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君迁,”君迁喝了口茶,淡淡地答了一句,“是花满楼的妹妹。”

“你就是花家的小姐?那你和西门吹雪…”孙秀青的脸色白得有些吓人,“你…为什么要救我?”

看来去年的传言连在关外的峨眉派都知道了,她这话的意思…就是不相信自己为什么要救她这个“情敌”了?君迁放下杯子,习惯性地又把玉笛鸿雁拿在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脸色却是有些晦暗不明。

“孙姑娘,首先,我救的人不只是你一个,还有你的小师妹。我是一个大夫,只要见到有人生病受伤,哪怕是路边的乞丐,也一样会救,在我眼里,人命都是一样重要的,没有什么为什么,只是做不到见死不救罢了。至于我和西门吹雪…”

“我和西门是什么关系,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若是喜欢他,尽管去和他说就是了,他若也喜欢你,我自然是无话可说,也不会打扰你们。不过…”君迁笑了笑,嘴角的弧度隐隐带着些讥诮,“你师父和师兄都是西门吹雪杀的,你的小师妹现在也还在场呢,就这么喜欢上仇人真的没有问题吗?”

话一说完,也不去管面如死灰的孙秀青,起身就要出门,却忽然有被人叫住——这一次叫住她的人,是石秀雪。

“君姑娘,花满楼他…”

“石姑娘放心,七哥现在很好,正在和陆小凤彻查此事,两位还请安心养伤。”

等君迁终于出了屋子去到大厅的时候,西门吹雪已经点好了菜坐在桌边等自己了,君迁毫不客气地拉了凳子坐下,叫了老板娘送些清粥小菜去屋里给石秀雪和孙秀青,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峨眉几人现在的复杂心情,她虽然能稍稍理解一些,但老实说,峨眉四秀,她实在是一个也不喜欢的。

别的不说,光说孙秀青好了,虽然她自己也说过“女孩子若是有了喜欢的人,总是格外固执,不如平时聪明理智的”,她也知道喜欢一个人并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但至少…要不要表白、要不要在一起总还是能由自己决定的吧?看她刚才的神色举动,根本就是还没死心。如果她能为了西门吹雪什么仇恨都不顾,那么养育了她这么久的师父和师门又算是什么呢?

君迁觉得孙秀青的表现简直就是难以理解——除了在游戏里,她从没有见过万花谷的任何一个人,可就算是这样,万花谷也始终都是她心中的一方桃源,万花谷里的每一个同门都是她所珍视的人,每一位师长都是她所敬重仰慕的人,就像是去年…那个“张大夫”出言辱及师门,她便会勃然大怒;就像是现在,她也始终把师门的教诲放在心里,作为一生都要遵守的准则。可孙秀青呢?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江湖人,从小就在峨眉长大,师父被人杀了,她怎么就还能不顾一切地喜欢着仇人、到现在都没有收敛心思,甚至以后可能还会愿意嫁给他呢?能不能报仇倒还是另说,但只要是个正常人,这时候至少都会彻底断绝了喜欢的心思吧?

自己和她的逻辑一定是不在同一个次元,君迁想着,忍不住皱着眉叹了口气。西门吹雪顿时就看了过来:“什么事?”

“没什么,”君迁摇了摇头,伸手往小房间的方向指了指,忽然饶有兴致地问道,“我晚上醒过来之前孙秀青就没跟你说过什么?”

“没有。”西门吹雪摇了摇头,面无表情。

君迁有些诧异地睁大眼睛斜斜地看了他一眼,眼里明晃晃地写着“不相信”三个大字——孙秀青能忍得住?刚才那眼睛都快黏到西门吹雪身上去了!

西门吹雪侧过头看了身侧的少女一眼,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放进她的碗里,淡淡道:“她问我是不是我救了她,我让她不要吵你睡觉。”

君迁一愣,顿时就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这回答真是好凶残啊!孙秀青原本想必是有一肚子话要说的,结果西门吹雪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别说把话接下去了,她能忍住没哭大概都已经算是好的了吧?西门吹雪这简直就是神补刀!

“西门啊,对女孩子不能这么凶残的,”墨袍的少女看着身侧白衣的男人,摇着头“语重心长”地“教育”着,“不懂怜香惜玉吗?”

