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副官轻轻叩响房门:“顾小姐,夫人来看您了。”

顾茗躺在床上,还当自己幻听,再细听刘副官又说了一声,心里嘀咕:这才多大功夫,尹真珠就升级为夫人了,果然女主光环强大。

她打起精神应战,全神戒备:“进来吧。”哪知道房门被推开,刘副官引着一名中年美妇人走了进来,顿时傻眼了。

“这位是?”

“师座的母亲,冯夫人。”刘副官算是瞧出来了,师座对顾小姐当真是上了心,就连贺冬也在私下议论:“只要师座死缠烂打下去,年后咱们铁定就要添主母了。”

顾茗调动了全身的细胞进入紧急戒备状态,没想到虚惊一场。她对冯瞿无所图,故而见到冯夫人态度就很是不同,并无什么亲热巴结之举,只淡笑:“夫人请坐,我有伤在身,故而不方便起身迎客,还望夫人见谅。”

冯夫人想起儿子的叮嘱,也并没有提什么感激的话,走过去坐在床边,近距离上下打量,发现她眉眼精致,面有病容,却不掩眸底光华,目光清正坦荡,不由自主便喜欢上了她。

“我听阿瞿说你受了重伤,几至性命垂危,也不知道你父母亲人听到不知道该有多心疼,这么漂亮的小闺女,我瞧着都心疼不已。”拉住了她一只手,看那青葱玉指,听说她才情俱佳,文思如慧,就更加欢喜了。

顾茗被这突如其来毫无缘由的热情弄的有点不知如何是好:“我母亲早逝,父亲…早就另娶他人。”

她只是陈述事实,然后听在冯夫人耳中便觉哀泣,她失去女儿之后,伤怀许久,不由自主便揽住了她:“你母亲纵然瞧不见,必然也是疼爱你的。我见着你便觉可亲,好像见到了我自己的女儿,她若是活着,大约也跟你这般漂亮聪慧。”

顾茗闻到她身上的檀香味儿,颇觉宁静,反拍拍她的手,权作安慰。

冯瞿丢下被石田跟汪秩缠住的冯大帅率先回来的时候,听说冯夫人去了红楼见顾茗,心头发慌,忐忑的推开门,见到一室笑语融洽,都有些傻眼了。

顾茗虽然半躺着,说话有气无力,可她逗趣,讲起吴桐因何被沪上女子学校辞退,将□□的学生家长形容的维妙维肖,逗的冯夫人直乐。

“…学生家长大怒,说我养个闺女,送到学校来都是听你这些歪理邪说,好的不教,专回家忤逆父母,你们到底是学校还是邪教?校长听着也很无奈,总不能说引导不得法吧?她要是再保吴桐,说不定自己的位子都难保,吴桐就这样失业了。”她吐吐舌头:“夫人您瞧,新旧思想撞到一处,啪嚓一顿撞击,总有人落败,这种两者之间的认知障碍实在很难跨越,可不是父母之爱的迁就宽容或者子女的孝顺妥协就能彻底解决的。”

冯夫人虽然属于老派人物,久居内院,但她心境平和宽容,况且冯家也得益于这个混乱的时代,冯伯祥才能窃居一方军权,给冯瞿一份可继承的偌大家业。

军政府大力推行新政及新观念新思想,还要办学堂引进人才,冯夫人见她眉飞色舞的可爱模样,且笑且叹:“我女儿若是有你这般机灵聪慧,哪怕在学堂里学到什么新思想,回来忤逆我,我都倍觉开心。”想想便有些发痴,竟提议:“不如你认了我做干妈吧?”

冯瞿刚刚推开门,听到冯夫人天外飞仙一句,顿时吓的魂飞魄散,与顾茗齐齐出口,不过两者意见截然不同。

顾茗:“好呀!”

冯瞿:“不要!”

冯夫人:“…”

她看看儿子,再看看顾茗,心里会意,却从来没见过儿子为个姑娘发急的,哪怕当初为了尹真珠与家里争取,也还能维持镇定的模样,哪像现在这副模样,不由兴起逗他的念头:“阿瞿快来,我替你认的这个妹妹好不好?”

