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她一心只在意轻尘的伤,大汉挥刀而下的时候也没有留意。他杀了那个险些夺她性命的人,她却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直到现在。

沉简一声未发地向外走去,桩素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无力地竟不知说什么。第二次,他为她而杀人。

第五章 风吹波纹复(下)

桩素搀着轻尘出去时才看到外面站着的慕容诗,以及东倒西歪倒了一地的人,想来是杂耍班的人见势不妙准备逃走,却是被人拦了后路。

慕容诗见轻尘半身染血,面色顿时一变。见她过来,桩素原本小小的个子也是搀地吃力,本欲将轻尘交托给她,不料正欲松手时却被轻尘一把抓住。慕容诗仿若未觉,在另一旁将轻尘搀了,桩素不由暗暗瞪了眼这个不识风月的家伙,一面也只能顺了他由着他的身子紧紧贴着。

沉简在前面已经一声不响地驾来了一辆马车,帮着众人将轻尘送入车厢,慕容诗和燕北也先后上了车,待到桩素时他神色微微一顿,向她默然地伸出了手去。桩素始终盯着他的眼,不料他却不看她,半晌,她才也一言不发地由着他将自己扶上马车,进了车厢。

马车滚滚向前,一路回了笙箫谷。

李九早在门口等得焦急,好不容易盼到了人来,又是被车上下来的轻尘给吓了一跳。顿时谷中上下沏水的沏水,寻医的寻医,忙地不可开交。桩素坐在轻尘房外的围栏上,摆着双腿,看着一地的落英出神。

婢女们来去匆匆,不时从屋里端出一盆盆的血水,众人的神色皆很焦虑。

不远处落着一个修长的身影,沉简从回来后就一直站在湖边,没有同任何人言语,独自一人,默不作声。

桩素远远地看着他,也不上去搭话,一时间,周围一片宁静着。

待房门又打开时,李九从房内走了出来。桩素慌忙从阑干上跳下,关心地问:“李管家,父亲他怎么样了?”

李九向来对任何人都和颜悦色,这次桩素问他,却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即走,也不作答。

“李管家,到底怎么样了?”桩素被他的态度弄地心下一惊,又慌忙追上去,问。

李九脸色略沉:“我原以为你来了会好些,没想到你跟那个女人一样,始终是个祸害!以后,你最好离谷主远点。”

李九的话说地毫无来由,桩素听地懵懵懂懂,一时间竟愣地不知如何言语。

“李管家,你今天似乎操劳过头,有些口不择言了。”轻轻柔柔的一句话,慕容诗不知何时也出了房门,纤手从背后温和地搭上桩素的肩膀,笑颜婉转地对李九道,“轻尘这次的伤虽深,但没累及筋骨,只是他身子虚,才会现在这样的昏迷不醒,你也放宽点心。”

李九闻言才面色稍缓,向慕容诗举了个礼,瞥了眼桩素,默不作声地走了。

“别太留意李九的话,素素。”慕容诗在桩素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有种痒痒的腻感。

桩素被她这么一挑弄不由面上一热,却又不便推开她,只能讷讷问:“慕容姑娘,父亲他怎么样了?”

慕容诗安慰道:“别看李九那神色,他纯是担心过度,轻尘是老毛病,今次的剑伤只是作了个引子,把以前积压的一些个病根都给勾了出来。伤口虽深,始终是皮外伤,安心疗养阵子就没事了。”

“老毛病…”桩素下意识地重复着,不由问,“总是听你们提,父亲的老毛病严重么?”

慕容诗一时却不答,凝视着桩素,神色忽而有些疏远,仿佛是在透过她看着其他的什么:“若说严重,也只是他始终放不开…”她一时失神,霍尔神色一收,问道:“听说,前阵子他开始吃药了?”

桩素点头:“是开始吃了。不过…不过似乎只是治那次落水染上的风寒的药。”

慕容诗轻轻抚了抚她的颊,微微一笑:“那好歹也是吃了。没想到,这个轻尘,居然会为了你而跳水救人。”

桩素不以为然:“分明就是他害我落水的…”

慕容诗咯咯一笑,很是娇媚:“至于起因我可管不着,只是那日外地回来一听燕北说起这事,倒是诧异不少。素素,别看你父亲平日里那副样子,他认准的事,还真没几个人能说得动的,这次出了事李九怪你头上,待他知道要靠你来管制轻尘了,那会定反过来讨好你。”

桩素被她的语调不由也逗地一乐:“慕容姑娘你就别取笑我?我能管得住父亲?”

