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迁这一晚睡得很好,醒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有了西门吹雪的身影,君迁也不在意,不紧不慢地穿好了衣服,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一眼就看见不远处那个白衣的身影——看来他的伤好得很快,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这是君迁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看见他用剑,剑风所过之处,带着凌厉的杀气和锐意,而当他握着剑的时候,他本身也就像是一柄出鞘了的利剑,锋锐无匹,杀意凌厉。但那种杀气,却又并不是那种嗜血或者暴虐的杀气,而是和他的白衣一样,无比的纯粹——只是为战而战,因杀而杀。

君迁记得以前曾看过另一部武侠小说,形容主角时曾说他是一个“把杀气升华成了高傲”的男子,她觉得或许西门吹雪也是相类似的——他把身上的杀气,升华成了他的“道”。

君迁没有走近,只是靠在门边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勾了勾嘴角,把早饭和作为午饭的干粮都放到了桌上,背起药篓一个人进了山——西门吹雪有西门吹雪的“道”,她君迁也有自己的“道”要走。

秋日的白天不算太长,此刻已是夕阳西斜,晚霞染红了大半个天空,却还是不能阻挡渐渐变得越来越暗的天色,西门吹雪收剑入鞘,回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茅屋,顿了顿,视线又再次落在了眼前的山上——君迁还没有回来。

比起昨天她下山遇见他的时间,已经晚了足足半个时辰。

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西门吹雪看得出来君迁虽然骨子里是个自负的人,却同时也很有自知之明,并不自大——山里的晚上很危险,君迁的武功并不算太好,以她的性子,一定会赶在天黑前下山,差不多…就该是昨天的那个时辰。

但事实上,现在天已经快要完全暗了下来,她却还没有回来。

西门吹雪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再次看了眼植被茂密的山头,终于还是抬了脚往山里走。可刚走没几步,就听见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紧接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就跳出了山林的遮掩出现在了视线中,正一瘸一拐地往茅屋的方向走。

西门吹雪停下了脚步,视线却始终停留在少女的身上没有移开——她右脚的脚踝上,缠了厚厚的一圈纱布。

君迁似乎是有所察觉地抬起了头,正对上了西门吹雪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莫名地有些心虚,不自觉地把右脚向后缩了缩,讪笑了两声:“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所以就晚了一…”

“晚了一点”的“点”字还没出口,君迁忽然就觉得背后一轻,下意识地回头想去看背上,才发现原本背在背上的药篓不知怎么地就到了西门吹雪的手里,君迁愣了愣,仰起头笑:“谢谢。”

男人没有说话,再一次扫视了一眼她的脚踝,轻轻松松地拎起药篓,转身就进了屋子。

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人的清冷,君迁也不在意,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弯了弯嘴角,一瘸一拐地也跟着一起进了屋。

“之前发现了一棵灵芝,位置稍微陡峭了一点,去采的时候有些费力,所以就没注意到有蛇…”其实完全可以不用解释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君迁一想起刚才在门口的时候西门吹雪看向自己脚踝的眼神,进屋坐下之后,一边解下纱布重新处理伤口,一边还是本能地向他解释起来,“虽然挺毒的,不过我已经解了,过几天就好。”

——话又说回来,这次出门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等自己伤好了之后,差不多也是该回去了。

意料之中地,西门吹雪并没有说话,神色却是渐渐柔和了下来,君迁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男人清冷的声音却又毫无预兆地忽然在屋子里响了起来:

“这里已经临近塞北,你可以去万梅山庄养伤。”

哎?这算是在邀请自己?作为自己之前替他疗伤的回报么?君迁稍稍有些犹豫,看自己这伤,暂时是不可能再到山上去了,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但如果是去万梅山庄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压力有点大…“方便吗?”

“万梅山庄有很多医书。”

“快带我去吧庄主!”