冯瞿态度很是坚决:“不行,母亲,她不能做我妹妹。”

顾茗:“也是,我们小门小户的,哪里高攀得起,多谢夫人厚爱,您今天能来看我,我很高兴。”她也不过是随口应承而已。

冯瞿的脸色更难看了:“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茗无辜的看着他:“就当我误解少帅的意思了。”可那态度分明不觉得自己误解了他的意思。

冯夫人看这架势不对,还当“小两口”在闹别扭,她不便多留,便起身告辞:“阿茗你好好养着,我改日再来看你。”

顾茗:“夫人慢走,我不便相送,还请见谅。”

冯夫人:“你好好养着,阿瞿要是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回头我收拾他。”又瞪了冯瞿一眼:“你在军营里养成的臭脾气可别对着女孩子发作,阿茗身体虚弱,可不能生气。”

冯瞿:“刘副官,送夫人回去休息。”

冯夫人走后,房间里只有冯瞿与顾茗,方才的一室欢笑骤然之间散了,冯瞿在地下团团转圈,她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心里烦闷,更何况还有个远在北平航校鸿雁传书的小白脸。

昨日副官就拿了个寄自沪上的很厚的信封过来,冯瞿拆开外皮,发现里面是好几封未拆封的信,都是北平的小白脸寄给顾茗的,他当时就有销毁的冲动,强忍了许久,才按捺了下来,那些信此刻还在他办公室的抽屉里。

几息之间,冯瞿总算让自己急躁的心情平复了下来,他坐在了沙发上,很诚恳的说:“阿茗,你别从心里抗拒我,我以前是有点混帐,也瞧不清自己的心,可是现在…我是真的没有轻视你的意思。”

——我只是想娶你罢了。

这句话在他舌尖打了个转,又被他咽了下去。

是什么时候有的念头呢?

他想不起来了,可是当她浑身是血,性命垂危的时候,他心中止不住的惶恐涌上来,忽然之间才发现,如果没有了她,他的世界将多么的寂寞。

寂寞这个词儿,于冯瞿来说很是陌生。

他习惯了军营时间,凡事都有明确的目标,雷厉风行的处理,哪怕在战场上掩埋袍泽,留给悲伤的情绪都很少,那是许多年战争生涯所磨炼出来的,克制而内敛的情绪。

这一习惯却越来越多的被顾茗所打破。

最初是她的人,其次是她笔下的文字…再然后文章与人终于重合,他持续不断的关注着她及她笔下的作品,远远窥视,像偷偷窥视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却终于忍不住挪动了脚步,越走越近,恨不得一直留在她身边。

他的解释却并没有让顾茗生出特殊的情绪,她随意敷衍他:“哦哦,我相信少帅没有轻视我。”

冯瞿忽然觉得这个房间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匆忙起身:“管美筠那边寄了几封信过来,我一会让副官给你送过来。”

房门被轻轻掩上了,门里面床上躺着的顾茗盘算着如何离开玉城,冯夫人是很好的助力,为了以后能有人辖制冯瞿,拜冯夫人做干妈这主意不错,况且冯瞿成了她义兄,他总不会再有什么混蛋念头了吧?

房门之外的冯瞿却站在门口良久,只觉得脚步重若千钧,内心沮丧无比,恨不得时间倒退回顾茗才做他姨太太的时候,他一定好好待她,将她圈在身边,让她离不开他,也没机会认识什么沪上的小白脸。

刘副官把章启越的信送过来之后就回去复命了,冯瞿还呆坐在办公室里:“信给她了?”

刘副官:“给了。”

冯瞿:“她说什么了?”