西门吹雪的眼里似是有笑意划过:“但你很高兴。”

“哎?”君迁似是对他这样的回答有些意外,怔了怔,却随即就大大方方地笑了起来,“嗯,我很高兴。”

——你没有喜欢上孙秀青,也没有和她纠缠不清,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庄主这回答简直丧心病狂!GJ!!!

PS:这篇文周日要入V了,入V当天按惯例是三更,然后V后会一直日更到完结,但是…你们知道的,我还有一篇现言坑同时在更,再加上要存周日的三更存稿,实在是已经超出了我的极限,所以…和编辑商量了一下,决定这两天暂时先隔日更,也就是今天和周五正常更新,明天和周六都不更,然后周日的时候一次性三更,入V之后绝对会一直日更到完结!希望大家能继续留下来看妹子扑倒庄主,哦不对,是庄主成功压倒妹子!MUA~

迷茫

陆小凤和花满楼是在四天后回来的,那时候,孙秀青和石秀雪体内的余毒也已经恰好全部清除了。君迁刚收回针,就听见脑海中响起了一道久违的声音:

【成功救治石秀雪和孙秀青,获得侠义值六千,目前侠义值一万一千点。】

君迁正在整理针匣的手立时就是一顿,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这么多?上次我救了西门吹雪也才只奖励了侠义值两千点。】

两个人六千,一个人就是三千,比几年前救了西门吹雪那一次要多得多,这也太不科学了——难道说这两个姑娘在这个世界比西门吹雪还要重要?

【西门吹雪那次只是一点点小伤,这次这两个可是差点连命都没了,奖励当然不一样。】系统似乎是知道她在疑惑着什么似的,主动开口解释,顿了顿之后,忽然又道,【其实你要是跟着陆小凤和花满楼一起去把这件事查清楚,奖励至少能比救这两个小姑娘多翻一倍。】

这她当然也知道,走主线剧情查出罪魁祸首的贡献自然不是救两个小姑娘能比的,但…君迁只是不紧不慢地把金针收拾好,一边往屋外走去见刚回来的陆小凤和花满楼,一边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可我是个大夫。】

【我就知道万花谷的人都是这个德性。】系统似乎是有些意兴阑珊,连吐槽都没什么兴致,顿了顿,又留下了一句【反正你今年的侠义值还差不少,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懒得管你。】后,便再也没有了反应。

君迁有些无奈地扯出了个笑来,低低地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又重新换上了一副闲散随意的表情,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所以说,阎铁珊和独孤一鹤都是无辜的?”君迁静静地听着陆小凤和花满楼把这次金鹏王朝事件的来龙去脉全都解释清楚,然后言简意赅地做出了总结。

陆小凤闻言,顿时就露出了一个苦笑来,花满楼更是已经面有悔意——阎铁珊是上官丹凤,也就是上官飞燕杀的,可如果不是他们去了,上官飞燕也不可能有这个机会动手。独孤一鹤虽然是因为被霍天青消耗了内力所以才不敌西门吹雪,却毕竟还是死于西门吹雪的剑下。知道自己杀了无辜的人,总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事的。

但事已至此,再懊悔也已经无法挽回,君迁有一瞬间后悔起自己为什么记不住曾经看过的那些情节,但片刻后,也只能是低低地叹了口气,忽然问道:“那么上官飞燕呢?你们已杀了她?”

“呃…”陆小凤的脸色忽然变得古怪了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新长出来的胡子,转头去看了花满楼一眼。花满楼虽然看不见,却似乎是知道陆小凤有些难以回答,反而先他一步开了口:“…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子,只可惜最后,霍休还是杀了她。”

君迁微微皱眉,因为他们心软放过上官飞燕而稍有些不满,本想说就算上官飞燕没死,她也是一定会杀了她的,但转念一想,反正人都已经死了,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反倒是白白闹得不愉快,终于也只是点了点头,看向花满楼道:

“七哥,下个月便是爹的寿辰了,既然此间事情已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马车已经备好,君迁收拾好了东西正要离开,刚抬脚却就被人堵在了门口,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美丽的眉眼——君迁觉得自己的头顿时就又疼起来了。

“孙姑娘,你和令师妹的毒已经完全解了,金鹏王朝的事情也已经解决,我想不论是你还是我,都该各自回家了。”

“你…”孙秀青的毒虽然已经全解了,但她的脸色看起来却仍然还是有些苍白,似乎是有些犹豫地咬了咬唇,片刻后又像是终于做了什么决定一样,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对面的墨袍少女道,“君姑娘和西门吹雪当真没有婚约?”

