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听了,点点头,说道:“那个丫头,原也是个好的,不过是犯了几年的糊涂罢了,古人说:‘人非圣贤,岂能无过?’既是这样,你回去就说我的话,把袭人接到家里,你们二人好好的过吧。以后可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宝玉忙跪下磕头答应了,贾母便叫鸳鸯进来,说:“你去拿一百两银子来,交给宝玉,叫他回去收拾置办点东西,把袭人接过去吧,我老了,腿脚眼睛都不中用了,就不出去凑热闹了,你们也不必进来磕头。”鸳鸯答应着,去床头的柜子里取了一个檀木匣子,打开后拿出了两张银票,递到宝玉的手里。

宝玉又给贾母磕头谢了老祖宗的赏,凤姐儿便从头上拔下了一支金簪子,又从手腕子上褪下来两支金镯子递给宝玉说:“这些东西给袭人吧,难为她了。若在以前,多少东西咱们都是看不到眼里的,如今这个也算是好的了。”

宝玉又道谢,一时辞了贾母出园来,早有家人报过了黛玉,黛玉便叫紫鹃拿了二百两银子等在蜂腰桥上,见宝玉远远的走来,紫鹃便迎上去请安。

慌得宝玉忙忙的作揖,又说:“不敢受姐姐的礼。”

紫鹃便拿了一个包袱递给宝玉说:“这是公主叫给二爷,带回去的东西,公主身上不大好,也不能去瞧瞧老爷了,里面有二百两银子,交给赵姨太太,若不够,只管来说。”

宝玉又要磕头道谢,被紫鹃拦下,说道:“宝二爷,我不比别人,原是跟袭人一起在老太太跟前同二爷一起玩笑大的,这些年跟在公主身边,也学了些眉高眼低的事情,如今我劝二爷,把原来的那些小孩子的脾性都改改吧,你瞧瞧环三爷,可不是跟小时候是判若两人了?如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若不是三爷,二爷跟老爷可往哪里去安身呢?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二爷就是从小被娇纵惯了,不知道世道的艰难,此后可要用心读书上进才好,公主说了,二爷若是想读书,可以到八旗学堂里来,所有的用度都是公中的,先生都是宝亲王和毅亲王亲自挑选的,二爷若是发奋,天地之大,自有二爷的立足之地。”

宝玉从小娇纵,突逢此变,已经是心灰意冷,此时听了紫鹃这番话,自然是思绪万千,于是对着紫鹃作了个揖说道:“紫鹃姐姐,劳烦你转告公主,多谢她的一番好意,我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妥帖了,便来学里报到,自此之后,定当发奋读书,不辜负公主待我家的一番情意。”

紫鹃听了,点点头说:“你若真的这样,可是老太太和老爷的造化了。天也不早了,二爷且去吧,若有事不方便到这里来,只管去孙姑爷府上找二姑娘去,司棋的男人现是公主的家仆,若有事,二姑娘照顾不到的,这里自然会知道,也自然会有照应的。”

宝玉听了,忙点头答应着出了园子。

此时宝钗住在紫檀堡袭人的小院里已经半月多了,袭人每日请医用药,宝钗的身子倒也恢复的很快,这日袭人正劝了宝钗起来,在院子里晒太阳,忽听院门被推开,宝玉一脚迈进来。

袭人忙起身迎上去,笑道:“你瞧瞧,你这些日子不来,谁在这里呢。”

宝玉抬头看见廊檐下坐着的宝钗,眉头便皱了起来。宝钗见宝玉进来,也起身站着,不说一句话。

宝玉自顾走进来,到了宝钗跟前,冷冷的说道:“原来是宝姐姐,只不知道多日不见,宝姐姐怎么到了这里?”

宝钗原指望见了宝玉,能得到他的几句温言软语,谁知见面竟是这样冷冰冰的话,不由得泪水夺眶而出,哭道:“我哪里知道怎么到了这里?”