作者有话要说:拐回家了~我感觉OOC了怎么破QAQ

PS:“一个把杀气升华成了高傲的男子”,说的是我的大本命——《四大名捕》里的无情~

回庄

虽然已经决定了去万梅山庄,但毕竟已经入夜,这山脚下又是荒郊野外的,犯不着连夜赶路。君迁和西门吹雪又相安无事地住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才动身出发。

可到了早晨准备出发的时候,问题就又来了。

君迁是骑马进山的,但现在她的脚受了伤,别说是骑马了,就连走路也成问题——按说虽然她是被毒蛇咬了,但第一时间已经解毒,其实伤势不该这么严重,但她遇到蛇的时候正探出身子去峭壁上采药,被蛇这么一咬,中毒事小,反倒是一下子扭到了脚踝,蛇毒虽然解了,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虽然没有骨折这么严重,但毕竟还是拉伤了筋,不是一夜之间就能痊愈的。

至于西门吹雪…他先前是追杀至此,一路轻功疾行,自然是不可能带了马,他休养了两天虽然已经没有大碍,但内伤毕竟也是没有痊愈,不宜长时间运功提气,用轻功赶路什么的,就算他想,身为医者的君迁也是绝对不可能允许的。

于是,这么一大清早的,两人就在门口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半天,然后…然后君迁只觉得浑身一轻,已经被西门吹雪拎着坐到了马背上——西门吹雪真的就是用“拎”的,直接揪着她的衣领、跟拎小孩儿似的就把她拎上去了!

君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觉得背后一暖,男人的气息就已经铺天盖地地把自己整个环住,少女僵着身子看着西门吹雪从自己的身后伸出手一拉缰绳,自家的马就这么乖顺地迈开了步子跑了起来。

实在是不怎么习惯和别人靠得这么近,一直到马已经跑出了好几里地,君迁这才慢慢放软了原本僵硬的身子,抬了头去看西门吹雪——老实说两人同乘一骑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君迁长得娇小、体重也轻,这马是她从花家带出来的,自然也是匹骏马,完全负担得了她和西门吹雪两个人的重量,但…这么一来,西门吹雪坐在她身后、拉着缰绳,等于就是把她拢在了怀里!别说君迁这是披着萝莉皮的伪萝莉,就是真萝莉,十三岁的年纪放在这个时代也不算太小,也该要觉得尴尬了。

君迁觉得压力很大——事实上,君迁觉得自从自己这一次遇到西门吹雪开始,好像就总是压力很大。

但不自在的也就是她一个人而已,君迁一抬头,就看见西门吹雪神色平静、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控制着马前行的方向,没有因为两人之间过于接近的距离和姿势而感到半分不自在。

西门吹雪神色态度间皆是一派自然,君迁到底也不是个十三岁的真萝莉,被这样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就心如鹿撞,更何况也已经是沉下心来学了这么多年医术,性子磨得沉稳了不少,伸手摸了摸鼻子,终于是也慢慢放松了下来不再多想,安安心心地闭目养神。

傍晚前两人终于驱马进了最近的一个镇子,西门吹雪直接就带着她去了镇子上的药铺——君迁这才知道原来这也是万梅山庄的产业。

君迁觉得她短时间之内恐怕都不会忘记那间药铺的掌柜在看到自己被西门吹雪抱在怀里、同骑一匹马的时候那种简直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的震惊表情——相比之下,她最开始的僵硬实在是已经相当镇定了。

两人在镇上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君迁就被西门吹雪拎上了马车。

对于总是被他拎来拎去这件事,君迁起初还颇有微词,后来次数多了,知道说也没用,也就慢慢地习惯了——不然能怎么办呢?如果不是用拎的,难道还能指望这人用抱的不成?一想到自己被西门吹雪抱进抱出的情景,君迁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真要是那样,估计她就该给西门吹雪把把脉看是不是病了。

入了塞北,气温很明显地就开始急剧下降,君迁离家之时没料到会生出这么多变故枝节来,身上并没有带什么太厚的衣服,再加上离经易道心法被封、花间游的内力却尚不纯熟,没多久就开始觉得冷了起来。

“阿嚏!”君迁这天刚上车,终于是没忍住,掩着口打了个喷嚏,蜷着身子又往角落里缩了缩,这才稍稍觉得好受一些,揉了揉有些发红的鼻子,一抬头,就见西门吹雪正掀了车帘探身进来,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撞了个正着。

