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印跺脚哭道:“那怎么办!怎么办!”

陌途束手无策。就算是用仙法赶路,也来不及赶回京城救树上之火。他伸手覆上了青印的眼睛,叹道:“不要看。”

青印挣扎了两下,他也不肯松手。她冲着玉兰的方向跪在了地上,眼泪从他的指缝渗出。

蓝火越烧越猛,陌途也不忍地移开目光,不去看这个伴了他们数年的甜美树妖化作焦炭的模样。

烈火中的玉兰,发出最后一丝嘶声吟念:“董——展——初——”

陌途道:“玉兰,我救不了你。董展初必死,你宽心往生,不要将仇恨带入轮回了。”

玉兰的身体忽地化成一团残尘,灰飞烟灭,归于寂静。青印浑身发着抖跪在地上,直至他将手从她眼上移开,也不敢将眼睁开。陌途拥着她的肩,低声道:“对不起,我没能救的了她。”

“董展初。董展初。”她闭着眼,一遍遍咬牙切齿地念道。

“是他。必然是董知府为了逼出玉兰,让董展初以妖术去往京城,烧了玉兰的树身。”他扶着青印站起来,沉声道:“走,我们去替玉兰报仇。”

脚下,有妖根蠢蠢欲动,四周涌来无数硕大鼠精,腥红的眼睛盯着青印手中抱着的娃娃。

却没有一条妖根、一只巨鼠敢靠前。因为那名黑衣男子身周,隐隐有金光流转,将青印和婴儿都笼罩在内。

那是带了神煞的护身结界。有鼠精大着胆子冲上前去,流淌的柔软金色瞬间化为利刃,将其凌空斩为数断。

二人不理会这些蠢物,径直来到竹林空地。

附在树上的董知府看到陌途召了神煞结界,十分意外。据他这些日的观察,这神兽似乎是很忌讳用仙法的,此时居然也毫不避讳了,不由胆寒起来。看到了青印怀中隐儿,不由满心充斥了本能的血腥渴望。子夜已到,必须吸食这婴孩精血,一刻也不能捱了。

妖树催动它所能调动的全部妖物,以铺天盖地之势袭来,目的只有一个——董知府的亲生孙儿,隐儿。

作者有话要说:累觉不爱。

☆、46认领

“我知道她现在何处。”陌途说。

青印听到这话,只觉身周的寒意瞬间侵透了胸口,心脏似乎传来冰裂的声音。

她想跑,却不敢移动脚步。她知道只要稍弄出一点声音,便会惊动银发人。而且,凭她一双肉长的脚,如何能逃过仙人的追捕?说到逃,她想起了一直随身携带的一样宝物。

云端柳叶。

她小心翼翼地从荷包中将两片叶子摸出来,塞到了鞋子里。

做这些的时候,听到银发人问陌途:“乖途儿。告诉仙主,她在哪里?”

陌途用坚定又清晰地声音答道:“我知道她在哪里,却不能告诉仙主。请仙主降罪吧,陌途悉数全领,心甘情愿。”说罢,深深叩首下去。

正在摸摸索索往鞋子里塞柳叶的青印,忽然怔往了,心中悲喜交加,五味杂陈。

银发人神色骤变,脸色阴沉如若风暴将至,突然抬手,掌中忽现一条骨节银鞭,冲着面前跪拜的人重重抽去。

青印正在发呆,猛得被重重的击打声惊醒。她甚至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下一瞬,她已从灌木丛中冲了出去,因为鞋底垫了云端柳叶,去势甚猛,瞬间便拦在了陌途前面。银发人正在落下的第二鞭下意识地一偏,击在二人身侧的地上,地面颤抖,竟裂开一道尺余宽的缝隙。

他收回骨节鞭,有些讶异地盯着这突然不要命地冲出来的凡人女子,更让他诧异的是,她手中居然还抱了一名熟睡的婴儿。

这女子怒容满面,冲着他一指,大声斥道:“你敢打他!”

他眯了一下眼,森然薄光略过眼底,已看清了她的身份,就是他苦苦追索的仙蕈。原来她就在旁侧啊。隐匿气息的功力还真是不凡呢,若不是凝神天目,还险些识不破她呢。

仙蕈近在眼前,唾手可得,他心情立刻大好了。微微笑了,道:“这是我家的牲畜,我教训一下又如何?”