大病初愈的少女看起来格外的柔弱,眼神却偏偏带着坚定,可君迁这几天实在是已经受够了她那种眼神,每每自己和西门吹雪说话的时候,她就会用那种柔弱哀怨的眼神看着自己,君迁现在一看,火气更是噌噌地往上冒,这些天来第一次对着她沉下了脸色,连最表面的客气也懒得维持:

“孙姑娘,我早就说过,你若是喜欢西门吹雪,直接去找他便是,与我何干?我救人虽是出于医者本心,从不谋求回报,但这些天来我每日耗费心神为你姐妹二人解毒,而你除了怨我与西门吹雪太过亲近之外,可曾有过只言片语的感谢?难道这就是峨眉派的道义?”

“我…”

“不管是道歉还是感谢,你都不用再说,这些对我本就毫无意义。江湖上都传我与西门吹雪成亲在即,我若说是真的,你扪心自问,可会断了对西门吹雪的心思?”君迁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孙秀青的话,说到这里,见她一瞬间变了的脸色,顿时就有些讥诮地弯了嘴角,“想来是不会的吧?连杀师之仇都可以不顾,更遑论只是区区一只婚约?在孙姑娘的眼里,自己的感情本就比任何事都重要,既是如此,又何必再来问我?只管去找西门吹雪便是,他日你们若是成亲,我必然奉上厚礼,至于现在…”

君迁轻笑了一声,看着已经眼含泪光、僵在原地的孙秀青,一拂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我要回家了,还请孙姑娘自重。”

桑树林中的树虽不算太过密集,但也并不萧疏,马车无法穿行,便等在树林的那一头。君迁在林子里走了一会儿,才觉得刚才被孙秀青气出的一肚子火稍稍消下去了一些,结果一抬头,就又被人拦住了——

“你在生气。”一身白衣的男人站在树下定定地看着她,待到她走得近了,这才淡淡地开了口,语气是一贯的没有起伏,听不出究竟是疑问还是陈述。

“是啊,我在生气。”君迁没好气地白了这个“罪魁祸首”一眼,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剑神真是气度不凡,仰慕者甚众,我看为了我的人身安全着想,以后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西门吹雪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有了些许的笑意,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发髻,笃定道:“你不会。”

君迁登时就怒了:“谁说我不会的!”

——这副已经吃定了她的表情是要怎样!

西门吹雪闻言,唇边的弧度似乎是又加深了几分:“他人的看法,你从不在意,尤其是无关紧要之人。”

君迁原本已经做好了反驳的准备,结果一听他开口,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反驳不了,顿时一下子就蔫儿了,低着头有些无力地小声嘀咕着:“就算不在乎,那我也是会嫌烦的啊…”

西门吹雪覆在少女头顶的掌心又揉了揉,却小心地没有弄乱她的发髻,顿了顿后,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无须担心,我会处理。”

西门吹雪绝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既然他都已经开口说了自己会处理,那自然就是没什么可不放心的,君迁点点头应了一声,忽然转了话题,问道:

“西门,下个月是我爹的寿辰,我和七哥这就要赶回江南去,你…”

“我回万梅山庄。”西门吹雪没等她把话说完,就已经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君迁“哦”了一声,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忽然间就没了兴致,只是略有些勉强地扯出了一个笑来,随即就又低下了头,淡淡道:“那就走吧,七哥和陆小凤想必是等急了。”

西门吹雪自然是没有异议,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并肩走在桑树林中。

和西门吹雪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安心,但这一次,君迁却忽然觉得有些茫然——孙秀青的出现,似乎是打破了她和西门吹雪之间这么多年以来始终保持着的某种心照不宣的暧昧,让她发现…她好像,的的确确是喜欢上了这个男人,所以看见他没有喜欢上孙秀青,她会觉得高兴;所以在孙秀青几次三番纠缠的时候,她也会生气…