刘副官:“说了俩字,谢谢。”

冯瞿无声苦笑,还真是言简义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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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年底各地都忙了起来,管美筠今年准备留在沪上过年,上次管平伯来了之后,父女俩不欢而散,她觉得管平伯看不起她的职业,而管平伯觉得自家闺女疯了,放着好好的小姐不当,非要去侍候人。

但管美筠逐渐喜欢上了这份职业,况且她从小家境不错,比别的店员更会搭配,顾客前来挑选衣服,经她的手搭配的总是时髦好看,渐渐便固定了一部分老顾客,每次来了之后专门指定要找她。

店长将此事报至老板那里,竟得了老板青睐。

管美筠刚进来做事的时候,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还当店长就是老板,待的时间久了才知道,原来齐店长只是老板雇来打理产业的。

她初次见到自家老板方静舒,是在百货公司楼下的咖啡室。

方静舒年约三旬,烫着时下最流行的卷发,双耳别着珍珠耳坠,一身干练的白色裤装,透露出几分强势,反而让人忽略了她的容貌。

她眉目娟好,只是眉毛稍嫌浓烈,并未如时下女子修理成弯弯细眉,而是任由那眉毛天然生长,竟是有几分英气。

见到管美筠被齐霜领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就是管小姐?”她指指面前的椅子:“坐。”

“老板好。”管美筠想起顾茗说过的,小心被老板给开了,心中暗觉不妙:不会被阿茗给说中了吧?

方静舒将她的忐忑尽收眼底,也并没有说什么安慰人的话,或者在她忙碌的生活里,很少有暇停下来安慰别人:“管小姐,听齐霜说你很能干,不知道有没有兴趣来我身边做个助理?”

“助…助理?”管美筠太过激动,说话都结巴了:“让我去当助理?”

方静舒静静坐着,直等她消化完了这个消息,才说:“对,我身边的助理最近回家结婚去了,以后大概也不会出来做事了,所以我急需一个助理,我看过你的经历,读过女子师范学校,请恕我冒昧问个问题,你怎么没有去当老师?”

管美筠有点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其实我一开始是准备做老师的,可是…可是后来跟家里闹掰了,来沪上生活,被朋友收留,总要找点事做,学校也试过面试,可是没有被录取,就做了这一行。”

方静舒的声音谨慎起来:“男的…朋友?”她离异数年,身边惟有一个小姑娘养在膝下,还是打官司千辛万苦夺来的抚养权,为此付出了与婆家与娘家都撒破脸的代价。

后来也有男士向她献殷勤,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不但此后自己对待感情与婚姻很是谨慎,便是身边雇来的人也不喜欢婚前与人同居的,或者男女关系混乱的。

从骨子里来讲,她其实还是个保守的人。

管美筠笑起来:“不是不是,是女的朋友,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她自己离开家来沪上生活,我来的时候便投靠了她。”

方静舒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你今天回去收拾收拾,明天来上工吧。”

赶着过年前,管美筠升职了,还涨了工资,她给顾茗打电报都不再是十个字,而是破天荒的用了二十多个字,表达了她的喜悦。

作者有话要说: 出行不忘码字,宝宝们不给我点赞吗?!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方静舒自己开着服装店, 除了引进欧美的货物,她还负责自己设计服装,外包接活, 比如电影剧组的服装。

季新源与她是旧识,新近筹备的电影就找了她来负责剧组的服装, 方静舒便带了管美筠过去给女主角量体裁衣。

女主角是谈兰双, 自从加入电影公司,每个月领了薪水, 大大缓解了家中的经济压力,而季新源更是着力培养她,筹备的三部电影都内定了她做女主角,《异乡人》已经拍完,进入后期的剪辑制片之中, 新近筹拍的一部电影是以舞女为蓝本, 无论是服装还是造型都要力图奢华,甚至还商借了歌舞厅来拍,连群众演员都请的歌舞厅的舞女。

季新源请了场外旧友方静舒, 见到她这次换了个助理,还打趣她:“静舒,是不是你脾气臭, 把助理给气跑了?”

