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说笑不止。到了晚上,林嬷嬷跟紫鹃伺候黛玉洗浴,因说道:“姑娘向来不方便出来,家里的管事这许久未曾见过姑娘了,都想给姑娘请安呢,不如趁在这里方便,叫了他们来,姑娘也亲自过问一下外边的事情。”

黛玉本不欲管这些经济上的事情,无奈父母已经故去,弟弟尚且年幼,又在南边,京城里的生意,自然是平日里林嬷嬷照管,自己不过是听林嬷嬷每日里做些汇报略瞧瞧账本儿罢了,如今既然方便,也该见见的,便点点头说:“只是不知妙玉姐姐会不会厌烦。”

“这个不妨,姑娘这会儿先睡下,我叫他们半夜再来,林管家如今在南边庄子上,京城里不过就是风雨尘霜四人而已,他们又都有武功,来去也方便。”

黛玉听了便问:“尘管事也来京城了吗?”

林嬷嬷便说:“姑娘不知道呢,奴才也是刚知道了,贾家派人到姑苏一带采买的十二个唱戏的女孩子,就是咱们家花舫上的人,尘管事正好借此机会来京城,有重要的事情给姑娘说,不然也是不敢占用姑娘的休息时间的。”

黛玉说:“既然如此,他们到了你叫醒我便是。”

说话间,已经沐浴完毕,因院里苍松翠柏高耸,屋子里便凉爽无比,黛玉因平日里在贾府睡不好,早就累了,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进了梦乡。林嬷嬷交代好雪雁好生注意院里的安全,自己便换了夜行衣,悄然隐入茫茫夜色中。

黛玉香甜的睡一觉,因觉得口渴,便叫人。朱雀忙进来倒了水来漱口,又给黛玉端上了一杯御用的碧螺春,黛玉见了,说:“这会子,怎么吃起茶来,你倒是不知道我的习惯了?”

朱雀笑道:“姑娘忘了,这会儿已经三更了,林嬷嬷带了几个管事在外边等了半个时辰了,不叫打扰姑娘好睡,姑娘这会儿醒了,可不叫他们进来吧?”

黛玉忙说:“都是我的不是了,竟然睡过了时候,混忘了,你们也不提醒我。”

“姑娘劳乏了这些天,好容易睡了一个安稳觉,难道奴婢是没眼色的?”朱雀说着,扶着黛玉起来,略收拾了一下蓬松的发髻,又用湿毛巾擦了擦脸,黛玉又用手指沾着残茶,洗了眼睛,便说好了,都请进来吧。

朱雀方出了门,悄悄的叫林嬷嬷带着几个管事进来。

大家见礼毕,黛玉说:“黛玉年轻,家里的许多事情多劳动了几位叔叔,叔叔们看着父亲的面上多担待黛玉无知吧。”

风雨尘霜几人听了,无不俯首说不敢,原是老爷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如今这条命都是林家的,不敢当姑娘这样说话。

寒暄了几句,黛玉方问:“尘叔叔从南边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林啸尘递上两本账册说:“回姑娘话,这两本账册一本是小人管的二十条花舫的收支账册,一本是林管家托我给姑娘带来的这些年庄子上的账目,林管家还说,咱们家的庄子上这几年年年丰收,除了上缴的粮食,所剩颇丰,他已经做主,建造了粮仓,把粮食都妥当贮存了。另外,今年南方多雨,只怕是有些地方小有洪荒,林管家也已经准备设立粥棚,收留逃难的灾民了。”

“就按林伯的安排办好了,以后这样的事情你们做主就可以,不用回我了,凡是有灾荒的时候,只要有咱们家铺子的地方,就都建粥棚,另外还要准备药材,以防瘟疫的传播,还有准备种子,等水退了,再叫那些愿意回家的百姓回家种地,不是说朝廷上不管这些,只是西边的战情还没好好的解决,这些事情上,咱们能多做一点就做一点吧,治病救人本也是林家的根本。”

众人都忙答应了。又各自报了一些事情,黛玉都一一的做了批示,林嬷嬷方说姑娘累了,有机会再见吧。风雨霜三人便都打千儿出去,唯有林啸尘站着不动。

“尘叔叔,可是还有要事?”

