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了笑道:“这也奇了,你不是经常说我小性儿,行动爱恼人吗?我什么时候又成了宽容的了?”

袭人听黛玉说出自己平日里背地说的话,便俯在地上哭道:“原是奴婢瞎了眼,胡乱说的,公主大人大量,千万别跟奴婢计较。”

黛玉笑道:“你不是胡乱说的,你说得很对,我就是个小性儿的,行动又爱恼人。只是我不明白,你素日里知道我这样细致,怎么今儿还来招我呢?”黛玉说着,见紫鹃捧了一盘子红梅进来放到炕桌上,便拈了一只方才嘴里,顿时满屋子一种酸甜的清香。

袭人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晴雯在一边上看了,冷笑道:“花大奶奶素来是个忠心的,原来服侍老太太,心里便只有老太太,如今服侍了宝二爷,心中自是只有宝二爷了,众人都知道她的这个长处,姑娘怎么反倒不知?”

黛玉笑道:“原来是这样,你心中只有宝玉,因他挨了打,想竹叶青茶,其实并没什么了不起的,若是宝玉打发人来跟我要,我少不得看着老太太的面上也送他一些,这也不值什么,只是你不该把自己当作主子奶奶来寻我的不是。”说完冷了脸对黄鹂说:“你去前面,见着舅舅,就说我的话,袭人今儿冲撞了我,我心里着实不痛快,叫舅舅按照家规处置吧。”

袭人知道,按照贾府的家规,冲撞了主子是要被打一顿,撵出去的。上会周瑞家的儿子在凤姐儿的寿宴上冲撞了凤姐儿,便给打了一顿,撵出去了,两府皆不留用。周瑞家的是太太的陪房,论起来算是有脸的奴才,尚且如此,何况自己,于是哭着求道:“公主,奴婢冲撞了公主罪该万死,只求公主开恩,打我骂我都愿意,只求别把我撵出去!”

黛玉听了,并不理会,只对紫鹃等人说:“乏透了。”便起身出去了。

黄鹂看着紫鹃跟蓝鸢搀着黛玉出去,便回过身来冷笑道:“你说你罪该万死,真是不自量力,你这条小命,死一次也足够了,哪里能死得了一万次?你死都不怕了,怎么害怕被撵出去?难不成出了这个门,你就活不成了?”

晴雯在一边嘲笑道:“我知道,她出了门也能活的,只是离了宝二爷,却是活不成的。”

袭人又羞又悔,恨不得立刻把晴雯撕碎了,只是没有那个胆量罢了。

到了晚间,王夫人叫周瑞家的送了一沓子账单来,说大观园上上下下所有的花销费用算起来,一共八十九万三千二百两。

因此时黛玉刚沐浴过了,身上只穿着茧绸睡衣歪在凉榻上,胸前的那颗绛珠水晶露在衣领外边,映着灯光红艳艳的,十分的抢眼。周瑞家的见了,忍不住看呆了。

黛玉见周瑞家的一反常态,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胸口,低头一看见绛珠水晶露在外边,便冷了脸说道:“你把东西交给王嬷嬷罢了,我累了,明儿再计较。”

周瑞家的不敢多言,忙退了出来。

一时雪雁回来,拿了雍正爷的朱笔批示,后面跟着宝亲王弘历。

黛玉见了弘历,笑道:“四哥哥总是这样,每每人家要睡了,你也来了。”

弘历在一边椅子上坐了,喝一口青鸾端上的凉茶,笑道:“我这次是奉了皇阿玛的命来瞧你的,你却抱怨我。”

黛玉听了笑道:“既是这样,你见了我就走吧,也没什么说的。”

弘历笑道:“我倒是想走呢,如今腿却酸了,没办法,只得在这里歇歇罢了。”

黛玉听了也并不理他,只拿了一块帕子来绣。

弘历见黛玉不说话,凑上前来笑道:“妹妹别不理我,我今儿主要是来问问妹妹,明儿你收回园子,自然是不要原来的那些杂使的婆子们,另外这园里山石树木很多,妹妹的安全也是很重要的,是不是挑选一些护卫来驻守?另叫十三叔从内务府挑一些利索的下人来在各处上夜?”