慕容诗的纤手轻轻擦过她的眉,仿若青黛淡描,嘴角微微一抿:“如果连你也管不住,恐怕就没有别人再可以左右他了吧…素素,答应我,以后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必要站在他的身边。”

轻柔的声音间,忽然多了一份莫名别样的坚定。

是桩素不懂的情愫。

但是,看着慕容诗的神色,她不由地点下了头。

“好了,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慕容诗神色一柔,轻拍了拍她的肩。见桩素慢慢走远,她落在她背影上的视线隐约悠长。最终微微一叹:“或许等她懂了我话里的意思,就不会答应地这样轻易了。”

燕北恰从屋内走出,听她感慨,淡道:“知道以前事的人也就这么几个了,你不说我不说,只要李九不跟她提,轻尘自己是不会同他说的。”

慕容诗回眸瞥了他一眼,语气中淡淡腻味:“你难道忘了那时还有一人吗?”

“你是说…”燕北眉心一皱,“东西两房的事他已经多年不管,现在和一叶盟相处太平,难道还会来兴什么事?”

“所以才说你是莽夫一个。”慕容诗嗤笑,“你别忘了,他的确是不在,可是他的儿子在呀。”

“你是说…”

“行了,这事先收着点吧。”慕容诗打断他的话,散漫道,“就是可惜,我这么一个美人儿在他身边,他居然不知道看上一眼,想我从当初开始,也是等他等上了好几年呢。”她看着远处的芬芳,声色隐约有些飘无:“不过也难怪,那个女人,从第一眼见到,我就知道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比不过她的。只是没想到,她在轻尘的心里一住,居然就是近十年。”

燕北见她感慨,站在她的身边也不言语。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人世就是这样,你等他,别人等你。”

慕容诗闻言神色一收,不由抬眼看去,从怀中取出一条发带,笑道:“今次出门别的没带,见这发带不错,你又素来喜欢青色,就带来送你。”

“送我?”燕北闻言,慌忙双手接过。

慕容诗见他神态,不觉莞尔笑道:“有些事我其实我都看在心里,我答应你,待轻尘哪日放下了,我也定放下,好吗?”

这算是应了他么?燕北一时未回神,却见那袭轻衣已经翩翩落了远处,离开了视野。手上的发带极轻,在风间却似一只手淡淡地抚过。

“我等。”一句默声的呢喃。

燕北在外面伫立半晌,转身回屋时才见轻尘倚在床头神色玩味地看着他,不由面色一沉:“昏昏醒醒了这么多次,居然还能自己爬起来?”

轻尘小打了一个哈哈,若有所指地瞥了眼门外:“刚才你出去的时候我就醒了,但是发觉醒的不是时候,于是就很乖地没作声。”

燕北躲开他的视线,闷“哼”一声:“你不如先管下自己的死活。”

“小北啊…”轻尘腻腻地一声轻笑(和尚旁白:汗啊,以前还叫人家老燕的,现在成小北了),“你说,我是不是耽误你的终身大事啦?”

燕北对他这般神态顿生警惕,不作搭理。

轻尘在一旁却是滔滔不绝:“其实啊,慕容这人吧,是真的挺不错。你小子么也很有眼光,以后记得要再努力一把,把人家姑娘给追到手才是。你说,这么好的一姑娘吧,耽误在我这病人身上也不是个法子,但是别人不是瞎子,人家看上她的就定有。就比如吧,前阵子那个自诩风流的什么剑来着…”

“停!”燕北终于忍无可忍,“我刚才或许应该直接把你掐死。”

轻尘闻言,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的妩媚,我见尤怜:“你就舍得让人家这样死去么?”眨几下眼,眼角欲垂几滴晶莹的泪。

燕北脸色颇沉:“哼,舍得?自己不将自己的身子当一回事,却叫别人舍得?”

轻尘眼角含笑,一翻身,躺回了床上,轻轻地几声咳,顺了气,才悠悠回道:“你这是冤枉我。”

“冤枉吗?”燕北嗤笑道,“刚才那一剑,你敢说是躲不开?想要博取素素的同情,有必要弄成这样?”