君迁对着他笑了笑,正要打招呼,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西门吹雪就已经放下了帘子不见了人影。君迁吸了吸鼻子,正有些摸不着头脑,不一会儿,车帘就已经再次被撩开,君迁只看见有一片白色当头罩来,顿时就是浑身一暖,伸手把罩住自己的东西扒拉下来,这才发现是一件上好的狐裘。

君迁也不客气,拢了拢狐裘,把自己整个人都裹了进去,这才觉得刚才的寒意一扫而空,整个人暖和了起来,长长地舒了口气,眨了眨眼睛,笑着仰头看向已经在自己身边坐定的西门吹雪:

“谢谢。”

狐裘是按着西门吹雪的身形做的,对君迁来说实在是有些大得离谱,裹住她娇小的身子完全是绰绰有余。五官精致的少女揪着毛绒绒的狐裘团着身子缩在一边,鼻子被冻得微微发红,却是眼神清亮,笑意盈盈,整个人看起来反倒是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西门吹雪的手微微一顿,眼里居然隐隐闪过一分笑意,伸手揉了揉她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淡淡地对着帘外驾车的车夫道:“走吧。”

马车应声而动,行驶之间很是平稳,君迁眨着眼睛看着西门吹雪在自己头上揉完之后一脸平静地收回了手,心里早就是挂了满头的黑线——她怎么觉得事情的发展好像越来越不对劲了?刚才西门吹雪揉她头发的动作,为什么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给宠物顺毛?

这一定是这副萝莉壳子的错!如果是万花御姐的模样,她就不信西门吹雪还能这么理所当然地跟摸宠物似的摸自己的头发!从前就常常被自己的万花萝莉给萌到的君迁有些愤愤地咬了牙,却偏偏又发作不得,只能鼓着腮帮子、闷着气拢紧了狐裘,靠着车厢壁闭上了眼睛闷头睡觉。

君迁的不满自然是不可能瞒过西门吹雪的,男人平静的视线在她气鼓鼓的腮帮和因为有了暖意而慢慢变得红润起来的脸上略作停顿,很快就移了开去,拿起小案上的书慢慢地翻阅了起来。

车厢内一片安静,气氛出乎意料的和谐,但君迁心里可就没这么平静了。

【系统,出来。】少女难得地在心底主动地发出了呼唤——有些事,她以前没有在意,现在却似乎是不得不问个清楚了。

【哟,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略带些金属音色的声音似乎是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听起来格外地违和,【我还以为你这几天和西门吹雪相处不错,早就不想看见我这个电灯泡了呢!】

这么傲娇的语气,怎么觉得…这么酸呢?君迁想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赶紧在心里摇头甩开这些诡异的想法,呵呵了两声,还没等它炸毛,就已经先沉了语气:

【你别总是忙着把我和西门吹雪凑作堆,你倒是告诉我,就我这小身板,西门吹雪究竟是要有多萝莉控,才能起那种心思?】

【总会长大的嘛。】系统很是不以为然。

【是吗?】君迁冷笑,【就以我这两年来只长了两公分的速度?那我这辈子到死的时候有没有可能完全长大?】

十二三岁本该是生长发育最快的年纪,但君迁这两年来却仍旧是之前的萝莉模样,身高只长了区区两公分,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五官长相之间的变化更是难以发现——这实在是非常不正常的现象。但好在十三岁的年纪配上这副萝莉壳子还不算突兀反常,家人都只当自己是长得慢或者显嫩,可如果再这么下去,问题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呃,这…】系统语塞,支支吾吾了半响却始终都说不清楚,又见君迁虽然并不出声催促,但语气早就已经不是平时的玩笑,顿时也不敢插科打诨,好半天之后,这才终于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解释,【你也知道,你这身体就是你原本的那个萝莉号,你穿越过来的时候出了些问题,所以才会缩水到六岁,萝莉的身体原本设定就是十二三岁,所以你之前几年的生长速度都和正常的小孩没什么区别,但到了现在你十三岁,基本上就已经是这具身体的极限了,也可以说,是相当于遇到了瓶颈了。】

君迁愣了愣,心里顿时就是一凛:【你的意思是,我就不可能再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拎来拎去又顺毛什么的233333333

正在努力尝试二更,但是不一定能成功,如果晚了还没更,那就是我失败了,不要等我QAQ(如果今晚来不及码,明天一定会更!