黛玉把书放到一边桌子上笑道:“杂使婆子下人们,就不劳哥哥费心了,我林家还有一些旧仆,明儿叫他们进来罢了,都是多年相处的,他们也知道我的秉性脾气,想来也会省心些。护卫嘛,挑几个也好,只不要太多了,叫他们轮班在园子外围驻守罢了,里面都是女孩子家,不方便。”

弘历听了点头称是。一时闲话了几句便告辞了,说明儿一早过来。

第二日一早,黛玉便醒了,起来梳洗完毕,用了早饭。便叫人去请贾政等人都到大观园正楼后面的嘉荫堂里议事。又叫王嬷嬷传人去叫王嬷嬷的二儿子来听差。

一时贾政带着王夫人贾琏凤姐儿先到了嘉荫堂,宝亲王弘历带着果郡王允礼和侍卫一等冯紫英卫若兰也来了。贾政等人慌忙参拜,宝亲王满面春风,笑着在上位上坐了,方叫大家都起来回话。

贾政等人都侍立两旁,宝亲王笑道:“政公不必拘谨,小王奉了皇阿玛的旨意,今儿特来瞧着妹妹慧文黛泽公主处理家事,若有需要请示皇阿玛的事情,便叫小王看着办了,不必再去聒噪万岁爷同元妃娘娘了。”

王夫人听了,心里便凉了半截,她本是打算着元妃定是能阻拦此事的,谁知今儿万岁爷便派了个王爷来督办此事。

一时黛玉同着晴雯带着六个丫头也逶迤而来,贾政等人便要参拜,被黛玉抬手止住,又跟宝亲王互相以家礼相见了,便坐在弘历的下首。又叫给贾政王夫人赐了坐,贾琏凤姐儿便站在贾政夫妇的身后。

黛玉笑道:“昨儿太太叫周瑞家的送了账目过来,我瞧了瞧,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想来太太把这几年园里众仆人的吃喝用度也全都算进去了吧。”

王夫人听黛玉事事明白,心中纳罕,想这个黛玉平日里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心里怎么这样明白,她哪里知道如今晴雯钻研了这些日子的九章算术,早拿着这园子做例子,把各处的账目都收在心里了。

黛玉见王夫人无言,便接着说:“既是这样,扣掉七十万两,剩下的,我把银票直接给了舅舅便可,还请宝亲王作证,烦舅舅把契约签了,到户部登了记,咱们再说后面的事情。”

贾政听了,无话可说,只得叫了赖大来,照着黛玉的话一一去办。

这里黛玉接着说:“园里的一应看管房子,照看园里花草树木和烧水上夜的婆子们,一概不用,姐妹们只留下二姐姐,三妹妹和四妹妹,并大嫂子仍住在远处,屋里的使唤丫头婆子们我并不干预,舅舅舅母只管按照原来的安排,栊翠庵还是给妙玉姐姐住着,蘅芜院呢,薛大姑娘现病着,恐把病气过给别人,还是搬出去吧,二哥哥如今也大了,自古男女有别,在园中只怕多有不便,还是搬出去随舅舅读书才好。”

王夫人一听,原来只是撵了宝钗宝玉二人出去,心中愤愤不平,却不敢说话。忽听贾母在外边说:“林丫头这样安排也罢了。”

黛玉等人听了,忙起身相迎。贾母扶着鸳鸯颤颤巍巍的进来,黛玉搀着坐在刚在自己的座位上,弘历只笑笑,算是对老太太见礼。

贾母坐好了,又看着黛玉等人都坐下,方说:“林丫头是个好心的孩子,被你们逼着这样,我也没什么话说,只有一样,既然她们姐妹仍旧住在园里,一应起居用度和丫头婆子的月钱,凤丫头仍旧打点好了送过来,不能累啃了林丫头,我若是听说了,定不饶你们。”

凤姐忙答应了。

贾母幽幽地对着贾政说:“如今我老了,没几年的活头了,只盼着宝玉能好好读书,将来有个结果,不然我死也不能瞑目,如今你们夫妻两个,一个管儿子像是审贼,一个又百般溺爱。终究不是长久的法子。”

贾政听了,忙站起来陪笑道:“儿子不孝,叫老太太这样操心,从今以后只听老太太的就是了。”