青印眼中几乎冒出火焰,厉声说:“他不再是你家的了。我告诉你,从今以后,他是我的猫!”

银发人哈哈大笑,神色间满是嘲讽:“你的猫?连你都是我的呢。仙蕈,来我手中。”左手作出掂花之态,隔空向她虚虚一拢。

他的手明明隔了她还有一丈远,她却突然感到灵魂都被他的手指掐住了一般,意识一阵模糊,身体前倾,就要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心只却记挂着伏在地上、没有半丝声息的陌途,脑中勉强维持了一丝清明,抗争着不肯上前。挣扎了一下,突然抬起右腕,血色羽箭破空而出,直射向银发人的面部。

银发人神色一变,翻手将那羽箭用两指掂住,讶异道:“血鸠羽箭?!”

青印心中十分惊骇。想这羽箭威力巨大,之前能将硕大鼠精当场射爆,此人却轻松接住,如掂往一片轻轻飘来的鸿羽,其神力是她无法估量的。

以对手的强悍程度来看,她和陌途全身而退的可能性,不大。

就算是绝路,也要拚一拚。趁银发人掂着羽箭端详的功夫,她转身去扑陌途,怀中尚抱着隐儿,硬是用她掌心特异的吸附力将半昏迷的他拖到了背上。一瞬间感觉到血浸透她背部衣衫,烫到她的皮肤上,心慌无比。

耳边传来他模糊的话语:“你自己走……放下我……让我领罪……”

“领你个大头鬼的罪啊!闭嘴!蠢货!”她凶巴巴地吼道。

银发人掂着血羽,也不阻止,只好笑地看着这垂死挣扎的二人,看他们这般狼狈的模样,如何能逃出他的掌心。他闲逸地看着青印背着陌途踉踉跄跄跑到几丈开外,将手中血羽随意一扔,道:“不玩了。”手朝二人的方向探去。

眼前突然一暗,似有一团浓重黑雾猛然袭来,瞬间席卷天地,视野一时被完全蒙蔽。银发人吃了一惊,没有丝毫犹豫,电光火石间银鞭在手,朝着雾团深处抽去。

“啪”的一声巨响,有物被抽中,发出刺耳的嘶鸣。几名仙童迅速摆开阵法,护驾的护驾,追敌的追敌。

银发人大袖一挥,带起一阵翻卷的强风,黑障登时消散大半,再看向青印和陌途逃跑的方向时,那两人已没了踪影。

他面色郁怒,唇间吐出一字:“追。”

两名仙童应声而去。

另有两名去追敌的仙童,各拖了半条赤色巨蛇回来。这巨蛇已被他方才的一鞭抽成了两截,已是气绝身亡。看它水桶粗的腰围、蛇头额上萌生的独角,是条快要修炼成蛟的巨虺。虺即毒蛇,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只是这虺精与普通虺精略有不同,死不瞑目的两只眼睛腥红,蛇信乌黑巨毒,虽已死去,口中仍有大团黑气不断溢出,透着深重邪魔之气。

银发人怒道:“这等关头,怎么会有这等邪物前来捣乱?查!”

仙童行礼应下。

青印他们并未跑远。尽管她脚中垫了云端柳叶,加快了脚程,但毕竟怀中抱了个婴儿,背上又背了个重伤半死的,追兵又是货真价实的神仙,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在那团莫名其妙的黑雾袭来的时候,她借机催着云端柳叶,一瞬间倒是蹿出了两里地,她心怀侥幸,想着或许能真的逃脱的时候,重伤的陌途突然现出了原型——他撑不住了。

背上的人骤然变成七八百斤重的巨兽,沉重的身躯登时将她压在了地上。因为怀中尚抱了婴儿,猛地摔倒时,死命撑出一点安全的空隙,两只手肘血肉模糊,骨头几乎断掉。从巨兽身下钻出来,试探着想拖动他,却是背不起,拖不动,心中满是绝望。