到达

说实话,君迁其实是非常喜欢现在这个长相的,否则当初玩游戏的时候也不会选了万花萝莉,但喜欢是一回事,要一直维持着这幅模样就又是另一回事了——生长停滞、容貌不变,岂不是要被人当做妖孽?君迁其实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又怎么评价她,但她的家人和朋友呢?他们又该怎么应对?

君迁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就皱起了眉头。

【那倒也不至于,】似乎是看出君迁的心情并不好,系统的声音难得地柔和了下来,【这具身体长到如今的模样已是极限,那是因为这身体仍是“死物”,原先是什么模样也就只能是什么模样,自然不会随着你年岁的增加而继续生长。】

【死物?】君迁的眉头皱得更紧,有些不明白它的意思——她自己就是医者,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自然再清楚不过,无论是她的呼吸还是心跳脉搏、包括其他的生理机能,全部都和正常人没有分别,甚至因为从小修习内功的关系,远比一般人来的健康有生机,怎么可能会是“死物”?

似乎是知道君迁心中确实不解,系统并没有再遮遮掩掩、含糊其辞,反倒是爽爽快快地就给了君迁一个解释:【这不是说你的身体是死的,而是你和你的身体并没有完全融合。你虽然已经在这里有了家人朋友,但是不是仍然没有归属感?仍然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你自己也是学医的,“情志病”总也见过不少,说白了,你这其实就和情志病差不多,只是因为穿越和这具身体本身的原因,症状比一般的人要特别一点,也不是药石汤剂能解决的。至于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完全融入,这也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完全在于你自己。】

什么叫做情志?简单来说就是人的七情,也就是“喜、怒、忧、思、悲、惊、恐”七种情绪,对于中医来说,一个人之所以患病,主要有内外两种原因,外因是所谓的“六淫”——风、寒、暑、湿、燥、火这六种外感病邪,而内因就是七情。人有七情实属正常,但若是超出了一定的程度,那么就会引起生理上的病变,“怒伤肝,喜伤心…”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身为医者,系统这么一说,君迁自然是立时就理解了过来,但理解是一回事,要想真正融入这具身体、这个世界却又是另一回事,虽然从前的那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但这场莫名的穿越毕竟还是让君迁打心底里有些不安,有些头疼地伸手按了按额角,叹气:【那在我解开心结之前,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暂时先应付一下的?起码别让这身体看起来太离谱啊!】

【有。】系统答得飞快,君迁精神一振,正等着它解释呢,谁知道系统“有”了一声之后却好像突然变成了哑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忍不住皱了皱眉,正要催促,它却又适时地开口了,【每年支付一笔侠义值,我能强行让你的身体长大一些,可能比自然生长稍微缓慢些,但至少不会让人怀疑。】

侠义值!又是侠义值!君迁简直差一点就要掀桌了!她就不明白了,她是跟侠义值犯冲还是怎么的?当初玩游戏的时候累死累活地拼命攒侠义值,辛辛苦苦一个多月才能换一件装备,当时以为已经够心酸的了,结果到了现在…和系统吐个槽要扣侠义值,正常长身体居然又要扣侠义值!系统这到底是图什么!

【你要想得到些好处,自然也就要有付出,侠义值本就是一种货币不是么?】这时候的系统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语气淡淡,格外正经。君迁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终于是点了头:

【算了,你赢了,那就扣吧。以后每年你自己扣就是了,不用再问我了。】

【叮——扣除侠义值一万,目前剩余侠义值五千。救治西门吹雪成功,获得侠义值两千。目前剩余侠义值七千。】

提示音在君迁话音刚落之时就已经同时响起,君迁拉出了属性面板,看着自己瞬间就少了大半的侠义值,连气都快要生不起来了——每次侠义值的奖励都不多,她好不容易才攒到了一万多,原本是想攒够两万多的侠义值去换一只护腕的,现在却是几乎前功尽弃。但听着相比以前救人丰厚了不少的奖励,还是由衷地点了点头:【谢谢。】