林啸尘看了看紫鹃和朱雀,林嬷嬷方带着二人出去,屋里只剩下了黛玉和林啸尘二人。

“姑娘,这有一封信给你。”林啸尘说完,从怀里隐蔽的衣服夹层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黛玉。

黛玉见林啸尘如此小心,便知事情重大,忙接过来一看,信封上是:黛玉吾女亲启。

黛玉看了,心便怦怦直跳,哆嗦着手拆开信来看,却是自己自幼熟悉的字体,眼泪便潸然而下。看不清楚一个字。

林啸尘见了,忙劝道:“姑娘别伤心,老爷自那日奉旨对外声称故去之后,半夜便跟着鬼谷子离开了,棺木里不过是老爷的一些衣物,只是怕被人识破,一直不敢告诉姑娘,如今姑娘知道了,也该装作不知的样子,以免给老爷和姑娘惹来杀身之祸。”

黛玉听了,也便拿了帕子,拭了眼泪,再细看书信。信里,林如海告诉黛玉自己的身体已经安然无恙,一直跟在鬼谷子身边,在江湖上隐姓埋名,行踪不定,研习医术,治病救人,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正是父亲从小梦寐以求的样子,也叫黛玉不要伤心,世事如此,以后定有见面的时候,并叫黛玉平日里多加保养,自己注意自己的身子要紧。黛玉读完,心里也宽松了不少,想想父亲原还在,虽然不能相见,却也不是天人相隔,总是一件好事,于是脸上也有了笑容。再仔细的读了一遍,便把信放到灯上烧了。

林啸尘见黛玉无事,便也告辞出来,黛玉复有躺下,只是因知道了父亲尚在,心中欢喜,着实睡不着觉了。思前想后,辗转反侧,一直到了五更时分,方又朦胧睡着了。

第二日天光大亮了,黛玉尚在梦中,英琦因不见黛玉起来,便悄悄的到黛玉卧室里瞧她,只见一条松花色的丝棉夹被齐胸盖在黛玉身上,黛玉娇喘细细,嘴角带着微笑,睡得正浓。更显她闭月之容,羞花之貌,不禁更加怜爱。心想:这样的人物,连我见了都心生怜惜之情,何况宝亲王一个铮铮男儿。想着,心中也有些酸酸的,只是她本性就温良贤淑,又是受了宫里规矩的教导,自然不是拈酸吃醋之辈,所以知道宝亲王心中对黛玉念念不忘,也不觉得怎样十分难过,只要自己安安稳稳的嫁过去,做了宝亲王的嫡福晋,也没什么其他的要求了,毕竟那是女人一生的荣耀,又是家族兴旺的根本。

黛玉本来轻睡,今儿迟了,不过是因为夜里有事,没睡好的缘故,忽觉得身边有人,便睁开了眼,见是英琦,便笑道:“你装神弄鬼的做什么,吓了我一跳。”

英琦便笑道:“我今儿才明白一件事。”

黛玉因问:“什么事?”

英琦笑道:“我说了,不许你生气。”

“那你别说了,我本来是个爱生气的。”黛玉见到英琦促狭的目光,便不上当。

“我还是说了吧,憋在心里也难受,我今儿才明白,为什么你四哥哥眼里心里全是你。”英琦说完就跑出去了。

黛玉听了,便愣住了神,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恰紫鹃听见黛玉醒了,忙进来服侍,见黛玉愣愣的坐在床上,便问:“姑娘怎么了?我刚瞧见英琦格格进来了,怎么又跑出去了?”