她似乎听到不远处远来追捕者的声音了。果断整个人趴在了巨兽的身上,将婴儿塞进它颈间的长毛中掩住,自己张开四肢,尽可能地覆盖他庞大的身躯。

不是说她能隐藏气息吗?能藏一点,是一点。

一团祥云从头顶擦着树梢疾速低低略过,隐隐听到云上传来仙童的说话声。或许仙童没想到逃犯只跑了这么近,只顾得往远处追,竟真的没有察觉他们,往更远处追去了。

银发人和其他仙童尚在附近,她仍是大气不敢出,伏在巨兽身上一动不敢动。

巨兽也是一动不动。她小心地挪动一下,把耳朵贴到他的胸口处,用力地听,听,终于听到了沉缓的心跳声。眼泪顿时涌了出来,浸入他厚实的皮毛。

她连续两夜没睡了,趴的久了,竟在惊恐和忐忑中迷迷糊糊睡去。

她是被一阵由远而近的嘁嘁喳喳的说话声惊醒的。警惕地睁开眼睛,叶隙落下的阳光碎片落在脸上,亮亮地晃眼。

对话声还在继续。

一个尖尖细细的嗓音道:“昨天晚上你听到了吗?轰轰,砰砰,好吓人的声音!”

“听到了,父王说,是有神仙在我们山中打架了,山前坡的树木都倒了一片呢。吓死我了,还以为神仙是来收我们的呢!”亦是尖细的嗓音,有些聒噪刺耳。

青印正在思量说话的人是谁、该怎么办的时候,巨兽颈间的长毛中,忽然传出一阵奶声奶气的哭泣声——隐儿的迷术失效,醒了。

青印急忙想去掩他的嘴,已是来不及。

对话声顿了一下,叫道:“是人的小孩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惊喜异常:“有嫩肉吃了!”

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从树丛中跑出来两个身高两尺小人儿。说是人,其实是半人半兽,身上像模像样地穿着土布衣裳,面相却尖嘴削腮,小眼如豆,一对薄薄灰耳生在头顶,身后甩着细长尾巴。

青印一眼便看出来了,这是两只小鼠精。

两个小家伙兴高采烈地循着婴儿哭声跑过来,劈头看到林间地上卧了一头巨大怪猫——他们命中的克星,这大猫身上还坐了一个女人,正冷冷地盯着他们。

两只鼠精登时吓哭了,掉头就跑,只听身后一声破空尖啸,一道红光擦耳而过,“砰”地击中他们身前的一棵大树,“咔嚓”一声,粗壮的树干居然生生折断,树冠倒下,拦住了他们去路。

两个家伙往地上一趴,顾头不顾腚地抱着脑袋吱哇乱哭,两条灰色的细长尾巴竖得直直的,颤抖不止。

青印走上前去,揪住其中一条尾巴,在手中挽了一圈攥住。被扯住的这一只立刻没命地大哭起来。

“闭嘴。”青印说。

它的声音立刻小了下去,变成惊恐的呜咽:“别杀我,别杀我。”

青印抬脚在另一只的屁股上轻踢了一脚:“去,叫你家父王即刻前来接驾。”

那只鼠精急忙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被抓住的这一只,还趴在地上哭个没完。青印被它吵得头疼,不耐地道:“别哭了。身上有吃的吗?”

它听到“吃”,以为要吃它了,哭的更凶了。青印头疼地揉揉额角,不再理它,俯身察看陌途的状况。试探地叫一声:“陌途……”伸手揉揉他的尖耳,却毫无反应。他仍陷在昏迷中。手慌慌地伸到他的鼻下。还好,呼吸还在,只是有些微弱。他背上被骨节银鞭抽出的伤口从肩胛骨下方斜贯背部,脊骨明显断了,虽过去了大半个夜晚,鲜血却仍在渗出,身下泥土都被浸得塇软了,伤势之重,大大超过她与他初遇之时。

她看得心都哆嗦了,真的怕他就此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这些磨~人~的~小~妖~精~

倒是冒个泡啊!!!!!!!!!

☆、47蛮横入住

林中有乱乱的脚步声传来。青印强自镇定,摆出一付寒冷脸,等来人走近。一名中年男子从树间走了出来,身着一身青色长衣,面相虽然也是削瘦,却总比刚刚那俩小老鼠精进步的多,总算是个人样了。在青印那双能辩妖相的眼中,他身后那根微微颤抖的细长尾巴仍是无处循形。

男子面上表情还算镇定,却分明是强压着惊恐,在离青印他们三丈远的地站住,打量了下那头卧着的巨猫,吓得腿肚子差点抽了。恭恭敬敬伏地跪拜,道:“棋山山主拜见仙人。”