轻尘倒是不反驳,回忆起方才桩素紧张的神色,嘴角的笑不由一暖:“反正,我这个身子早就破碎的很,迟早都是个了解。方才的那一剑啊,也刺不中心脏。”

燕北见他这般,反倒不便多说:“你始终是没放下。”

轻尘侧身朝着床内,看不清他神色。

“罢了罢了,我没那闲心管你。北楼还有事,我得先回去了。”

“等等。”轻尘霍然出口将他叫住,耐声说:“老燕,有事麻烦你们。”

燕北蹙眉:“什么事?”

“我想送素素去你们南院北楼学东西。”轻尘细长的眼微微一眨。这时一阵风过,他的青丝抚上他嘴角的笑颜,有几分的妖。

第六章 南院小乔容(上)

那日桩素本想找沉简,无奈当转身去寻的时候那人早已没了去向。她怒,这人不知到底有没将她当作一回事,而又转念一想自己种种所作所为,不由又气焰一沉。不论怎么想,都是自己有错在先。

次日她本想来照看轻尘,不料轻尘将房门一关,散散的声音依稀入耳:“今日你去南院找慕容学点活计。”

慕容诗自身落地出俗清雅,但这南院始终不是什么好地。李九早已备好了车马,桩素见轻尘闭门不见,也没办法,心想自己欠缺本事确是处处给别人惹麻烦,将心一横也就遵了安排。

马车一路经过山下镇中的繁华低端,过几道深邃小巷,在一家门前停了下来。

桩素下车看去,这家门口没有任何匾额,门外人影稀疏,似是极普通的一户人家,看去门面素雅。

李九上前敲了敲门,不多会隐约听到里面有脚步声,近了,门“吱呀”一开,从里头探出了一个小厮的脑袋:“各位是找谁啊?”

李九从怀中取出一封帖子递去,小厮接过一看,慌忙偏身将门大开,连连道:“原来是笙箫谷的人,快快请进,我家姑娘已等候多时了。”

李九瞥了眼桩素,淡淡道:“素素,你自己进去吧,慕容姑娘自有安排,我该回去照顾谷主了。”他语气间有些漠然,但也客气。桩素隐约想起那天轻尘将他叫入房中,不听有太大动静,只是他出来时面色颇是难看,再然后,对她的态度就一直是这样了。

或许——是在轻尘那挨了训。

桩素顺从地点了点头。李九进了马车,又一路绝尘而去,桩素后头时早已等在那的小厮冲她和善一笑,几步走在前面替她带路。

桩素由他领了去,一边默默打量着周围的布置。倒没想到小小院落,竟然是别有千秋。里面的楼阁被栏作了几个厢房,抬头看去时,各厢房内皆有一个女子,或织绣,或丹青,或描眉,各有各的姿态。

桩素眼见这些女子个个容颜俏丽,别有佳姿,一时不由也看地出神,恍惚间感到自己如入人间仙境,个个都是姑射仙姿。

一路上桩素看地眼花缭乱,小厮领着她一路往后院走去,渐渐入了一座园圃,顿时满目芬芳。缭乱的花卉将眼一眯,透过丛丛花圃,一个人影隐约落入桩素眼中,身姿窈窕,翩曳起舞。

周围有几声淡雅的曲律,叮然作响。

女子脚踏铜铃,举手投足间铃声时而微微一荡,顿时顺着风向蔓延四方。纤肢妩媚,回眸一笑将满园百花衬地一黯,她嘴角此时微微一抿,笑意倾城。风若缭绕在她身边,轻纱裹身,风一动,纱影尾随,临风舞动,霎时拖开老长,留顿空中…

美。桩素的脑海中此时除了这个词,再也想不出别的了。

慕容诗跳罢,返身见桩素站在那发呆,不由招呼:“素素,过来。”

桩素这才回神。慕容诗的院子里也有她独有的味道。桩素舒适地享受着,看着慕容诗用纤指轻轻地剥开一棵葡萄,在她美目的注视下,隐约觉得她手上的水果定是美味异常。桩素不禁几分垂涎,无意间视线落过,瞥见慕容诗背后的少年抿嘴偷笑。