贾母听了,冷笑道:“你不用跟我说气话,你的儿子,自是你爱怎么管就怎么管,如今林丫头我是不担心什么了,只是宝玉这孩子,小聪明是有的,只是你们教导的不好,你只管想想当初你老子怎么教导你便罢了。”

一时贾母又唠叨了一些闲话,便近了中午,贾母自回前面用饭,贾政等人也回去了,果郡王允礼去了栊翠庵,黛玉则同着弘历去了潇湘馆,一时王嬷嬷的二儿子同着赖大去办完了事情,回来找王嬷嬷交代清楚了,自去城外庄子上找芳草香草二人挑选下人。

进了屋里,弘历又叫冯紫英出去点齐了十六名三等侍卫分两班在大观园各处角门上守护。黛玉又跟王嬷嬷商量了,等宝玉搬出去,便把怡红院里外都收拾了,把晴雯搬过去住,另叫蓝鸢黄鹂同着璇玑道长和嫣红二人陪着,另外打扫看守的丫头嬷嬷另安排。蘅芜院呢,也里外收拾干净了,暂时空上一段时间,等宝钗的病气散了再说。后面的一所五间房子做大厨房,叫人收拾添买了做饭的家伙来。

一时黛玉只在屋里歪着,弘历则取了一本《仕林轶语》坐了黛玉平日坐的椅子上去看。晴雯则同着王嬷嬷等人则忙里忙外,一时安排这个,分派那个的忙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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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相许:【084】有乐有苦]

黛玉把王嬷嬷的儿媳妇翠儿叫进了大观园,着她全面管着园里的一应老幼事物,又把各处花草树木找了懂行的人来调理。奢华糜费的大观园到了黛玉的手里,经过十来天的休整,犹如一个卸了浓妆的少女,尽显她的清丽婉转,真是铅华洗尽,好一副自然的园林风景。

这日天空滴着小雨,黛玉因天气凉爽便邀了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同着妙玉去凹晶溪馆赏荷花。晴雯叫家人们撑出船来,黛玉等人各扶着丫头们上了船,顺着流水,一路驶到凹晶溪馆外边的荷池里。

之间一片片浓绿的荷叶高低参差的遮盖着水面,晶莹的水珠在叶面上翻滚,红的白的荷花有的争相怒放,有的含羞欲语,阵阵清凉的香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黛玉身穿一袭淡绿的衣裙站在船头,雪雁在身后撑着水墨油纸伞为她挡着细细的雨滴。迎春在里面喊道:“林妹妹,小心着凉,还是进来吧。”

黛玉回身笑道:“这几天实在是闷热,好容易下点小雨,凉快凉快也好。”

晴雯拉着惜春指着黛玉跟雪雁笑道:“你是个能画的,快记住这个画面,回去依着样画下来给我。”

惜春笑道:“我人物上是不能的,画不好反倒误了这幅好画。”

晴雯笑道:“你别谦虚了,只管画来,好不好我自知道的。”

黛玉因也不敢太贪凉,只站了片刻便进了舱来,看见晴雯拉着惜春说话,便笑道:“你又拉着惜春妹妹聒噪什么呢?要画什么好画?”

晴雯笑道:“当真好画,这个可不能告诉你,回头画完了,不怕每人抢着要呢。”

黛玉笑道:“你叫四妹妹尽管画去,我保证不去抢就是了。”

晴雯笑道:“我不是怕你来抢,只怕某个王爷来抢呢。”

黛玉一怔,方明白晴雯是在打趣自己,便上来摁着晴雯道:“都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今儿我倒要瞧瞧你这牙可是狗牙不是。”

晴雯躲闪不及,被黛玉摁住便上来拧她的腮。迎春见了笑道:“我说你们俩都老实些吧,小心一点,省的咱们都掉到水里去,你们才不闹呢。”

黛玉听了,也因感到船有些摇晃,才住了手,仍旧恨恨的说:“回去再跟你算账。”

探春因喜欢雨中荷池的美景,便笑道:“‘荷深水风阔,雨过清香发。’欧阳修这话说得一点不错,正对了今日的景致。”

