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这次韩奇香没有躲闪。泪水纷落中,她尝到了自己的泪水,咸咸的,滋味很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这章写的我真是纠结啊。这样送花送小兔子的老白,还是老白么?表示,这章其实雷到我自己了。如果也雷到了你们,概不负责啊啊。

出岛之计

顾长风过来的时候,秦宝镜已然醒转,正半倚在床头,怀中抱着小白,低头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它。

小白两只长长的耳朵竖起,不住的用嘴触碰着她的手。痒痒的,麻麻的。

秦宝镜看着它,难得的弯了下唇角。

眼角余光看到一双黑色的皂靴。边缘之处有些微的泥泞,其上还有几片尚未化尽的雪花。

她慢慢的抬头,就见到顾长风一身素淡常服,正站在她的床前。

“祖母的后事我都已安排好了,你无需担心。”

他的声音很柔和,似是怕惊扰了她,不敢稍有高声。

“好。劳烦你了。”秦宝镜淡淡的说着,又低下了头。

但从始至终,她都不曾问过一句其他。

顾长风有些急躁了。他只好自己开口:“宝镜,我的腿,已经好了。”

可秦宝镜摸着小白的手连停都没有停过,更是不曾抬头看过他一眼。

似是这一切,她早就已经知晓一般。

所以,顾长风还是问了出来:“其实,你早就知道?”

不然,何以今夜他这般站在她面前,她不闻不问,面上更是连一丝惊诧的表情都没有。

秦宝镜终于肯抬头看他了。但眼中一片平静,并无半分起伏:“只是猜测而已。一来我相信李神医的医术,二来,我想以顾长策的能力,当年并不足以从你的手中夺走观云庄。所谓的忽然残疾,无非是掩人耳目而已。试问这天下间,还有谁能挑断长风你的脚筋?”

唯一的解释,唯有你自己。但若是你对自己下手,又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了退路。

顾长风沉默,半晌方道:“那宝镜为何不一早就拆穿了我?”

或者,你本可以直接拒绝与我成亲。

秦宝镜忽然一笑,光华流转:“长风鸿鹄之志,我如何不知?但无双城位处风口浪尖,以我一人之力,终难力挽狂澜。与其看着这无双城他日落得如无方城那般的下场,我宁愿将这无双城交到你手上。”

但顾长风心中并无半分喜悦。若是在以往,美人既得,无双城又近在咫尺,多年心愿既成,有何不喜?

可是现在的秦宝镜让他觉得,太遥远。

她就那般淡淡的笑着,轻描淡写的说出他一直竭力掩饰着那些事。

他一直以为这些他都掩饰的很好。但不曾想,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说而已。

她的心中,可曾有半点留有他的位置?以往他还曾沾沾自喜,以为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甚至,为了打破宝镜对他的戒备,他一入无双城就主动的提出将手中的两支暗卫交给她。为了让她对他产生依赖,他想方设法的让她知道当年顾长策是如何的毒害她大哥。

其实那时只是觉得,她太冷静,冷静的密不透风,让他不知道如何下手。所以,他想要打破她的这种冷静。但不曾想,也许,这一切,她都知道。

“宝镜,”他忽然屈膝半跪在她床前,抓着她的手,深深的望入她的眼中,“如你所说,一开始,我算计着你,也算计着无双城。自幼母亲并不得宠,我也并不得宠,得宠的是大哥和他的母亲。但我母亲如何肯甘心,日日的在我耳边说着这世间什么都是虚的,唯有这握在手中的权利方是实实在在的。男儿在世,除却权利,什么都可以舍弃。所以自幼我便对观云庄势在必得。但五年前,我初次在庄中见到你,我那时方知,这世间,除了权利,还有你。这两样我都不肯舍弃。可是,偏偏与你有婚约的是不能继承观云庄的人。宝镜,我如何肯将你让给旁人?纵然他是我大哥,我也丝毫不愿退让。而那时,大哥也有争夺庄主之心,我便顺水推舟,自断脚筋,将这庄主之位让给了大哥。但宝镜,我对你的心意,苍天可鉴。”

但带了目的的爱情,如何还能纯粹?

秦宝镜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看着他。他面上不再有往日的从容,和对一切都胜券在握的自信。现下的他,面上只有惊慌和迫切。

可现在这一切又有什么用?

秦宝镜手上微微用力,想从他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但顾长风反而握的更用力了。

“宝镜,”他急切的说着,“但时至今日,我已然不再有逐鹿武林之心。而今,我想要的,不是这无双城,只有你。我只想,只想你的心中也有我的一份位置。不要太多,有我就够了。宝镜,你是否愿意?”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唯恐下一刻她摇头,或者是淡淡的说着不愿意。

但秦宝镜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说。她只是看着他,静静的看着他,似是在想着这个提议。

不是没有过感动。观云庄中他的彻夜不眠,无双城中他的数次出手,还有这些日子以来他每一次的从旁相助。

只是她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顾长风连呼吸都不敢,屏息静气。但握着她的手一直在轻轻的抖着。

半晌,秦宝镜方才慢慢的道:“或许,我可以试试。”