袭人忙把蒋玉菡在街上接了宝钗的话说出来,又劝宝玉说:“二奶奶如今身子虚弱的紧,二爷不要再生气怪罪了,以后日子长着呢。”

宝玉听了袭人的话,说道:“如今你也不必替她说话,有些事情,我比你知道的多,既然她已经没事了,少不得今儿你们两个都跟我去吧。”

宝钗听了这话,便以为宝玉回心转意,仍旧和她好好的过,便止了泪水,说道:“可是这话,袭人姑娘总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是搬过去一起住的好。”

袭人便呆呆的看着宝玉,宝玉笑道:“怎么?不愿意跟我去吗?还不快收拾东西?车还在外边等着呢。”

袭人一听,自然是十分高兴的,便忙忙的进屋去,收拾了值钱的东西。同着宝钗坐了车,跟着宝玉往城外来。

[第三卷 相守:【130】尘埃落定]

潇湘馆里,黛玉跟平儿巧姐说些家常话,又问了巧姐都读那些书,巧姐一一回了,黛玉听说巧姐都认识了三千多字了,又读了《女孝经》,正在读《烈女传》,便笑问:“你能读懂吗?倒是说来给我听听。”

巧姐便笑道:“侄女怎好在姑姑跟前说学问,没得叫姑姑打嘴罢了。”

黛玉便笑道:“不相干,你尽管说,若有不明白的,我好说给你。”

巧姐便说:“那文王后妃是不必说了,自然是好的。那姜后脱簪待罪,齐国的无盐虽丑,能安邦定国,是后妃里头的贤能的。若说有才的,是曹大姑,班婕妤,蔡文姬,谢道韫诸人。孟光的荆钗布裙,鲍宣妻的提瓮出汲,陶侃母的截发留宾,还有画荻教子的,这是不厌贫的。那苦的里头,有乐昌公主破镜重圆,苏蕙的回文感主。那孝的是更多了,木兰代父从军,曹娥投水寻父的尸首等类也多,我也说不得许多,”

黛玉听了便笑道:“你这个小丫头,口角这样伶俐,不愧是凤姐姐的孩子。只读这些还是不行的,赶明儿叫你娘亲给你请个先生,也学一学四书五经诸子百家的书都读一些,虽不指望你有什么大的作为,只求心里明白倒是好的。”

巧姐便答应着说:“这些需要姑姑去跟娘亲说,我虽有心读这些,无奈娘亲只不肯请先生教,还有琴棋书画等,娘亲一概不教学,闲时只以针线纺绩为主。”

黛玉听了,自是知道凤姐儿不想巧姐儿步元春的后尘,只想叫她平平安安的过一生罢了,于是笑道:“你娘亲自有你娘亲的道理,虽然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咱们女儿家也不要太无才了,反而糊涂,只不要把这些书都用到歪道上罢了。”

一时林啸雪进来,说:“姑娘,大爷差了一个小厮来请姑娘的安,又说有事请姑娘拿主意。”

平儿听了,便要告辞出来,黛玉笑道:“既是这样,你带着姐儿先去蘅芜院,我过一会儿就过去陪老太太和凤姐姐一起吃饭去,叫三姑娘和四姑娘也过去吧,大家一起说说话,热闹些。”

平儿答应了,带着巧姐儿走了,门口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厮便跟着婆子进来,在外间里给黛玉请了安,又回了青玉的话,说道:“大爷叫奴才来请大姑娘的示下,如今宁荣两府的房舍,俱折了官价公开拍卖,大爷的意思,咱们家正要在京城置办房舍,不如就买下来,靠着园子也近便些,以后大爷若有事请教大姑娘,也便宜,再有,宝亲王那边已经到大爷那里催了好几次了,请问姑娘大婚的日子呢,大爷想着,姑娘带着家人现在园子里住着,毕竟不方便,不如买下两府的房舍,姑娘和大爷以及家人们也正好合到一处,将来准备大姑娘的婚事也方便些。大姑娘恕奴才的罪,论理,主子们的事情不该在奴才嘴里胡说,只是因要回姑娘的话,少不得只得说了。”