被青印揪着尾巴、趴跪在地的小鼠精见到亲人,更加卖力地大哭起来。

山主惶恐道:“不知仙人驾临,没有前来迎接,还望仙人恕罪。小儿无知,冲撞了仙人,还望仙人饶他一命。”

青印端起仙人架子,道:“昨夜我与妖魔恶斗,我的大猫受伤了,你在洞府中腾个安静的去处,将他抬去安置好。”

山主听到这话,苦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这女人竟是要让这巨猫住进自己的家。猫住到老鼠家里,岂不是引狼入室吗?!但瞥一眼旁边断掉的那棵大树——据小鼠妖说,是这女人随手轰折的,果真是惹不起。无奈,只能硬头皮应下。朝着身后的树林中吩咐道:“孩儿们,多叫些人手来。”

原本藏在树后探头控脑的小家伙们唰唰地跑去了。

不一会儿,树丛中跑来三十多只小个子鼠精。鼠精们在山主的命令下,哆嗦着靠近三尾獬猫,围在他的四周,一齐发力,总算是将他沉重的身躯抬了起来。在后面的还好,负责扛脑袋的,那巨口獠牙就在脸侧,一边扛着,一边眼泪都吓出来了。

鼠精们抬着獬猫,在山主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前行。青印抱着隐儿跟在旁侧。走了没多远,前方便被斧劈般的山壁挡住了。山主站在山壁前,念了句口诀,山壁上有块巨石轰隆隆向旁侧移动,露出一个洞穴来,洞口上方雕了三个字:百回洞。

进到洞中,初时颇为狭窄,越往里走越宽阔,竟是一个空间颇广大的山内洞穴,中间一个兽皮王座,四周点了许多火把,营造出一派阴森威严的气势,倒是很有妖精洞主的气势。这大洞穴深处又有许多支洞,一个个的灰扑扑的小脑袋藏在那些洞口处张望。

山主指挥着小妖们将獬猫抬进了一个洞穴中,里面很是宽敞,床铺用具一应俱全。只是獬猫个子太大,放不到床上。青印想了想,折返回去,不一会回来了,手中多了一张华丽兽皮。山主一看,心疼得胸口一抽——是他宝座上铺的那张豹子皮。

再心疼也不敢说个不字,眼睁睁看着青印把豹子皮铺在地上,让小妖们轻手轻脚地把獬猫放在上面。

青印怀中的隐儿有一阵儿没一阵地哭起来,哭声颇是无力,想是睡了一日多没有吃东西,饿坏了。青印问那山主:“你家可有能照顾孩子的母……呃,女子?”

山主回道:“有。”

青印把手中隐儿往他手中一塞:“麻烦她喂饱这孩子。”顿了一下,用凌厉的目光刮了他一眼:“若孩子少一根毫毛,我铲平你们的山头。”

山主抱着隐儿,若抱了一个烫手山芋一般,连连应着,带着小妖们退了出去,只留下两只倒霉小鼠精在旁伺候。

青印将门一关,急急忙忙把怀中的各种药物都抖了出来。伤药是有,可惜带的本就不多,再说陌途现出原形,身形庞大,这点药无异于杯水车薪。扳着獬猫的巨口,把口服的几瓶伤药给他全部灌了下去。外用的药就连用都没办法用了——伤口太大。只能让鼠精拿来热水和干净的白布,将伤口清洗了一下,先简单包扎。

这时抱住他的巨爪,探察腕脉,只觉心惊肉跳。脉相十分不稳,再加上失血过多,她直觉地感到,如果不及时医治,他撑不了多久。

稳稳心神,叫来了山主,问他:“你洞中可藏有治伤的灵丹妙药?”

山主答道:“家中清贫,自己家人伤病了都是去山中采些草药医治,哪有什么灵丹妙药啊。”青印蹙眉思索一阵,记起了哪里有灵药。

对山主道:“我的猫受伤了,想要伤愈,有两种办法。一种是食千只鼠精,即元气大复。”这话她说的很认真,而且是实话。之前陌途的内伤就是这么好的。

山主腿一软,跪下了,哆嗦着胡须道:“小人领着百回洞内千名鼠精在此悉心修炼数百年,一向对子孙严加管教,不准他们骚扰百姓,伤人性命……”