顾长风欣喜若狂,谦卑的低头伏在她的掌心中,喃喃的说着:“这就足够了。宝镜,谢谢你,谢谢你。”

这次,秦宝镜没有收回手。她能感受到掌心处有滚烫的泪划过。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白,在想,或许,试一试也好。这个人,总归会有几分真心对她。

韩奇香发现,虽然她跟白如墨不止一次的提过,她不喜欢出门的时候有人跟着她,但现下每次她出门,依然都会有人跟着她。

只是不像以往那般会明目张胆的在后跟着,反而是暗中的跟着她。

韩奇香自然不高兴,但白如墨只是笑着解释,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上次张逵之事,他记忆犹新。但目下自己手中事情颇多,没有时间日日待在她身边。

韩奇香纵是再发脾气,但白如墨在此事上却是毫不退让。若是她发脾气发的狠了,反而会被他趁机抱入怀中轻薄一番。

她无法,只得作罢。

但最近这段时日,她喜欢上了没事就满岛瞎转悠。去的最勤快的,是岛中的边缘地带。

那里可以看到波涛汹涌的大海,和展翅翱翔的沙鸥。

茫茫水面,在那看不见的对岸那里,有她的家和亲人。

她抱膝坐在岩石上,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水面出神。

身后有人转出,一身黑衣,容貌秀美。但只是一副冷冷的样子,让人不敢靠近。

韩奇香知道她是秣陵。那日她让小镯子去打听,当夜她便知道了此人是谁。

秣陵看着她,目光凶狠。就这么一个小丫头,分明不过十五六岁,干巴巴的,并无一丝女人该有的风情,到底师兄是看上了她什么,竟然对她宠爱至此?

这些日子,逍遥岛中无人不知,白如墨紧张韩奇香到了什么程度。只怕但凡是她开口想要的,他没有一件不答应的。

但韩奇香心中知道,他纵使什么都答应,也决然不会答应她,放弃逐鹿中原的念头。

这是他的底线,她无法撼动。

所以她只能从眼前的这个人身上开始想办法。

她抬头,迎着正午有些刺眼的日光仰头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慢慢的开了口:“秣陵。”

秣陵居高而下的看着她,只恨不得伸手就将她推下海去。

“韩、奇、香。”她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叫出了这个让她痛恨不已的名字。

但韩奇香竟然笑了。明媚鲜妍,与她的咬牙切齿正成对比。

“你喜欢白如墨。”

韩奇香没有废话,也不打算废话。对秣陵,她只想用最简单的方法来解决。

秣陵愣了一下。

自己喜欢师兄并不是什么秘密的事,岛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为什么自韩奇香的口中说来并无半分嫉妒的意思?

明明据她近日看来,韩奇香和师兄,应该就是两情相悦。

但韩奇香没有给她多少发愣的时间,她很快的又说了一句:“但白如墨不喜欢你。”

秣陵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其实她只是在炫耀师兄只喜欢她而已。

想到这些日子师兄对韩奇香的好,她瞬间双拳紧握,周身杀气凛冽。

韩奇香笑着看了她一眼,眼光在她紧握的双拳上扫了一圈,又收了回来,这才道:“你想杀我?”

秣陵确实有杀她的心。偷偷的一路跟着她,无非也是想趁着无人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杀了,然后抛尸大海,造成她是失足跌落的模样。或者,她还可以说,她是试图逃跑,被海浪吞没。

但眼前的这个人仿似根本就不害怕。她从容的坐在岩石上,海风很大,吹的她的长发飘起。

秣陵反而不敢下手了。她不相信韩奇香的武功比她高,但她害怕,白如墨就在这周边附近。

韩奇香歪着头看她,笑的很灿烂:“你杀不了我的。难道你不知道,白如墨一直都派人跟踪着我?不信你大可以动手试试看。只怕你的拳头还没打到我身上,就会有人跳了出来。如果你能杀了那个人则罢,若是不能,教白如墨知道你想杀我,你的下场如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秣陵太了解白如墨了。她虽是他的师妹,但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正眼看过她。若是教他知道自己想杀韩奇香,他必然不会念及同门之谊而放过她。

现下的韩奇香在他的心中,只怕是比什么都重要。秣陵自认,她没有什么拿来跟韩奇香比。

但若是日日看着白如墨与韩奇香两情相悦,她又如何能甘心?那简直就是将自己的一颗心放在锅里,用小火慢慢的煎着。

她觉得自己进退两难。面上神色阴晴不定。

韩奇香轻笑了一声,拍拍裙角的灰尘,起身站了起来,转身就想离开。

但经过秣陵身边的时候,她轻声的说了一句话:“你杀不了我,但你可以放我离开。只要我离开这逍遥岛,时日长了,白如墨就只会是你的了。”

而后,她头也不回的离开。只剩秣陵在她身后,面上神色变幻,细细的想着她的这句话。

是夜,韩奇香在房中和那只小兔子玩耍的时候,白如墨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香儿,今日下午,你和秣陵在海边说了些什么,竟然说了那么长的时间?”