黛玉在里间听得明白,只是觉得自己家买了贾府的房舍,有些太张扬了,于是看着边上的林啸雪说:”姨娘听着青玉这话,可还使得吗?我思虑着,总有些张扬了。”

林啸雪笑道:“论理,也是有点面上不好,但是话又说回来,两府的房舍已然被折了官价卖,无论谁家,总有人会买,到那时姑娘便是想帮着老太太一家子,也不好说话了,不如咱们买下来,暂时先用着宁国府那边,荣府这边只打扫干净了,打发几个下人看着罢了,老太太若是想见二老爷他们,也方便些,不用进园子来。”

黛玉听了,点点头说很是。林啸雪便对外边说:“你回去,回大爷的话,就说姑娘没什么意见,大爷若想买,便买下罢了,只荣府这边打扫干净了,暂时叫几个人看着,东府的房舍便很多,很够咱们住了,你说姑娘请大爷只在东府那边修葺装饰了,自行居住便好。”

小厮答应着,又给里面打千儿行礼,便出去了。

黛玉又跟林啸雪交代了几句话,便带着紫鹃往蘅芜院来陪贾母吃饭说话。

贾母自跟着黛玉以来,饭食总以清淡为主,又加以药膳补养,气色反比原来好了很多,今日凤姐儿黛玉都在跟前,午饭反比平时多进了半碗,饭后,丫头婆子撤去碗筷,黛玉便叫鸳鸯等人自去吃饭,自己跟凤姐儿探春惜春四人在贾母跟前说笑。

黛玉一时说起了原宁荣两府被折官价的事情,又安慰贾母说:“黛儿想着,万一被别人买了去,老太太更加伤心,于是便听了弟弟的话,由弟弟出面买下来,荣府这边一如往日,老太太和二舅舅仍旧可以搬回来住着,一应用度自然由我供给,凤姐姐和大舅母他们也可以回来跟老太太做做伴。”

贾母听了,便叹道:“好孩子,你的心思我是懂得,你无非是怕我年纪大了,跟前没有儿子媳妇伺候,只怕委屈了我,才想着办法,把你二舅舅和大舅母接回来,陪我住着,你哪里知道,我老了,只喜欢清净,我在这里住的很好,很不必在搬回去了,那些房舍你能买下来最好,以后你在那边住着,离我也近便,咱们娘们也好说说话,你舅舅他们,只叫他们在庄子上住着罢了,他们享惯了荣华,也该清醒清醒头脑了,搬回来的话,以后再说吧。你也不小了,跟王爷的亲事原是万岁爷跟怡亲王爷做主,定好了的,也该早点办了,看着你们都和和美美的,我这老婆子也就放心了。”

黛玉便羞红了脸,说道:“如今外祖母也打趣我了。”

贾母笑道:“不是打趣你,你原也不是那种轻薄的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边上凤姐儿笑道:“我跟你琏二哥哥盼你的喜酒可盼了好些日子了,日子可定下了?”

黛玉笑道:“还没呢,这几日皇上的身子好些,说已经叫内务府择日子了。”

贾母笑道:“如此甚好。”又转头对凤姐儿说道:“你原说过,你妹妹的事情都包在你身上的,如今你可就操劳操劳吧,我索性全都交给你了,错了一点儿我也是不依的。”

黛玉忙到:“如今老太太这边用钱的地方很多,不敢叫凤姐姐再操心了。”

贾母笑道:“你很不用管,这是我早就跟凤丫头商量好了的,所有的东西我也都早早的交给了凤丫头,不过尽我老婆子一点心意罢了。”