黛玉听了,便道:“你理他呢,我也睡够了,你拿衣服来我穿是正经。”

紫鹃便不说话,拿了件月牙白的衣衫来给黛玉,黛玉见了便说:“不要这样素净的衣服,拿了那套鹅黄色的来。”

紫鹃听了便略有诧异,不过也不多问,自取了衣服来给黛玉穿好了。今日黛玉一反常态,只用娇艳的颜色打扮了,因鹅黄色的衣服领口和袖口上都绣了单瓣梅花,头上也便带了只赤金梅花簪子,一只珠花并一朵淡黄的娟纱兰花,越显得娇丽妩媚,风流袅绕。

梳洗好了,便找妙玉英琦二人一起用早饭,二人见黛玉今日打扮不同往日,只觉更加明媚便也喜欢,都说说早该这样。

[第一卷 相知:【038】大红喜服]

黛玉跟英琦在妙玉这里住的乐不思蜀,整日里除了听妙玉讲讲经书,便是说笑游乐,再不就是下下棋。

这日妙玉黛玉两人下棋,英琦在一边旁观,正在得趣的时候,英琦的奶娘进来说:“格格,六少爷来接你回府呢。”

英琦便不愿回去,说:“忙什么,再住几日不迟。”

黛玉便笑道:“你不快回去,难道要人家来这里迎你过门吗?”

英琦听了要上来咯吱黛玉,因在一起住了这几日,她已经知道了黛玉的弱点,就是极怕痒的。

黛玉见英琦伸手过来,便躲到英琦的奶娘身后说:“嬷嬷,你也不管管你家格格,就要出门了,还这样子。”

英琦的奶娘说:“林姑娘,你的嘴也是个厉害的,我家格格在家里拘谨惯了,到了这里正要放松些才好,等过了门,哪里还能这样玩笑。”

黛玉听了便笑着说:“阿弥陀佛,听见了吧?这会子你就好好的乐一乐吧,等过了门就有的人管你了。”

正说话间,就听一个声音在窗外说:“这是林妹妹念佛不是?”

黛玉听着是弘历的声音,边回头看时,正是弘历跟一个富贵的少年公子一前一后进来了。于是放开了奶妈,站到一边,和英琦妙玉一起向来人见礼,英琦跟黛玉口称:“见过宝亲王。”妙玉只是稽首了一下,并不说话。

少年公子便上前说:“姐姐,额娘叫我来接你回去呢,你叫她们收拾一下,咱们一会儿就走吧。”

“偏你看我看的这么紧,还不来见过林姑娘?”

少年听了朝黛玉打了个千儿笑道:“林姑娘恕罪。”

黛玉忙还礼,只不知如何称呼,英琦在一边说:“这是我弟弟,傅恒。”

黛玉方笑着点了头。

傅恒只管笑着看黛玉,说:“怪不得我姐姐乐不思蜀,原来是林姑娘在这里相陪。”

弘历一转身假装不在意的挡住傅恒的目光说:“你看这一盘棋局,如何?”

傅恒听说,便低头看去,之间黑白棋子各有千秋,正是不相上下的时候,便说:“这是高手的棋局,我这种水平,学还学不来,那里敢班门弄斧呢。”

弘历听了便笑道:“这话说得明白。”

妙玉忙叫小丫头上了茶,请各位坐了。英琦自吩咐乳母丫头们收拾东西,黛玉便跟林嬷嬷说也去收拾收拾。

弘历听了说:“你何必回去受罪,只在这里住着罢了。”

黛玉听了道:“我本是英琦姐姐邀请了来的,如今她回去了,我自然也要回去。”说着看着妙玉说:“只是盼望姐姐能早日来给妹妹做个伴吧。”

妙玉微笑颔首。

一时,众人都各人收拾好了东西,英琦便一手拉着妙玉一首拉着黛玉含泪道:“今日姐妹一别,只不知何时再见。”

黛玉忙劝道:“姐姐不必这样,你素来是个豪爽的,咱们要见就见了,虽说你大喜之日定了,不便随意见人,但是我们闺中姐妹,自是无妨的。”

弘历听了,不自在的转过身去,英琦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别取笑我,等我的事情完了再跟你算账。”

一时大家跟妙玉告别,傅恒护送着英琦的车,宝亲王弘历护送着黛玉的车,进城后便分道而走。

先说傅恒跟着姐姐的车外,悄悄的问道:“姐姐,刚才那个林姑娘是那家的千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英琦便说:“是贾家的表小姐,原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女儿。”

“哦——我说呢,这位姑娘通身的气派竟比一些格格们还清贵,原来是林家的小姐。”

“你少兴头,林姑娘可不是你能惦记的人。”

“为什么?书上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为什么不能想?”