她以为西门吹雪也是喜欢她的,否则就不会那么温柔地叮嘱她休息,不会同样温柔地对着她笑,也不会有…那天晚上那个由他主动的拥抱——那天她本来是想问“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应该再重新确认一下”,结果被突然回来的陆小凤打断了,后来就再也没有机会提起。西门吹雪还是和平时一样始终面瘫着一张脸,一天到头也说不了几句话,看不出有任何异常。到了现在,更是说分别就分别,一句别的话也没有,看神色,也没有半点不舍。

君迁忽然就有些不确定了——这样的西门吹雪,是也喜欢自己的吗?还是说,根本就是她自作多情,其实自始至终他都只把自己当成知己和朋友,没有半点别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时候就好想像B站一样刷满一屏幕的弹幕:前方高能,请注意口

半夜做梦梦见庄主站在床头,瞬间吓傻了QAQ于是为了我的人身安全着想,决定下章神进展- -

贺寿

花家大小姐君迁姑娘最近的心情很不好。

金鹏王朝的事情解决之后,她和花满楼就回了江南,陆小凤原本也是要一起来的,但半道上突然心血来潮说是要去看一个老朋友,直接就一个人走了,要等过几日才会到江南,至于西门吹雪…这人更干脆,她回江南,他就直接回了万梅山庄。

君迁觉得很烦躁——她和西门吹雪之间这到底算是什么事?如果说对自己有情,却偏偏什么都不说,也什么表示都没有;若说是没有那意思,那又为什么要做那些暧昧得让人误会的事?

这是在逗她玩呢?!

君迁觉得很恼怒,气呼呼地在心里把西门吹雪骂了一通之后,干脆就不去想他,成天地窝在医馆里给人看诊,倒也自得其乐,结果日子却到底还是没能一直安生地过下去——

再有两日就是花老爷花如令的寿辰了,这一次的寿宴办得很隆重,帖子提前将近两个月就已经发了出去,邀请了不少的宾客,其中有江湖中的名家,也有商界的巨贾,这几日已经陆陆续续地有客人到了。君迁这日原本正在医馆坐诊,她身边的贴身丫鬟木笔却忽然找了过来,说是花夫人有事要她回去一趟。君迁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想,收拾了东西就跟着她回去了,结果到了自家娘亲那里一看那架势,顿时就头疼了…

受邀的宾客已经来了不少,而且来客都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不会是孤身前来的,除了仆从外,多半都带着家眷和儿女,也算是让内眷们之间互相走动走动,毕竟,无论是江湖还是官场商场,能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于是这会儿几家的夫人和少爷小姐们就正都坐在院子里赏着花聊着天,气氛颇为融洽。

“迁儿,快过来。”花夫人一见自家女儿回来了,立时就笑着伸手招呼她过去,一边还略带嗔怪地向身旁的一位夫人半真半假地抱怨着,“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没事就成天野在外头,像什么样子!我看以后还有哪家敢娶?”

“花夫人言重了,”那位夫人看了君迁一眼,笑着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也都已经听说过君姑娘医术过人,救过的人数不胜数,实在是菩萨心肠,哪家若是能娶到君姑娘,那可才是好福气。”

花夫人一听,连连谦虚着道:“你可别夸她,越夸就越喜欢往外头跑。”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明显。

在座的除了各家夫人们,就是未曾成婚的少爷小姐们,这架势…分明就是相亲大会啊!君迁被那句“菩萨心肠”给震得浑身一僵,看着自家娘亲冲自己招手的动作,却到底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这是蜀中唐家的唐夫人,这位是唐公子,这是京城王家的王夫人和王小姐…”花夫人拉着君迁的手,笑着一个一个给她介绍,尤其是在介绍到各种“公子”的时候,甚至还有意无意地加上了重音。君迁听得简直就是一个头两个大,却也不好让自家娘亲和花家失了面子,乖乖巧巧地笑着一个一个行礼问好。

好不容易和所有人都打过了招呼,君迁的脑子里却是晕乎乎地一个都记不住,偏又找不到借口告辞离开,只能安安分分地坐在花夫人身边,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看起来一脸的温婉乖巧,其实根本就是心不在焉地听着众人聊天——结果听来听去,也无非就是谁家的女儿温柔贤惠,谁家的儿子又年少有为,若能结成亲家,倒是再好不过。