青印听到这里,眼一眯,眼神嘲讽。之前初遇两只小精鼠,它们称婴儿为“嫩肉”的事,她还记得呢。

山主见她这般犀利的神气,吓得叩了一个头,泣道:“虽偶有看管不严,犯下罪过的,也都严厉惩戒过了。小人知罪了,以后必不准他们再下山作乱,还求仙人可怜我们修行不易……”

青印说出这第一种法子,纯粹是用来吓唬他的。陌途现在昏着呢,哪有力气跳起来吃老鼠?冷哼了一声道:“还有另一种法子,便是我去取灵药回来。獬猫和那个孩子不便带着,就劳驾山主照料了。若是他们少一根毫毛……”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山主的额头都磕出包来了。

青印满意地点头:“若是照顾的好,我自会捎些金银回来,重谢山主。”

百回洞中的这窝鼠精本就清贫,听到“金银”二字,山主的两只小眼睛顿时放出光彩,露出了自出场以来最发自内心的笑容。

青印恩威并施,结结实实地把这山主震住了,估量了一下时辰,虽是心焦着想去取药,却忌惮天色尚早,用云端柳叶助行,会被银发人的耳目发觉,只能等天黑后再上路。等待天黑的一段时间里,让鼠精给煮了小米粥,想要喂给陌途。他昏迷得太深,吞咽都不能了,喂进嘴里去,悉数顺着嘴角溢出。

她忍着泪,抱着他的大脑袋,柔声道:“陌途啊,现在你好好睡,我这便给你取药去。等吃了药,立刻给我醒过来,听见了没有?”

陌途喂不进去,自己也全无喂口。想到晚上还有任务,勉强吃了点东西好保持体力。

总算是盼到天黑了。青印用“不要将我们的事说出去,否则会招来妖魔报复”之类的话把山主恐吓了个头皮发麻,这才走出百回洞,催动云端柳,掠着树梢,疾速向焦州驰去。

她要回去知府官衙。董府的库房中,有足量的药物,尤其是她的父亲配制的那些秘药,其中有许多疗伤灵药。

夜间的焦州府尤其寂静。天刚刚黑透,街道上便一个人也没有了。这几年焦州府总不太平,家家户户一入夜便熄灯早睡,生怕招惹事非。昨夜七月十五鬼节之夜,知府官衙的后宅中有异样喧闹。前面官邸中的官兵也不敢进去察看,因为董知府有严令,后宅严禁他人出入。而董知府也常常接连数天不出来处理公务,因此官兵们虽然心中生疑,却也还暂时不知道他们的知府大人已化作灰土的事情。

青印轻松便越过墙头,进到了董府后宅院中。园里鼠尸遍地,狼藉依旧。她落稳了脚,四周张望一下,不见异动,便想赶紧去库房取药。

这时,墙外忽然响起的一阵铜铃声传入耳中。她不由微微一愣。这铃声怎么有几分熟悉呢?只听铃声愈来愈近,伴随着急匆匆的脚步声、喘息声,以及一句嫩声嫩气的嘟囔:“哎呀,半路上只顾得与花蝶精玩耍,耽误了时辰,来的晚了,不知东西都还在不在?”

随后就是一阵吭哧吭哧的爬墙声。不一会儿,墙头出现一个五六岁小童,圆鼓鼓的小脸儿颇是可爱,只是一对眼瞳透着暗红色泽。手中执着一柄铜铃,骑坐在墙头上,然后往里一跳,脸蛋儿着地。

小童爬起来抹抹脸上灰土,倒也不嫌疼,张眼看着满园战后狼籍,懊恼地跺脚道:“果然来晚了!债主想必是已魂飞魄散了,这可找谁要债去?”

抬起小短腿向园中跑去,一路跑,那铜铃一路叮叮当当响着。青印心中迷惑,悄悄跟了上去。见那小童在园中乱跑了一阵,忽然发现了库房,大喜,跑进去,发现库房的各色财物均在,更加欢喜了。原地跳跃了一下,欢叫道:“可以交差了!”

他把铜铃往怀中一揣,从腰间摘下一只皮革质地的袋子来,走到第一间装布帛的库房门前,抬起小腿儿,一脚便把门踹开了。青印暗吃一惊。那库房的门不同于普通房门,门板厚重,铜锁严扣,便是壮年男子也不能踹的动,这小家伙巴掌大的模样,怎么会有如此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