“这是宝亲王心坎上的人。”

傅恒听了,失笑道:“都说姐姐温良贤淑,如今见了真是不错的,还没过门呢,就向着王爷了。”

英琦听了立刻严声道:“这种事你也敢胡说!”

傅恒见姐姐生气了,忙陪笑道:“不过是个玩笑,姐姐何必生气,只是林姑娘是汉家女儿,就是参加了选秀,进宫后也不过是个毫无地位的宫女而已,宝亲王如何能纳她为妃?何况林姑娘面上看着及其清傲,怎么适合在宫里生活?”

“你这是玩笑呢,还是当真?”

傅恒立刻正色道:“这种事情,能玩笑吗?”

英琦听了,沉思片刻说:“林丫头本是个极好的女儿家,任是谁见了,都会喜欢的,何况是你,不过你的婚事也不是阿玛和额娘能做主的,还要靠皇上和皇后娘娘指婚方可,这事慢慢儿来吧。”

傅恒也不置可否,毕竟英琦说的是事实。

再说宝亲王弘历在黛玉的车前带着路,并不去荣国府,而是到了自己的府上,家人来了中门,马车直接使到而门上,又有轿子来,接了黛玉进内院去了。

弘历自回自己的房里,换了家常的纱衣裳,此时已经中午,天气热的恼人。

黛玉则被送到了后花园的雅兰园里,她上次住过的屋子,因这里每日里都有人打扫,所以各色都是现成的,黛玉进了门,就有婆子送来了洗澡水,黛玉便沐浴了,换了家常衣服,因屋子里有冰,所以凉爽的很,黛玉便歪在贵妃塌上闭目养神。

弘历带着丫头抬着食盒进来了,只见黛玉一身粉红色轻纱家常衣服歪在贵妃榻上,头发尚未干透,只松松的绾了个慵妆髻,用一只银簪子别住,几绺湿发贴在额上,更像是出水芙蓉一般清丽可人。便悄悄的上前去,刮了一下黛玉的鼻子笑道:“小懒虫,还不饿吗?来吃点东西再睡吧,头发还湿着,小心一会儿闹头疼。”

其实黛玉并未睡着,只是累,听见了弘历进门的声音也懒得睁开眼睛,直到他来叫,方闭着眼睛说:“你别吵我,我这会儿全身酸疼,不想吃饭,你先别处逛逛,等我睡一会儿再来。”

“这大热的天,我见了别人就腻烦,你叫我去哪里逛逛?快起来,咱们一块吃饭是正经。”

黛玉不情愿的挣开眼睛,看着弘历说:“你不愿意去逛,就在那里坐坐吧,我是不饿的,你如果饿了,先吃吧。”

弘历见黛玉已经睁开了眼睛,便一把拉了她说:“我巴巴的把你接了来,就是为了能跟你一同吃顿饭,你就懒成这样儿?还不快快的起来呢。”

黛玉只得起来,被弘历拉着,坐到了桌子前,之间桌子上摆了几样精致的小菜,并两盘子没见过的点心,便问:“这是什么?瞧着倒是好看的。”

弘历端过一盘子放到黛玉面前,又拿了一把小小的银光闪闪的刀子把盘子里的五颜六色的饼切成几块,有把银叉子递给黛玉说:“这是洋教父交给我府上的厨子做得西洋点心,叫什么‘披萨’的,你尝尝,可好吃不好吃?”