黛玉听了,便给贾母磕头。凤姐儿便在一边凑趣,引得大家都开心的笑了。

次日,林青玉便带着家人,以二百六十万两银子的价格买下了宁荣二府,又叫人来四处看了看,原来的家具门窗都坏的坏了,没得没了,一时管家们又各自分工,安排人折算修葺装饰的银子,寻了各色工匠来,包括花木等,一应全都收拾好了,又花去二十万两银子,等到全部完工,已经是夏天的事情了。因又把大观园改名为静玉别墅,仍做黛玉闲住游玩的园子,只把嘉荫堂里面黛玉处理公务的地方收拾出来,挪到了原宁府的正厅里。荣国府改叫黛泽府,只打发了二十对男女家人在里面看管房子器皿等物,并没有人过去居住。宁国府改了林府。把里面收拾了,原来尤氏起居的上房焕然一新,做了黛玉起居的房舍,另择了日子,只等时候到了便请黛玉搬过来。自己则在原贾蓉住的院子里起居。会芳园以及各院的花草树木全都请了苏州名家重新设计修缮过了,一改往日奢华糜费的景象,尽显宁静清雅的格调。

这日青玉又叫厨房备了酒菜,请了宝亲王,毅亲王等王公贵族以及郑燮等文人雅士全都聚了一日,各人都有礼物相赠,或者古玩,或者字画,或者花草,或者珍禽,不一而足。

黛玉因未曾搬过来,只在这日同林啸雪带着丫头过来玩了一日,又请了英琦等各位皇室的老福晋,福晋,相熟的格格郡主们。因贾母不欲跟福晋们见面,只叫探春跟着黛玉到前面来照应了一日。

一时内务府上报,说九月初九便是吉日,合着天长地久的意思,雍正爷听了很合心意,便订了今年的九月初九为黛玉和宝亲王成婚的吉日,一应执事全部按照固伦公主出嫁和亲王大婚的例,黛玉与英琦并肩,英琦主内,管着宝亲王府内的家事,黛玉协同宝亲王管理政务。二人因年龄大小称呼,品级却都是一样的。一时英琦也很高兴,自然想着以后娥皇女英共事宝亲王。于是也欢欢喜喜的做着准备。唯有宝亲王有点不开心,却因为婚期已定,黛玉便不便与他常见面了,便是来了园里,黛玉只叫紫鹃或者林啸雪出来,自己只在内间,关了房门说话。急得宝亲王每每在潇湘馆外来回踱步,紫鹃等人只掩口偷笑。

[第三卷 相守:【131】晴妙同嫁]

一时宝亲王与黛玉的婚期一定,自然是忙坏了宝亲王府上和林家一众人等。

黛玉进宫给雍正爷请安谢恩,顺便把妙玉跟晴雯的事情回禀了雍正爷,雍正自然是十分欢喜的,于是;两道圣旨,分别到了毅亲王府和尹相府上,给两对佳人指了婚。因黛玉早把晴雯和妙玉当作了姐姐,自然不肯在二人前面出嫁,于是妙玉和晴雯的婚期便定在黛玉的前面。于是内务府监天司便报上来,八月六日合着二人的好日子。于是二人一同订了八月六日。

雍正便拉着黛玉的手说:“黛儿,朕此时才觉出了做父亲的欢喜,一边嫁女儿,一边娶儿媳,朕都高兴地睡不着觉了。”

黛玉瞧着雍正脸上孩子般的笑容,心里自然也是欢喜的。

雍正便说:“晴雯这孩子,性子暴烈,她出嫁那天朕就不去了,省的她那火爆脾气又发作了,你就代替我看她上轿子吧。”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了那块和合二仙的蓝田玉佩交给黛玉说:“这个还是交给她吧,权当我和她母亲对她的祝福了。”

黛玉便接过来,放到自己的荷包里,笑道:“这个请皇阿玛放心,黛儿一定给皇阿玛办好。”

雍正爷又叫高无庸拿了二百两金子给黛玉说:“这点金子,你叫人给她打几样首饰带吧。这是我做父亲的一点心意,另外有内务府按照皇家格格的例给她送了嫁妆过去,你也不用说是朕的意思,只说是你跟弘历的意思罢了。”

黛玉听了,便道:“晴雯姐姐是个明白人,我便是不说,她也是知道皇阿玛的心意的,以后日子长着呢,皇阿玛教化万方,何况自己的女儿,黛儿想,总有一天姐姐会叫皇阿玛一声阿玛的。”