海浪声太大,他派去跟着韩奇香的人又不敢靠她靠的太近,所以只见她二人在海边聊天,但她们聊的具体的内容却并不知晓。

韩奇香抱起了小兔子,抬头看他。面上的神色似是有些不虞。

白如墨心中跳了一跳,不知道她这是哪里不高兴了。难道是以为自己监视她不成?

果然韩奇香在道:“是不是我每天做了什么,那个人都会跟你汇报?这样你岂不就是在监视我?”

白如墨急忙解释:“没有,香儿。我并没有让他监视你的意思。只是逍遥岛太大,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我担心你的安危,有人跟着你,这样我才能放心。”

但韩奇香转过了身,只是低头摸着怀中的兔子,不再理她。

白如墨双手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扳了过来,又解释了一句:“如若你不喜欢,那往后我就只让他跟着你,确保你的安全。至于你的行踪,我就不再让他跟我汇报,如何?”

说来说去,自己只要一出门还是会有人跟着。韩奇香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白如墨的声音近在咫尺,不依不饶:“香儿,今日你和秣陵聊了些什么?”

韩奇香从来没有和岛中的任何人交谈过,但今日她同秣陵竟然聊了很长的时间。他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哪知道韩奇香只是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了一句让他晴空霹雳的话:“秣陵说,她喜欢你呢。”

白如墨闻言,开始不停的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水,眼望着其他的地方,就是不敢看她。

但韩奇香也开始不依不饶了:“白如墨,你怎么说?”

白如墨嘴笨的开始解释:“我,我不知道她喜欢我。”他又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极快的道:“但香儿,我只喜欢你。其他的女人,我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

韩奇香一笑,似是有些欢喜,低下了头去。

她的本意原也不过是让白如墨不再问今日她和秣陵的对话,目的既已达到,何必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

但白如墨唯恐她不相信,又信誓旦旦的说了一句:“香儿,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我都只会爱你一个人。”

摸着兔子的手一顿,许久,韩奇香方才轻声的答了一声:“恩。”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觉得老白变笨了,然后小香儿开始黑化了?艾玛,真是纠结。我面壁去。

网中之鱼

顾长风的轻松日子并没有过得太久。

先是天鹰堡易主的消息传来,待得他立即着人前往观云庄时,飞鸽传书到,观云庄已经失守。庄主顾长策身亡,独独走脱了庄主夫人叶采薇。

对方来势汹汹,不留任何喘息之机给他们。

而今天下之势已去其二,独留无双城与逍遥岛。

二者之间,早晚势必有一战。

而顾长风和秦宝镜,已经在着手准备。而今之势,于他们不利。毕竟逍遥岛一举掌控了天鹰堡和观云庄,随时可能暗中对他们发动袭击。但他们现如今对逍遥岛竟然不甚了解。

唯一能猜测的就是,当日的白如墨,定然就是逍遥岛的人。甚至,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逍遥岛岛主。

那韩奇香的下落也就能推测得出。当日韩奇香失踪后,同时消失不见的就只有小镯子和白如墨。

自秦老夫人过世后,秦宝镜一直深居简出,将城中所有之事交由顾长风来打理。但此时,只要一想到逍遥岛掳走了韩奇香,她就无法镇定。

纵然韩奇香已经不在人世,她也要替她报仇。

急切之下,未免过急。好在有顾长风从旁协助,无双城的所有防御工事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

但顾长风的心中一直都不敢放松。白如墨其人,当日虽只是匆匆几面,但此人给他的印象实在是深刻。举手投足之间贵气十足,说话婉转之处更是举重若轻。

自认识人无数,但白如墨给他的感觉依然是深如海沉如山,他完全无法摸清。

顾长风慢慢的皱起了眉。几个月前,叶安仁暴毙,只怕就是此人做的手脚。如此想来,天鹰堡那时已在他的掌控之间,不然如何自那之后,想探听天鹰堡的消息竟是半点都不能。再者,只怕观云庄中他也早就做好了部署,不然何至于天鹰堡刚刚易主,观云庄就已经失守?

眉头越皱越深,他忽然想起了暗罗门。

当日承州观云庄韩奇香遇袭,其实完全可致她于死地,又何须留她一命?所谓的有人买凶刺杀秦宝镜,最后不过虚惊一场,而后更是不了了之。其目的究竟何为?

脑中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当年顾长策暗杀秦青,正是借暗罗门之手。

顾长风越想越惊,看来五年之前,甚至于在那更早之时,逍遥岛就已经在暗中策划部署一切。只是现如今统一发难而已。

逍遥岛既已早有逐鹿中原之心,中原三大势力都在他算计之内,就断无遗漏无双城的可能。而现如今的风平浪静,就只是表象而已。

只是不知,逍遥岛是如何算计宝镜和他。

但忽然想到一事,他只惊的猛然站了起来。若是,若是暗罗门就是所属逍遥岛,那当年秦青之事,必然就是个最好的契机。

越想越惊,观云庄全庄覆没,但为何独独走脱了叶采薇?

顾长风只觉得有一张大网密不透风的罩住了他。对秦宝镜而言,亲人是她的软肋,而对他而言,秦宝镜就是他所有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