黛玉听了,便试着尝了一口,微笑着点点头说:“恩,味道还不错,看上去红红绿绿的,也新鲜的很。”

弘历听了,也自用叉子叉了,咬了一口说:“这上面红红绿绿的是水果,火腿,什么的,又好看又好吃又有营养。”

黛玉吃了一块,说:“是很好,不过不敢多吃。”

弘历又叫丫头端上荷叶绿豆粥来,给黛玉喝了一小碗。

黛玉喝着粥,吃了点小菜,便饱了,弘历也喝了两碗粥,便叫丫头上来收拾了出去。

黛玉便叫紫鹃把自己做得东西拿来,紫鹃把黛玉做了很长时间的那身女儿红绣着五彩团龙的喜服拿了出来。黛玉接了,亲手交给弘历,说:“你大婚的衣服,我也知道是内务府各色都筹备齐全了的,只不过是我的一片心意罢了。”

弘历方才明白,黛玉精心绣了一年多的大红绣品,正是给自己和英琦的喜服,看着这精致的针脚,活灵活现的团龙,心里像翻了五味瓶一样,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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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相知:【039】温语暖心]

弘历把大红喜服交给边上的宫女,转过头来看着低着头的黛玉,拉过她的手说:“妹妹…”

黛玉轻轻地抽出手说:“饭已经吃了,你也该走了,让我歇一歇儿吧,这几天只顾玩了,这会子浑身酸酸的。”

“叫个太医来给你瞧瞧吧,你夏天虽不觉得怎么样,但是每逢天凉了就会犯旧疾,也不是个常事。”

“好好的,又瞧什么,我睡会儿就好了。”黛玉别过脸,躲避着弘历的目光。

“这会儿来了,多住几天,想吃什么,尽管叫雪雁去跟厨房里说,皇阿玛说晚点来看你呢。”

黛玉听说皇上要来,便点点头,答应住下。弘历自叫人去给贾家送信去,后又看着黛玉在贵妃榻上慢慢的睡了,才离开雅兰园,去书房里处理一些公事。

今儿早上,朝廷里出了一件大事,图里琛参劾山西巡抚诺敏的奏章进了上书房。它一来就引起了上书房大臣们的惊惧,因为这件事太大了,大得张廷玉、马齐和隆科多几个上书房的大臣不敢擅自作主。雍正皇上的脾气大家不是不知道,他刚刚下诏表彰了诺敏,还破例地把诺敏封为“天下第一抚臣”,这才几天哪,诺敏竟然成了“天下第一贪官”。这弯子拐得太大了,大得让人们怎么也想不通。上书房大臣们都在想,这个图里琛可真是个愣头青,你怎么单单在这个节骨眼上,放这么一炮呢?让皇上见到了这个奏折,他能够接受得了吗?

几个人正在议论,突然看见八爷来了。宝亲王知道,八爷是和皇上拧着劲儿的。这事如果被他知道了,肯定会借势煽风点火,谁知道八爷早就知道这事了,他今儿就是冲着这事来的。

正好皇上派人来传旨叫他们进去,几个人便一同来到了乾清宫。进去一看,原来年大将军回来述职来了。年羹尧如今已经是西路大将军了,他是皇上名下的奴才,也是皇上嫡系中的嫡系。年羹尧的妹子已经成了贵妃,他的身份也就成了皇舅。张廷玉他们几个进去的时候,皇上正和年羹尧说着在青海用兵的事。只听皇上说:“年羹尧啊,朕用兵的决心己定,看来这一仗是非打不行了。如今普天下的官吏,不贪不占的人不多。你是带兵的,你那里到底有多少兵员,你要给朕报个实数,让朕心里有个底儿。这是要打仗,你可不能光顾了吃空额啊。”

年羹尧连忙回答:“主子爷这样说,奴才可担当不住。奴才一直在主子眼皮子底下,别人谁都可以欺瞒不报,可奴才却不能有丝毫的隐瞒。奴才那里实有军兵九万四千零七十三名,与兵部报上的数额完全相符。奴才是万岁一手调理出来的人,万岁又委奴才以如此重任,奴才怎敢胡作非为?”

“唔,话不是这样说的。你也知道,康熙五十七年朝廷也曾向罗布藏丹增用过兵,可是却打了败仗。那一仗,六万八旗子弟片甲不回,朝廷是赢起输不起了啊!刚才你说,罗布丹增的人马号称十万,朝廷不能对他掉以轻心。你下去和十三爷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既然是一定要打,就要打出个样来。要兵,朕就给你调兵;要饷,朕就给你筹饷。你不要辜负了朕的期望,好歹要给你主子争个脸回来。你,跪安吧。”

年羹尧起身长跪在地,干净利落地叩了三个头,大声答应说:“主子放心,奴才一定要为主子挣脸!”