真要说的话,一门亲事是绝不可能就这样三言两语地定下的,但试探一下、打好关系总是可以的,回头晚上再回去和各家老爷们再一说,兴许还真能成就几段姻缘。

好在自家爹娘还有兄长们都说过,绝不会勉强自己的亲事,自己喜欢谁就选谁,君迁这会儿勉强还算是镇定,却也始终都只是礼貌地笑着不敢插话,生怕聊着聊着这“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来,但…有句话真是真理——怕什么就来什么。

“君姑娘今年也有十七了吧?可曾许了人家?”一位夫人看了眼君迁,忽然掩着嘴笑了起来,“先前江湖上都传剑神西门吹雪与君姑娘情谊深厚,却不知是谣传还是确有其事?若果真如此,倒是要恭喜了!可若是以讹传讹,那可千万别让谣言坏了姑娘家的名声才好。”

那位夫人是姓钱还是姓秦来着?君迁努力地想要找出不久之前问好时的记忆,却发现根本就是一团模糊,只记得…她似乎是带着儿子来的?顿时就犯了难了——她和西门吹雪之间,不管是友情也好还是爱情也好,“情谊深厚”这四个字却绝对是当得上的,但若按着这位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那自然该是回答没有的,毕竟就算她喜欢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是个什么心思她却到现在都弄不明白的。可若是老实回答了没有,想必这位夫人接下来的话就该是“那君姑娘看我儿如何”之类的了——君迁第一次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够聪明,居然不知道究竟是该点头好还是摇头才好。

好在君迁这里虽然卡了壳,花夫人却是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适时地替她作了回答:“迁儿和西门庄主倒确实是老朋友了,我原就想说她,女孩子家老是往外头跑算什么样子,但她和七童都是江湖人了,也没那么多拘束,至于其他的,倒是江湖上夸张了。”

花夫人这话一出口,君迁简直就忍不住要为自家娘亲喝一声彩了——既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只说她和西门感情不错,然后又拉出了花满楼一起。谁不知道陆小凤和花满楼、西门吹雪都是挚友,难免就让人觉得她是因为花满楼的关系才和西门吹雪交好的,实在是合情合理至极,也不会影响到她的名声。

君迁忍不住在心底松了口气,却见那位夫人闻言,好像是一下子来了兴致,拉着君迁母女就开始聊起天来,渐渐地便又有其他人插话进来,话题却始终在君迁和自己的儿子身上打转。

花家富可敌国,几位公子都是商界和江湖上的翘楚,君迁自己的容貌也足够漂亮,更何况她一身医术救了不少人,本身在江湖上的名声也是相当不错,于不少人都有恩——无论哪一点,实在都是很让在场的夫人和公子们动心的。

君迁被数道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头大,简直就快要坐立不安,一抬眼就看见了自家的贴身丫鬟木笔,顿时就是如蒙大赦,忙不迭地伸手招她过来:

“木笔,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夫人,小姐,”清秀的小丫鬟规规矩矩地向君迁和花夫人行了个礼,神色稍有些古怪,“万梅山庄的西门庄主到了,先前在前厅见了老爷,老爷说让木笔带庄主到院子里来。”

小丫鬟的声音不大,但却也没有刻意地压低,周围的不少人都听到了她的话,气氛顿时有一瞬间的寂静。

君迁愣了愣,转过头往木笔来的方向看去,果然就在不远处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距离有些远,看不清那人的五官,但君迁却莫名地觉得…他也在看她。

也许是因为这个下午的阳光太过毒辣,君迁甚至觉得自己有一瞬间的晕眩。

花老爷的寿辰发出去了不少帖子,以西门吹雪在江湖上的名望,再加上他和自己的交情,自然是一定会受到邀请的,但…江湖上也是谁都知道的,西门吹雪很少出门,一出门就是为了杀人,送帖子过去也不过就是为了礼数上的周到而已,谁也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会来,而且…还是提前两天就到了。

要说西门吹雪在江湖上的名声,大概也是挺复杂的,一方面,谁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位绝世的剑客,他杀的人也都是罪有应得的该死之人,但这人实在是太冷了,简直难以相处,而且一出手必然取人性命,多少也让人颇有微词。这会儿他一步一步地往院子里走来,刚才还热闹着的院子好像就在这一瞬间冷了下来。

席间的各家公子们也都是青年才俊、人中龙凤,可在西门吹雪身边一站,却又实在是不免让人觉得有些逊色了。

西门吹雪走得并不快,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优雅的贵气,可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却就已经走到了众人跟前,难得客客气气地向花夫人行了一个礼,口中的称呼却也不是“花夫人”,而是——