雍正爷听了黛玉的话,不再言语,脸上露出了憧憬的笑容。

宝亲王府里英琦带着宝亲王的两个侧福晋和三个格格终日忙活,雅兰苑本是宝亲王府初建时宝亲王给黛玉建的园子,此时黛玉要嫁过来,定然是要住在雅兰苑的,只是按照旧例,正福晋进了门,是要在正房里圆房的,况且雅兰苑里本是王府的禁地,出了宝亲王本人和雅兰苑的奴才之外,任何人不得入内,包括福晋富察氏英琦。于是英琦便要自己搬到了正房后面的跨院里,把正房腾出来给黛玉完婚用,宝亲王见了,便劝住了,说道:“很不必这样麻烦,黛儿本是不计较这些的人,你只把正房的东里间收拾了便罢了,你仍在西里间住吧,何必多费事。就是黛儿知道了,也是这样说。”

英琦便笑着应了,又说:“等你大婚那日,我回娘家住几日罢了。”

宝亲王知道这是规矩,于是笑笑,算是应了。

林青玉年纪尚小,于这些事情上不是很懂,所以外边的事情全托了风雨尘霜四人,里面的事情全托了雪姨娘和王嬷嬷及翠儿等人。林家的管事们听说主人喜事定了,全都卯足了劲,挖空了心思为黛玉置办嫁妆。尽管黛玉一再吩咐,凡事从简,不可奢华糜费,但总归是固伦公主出嫁,皇宫里也是有旧例的,一应绸缎衣服,古玩摆设,珠宝金银,字画瓷器等等东西,堆了满满的五间大屋子。

翠儿带着管家婆子更是忙着登记造册,终日迎来送往,忙忙碌碌,黛玉只在潇湘馆里读书写字,下棋弹琴。总不问那些事情,又嘱咐青玉不要误了学业。青玉更是不敢韦了黛玉的话,也每日在外书房读书,只在夜间听听管事们回回话。

妙玉早就换点了缁衣,恢复了女儿时的打扮,搬到了怡红院里,晴雯也被从尹府接了回来,黛玉求了圣旨,准其与妙玉同日下嫁给尹府的探花郎尹昆。黄鹂更是喜欢的不得了,跟着晴雯回了怡红院,每日叫晴雯嫂子嫂子的,羞得晴雯直嚷嚷着要黛玉把黄鹂撵出去。

黛玉便早早的吩咐家人给妙玉和晴雯各备了一份厚厚的嫁妆,存到了静玉别墅的嘉荫堂里。

自从忙完了新府第的事情,黛玉的乳母王嬷嬷便跟黛玉告了假,每日躲在自己的屋里做针线,这日黛玉因纳闷王嬷嬷为何终日在屋里不出来,便悄悄的到王嬷嬷的房里看看,一进门,便见王嬷嬷坐在绣架前,绣着一件大红的绣品。边上的架子上,整整齐齐的码着一架子御用的丝线,全是深深浅浅不同种类的红色,从深红浅粉,一次排开,总有上千个品种。黛玉走到绣架前,只见王嬷嬷认真的绣着凤凰百花图样,百花是由各种红丝线绣成,凤凰则是用金线绣的。尚未綉完,却已经震撼人心。

黛玉见了,自然是知道王嬷嬷在给自己绣嫁衣,于是落下泪来,说道:“妈妈,家里针线上的人很多,妈妈上了年纪,如何还这样操劳?”

王嬷嬷听见黛玉的声音,忙把绣针别在大红云锦上,站起身来说道:“姑娘怎么来了,这里乱,姑娘有事尽管叫人来唤奴才一声便罢了。”

黛玉流着泪,拉着王嬷嬷的手说:“妈妈从小带着我,比自己的儿子还亲近,我母亲去的早,多亏了妈妈在身边知冷知热的这些年。我早就跟妈妈说过,以后妈妈只捡着爱吃的吃两口,爱同那个管家嬷嬷嫂子说笑,便同那个嬷嬷嫂子说笑。怎么竟不听我的话,又做起针线来?”