不远处有座古琴,方才应该就是这个少年在弹奏的曲子。

没想到这么小的年纪竟然有了这样的造诣,刚才一曲仿若高山流水,乍听之下还以为抚曲的是怎样闲云野鹤的高人。

“这个是小徒慕容霜飞。”慕容诗见桩素神情,猜到她心下的几分心思,不由一笑,“他是个色胚子,你还是少跟他往来的好。”

“噗。”桩素正将一颗葡萄往嘴里送,闻言顿时一口呛到,咳嗽连连。

慕容霜飞不知何时到了桩素身边,轻轻拍她的背替她顺了顺气,反是笑道:“师傅你这是什么话,说得我像什么登徒浪子一般。这楼里漂亮姐姐那么多,我怎么也不至于打主意打到你客人头上吧。”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够漂亮呗。桩素一翻白眼,没好气地将他的手挡开:“我没事了。”

慕容诗目中含笑地嗔了慕容霜飞一眼,对桩素道:“话说轻尘把你送来我这,其实连我也不知道需要教你什么。这青楼的伙计始终是用不上。”

桩素想了想,说:“方才看到那些姑娘们学的不是些琴棋书画么?学那些也不错的。以前柳姨说我娘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我想像她一样。”

“柳姨?”慕容诗的笑此时略略一收,“柳如疏么?”

“柳如疏?”桩素不由微微诧异,“柳姨名叫‘柳子依’,什么柳如疏,我没听过。”

慕容诗望了望远处的天,淡声道:“方才失态了,或许是我太在意了那个女人。”然而她此时的神色有些冷,既而渐渐舒缓了下来,一笑:“你若想成为你娘那样的女子,倒也好办。不过今日是你第一次来南院,不妨到处走走看看先熟悉一下。”

“好。”桩素方才看地本就不够尽兴,听慕容诗一说,顿时笑逐颜开。她从椅子上轻快地跳下,忽然想起什么,略有紧张地问:“慕容姑娘,那天苏乔被你带来了南院,现在怎么样了?应该——没有被送去青楼吧?”

慕容诗想起当时的情形,记得两人交好,闻言不由莞尔:“我说过的话自然不会反悔,你若是想她了,我叫人带你去看看?”

桩素大喜:“好。”

慕容诗叫了人带路,自己则转身往向不远处的楼台。柳姨?桩素口中的柳姨,除了柳如疏还会有谁?别了多少年月,再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她才发觉自己始终无法忘怀。南院。如果不是她,她——慕容诗,又怎么会在南院里困顿终身…

慕容诗略有出神,此时耳边隐约几分丝竹,清晰怡人。她回眸时看到慕容霜飞不知何时又坐在了琴边,素衣翩翩,曲音阵阵。她的心也不由微微一舒。

慕容诗面上稍稍露了抹无奈的笑,躺上躺椅,闭目养神。慕容霜飞是她选择的继承者,只是,不知道在这个南院有朝一日让这么一个有着七巧玲珑心的少年接管,又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了…

另一边,桩素由人领着,进了一处小筑。她奇异地发现,这里的布置同外界仿佛隔断,是另外的一番景致。这时里面正有人抚琴,若说慕容霜飞的琴声是飘逸轻扬,那这人的琴声便是妩媚断肠。

楼上的人遥遥向下看了眼,定神在那,霍然身子一起,慌忙跑下楼来。桩素看地好笑,转眼苏乔已经跑到了面前。

许久不见,乍眼看去第一感觉是苏乔丰腴不少,她跑到桩素面前,原本想要一把抱上,瞥眼见周围有人,竟是按捺下了欣喜,依旧仪态有佳地道:“桩素,好久不见,怎么会来?”

桩素见她故作姿态,不由调侃:“看来苏乔最近□地不错,倒是有几分的大小姐姿态了,来日不知要是怎样的祸水。”

这时周围的人已经退去,苏乔也无需再作样子,一把扯过桩素嗔道:“瞧你瞧你,一来就知道取笑我。刚才那些人在,若是被姑娘看到我撒疯,就有的我苦了。”

“看来慕容姑娘管教地很严啊…”桩素被她逗地有乐,“前阵子我被送去笙箫谷被父亲认养了,今天是父亲叫我来找慕容姑娘才得空过来。”

苏乔好奇:“笙箫谷?那又是什么地方?你倒是好,得了个‘父亲’。就不用像我这样天天学习琴棋书画了。”

“笙箫谷…应该是一个戏班吧。”桩素诺诺间只找出这么个形容,不由几声干笑,“你话也不能那么说,我就是因为有这么个‘父亲’,恐怕就要学习那些个琴棋书画了。”

“怎么?”苏乔看着她眉目间分明含笑,嘴角一嗤,“学习这些你反而高兴?”