年羹尧刚刚离开,雍正就向几位上书房大臣提出,要议一议支援前方的事。老人允禩出来说话了:“万岁,以臣弟看,年羹尧虽然作战勇猛,用兵得当,可他毕竟资历还浅了一些。大军一出,前方后方,就有很多不好办的事情。万岁是深有体会的,当然更会明白。臣弟想,是不是要选派一位更合适的人来坐镇中军,统筹全局。这件事,臣弟看让老十四去干似乎更好些,不知万岁是怎么想的?”

雍正心里透亮,老八这是要给老十四开路了。但他说得也不无道理,没法硬驳。便一笑说道:“八弟说的这一层,朕早就想到了。这样吧,十三弟和十四弟两人,都是有名的将才,就让他们哥俩在一起商量着办吧。你说得很对,打仗,其实打的是后方,打的是粮草,没有钱是什么也办不成的。全国各地要是都像诺敏那样,藩库充实,朕还有什么可虑的。”

允禩正等着他说这句话哪,一听他提到了诺敏就连忙接口:“万岁,不如这样,朝廷可以下令诺敏,从他那里先就近拿出一百万两银子,让年羹尧带到前线去劳军。诺敏刚受到皇上的表彰,就自动出钱支援前线,对全国也是个激励。让大家都看看,皇上用人的眼光和胆气。接着再清理各地的亏空用以填充国库,那就更有理由了。”

“嗯,好,好好好,八弟你说得有道理,就这么办。弘历啊,你就按八爷这个意思叫人替朕拟旨吧。”

宝亲王弘历暗暗叫苦。心想,皇阿玛啊皇阿玛,你不明真相啊。诺敏那里哪还有银子能支援前线,他连自己都顾不上了!

弘历正在想着主意,雍正在上边说话了:“廷玉,你抱的是刚到的奏折吗?我先把话放在前边,那些乱七八糟的说吉祥话的折子朕不看,没那么多闲功夫,你拣着急办的呈上来吧。”

“是。可是,臣…”张廷玉一脸犹豫的瞥了一眼宝亲王,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雍正生气了:“怎么,朕说的话你没听见吗?快,给朕呈上来。”

张廷玉不能再迟疑了。他把图里琛的奏折放在最上边,小心翼翼地呈了上去。

雍正一手端着参汤,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了一眼。突然,他放下汤碗,嘴里说着:“什么,什么?这是图里琛的奏折吗?朕是要他去查田文镜的,他怎么查起了诺敏?啊?!诺,诺敏竟然…他,他有没有辩奏的折子?”

下边的人除了八爷一脸的洋洋得意之外,包括弘历一起都低下头,不敢说话。

雍正扔下折子,哼了一声就叫大家都跪安了,弘历也深深的看了一眼上面雍正爷疲惫的脸庞想跟大臣们一起退下,没想到雍正却说:“弘历,你留下。”

弘历只得留下,雍正爷沉思半晌,说:“林丫头还好吗?朕明天要见她,你叫人去接她,就去你的亲王府上吧。”

弘历答应着,也不敢多劝,他深知雍正的脾气,知道这会儿他需要的是安静,所以回来便准备接黛玉的事情了。

下午,毒热的太阳刚收了它的耀眼的光芒,渐渐西沉,变成了一轮红红的落日,天气也渐渐的凉爽下来,黛玉早就醒了,正在瞧着林嬷嬷拿来的几处当铺,银楼,药店的账本子,林嬷嬷的牡丹园已经交给了林啸雨,因他手下只有一座银楼,实在是大有空闲。

黛玉正看的用心,只听外边说:“丫头,看什么呢?看的这样用心?”

黛玉忙抬头,之间雍正一身月白的便服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怡亲王允祥和宝亲王弘历。

于是忙起身微笑着相迎,福了一福说:“不知万岁爷到了,不曾远迎,请万岁爷恕罪。”说着要跪拜行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