王嬷嬷见黛玉流泪,忙劝道:“好姑娘,老奴说句罪过的话,你从小跟我睡在一起,吃我的奶长大,就同我的亲生女儿一般,夫人去的早,临终又把你托付给我,姑娘这就要出嫁了,这嫁衣是女儿家一辈子的荣耀,老奴没什么别的本事,做不了什么大事,只这针线上的功夫是几十年练出来的,自己觉得比别人好些,所以便擅自做主,姑娘的嫁衣全不用他人假手。竟要亲自一针一线的做来。还请姑娘不要嫌弃,圆了老奴这个梦吧。”说着也掉下泪来。

黛玉便拿着自己的帕子给王嬷嬷拭泪,说道:“妈妈觉得怎样好,便怎样吧,我不过是怕妈妈累着了,倒是我的罪过,妈妈有个好歹,以后我指望那个来疼我呢,妈妈好歹体谅我的心,绣的累了,也到园子里歇歇才好。”说完又叫紫鹃每日给王嬷嬷送人参粥来。又劝了一会子,方被王嬷嬷送了出来。

如此忙忙活活的过了一段日子,夏去秋来,到了八月初六这日,静玉别墅的门口自然是热闹非凡,毅亲王和尹相两家迎亲的轿子停在门口,迎亲的人们在园门口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雪雁也同着李卫进京来了,这些年她同着李卫暗中管理这江湖上的事情,很是招揽了一些江湖义士,也为朝廷平了几方盗贼。他们两个已经有了儿子女儿,趁着皇族中的喜事,都进京来拜见黛玉等人。此时李卫正在宝亲王府上同宝亲王说话,雪雁则带着女儿到了黛玉这里,在怡红院瞧着妙玉和晴雯梳妆打扮呢。

一时大家说说闹闹,到了辰时,方收拾停当了,司仪官高声报道:“吉时已到,请新人上轿了。”

妙玉和晴雯各自在两位喜娘的搀扶下走出了闺房,二人同时出了园门,同时上了花轿,各自奔着各自的婆家去了。

这里黛玉同着雪雁带着紫鹃等人去了尹相府上贺喜,宝亲王则带着李卫冯紫英等人去了毅亲王府上贺喜。一时王爷相爷两家都是觥筹交错,喜气盈门。

整个京城似乎也沉浸在喜悦的氛围里。

[第三卷 相守:【132】惊鸿一瞥]

且说黛玉同宝亲王大婚按照满洲亲贵的规矩,又要照顾到汉家的规矩,内务府司礼监把礼仪程序议好了上报给雍正爷,雍正爷没什么异议,只叫他们照着办好了,于晚间又把宝亲王招到宫里,屏退了众人,只留下张廷玉一个宰相,雍正意味深长的说:“弘历啊,黛儿本是朕心爱的女儿,虽不是亲生的,这些年她在朕的心里比亲生的还要重一些,如今朕做主许给了你,那是因为朕知道,你定不会委屈了她,如今你家里有英琦了,那个孩子是个和气的,对黛儿也好,只是你的两个侧福晋,哲悯嘛,是个温和的孩子,从小伺候你,也不愧是富察氏家的孩子,只是景娴的性子不好,又依仗着是朕钦赐的,未免娇纵些,只怕不服黛儿,你要懂得权衡。”

宝亲王听了这话,便回道:“皇阿玛,黛儿如今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柔弱的小女孩儿了,况且,婚后她住在雅兰苑,景娴是不得到雅兰苑打扰她的。若是景娴真伤了黛儿,儿臣定不饶她。”

雍正听了,笑道:“你听听你说的话,景娴是正黄旗佐领那尔布之女,当初朕把她赐给你,本就是为了平衡八旗之间的实力。你若是把她怎样了,朕的苦心不是白费了吗?黛儿是个聪明孩子,多少风雨都过来了,这点小事自然也不会难倒了她,只有一样,她既是正福晋,跟英琦并肩,往日是不怎么样的,只是百年之后,总有一个上下之分。今日朕就给你一道密旨,由张相作证,百年之后,黛儿的葬在英琦上首吧。”

