说起来,此时此刻委实是有些意得志满的。

树林里萤火虫成群结队,倒也并不如想象中可怖。德晔哼着小调,只要一幻想裴若倾知道自己不见了的吃惊样子,她就快乐得不得了。

让他欺负人,让他得意,现在她跑路了,他就一个人继续和那段回忆作对去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里德晔孤身前往庄王城寻求庇护,那厢靖王却才打庄王城里出来,到得翌日天光大亮,一行人已在山脚之下。

按着靖王离开前最后下达的命令,殷兵早在寅时便全数抵达山脚静候,数万人之众,隐于林间仿若蛰伏的巨兽。

山间气候变化无常,一场倾盆雨陡然而至,打得远处近处的树叶起伏颠簸,哗哗作响。

暑气尽消了。

章路等候已久,见靖王从战马上下来,赶忙儿呵着腰撑起黄栌伞迎过去遮雨。豆大的雨点子敲鼓一样砸下来,天空压得既低且沉。

裴若倾在地面站定,微微侧了目。

不远处曹佳墨正与几个守兵隐在树下交头接耳。没多会,他不晓得是听见了哪一宗棘手事,脸色猛然间就煞煞白起来,连身上被雨水打湿了也毫无所觉。

天气果真影响心情,裴若倾收回视线,垂眸看自己身上。

广袖淋雨吃饱了水,身上重得犹如灌了铅,一时蹙眉望向章路,“随行的干净衣裳还有么?若没的换,竟是要打赤膊了。”

章路露出惶恐之色,小心翼翼道:“殿下说哪里话,如何就到了赤膊的地步——”

陪着笑,他眼珠一错,揣测殿下这话里约莫也有几分玩笑的意思,复偷眼观瞧表情,见靖王眉目平和下来,心说择日不如撞日,心一横便提起了话茬,叹道:“殿下这话,倒叫奴婢思想起当年的光景,想那年您尚在晋宫…也是说过类似的话啊…”

那时于晋宫处境艰难,多亏了月见帝姬不时帮衬。可惜了的,天妒红颜,似这般美丽又善良的女子,偏生早早亡故。

靖王眼睫动了动。

章路知道自己成功了,下月便是月见帝姬的忌日,殿下连日忙碌,竟险些忘记。

“月见。”裴若倾喃喃念出这两个字,唇齿翕动间裹挟着淡淡意味。他仰面望天,湿气扑向面门,“月见,又是一年。”

章路深深松了口气,袖里还藏着玥国国主托人送到自己手里的信件。

白纸黑字分分明明:玥国有意投奔大殷,愿以月见帝姬的双生妹妹乐容帝姬为姬妾送与靖王殿下,只求往后大殷对玥国多多照拂。

按说章路本不该应下此事,只是一则财帛动人心,他收下了玥国送来的钱财,二则,乐容帝姬既然是月见帝姬的孪生妹妹,必然相貌相似,他们殿下当年与月见帝姬错失姻缘,本就是人生一大憾事,若是在乐容帝姬身上重修缘分,殿下便不必一辈子心存愧疚了!

像这种大事,要提就势必挑对时机,时机对,则万事成。

章路苦等许久,终于等到殿下这回把回程路线解决完了回来,趁眼下正是心情放松的时候,决意把袖拢里烫手的山芋交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