“花伯母。”

这个称呼一出口,席间的众人立时就是神色各异——这个称呼有些太过亲近了,显然这并不是以万梅山庄庄主的身份行礼,而是以君迁的朋友的身份。

花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西门庄主客气了。”

西门吹雪微微颔首,视线转到了坐在一旁的君迁身上。

君迁顿时就觉得更头疼了——随着西门吹雪的出现,再加上他的种种表现,整个院子里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已经投到了自己的身上,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西门吹雪这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抬头看了眼仍旧是面无表情、神色如常的西门吹雪,又看了看满院子神色各异的人,君迁略有些犹豫,却到底还是一咬牙有了决定,起身向花夫人行了个礼,柔声道:

“娘,西门脾气不太好,不喜欢人多,我看我还是先带他去客房吧,也好让他和七哥叙叙旧。”

众人再听见那句“脾气不好”的时候顿时就是同时背脊一凉,西门夫人略一沉吟,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西门吹雪一眼,却到底还是点了头。

君迁松了口气,礼数周到地向众人告了辞,这才带着西门吹雪出了院子,经过客房的时候看着正在打扫庭院的下人们略一犹豫,到底还是没有停下,直接把人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然后停下了脚步,皱着眉直接就开门见山地问道:

“西门,你怎么来了?”

西门吹雪低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却并不回答,而是忽然问道:“我脾气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我还是低估了我的话痨程度- -下章一开头就是神进展!

不要因为连更三章就不留言啊嘤嘤嘤QAQ剑神半夜会站床头的!

求娶

君迁像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来,顿时就是一愣,却随即就轻哼一声笑了起来:“莫非剑神要说自己脾气很好?那全江湖可都要笑了。”

少女的脸上满是笑意,西门吹雪却并没有笑,反倒几不可觉地皱了皱眉,似乎是有些不解:“为什么生气?”

他的话一出口,君迁的脸色忽然间就变了,方才的盈盈笑意竟在一瞬间全部敛去,眉宇之间沉静得看不出半点情绪,仰起头看着身侧白衣的男人:

“你知道我在生气,却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君迁扯了扯嘴角勾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来,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看着院子里的榴花有些出神:“不知道那就算了吧,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呢?为什么突然来了,不是一年只出四次门的吗?”

“两日后是你父亲的寿辰,”白衣的男人看着眼前的墨袍少女,眼神幽深,语气清冷平静,“他寿辰过后的第二日,我会向花家提亲。”

哦,原来是贺寿,顺便提亲…等等!君迁的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几乎是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猛地回过头去看他:

“你说什么?!”

“三日后,我会向花家提亲,”西门吹雪似乎被少女难得一见的呆愣取悦到了,眼里闪过几丝笑意,伸手习惯性地就揉上了她的发顶,破天荒地把自己刚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顿了顿之后,又解释道,“我已备好聘礼,三日后便会送至江南。”

“等等!”君迁这下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反射性地拍开男人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满脸的不可思议,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你的意思…是提亲,要娶我?”

西门吹雪在少女退后的那一瞬间眼中似乎是划过一道黯色,却并未多言,只是如她所愿地收回了手,微微颔首,也许是因为心情不错的原因,话里居然还带上了几分戏谑:“花家除你之外,并无其他女儿。”

这意思——除了你之外,还能是要娶谁?

这笑话可真是冷…君迁干笑了两声,有些不自在地用手摩挲着系在腰侧的玉笛鸿雁——她先前还在抱怨西门吹雪始终闷不吭声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心思,结果一转眼,这人就直接上门来提亲了!这简直就是神展开一样的进展,让她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居然就这么站在原地愣愣地发起了呆来。

见少女迟迟没有回答,饶是西门吹雪心中也未免有那么一些在意,不自觉地沉了声音,直直地盯着她问道:“你不愿意?”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君迁被他低沉的声音一下子惊醒,在他幽深的目光下觉得有些发毛,讪笑一声,努力组织着自己的语言,让说出口的话听起来稍微有条理一些,“西门,你前几日没和我们一起走,说是要回万梅山庄,就是为了准备…准备聘礼?”