惜春听了接道:“‘荷叶似云香不断,小船摇曳入西陵。’这句也很好,只是这‘西陵’二字应改为‘凹晶’才行。”

迎春听了便点头笑道:“你两个说得都不错。”

晴雯在一边笑道:“这些诗句我是不通的,只记得一句,却是‘胭脂雪瘦薰沉水,翡翠盘高走夜光’。听来似乎也很好。”

黛玉笑道:“只当你不读书的,没想到却翻来这么偏的句子。”

晴雯笑道:“本来我见了这些就头疼的,只是当时看了这两句诗觉得奇怪,便问黄鹂,黄鹂告诉我‘胭脂雪瘦’是形容红中稍透白色的荷花颜色。‘沉水’即是沉香,‘走夜光’呢,是说反射月光的露珠在荷叶上滚动,指荷叶上滚动的水珠。我听了,觉得有趣,便记下了。”

众人都笑晴雯也长进了,能说出这样一篇话来。

一时大家在凹晶溪馆下了船,丫头们早就在那里等待伺候着,一时摆上了果子点心等物,黛玉又叫给每人端上一个青瓷盖碗,里面是新鲜荷叶煮的泉水,调对了蜂蜜的。众人尝了都说味道很好。

一时晴雯兴起,便拉着探春叫丫头们拿了笔墨来,说要把古人写荷花的诗句都联起来,这样才好记,省的黛玉又说她不读书。探春也觉得好玩,便亲自执笔,叫大家都想了,自己写来。

一时,晴雯又念了一首李白的诗,却是:

碧荷生幽泉,

朝日艳且鲜。

秋花冒绿水,

密叶罗青烟。

秀色粉绝世,

馨香谁为传?

坐看飞霜满,

凋此红芳年。

探春写了,便叫惜春道:“四妹妹也想些个来,大家都凑凑趣儿。”

惜春随口念来,却是:

都无色可并,

不奈此香何。

瑶席乘凉设,

金羁落晚过。

回衾灯照绮,

渡袜水沾罗。

预想前秋别,

离居梦棹歌。

黛玉听了,笑道:“我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只有一句倒还罢了,就是‘留得残荷听雨声’。”

探春笑道:“这句虽好,到底不应景,现是盛夏时节,并没有残荷,论理林姐姐该罚。”

晴雯一听来了兴致,笑道:“三姑娘说得有理,都说林姑娘的琴好,我与姑娘同住了这些日子,竟没听到过姑娘的琴声,不如今儿叫我们饱饱耳福如何?”

黛玉笑道:“如今只要有你的地方,只不叫我消停。”说完少不得叫人拿了康熙爷送的那把古琴来,对着叠叠翠叶信手抚来,只听琴声空旷悠远,大有叫人忘却凡尘俗世之声。

一时琴声住了,晴雯仍旧沉浸在琴声里,惜春推他一把笑道:“你竟痴了吗?”

晴雯回神,笑道:“姑娘这琴声,真真勾人魂魄的,我怎么就定住了。”

众人听了都笑她,独黛玉知道她的心事,只是此时人多,不便说起罢了。

晚间众人都玩了一天,都各自回去歇息了,唯有晴雯缠着惜春把今日黛玉站在船头身后映着荷花的画面画了下来,惜春因也喜爱当时黛玉衣带飘飘迎风而立,身后翠叶叠盖,芙蓉含香的景致,便不辞辛苦,连夜勾画了出来。晴雯高兴的不得了,便千恩万谢,拿着画回了怡红院,第二日也不出门,只在家里裁了一大块雨过天晴颜色的杭绸,静静的趴在抗桌上描花样子。

黛玉一早起来,不见晴雯来吵闹,倒也乐得清净。

此时年羹尧已经临近京城,雍正爷同着怡亲王可不得闲,只叫人送了一些东西来给黛玉添了。青海那边,年羹尧带走了三千亲兵,剩下的都原地待命,李荣保和傅恒因收到皇上密旨,原地待命,每日严密注意那十几万大军的动静,也是一刻也不敢轻心。

黛玉紧闭园门,每日只在大观园里消遣度日,或者刺绣,或者读书,或者弹琴,或者对弈。倒也清闲自在,只是每晚都会叫雪雁悄悄的出去,查访一下京城的动静,暗中留心年羹尧回京的事情给京城的百姓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没有。