——不管系统是不是总是和她吐槽作对,但至今为止,它还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自己,无论是补偿的《万花秘笈》还是这一次的侠义值奖励,她都是占了便宜的。

【咳咳…】好像每次君迁道谢,系统都会格外地不习惯,这一次也没有出乎君迁的意料,干咳了两声,甩下一句【以后每年需要的侠义值都会递增,你自己要打算清楚。】后,就再也没了声音。

君迁也不去管它,这一次的交谈着实让她有些心力交瘁,没心思再去和系统吐槽抬杠,暗暗叹了口气,暂时甩开那些糟心的事,揪着狐裘靠着车厢壁,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西门吹雪放下书,定定地盯着眉头紧皱的少女看了一会儿,伸手替她将狐裘拢得更紧了些。

到达万梅山庄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山庄的管家带着下人们早早地就等在了门口,眼看着山庄的马车一点一点出现在了视线中,很快就停在了山庄门口,车帘也一点一点地被撩了起来。管家捻了捻胡须,正要开口迎接,却看见下了车的自家庄主怀里似乎还窝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定睛一看,才发现西门吹雪怀里抱着的居然是个裹着狐裘、长相精致的小女孩!管家顿时惊得瞠目结舌,张了嘴愣是没能说出半个字来,视线却死死地钉在了少女的身上挪不开半分。

西门吹雪抬眼,视线在管家和下人们震惊的脸上粗粗扫视了一圈,又把少女往自己的怀里拢了拢,仿佛并没有见到众人的惊讶一般,神色如常地抬脚进了万梅山庄,经过管家身边时,脚下微顿,淡淡地留下了一句:“替她收拾间屋子,不要吵醒她。”

君迁是在到达万梅山庄之后又睡了整整一个时辰才醒的,一睁眼,入目就是精致考究的白色床幔,君迁撑着床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这才总算是清醒了过来,猜想多半是已经到了万梅山庄,掀开被子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桌边倒了杯茶,坐下一边喝着茶一边理清了有些混乱的思绪,这才又费力地挪到了门口,拉开门——虽然付出的代价让她有些肉疼,但毕竟总算是暂时解决了难题,毕竟系统说得也没错,有得到必然要有付出,至于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急也是没有用的。

“君姑娘,你醒了?”君迁刚一拉开门,立时就有一个白衣的清秀小丫鬟迎了上来,看起来似乎是十五六岁的模样,没比自己大多少。

既然有人,那她就没必要再拖着这条伤腿到处折腾了,君迁点了点头,回过身刚走了一步,小丫鬟就已经体贴地伸手扶住了自己,让她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

“谢谢。”君迁在桌边坐下,笑着点头向她道谢。

“君姑娘不要客气,我叫棠胭,是庄里的丫鬟,姑娘要是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就可以了,”大概是因为万梅山庄少有客人到来,更何况还是女客,小丫鬟明显有些兴奋,话刚说了一半,忽然有些懊悔地一拍脑袋,冲着君迁吐了吐舌头,“姑娘没吃午饭,想必是要饿了吧?庄主说姑娘的脚受了伤,行动不便,我这就去把饭菜给姑娘端到房里来!”

小丫鬟明显是想到就做、“说风就是雨”的急性子,话音刚落,一溜烟就已经不见了人影,君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撑着下巴微微弯了眉眼——万梅山庄,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有趣得多。

君迁以为万梅山庄地处塞北,饭菜的口味多半也会因为地域习惯的关系稍重一些,不过等吃到了嘴里,才发现是意外地清淡,很是合口味,起初还稍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以西门吹雪那种清冷的性子,会喜欢清淡的口味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饭菜的味道相当不错,君迁之前在山里啃了好一阵子的干粮,虽说对于伙食一向不怎么挑剔,但能吃得好,自然也是心情舒畅的,连饭都比平时多吃了小半碗。好不容易才终于舍得放下了碗筷,君迁眯着眼睛一脸心满意足地揉着肚子,看得在一旁收拾碗筷的棠胭掩嘴直笑,君迁挑眉看了她一眼,也不在意,干脆直接就趴到了桌子上,刚要说两句什么逗逗小丫鬟,却忽然觉得眼前一暗,下午明媚的光线顿时被人挡去了大半。