西门吹雪点头。

君迁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似乎是有些害羞,却还是毫不畏惧地仰起头和他对视:“为、为什么突然说要娶我?”

西门吹雪没有回答,而是用一种有些古怪的目光盯着她看,一直到君迁都快以为自己脸上长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这才淡淡地开了口:“我已与孙秀青言明,西门吹雪的妻子,只会是君迁。”

西门吹雪说话的时候,语气好像永远都平静得没什么起伏,哪怕是说到这样让人脸红耳赤的话,也始终都镇定自然得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一样,眼看着君迁在他那一句话里烧红了整张脸,顿了顿,又不紧不慢地道:

“若日后再有人纠缠,你便无须顾忌。”

这话的意思,就是以后她就是西门夫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如果再有孙秀青这样的人来纠缠,自然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收拾她。

以西门吹雪的个性,想必是绝对不会主动去招惹女孩子的,即便是有孙秀青这样主动追求他的女孩子,西门吹雪也必然不会与之纠缠不清,说这样的话,并不是要君迁去做什么,而只是想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给她一份安全感罢了。

这些,君迁自然都是懂的。所以她的脸现在已经是烫得快要把自己烧伤了,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柔情和羞涩。

“西门,我自然…是喜欢你的。”君迁并不是一个太矫情的人,既然喜欢了,他也已经表明了态度,那就坦白地告诉他也无妨——西门吹雪闻言,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意来,眼里却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愉悦。

君迁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看了他一眼,确定他现在的心情很好,这才慢慢地把话接了下去:“可是西门,我之前就说过了,暂时还不想嫁人啊。”

这是不是就算是代沟?按君迁的意思,两个人互相表明心意以后,就该是进入“恋爱期”,谈个一到三年的恋爱,觉得没什么问题了,那就可以成亲了。而且她现在这身体才只有十七岁,虽说在这个时代,十五岁就已经成年可以嫁人,但她毕竟是个现代人,在她的意识里,十八周岁才算成年,女孩子二十岁才到法定结婚年龄,十七岁压根就还是个小女孩而已!可是很明显地,在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明代人的西门吹雪的意识里,根本就没有“谈恋爱”这种东西的存在,既然互相喜欢了,那就完全可以直接成亲了。

这也就是西门吹雪和君迁都是不怎么在意礼法的江湖人,还能由两个当事人自己确定了心意才定下婚事,要是搁在别的高门大户,也就只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不定到了洞房花烛夜,才是第一次看见枕边人的模样。

“西门,要不我们还是再等两年再成亲?”君迁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些讨好地晃了晃,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的恳求和撒娇——反正,只要能知道他对自己也是有情的,那她就安心了,至于成亲什么的,她真的一点也不恨嫁。

西门吹雪低头看了她一眼,把自己的衣袖从少女的手下“解救”出来,却并没有松手,而是反手把少女纤细修长的手握进了掌心,微微一用力,就已经把人整个拢进了自己的怀里,淡淡道:

“你今年已经十七,若再不嫁人,想必你父母也不会同意,还是你想和那些夫人公子再多见几次?”

君迁乖巧顺从地靠在他的怀里,闻言顿时就忙不迭地摇起了头,一脸的心有余悸。

西门吹雪的眼里似乎是有笑意划过,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头顶,忽然又道:

“成亲后不会限制你的出行,想去哪里,随时都可以。”

君迁眼睛一亮,咬了咬唇,却没有说话。

“你若想念家人,我随时可以陪你回江南。”君迁的顺从很明显让西门吹雪心情不错,伸手摸了摸她那一头顺滑的头发,顿了顿后便又加了一句。

君迁起初听得还有些奇怪,但听他一脸许诺了这么两句,却好像突然就回过味来了——

“其实无所谓想不想啊,如果遇到喜欢的人,那就嫁呗;如果没有,那也不用勉强。不过我现在倒是真的暂时不想嫁人,要不然接下来出门闲逛或者上你那蹭书看估计就都没有现在这么方便了…”

“其实我也还没想好,但至少成亲之后不能阻止我继续行医吧?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离江南太远,可以时常回去看看爹娘和哥哥们…”

去年在关中,第一次听见她和西门吹雪的传言时,西门吹雪问她是不是想嫁人了、想嫁什么样的人,她就是这么回答的。刚才西门吹雪那几句许诺,根本就是比照着她的话一条一条在给她解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