桩素被她神色逗地一笑:“慕容姑娘近日都教你抚琴么?听说真没将你送去青楼,那将我们的小乔□地仪态万千,又会是准备去哪儿?”

“你想知道么?”苏乔媚眼一转,打量了一番周围没人,才神神秘秘地凑到桩素耳边,私语道,“我是要去——银堂。”

轻轻的话语擦过耳边,桩素乌黑的眼眸微微一亮:“你是说你要去银堂?”

苏乔被她的神色弄地几分莫名:“是啊,怎么了?”

桩素小小地咽了咽口水:“那你知道银堂是做什么的?里面到底是…唔——”她话未完,已经被苏乔一把捂住了嘴。苏乔瞪她,压低了声音跟她咬耳朵:“银堂是随便提的吗?被人听到,我又要挨训了。”

桩素被她捂地差点岔了气,手舞足蹈地一番比划,苏乔才回神,送开了手。得以新鲜空气,她猛地几口深呼吸,指着苏乔的鼻尖手指微颤:“你…想憋死我啊?”

苏乔撇了撇嘴,不以为然,有把拉上她往小筑里走,嘴里念念:“笨桩素啊,要说也是等到了里头才慢慢说的嘛…”

第六章 南院小乔容(下)

桩素随着苏乔走入屋中,端详着屋里的布置,不由感慨。里面虽没有什么古玩布设,但极巧妙地摆了几个雕边花瓶,布置的地方极有心思,衬地小筑内部也是窗名几净。她到桌边坐下,随手取了桌上糕点吃着,香甜的味道入了口,她边嚼着边啧道:“你倒是好说的我,我每天在笙箫谷的日子,哪有你来地像个小姐。”

苏乔见她分明羡慕的神色,不由咯咯一笑:“别给我提个小姐了,姑娘对我虽好,可是始终是当个‘物品’来调养的,记得不,我刚说了,我是要去银堂的。”

桩素把口中糕点咽下,问:“银堂到底是个怎样的地?”

苏乔故作神秘地唇角一抿,缓声低语道:“是个——杀人的地。”

她的笑有些酥,有些媚,但是没有温度。

桩素的心下陡然一颤,眼瞳不由微微放大:“杀人的地?你莫说笑。”

这种事的确不该由这种微微玩笑的语调说出,但苏乔却依旧是这样的神态,几分懒懒:“是真的,姑娘那日告诉我的,她说让我选,是青楼还是银堂。你觉得,如果是你,你会选哪?”

桩素经这一问,默然无语。的确,让自己痛不欲生不若让别人痛不欲生,人总是自私的。

“桩素,你似乎对一叶盟还了解甚少。”苏乔见她这样神态,一声感慨。

桩素神色安静地看向窗外,默声点头:“我的确知道的很少。”

苏乔瞥了她一眼:“身在一叶盟,有些事还是知道的好。若不清楚,以后恐怕吃亏。我知道的虽不多,但看情况应该比你全,你要不要听听?”

“恩。”沉闷地应了声,桩素这时莫名想到沉简,莫非他离了北楼,竟然依旧要杀人么。

苏乔淡淡介绍道:“酒色财气四使你知道吗?我家姑娘是色使,掌管南院。东西房的是财使。北楼的燕北是气使。而在四使之首的,就是银堂的堂主了。可惜我现在还不知道那人的身份。”

桩素听她介绍,也不打断,苏乔饮了口茶,继续曼声说道:“东西两房还有南院是做什么的,你也都该知道了吧?至于北楼,培养的是死士,是可以随时当棋子丢出去的工具,而银堂不同,银堂里是真正的杀手。”说到这时,她的嘴角微微一扬,虽然年纪尚幼,却无意间留出了几分娇媚。

苏乔变了不少。桩素看在眼里,轻抿了下唇:“那为什么会要你去?”

苏乔闻言不由取笑:“银堂是一叶盟的根基所在,各管事自然是要挑人培养,随后送入的。南院里不知多少人盼着这事,不过这次相中了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