君迁顺势抬头,就见挡住光线的人正是西门吹雪,回来之后大概是已经换过衣服了,身上穿的是一件崭新的白衣,胸前已经没了被剑划破的痕迹。

“庄主。”

棠胭止了笑意,规规矩矩地向西门吹雪行礼。

君迁笑,冲他挥了挥手:“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点点头,伸手递了什么过来,君迁撑起了身子坐直,伸手接过,这才看清楚是《太平圣惠方》中的一册,一双眼睛顿时刷的就亮了起来,仰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西门吹雪,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期待还是失望,却又似乎还带着隐隐的讨好:“只有这个?”

“庄内藏书楼还有其他医书,等你伤好之后可随时自行翻阅。”

“庄主你真是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庄主被发卡了╮(╯_╰)╭

写到中医一不小心又写得多了一点,因为相对来说还算是比较了解,然后说到万花的话医术也肯定是绕不过去的。感兴趣的妹纸就当是我做了个科普,不感兴趣的话跳过就好~

昨天想挑战双更,结果还是失败了,现在补上QAQ明晚七点,照常更新~

查寝

西门吹雪留下书之后就走了,君迁也不管他,揉着肚子休息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消化了,却也并没有急着看书,而是向棠胭要了笔墨纸砚,开始给家里写信。

她这次出门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按照往年的习惯,这时候差不多已经该在回江南的路上了,过几日家人迟迟没有见到自己回家,难免会要担心着急的,自然要先传信回去让他们安心。

怕家人,尤其是母亲担心,君迁提起笔,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写自己受伤的事,只说是路上刚巧认识了万梅山庄的庄主西门吹雪,于是就到万梅山庄小住一阵子借阅医书、与庄主西门吹雪切磋讨教医术——这也全都是真话,西门吹雪的确是懂医的,而且还是个行家,这一路上闲来无事,君迁见他对自己带的医书看得似乎挺认真地,偶尔也会和他探讨几句。

君迁的医术传自万花谷,《万花秘笈》中的《医经》乃是谷中医圣、历来素有药王之誉的孙思邈带领谷中医者耗十年之心血一同编纂而成,陆小凤的时代已经是明代,由唐至明的数百年传承之中,难免有典籍散佚或者误传,当今之世,若论及经方,恐怕很难再找出比君迁根基更扎实的人了。但君迁毕竟年纪还小,数百年来医术也在不断发展,若以眼界开阔论,她却又比不上西门吹雪了。

于是这一路上两人互相探讨,倒也的确是各有所得。

君迁写完信,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折好了信纸放进信封封好,正想请棠胭问问山庄的管家能不能派人去江南送信,房门就被敲响了。

来人是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蓄着不长不短的胡须,脸上带笑,看起来很是和蔼的模样,君迁见棠胭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叫了一声“管家”,顿时心下了然,放下了手里的信,礼貌地笑着向他点头打招呼:“管家请坐。”

“君姑娘无须客气,”管家伸手捻了捻胡须,笑眯眯地在君迁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是山庄的管家陈和。”

君迁点头,笑:“陈伯。”

被叫了一声“伯伯”,管家也不客气,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应下了,脸上的笑纹更深:“君姑娘好意,称我一声‘陈伯’,我也就不客气了,正好…庄主也是这么叫的。”

那一句“庄主也是这么叫的”听得君迁浑身一颤,明明是无比正常的一句话,可君迁却怎么听怎么觉得陈伯的语气意味深长、话里有话,有些疑惑地抬眼看他,就见他也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虽然他的动作很有分寸并不失礼,但君迁还是被他笑眯眯的视线看得莫名地有些发毛,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开口打断,就见他捋了捋胡须,反倒是先开口了:

“听君姑娘的口音,恐怕不是北方人吧?”

“是,我家住江南,出来采药才偶遇的西门庄主。”

“哦,江南可是个好地方,”陈伯点点头,笑意和蔼,就像是普通人家的长辈和晚辈在唠家常一般,“不知君姑娘今年多大了?”