方静舒工作认真, 但脾气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那位合伙人就常被她气的抹眼泪, 哭完了撸起袖子开吵, 边吵边干活,如果不是打小认识,熟知对方的脾气,估计早就拆伙了。

“她大概是觉得赚钱太辛苦,回家相夫教子去了。”方静舒一脸淡然:“现在不少女孩子太蠢,在外面赚钱是侍候人,回家也是侍候人,在外面做的不开心还可以把老板炒了,回家侍候公婆丈夫,不开心难道还能把丈夫给炒了?”

管美筠:“…”老板的论调跟阿茗有点像啊。

她一脸钦佩,暗暗下定决心要做个好助理,一定不要落得个回家侍候公婆丈夫,不开心也只能忍着的家庭主妇——想管平伯虽然对女儿百般迁就,可是夫妻情份上就淡了些,家里姨太太也有三位呢。

谈兰双被季新源带了过来,方静舒亲自上手替她量体,管美筠拿着个小本本在旁边记尺寸,很快量体完毕,又有化妆师过来与方静舒沟通需要的头饰帽子手包之类的东西,零零碎碎有不少东西需要记下来。

方静舒的服装店虽然名为服装,实际上经营品种很是齐全,不止是国外进口的洋装,国内生产的透纱旗袍,绸缎及细布旗袍,还有冬天的羊绒大衣,貂皮大衣,与之搭配的翻毛手揣,帽子手□□鞋,美国产的玻璃丝袜等等。

办完了公事,方静舒与季新源去喝咖啡,留下管美筠与谈兰双闲聊。

谈兰双在电影公司的日子久了,为人也不再似刚毕业之时畏畏缩缩,如今已经很有些季新源八面玲珑的风范,为了让自己在电影之中更漂亮,便与方静舒的新任助理打交道,还暗示她穿哪种颜色旗袍更漂亮。

两人正谈的热闹,外面汽车响了,谈兰双听到汽车响起来,顿时颊边飞了红晕,扭头去看门口,有位身着长家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她含羞带怯的招手:“谢大哥——”

管美筠循声看去,没想到这人竟是多时不见的谢余。

谢余以前个头不矮,身材单薄,况且境况不佳,总有种仓惶之感。再次重逢感觉却迥然不同,他的面容比以前圆润开阔了许多,但反而给人一种心事重重的模样,当然也可以说他看起来比过去稳重可靠了,穿着深色的长衫,戴着礼帽,颇有几分文气。

他走近了,谈兰双眼神乱瞟,就是不敢与之相碰。

反倒是谢余见到管美筠却是一怔,事关顾茗身边的人,他记的很清楚,而且还特意偷偷打听过眼前的少女:“管小姐怎么在这里?”

谈兰双顿时警惕起来:“管小姐…认识谢大哥?”

管美筠虽然不是恋爱中的少女,却也不蠢,况且她从来不喜欢顾茗与谢余走的太近,总觉得不是一路人,便笑道:“数面之缘而已,谈不上相熟。”

谈兰双悄悄松了一口气,连忙催促:“谢大哥,你不是说今天有应酬吗?咱们早点走吧?管小姐改日再见。”她第一次鼓起勇气主动挽住了谢余的胳膊。

不知为何,听说管美筠认识谢余,她心里顿时升起了危机感,哪怕她的解释也不管用。

谢余却站着没动,问:“阿茗近来在做什么?怎么许久不见她的人?”

管美筠想起远在玉城的顾茗,身边虎狼环伺,前有冯瞿后有谢余,也就中间一个章启越是良人,她随口撒了个谎:“阿茗去外地采风去了,说是近来写不出文章,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谢余上车之后,吩咐坐在副驾的孙二虎:“去查查阿茗近来的行踪,如果找不到,就去查查管美筠近来都去了哪里,或者她对外的联系。”

谈兰双早知道了容城公子的真实姓名,却不曾见过她的朋友管美筠,听到管谢二人的谈话,心中琢磨许久,猜测道:“谢大哥说的…可是容城公子顾先生?”