且说宝钗搬出园子,跟着她母亲住到了荣国府东北角上的一处小院落内,薛姨妈每日里催着薛蟠出去寻找江湖名医给宝钗瞧病,这日薛蟠带了一个道士来,说这位神仙专制无名杂症,特请了来给妹妹瞧瞧。

宝钗也顾不上大家闺秀的规矩,只得把脸露出来给道士瞧,那道士看了半天,又诊了脉,沉思半晌方说:“姑娘这病,小人看着,似乎不是病,恐怕是中了什么毒吧。”

薛姨妈众人听了,都惊道:“怎么会中了毒呢?为什么别人没事,单我们大姑娘中了毒?”

道士说:“据贫道看来,这似乎是一种江湖上的奇毒,并不伤人性命,不过是沾着的地方像起了疹子一般,还有奇痒,使人心神不定。这毒原有个名字,叫做‘失心散’。姑娘可想想是否用了外边带来的什么东西擦拭了脸,方才中了这样的毒便可知了。”

薛蟠急道:“先别说如何中的毒,道长只说能不能解呢?”

老道士为难的说:“解毒倒也不难,只是办法龌龊,不知姑娘能不能忍受。”

薛蟠一心只指望这这美貌的妹妹能给自己带来一个转折的机会,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便问道:“您老只管说,是什么办法吧,如今我妹妹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你能忍受的呢?”

老道士便黏着胡子说:“需用孕妇的尿,每日三次把姑娘的脸擦拭一边,不出十日便可复原。除此之外,别无他方。”

薛姨妈等人听了都急得转弯儿,说道:“这样如何使得?宝丫头素来洁净,怎受得了这样的腌臜?”

薛宝钗在帐子里听了,心中虽然恶心,但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便说道:“妈妈别急了,少不得我拼着忍了罢了,只是这下毒之人尤为可恨,想我那日,原是头一次用了香菱送来的帕子,怕那毒是粘在那帕子上的也未可知。”

薛蟠听了,一连串的叫拿了香菱来。薛姨妈在一边恨道:“这个败家的奴才,为了她,咱们打了多少饥荒,如今不过是叫她去了铺子上,前儿她没有完成宝丫头给她定下的数,数落了几句,她就下这样的狠心,不如叫了人伢子来,买去青楼里去方好。”

香菱正在铺子后面的绣房里看着绣娘们干活,忽见薛蟠的小厮前来,说大爷叫菱姑娘家去说话,心中便觉得不安,忙对边上的小丫头臻儿说:“打听着我不好,快去求林姑娘帮忙。”于是坐了车回了家来。

一时薛蟠见了香菱,也不问青红皂白,拿了一根大棒子,好一顿猛打。打完了,便叫人去找人伢子来,叫卖了去。一时人伢子来了,见香菱被打的气儿都快没了,哪里还敢要呢,只找了个借口便走了,这里薛蟠犹在骂,薛姨妈生气的说:“你这个混账东西,你把她打成这样,谁还敢要呢,买回去说不定白白的赔上身价钱。不如叫她养几日,或许能卖个好价钱呢。”

一时,香菱的小丫头臻儿得了消息,到了晚上,便偷偷的跑到大观园门口,守园的侍卫拦住问了情况,又叫人去报了黛玉,黛玉便叫人带进来。臻儿边哭边说了前后事情,黛玉便把雪雁叫来,叫她去找赛花红买下香菱。一边紫鹃听了臻儿的话,知道宝钗的病有了解法,虽然雪雁干的恶毒些,毕竟与宝钗的性命无碍,也只得替她瞒着罢了。

[第二卷 相许:【085】惊为天人]

不说赛花红自找人买了香菱去,请医用药,给香菱疗伤,单说这日年羹尧大将军带着他的三千亲兵到了城外,在廉亲王同众位大臣给他们安排好的营帐里驻扎了,雍正便宣旨,在御花园里摆宴,为年羹尧接风洗尘。

宴后,雍正爷散了众臣,叫年羹尧也下去歇息,明日到城外检阅年羹尧带的兵。黛玉听了消息,因平日里常听说年羹尧带的兵勇猛无比,便想偷偷的去看看,无奈兵勇演练之地本是兵营重防之地,闲杂人等是不能靠近的,于是黛玉便叫雪雁请了宝亲王来想办法。

月色如水,宝亲王歪在潇湘馆的太师椅上笑看着黛玉道:“你越来越调皮了,这么大了,跟个孩子似的,那是什么地方,出了尘土就是兵勇,又脏又热,回头你中了暑,皇阿玛还不找我撒气?”