“三月前刚过十三岁生辰。”

“哦十三岁啊,”陈伯再次点头,神色间似乎并不意外,虽稍有些遗憾,却很快就又笑了起来,“小是小了点,但也不算太小,没关系,再等两年就是了…”

陈伯的话说到后半句,声音已经低得几不可闻,完全就是在自言自语,君迁没听清楚,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陈伯,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陈管家摇头,看着眼前还尚显稚嫩的少女,到底还是有些遗憾——庄主已经年过二十却仍旧还是没有成家,好不容易能主动带回来一个姑娘,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人还是被抱着带回来的,谁想却是个还未成年的小姑娘,但好在离十五及笄也不算是太久,心里暗叹一声,面上却是没有显露出来,只是仍旧笑得和蔼,“君姑娘不要客气,安心在庄里养伤就是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下人去办。”

君迁点点头,也不矫情,当下就拿起了桌上的信递了过去:“陈伯,我原本正想让棠胭来找你呢!能不能找人替我把这封信送回家报个平安,也免得家人担心?”

“应该的应该的,”陈伯连连点头,“不知君姑娘家在何处啊?”

“送去江南花家即可。”

一切处理妥当,君迁也总算是真正地放松了下来,找出了西门吹雪送来的书,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太平圣惠方》是宋代官修方书,万花秘笈是唐代所编,君迁从前自然是没有看过的——这也是君迁毫不犹豫、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想要来万梅山庄的原因,唐以后的医书,君迁自己是没有的,花家虽然也藏书甚富,但毕竟无人学医,医书并不多见,但万梅山庄就不一样了,身为庄主的西门吹雪本身就通医道,医书还会少吗?

君迁在学医上一直都很拼命,有时候她也搞不明白,明明从前就只是一个游戏,她对万花谷和医术怎么就会有那样深厚的执念和归属感?练针术、背经方…明明都是枯燥又辛苦的过程,但对她来说,却好像是本能一样,从来都不觉得苦,更从来都没有想过放弃。

但话又说回来,她之所以拼命到明明知道这个世界危险,但在系统封去她离经易道的心法之前却连武功也可以半点都不去碰,也不只是因为对医术的热爱,她心里始终都还藏着一个愿望——

她想要治好花满楼的眼睛。

就算对从前没什么牵挂,但她刚刚穿越的时候,心里又怎么可能没有惶恐和不安?如果不是花家人陪着她,她或许也就不会是现在的君迁了。花满楼对于自己是个瞎子并不觉得怨愤,但如果可以,君迁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让他亲眼看一看自己所热爱着的世界。

君迁不知道这个愿望是不是自己太过自大、不识天高地厚,毕竟花家曾经遍访名医却始终都治不好花满楼,但总要努力去试一试,才能知道结果。传说万花医术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想要使人复明或许也未尝不可。

君迁清楚,自己在医术上的天分大概是有的,但也仅仅只是有一些罢了,并不是什么天才,想要提升医术,也就只有勤奋这一个方法而已。

“姑娘,夜已经很深了,您还是早点休息吧?”棠胭掩着口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呵欠,看着仍然伏在案边专心看书的君迁,有些担心地出声催促着。

君迁没有抬头,随意地冲棠胭挥了挥手:“你先去睡吧,我这里没什么事了,过会儿自己就会去睡了。”

“姑娘…”

“没事的棠胭,你先去…喂!”君迁再次挥了挥手,话还没说到一半,手里的书却忽然被人抽走,君迁一惊,本能地出手想要夺回来,却被那人看似随意地一拂轻而易举地就挡了回来,转眼书就已经易主。在万梅山庄还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实在是不作第二人想,君迁一抬头,果然就看见了一身白衣的西门吹雪,那一册《太平圣惠方》就这么被他拿在手里,顿时就瞪大了眼睛,“我还没看完呢!”