宝亲王听了,忙跪下谢恩,说道:“儿臣替黛儿谢皇阿玛的恩旨。”

雍正摆摆手说:“还有一件事,黛儿满心向往的是外边的大千世界,后宫之事,是她不屑管的,将来你就不要封她为后,牵绊她了。黛儿若是愿意住在宫里便住在宫里,愿意出去游玩便出去游玩,你只要安排好了人保护她罢了。”

宝亲王听了,也忙答应着。

雍正似乎很累了,便歪在榻上,宝亲王忙上来给他捶腿,雍正摆摆手说:“廷玉,你按照朕刚才的意思拟一道圣旨来。用了印,交给宝亲王吧。后儿是你大婚的日子,明儿还有好些事忙,你去吧。后儿朕亲自到你府上,看着黛儿跟你大婚礼成。”宝亲王便谢恩退下。

第二日,林家的家人按照礼仪规定的日程安排,便开始往宝亲王府送黛玉的妆奁。其实本是是大婚当日的上午也可以的,但是内务府瞧了嫁妆单子,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怕上午忙不完,便订了头一天开始送。

好家伙,宝亲王府外的一条街,从早晨太阳没出开始便排满了车辆,,知道下午太阳西下了,东西才都搬进去。忙的英琦带着管家们里里外外的跑,饭也没好好吃,幸亏宝亲王求了黛玉,叫探春跟平儿二人一早到府上帮着料理。平儿是管家管出来的老手,什么东西放在哪里,全都是记在心里的,信口说来,一点儿也不错。王府上房的东暖阁里,博古架上是空着的,地下满满的堆了七八个大箱子,英琦陪着探春坐在椅子上,平儿则在地下站着,安排家人从箱子里往外拿古董。

“把二十六号箱子里的元代青花瓷放在那里。”平儿指着博古架上的一个空格说道。

家人忙顺着号码把箱子打开,从里面抱出了一个大青花瓷美人瓶,轻轻的放到架子上。

“把二十七号箱子里的越窑青釉绳索纹罐放到这里。”

家人忙把二十七号箱子打开,从里面轻轻的拿出了一个东汉时期的瓷罐放到平儿指定的位置。

“把三十号箱子的那套唐代定窑白瓷的茶具拿出来,放到那边小几上。”

一个年轻的家人便去开箱子,平儿见了说道:“你不行,换个老成的,你毛手毛脚的,小心碰坏了。”

年轻人忙下去,一个老家人上来,轻轻的解开红色丝绸,打开箱子。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拿出一盏执壶,接着又拿出了八个小茶盅。另有一个海棠填漆托盘,也是一件古物。一起交给平儿,平儿亲自接过来,放到一边的高几上。

英琦见了,对着探春笑道:“真真你们家的人,办事这样仔细,心里也大有经纬。”

探春笑道:“也只这个罢了,其他的是拿不出门来的,本来是应该二嫂子来的,因她的小哥儿这两日有点发热,不敢出门。所以才叫了她身边的平姑娘来了。”

英琦笑道:“你说的二嫂子,可是原来你们家管家的琏二奶奶?”

探春笑道:“正是呢。”

英琦忙笑道:“原来是她,早时原见过,是个能杀伐决断的,比一般的男人还强一些,平姑娘既是她身边的人,定是错不了的。以后闲了只管来走动,大家亲戚一场,别冷落了才好。”

探春忙含笑应着。英琦见平儿极妥当,又深喜探春稳重大方,便拉着探春的手说:“咱们俩别在这里碍事了,平姑娘很妥当,咱们索性全都烦他做主吧,你与我到那边屋子里,瞧瞧他们做了什么好点心。”又跟平儿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带着探春到前厅去了。

平儿自在东暖阁里忙活,探春则跟富察氏英琦在前厅里坐着吃茶吃点心。探春笑道:“福晋这里的茶怎么另有一种香味儿?我却是闻所未闻。”

英琦笑道:“这是咱们大清国的台湾进上来的茶,叫做乌龙,经过了高山族特殊的炮制,所以才这个味儿。”

探春笑道:“怪道呢,原来是漂洋过海来的。”

这里探春正在跟英琦说笑,只听外边宝亲王笑道:“这是谁在这里呢,这样热闹?”说着便一脚迈进来,后面跟着傅恒,和一个陌生人。

英琦和探春忙起身,英琦只上前笑道:“王爷这个时候怎么到这里来了,外边的事情忙完了?”