黛玉嘟着嘴说道:“你不想帮忙就算了,我另想办法去,犯不着在这里数落我。”

弘历听黛玉决心已定,知道自己若不带她去,她自己悄悄的跑去反而不安全,于是笑道:“那不是女孩子去的地方,你若是非要去,须得换了男装,扮作的随从才行。”

黛玉听了便笑道:“好啊,穿男装也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沙场点兵是什么气势。”

于是商议定了,只带着雪雁一个丫头,雪雁又悄悄的跑出去,弄了两套小号的男装,二人散了发髻,梳了一根大辫子垂到身后,又换上衣裳,从里间转出来,弘历见了笑道:“好两个俊俏的小生,今晚你们两个便跟我走,明儿一早从我府里跟着一起出发。”

于是黛玉跟雪雁收拾了,便跟着弘历一起走了。后面紫鹃担心的看着几人出了园子,方回来,犹自嘟囔着:“姑娘都是被雪雁这丫头给教坏了。”

车驾来到丰台时,已是午时三刻。今天,北京万里睛空,不见一丝云彩。火热的太阳蒸烤下,大地如同烧着了的焦炭。一路上虽然用黄土垫了道,可人马一过,还是扬起了阵阵尘土。焦热的土灰扑面飞起,带着滚滚热浪,更加使人难熬。黛玉本就怕热,此时更是汗流浃背,雪雁在一边看了更是焦急,无奈已经到了这里,再没有回去的道理,少不得只有忍着。

年羹尧统率的三千铁骑,早就在严阵以待了。这三千军马,是年羹尧挑了又挑,选了再选的中军精锐。一个个虎背熊腰,力大无穷,全都是训练有素的猛壮勇士。三千军马分作三个方队,站在火辣辣的太阳地里。尽管人人都像在火炉里蒸烤一样,却都纹丝不动地矗立着。校场上,高耸着九十五面龙旗,还有各色的旗帜分列四方。黛玉见了,不由得心中暗自称赞,这样的将士,想不打胜仗都难。

却说年羹尧在雍正皇上的身边,早就得意忘形了,前面将士们在侍卫穆香阿的指挥下表演着,黛玉目不转睛的看着,年羹尧因在青海的时候暗杀弘历失手,此时悄悄的注视不远处的宝亲王弘历,眼神一瞥,却被宝亲王身边的一个神情专注的俊俏后生吸引了。之间那小生娇嫩的脸上白里透红,隐隐带着汗滴恰似出水芙蓉一般,年羹尧本是沙场上的屠夫,哪里见过这样的俏丽人物,看的心里直痒痒。雍正在边上察觉到了年羹尧的失态,顺着年羹尧的目光看去,见黛玉一身男装在弘历的身边,不由的一阵紧张。于是淡淡的说道:“年大将军,看什么呢?”

年羹尧被猛然惊醒,在皇上身边心猿意马可不是小罪,于是忙回道:“奴才该死,久不见宝亲王,发现王爷又成熟了不少。”

雍正淡淡的笑了笑,不再说话。

一时大军演练完毕,雍正拉着年羹尧进了丰台大营。宽敞的议事厅里摆了十几盆冰,屋里凉爽透气,叫人顿时舒服了不少。一时年羹尧又叫职位前十名的军将进来参见了雍正,雍正爷叫另赏了几盆冰给下边营帐里,叫他们下去歇着,便向门口的弘历说道:“老四,你们也进来吧。”

弘历便转身进了议事厅,黛玉跟雪雁却不敢擅自进去,雍正见了笑道:“林丫头,你还不进来,今日的练兵难道还没看够吗?”

黛玉听了,便忙进来跪下,弘历见雍正这样说,也忙跪在地上说:“皇阿玛恕罪,全是儿子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