“你该去睡了。”西门吹雪低头,视线扫过了少女还裹着纱布的脚踝,语气还是和平时一样清冷,但君迁却直觉他现在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低着头想了想,终于是没有和他抬杠,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

西门吹雪点点头,也不再多说,转身就走,君迁眼巴巴地盯着他拿在手里一起带走的医书,直到终于没了西门吹雪的身影,这才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吹了灯上床睡觉。

一片黑暗之中,躺在床上的少女却是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毫无睡意,估摸着之前早就已经昏昏欲睡的棠胭这时候应该是已经睡沉了,偷偷摸摸地披了那件狐裘,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摸索着又把灯点了起来——古人睡得就是早,这才刚到亥时,也就是晚上九点,还没到她平时睡觉的时间呢!万梅山庄这么大,西门吹雪回了自己的院子,难道还能看见她这里有灯光不成?他拿走了庄里的医书有什么关系?她自己还没有吗?虽然现在心法被封,练不了技能,但她就看看《医经》先预习一下还不行么?

君迁挑起眉哼了一声,拢了拢狐裘,从系统自带的背包里找出了《医经》,刚刚翻开,却忽然觉得有些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伸手又紧了紧披在身上的狐裘,却忽然听见了“吱呀”一声——门开了。

君迁一僵,下意识地转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下意识地抱起书护到怀里,有些心虚地干咳了两声:“咳咳,庄主,你还没回去休息啊?”

少女裹着狐裘缩成了一团,怀里紧紧地抱着医书,满脸的心虚和紧张,西门吹雪没说话,抬脚进了屋子,刚走到她身边,就见她顿时如临大敌地盯着自己,怀里的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一起裹进了狐裘里,像是生怕又被人抢走——西门吹雪的视线只是稍作停顿,直接就伸了手,轻车熟路地把人拎起来放到了床上:

“早点睡,明天再看。”

顿了顿,忽然语气淡淡地又加了一句:“陈伯给你安排的房间就在我的院子里。”

——言下之意,就是你给我安分点睡觉,别再偷偷爬起来搞什么小动作,我全都能看到。

说完,也不再多言,最后看了坐在床上的少女一眼,吹了灯就关门离开,只留下娇小的少女一个人窝在被子里泪流满面——

哪有把客人安排在主人家的院子里的!还有…西门吹雪这查寝一样的举动是什么节奏?!

作者有话要说:西门吹雪确实是行家,原着《大金鹏王》中孙秀青中了上官飞燕暗器飞燕针的毒,就是西门吹雪救的~

PS:经方派,又叫离经派(经方的“经”指的是《伤寒杂病论》,离“经”的经指的是《黄帝内经》,也就是说伤寒和内经其实是有不少相左的地方的~),和经方相对的叫做时方派,又叫尊经派(同样地,尊经的“经”指的也是内经),具体区别就不多解释了,顾名思义就可以了~

先出趟门,评论什么的一会儿回来一起回复~

PS:明天晚上有更新,不过时间不定,可能会稍微晚一点,不要等我QAQ

笑容

君迁觉得很郁闷,她脚伤未愈行动不便,到了万梅山庄之后也没出过房门,根本就不知道原来陈管家居然让她住在了西门吹雪的院子里。西门吹雪出现的次数其实不算频繁,顶多也就是早晚各一次——早上给自己带书来,晚上就来把书收走。了就是这一天两次的出现,简直就是牢牢控制住了君迁的作息时间,居然让她有一种回到了高中住校时候每天被宿管查寝的错觉!

这不科学啊!君迁在心里叫苦不迭,却偏偏是有苦说不出,看着看着书就有些走神,一抬头,却见到窗外正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居然是下雪了。

现如今算时节其实还在深秋,但塞北天寒,倒是出乎君迁意料地已经提前入了冬。君迁难得主动地放下了书,被棠胭扶着搬了张小板凳坐在门口,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院子里的花草假山一点一点被白雪覆盖。

西门吹雪练剑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娇小的少女裹着毛茸茸的狐裘坐在低矮的小板凳上,整个人都因为畏寒而缩成了一团,巴掌大的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却偏偏又不肯进屋,撑着下巴的动作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慵懒,那一双眼睛却是亮得惊人。

西门吹雪脚下微微一顿,原本想要回屋的步子硬生生转了个方向,走到少女身边刚要伸手把她拎回屋里去,却忽然听见她主动开了口:

“万花谷从不下雪。”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淡,却带着一股浓浓的怀念。西门吹雪刚伸出的手微微一顿,终于是收了回来,默不作声地横跨两步站到了君迁的身侧,忽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