探春则上前行礼,口称:“参见王爷。”

宝亲王笑道:“你也不要客气了,起来吧,原来小的时候也一起玩过,如今大了,倒是生疏了。”

探春笑道:“王爷平易近人,只是奴婢本是罪臣之女,不敢放肆。”

宝亲王忙对着后面的两个人说道:“这也不是外人,原是荣国府政公的女儿,林公主的表妹,小时也曾跟着万岁爷到西山行宫游玩过。”说着又对探春道:“今儿劳动了你来,等婚事过后,我亲自登门拜谢。”

探春忙福了一福,笑道:“不敢。”

傅恒在边上笑道:“三姑娘,咱们原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姑娘倒不认识在下了不成。”

探春忙上前福了一福,笑道:“六公子是王爷至亲,福晋的兄弟,小女怎会不认识,这里有礼了。”

傅恒忙笑着回礼,转身想给边上的陌生人介绍,只见那人早就对着探春看呆了。于是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道:“策灵兄,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策灵仍然没有反映过来,探春则被他看的红了脸,悄悄的转身,躲到了英琦的身后。

英琦见了,笑道:“这就是准噶尔策灵大使吧,银花,快上茶来。”

英琦的丫头银花忙下去了,策灵忽的回过神来,忙对英琦行礼说道:“策灵失礼了,福晋莫怪。”

宝亲王笑道:“福晋是宽宏大量之人,何况你是和谈大使,又是策妄阿拉布坦的儿子,也算是准噶尔的世子了,咱们满蒙自古都是亲上加亲的,今儿你来到这里,就如同来到了自己的亲戚家,没什么失礼的。有一点儿,福晋这里的茶是最好的,等会儿你尝尝啊。”

策灵忙点头应着,仍旧拿眼睛的余光看着探春。探春本是养在深闺的姑娘家,自然是感到十分的不舒服,只低着头,躲着策灵的目光。傅恒见了笑道:“策灵兄,我们中原的女子可不像你们草原上的女子大方,你这样盯着三姑娘看,可是有点儿不礼貌啊。”

策灵听了,忙对着探春失礼,用非常流利的汉语说道:“策灵冒昧,忘姑娘海涵。”

探春只得起身还礼,悄悄的用眼睛瞥了一眼策灵,只见他有着蒙古男子特有的粗狂外表,眼睛里却又有中原男子的温文如玉的目光。于是回道:“不敢。”

一时茶上来,大家品茶,探春则起身告辞说要去瞧瞧东边怎样了,英琦知道她在此多有不便,便起身带着探春出去了,暖阁里只留下了宝亲王傅恒和策灵三人。

傅恒见探春已经走远,便笑道:“策灵兄,我中原女子比你们草原的女子如何?”

策灵笑道:“真是娴静淑雅,非蒙古女子可比,我父王一心为我寻一个中原女子为妃的夙愿看来是对的。”

宝亲王笑道:“这也不过是万紫千红中的一朵罢了,过几天我的事情办完了,皇阿玛便会召集咱们满八旗的格格,都交了画像来,给你挑选你心仪的女子做你的王妃。”

策灵忙摆手道:“不必了,汉家有句古话说:‘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我看就是这个了。”

宝亲王听了,眉头略一皱,说道:“怎么?你就这样草率的定下了?”

策灵笑道:“此时一见钟情,王爷何谈草率二字。”

宝亲王听了,微微长叹,笑道:“你可真会给本王出难题,这个姑娘,本是我将要进门的福晋的表妹,她们二人关系好的很,她怎么会舍得这个表妹嫁的那么远呢?我真后悔,今儿不该带你来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