她与谢余认识纯属偶然,有次下雨,她坐的黄包车与谢余的汽车相撞,她与黄包车夫都受了伤,是谢余亲自把人送去医院的,此后还送过慰问金,明明是一点小擦伤,可是他表现的太过诚恳,竟让她不由心动。

伤好之后,她便鼓起勇气按谢余当初留下的电话号码打过去:“谢大哥,你说等我伤好之后会请我吃饭的。”

谢余果然践约,且请她的是沪上有名的饭店,一来二去两人便相识了,中间谢余对外应酬需要女伴的时候,谈兰双自告奋勇,于是关系似乎更加近了。

谈兰双不知道谢余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年轻有为,似乎做着大生意,往来应酬的都是场面上的人,开口必称“谢爷”,似乎对他很是敬仰,虽然这个男人沉默,但不知不觉间便沦陷了一颗心。

“你认识阿茗?”谢余很是诧异。

不认识阿茗便罢,他带出去应酬也没什么,可是如果与阿茗熟识的女人,让她知道了怎么想?

他心里隐隐有些后悔,暗自考虑今日之后就不再与谈双兰联系。

谈兰双还不知道谢余心中所想,既为着谢余提起顾茗亲昵的口气而微微有些难过,又为着他与顾茗相识,因为顾茗可以与他拉近关系而欣喜着,心中一时矛盾又纠结,嘴里却乖巧说:“当初签约季先生的电影公司,就是顾先生介绍我的,顾先生人可真好。”

她夸了顾茗之后,发现谢余的眼神果然温软了下来,少了平日的冷厉:“阿茗最是心善温柔,能遇上她是你的福气。”

“是啊,顾先生可是我的贵人呢。”谈兰双的心里顿时酸溜溜的,不由自主便难受了起来,也不想提顾茗了,转了话题:“谢大哥今日请的客人是谁?”

“你去了就知道了。”不谈顾茗,谢余似乎也谈兴奇缺。

他今日宴请的乃是永安百货的少东家章启恩,青帮看上了章家在沪上苏州河外滩的码头,想要从章家的码头运送鸦*片,首次接洽,需要个女人来活跃场面,谢余便过来接了谈兰双。

永安百货家业不小,很多百货都是从国外进口,当初章泉慧眼独具,便买下了三个码头。

这几年,为着章家的码头,各方势力没少打主意,章泉竭尽心力四处周旋,才保住三个码头。

章启恩家中兄弟两个,幼弟章启越前往北平航校读书,所有的担子便压在了他与老父的肩头,青帮龙头老大裴世恩身边的红人谢余请客,他不便拒绝,只得带着女伴前来应酬。

两人在歌舞厅会面,灯红酒绿的销金窟,谢余叫了洋酒送过来,他先连干三杯:“在下听说章家少东年少有为,初次相见,实属荣幸,我敬章大公子三杯,您随意!”

章启恩早就听说谢余心狠手辣,在青帮上位之迅速,全凭人命堆积出来的。

青帮设台放赌,绑票暗杀,逼良为娼,包运鸦*片,制造□□…哪一样都是要人命的买卖,都是累累白骨堆积起来的财富,只能小心应对。

他也连忙干了三杯:“谢爷谬赞了,我就是给家中老父亲搭个下手而已。”

谢余:“ 章公子早就独当一面,何必谦虚。哪像我,裴爷瞧得起我,赏我一口饭吃,可他吩咐下来的事情我也要办得漂亮,若是办不到回头还要受罚。”他长叹一声:“近来裴爷为着码头一事很是头疼,很想找一家可靠的码头合作,听说章家在苏州河有码头?”

今年租界再次扩建,青帮的三个码头便被囊括其中,被英法两国租界强占,裴世恩虽然亲自上门去与外国公使理论,还请了沪上督军卢维弘从中斡旋,但都没什么用。

那三个码头其中有两个是专门运送鸦*片以及贩卖人口的,行的都是不法隐秘之事,虽然各方势力也知道青帮暗中所行之事,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孝敬的大黄鱼够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其发展。

租界等于断了青帮财路,裴世恩万般无奈之下,既不能派人去刺杀英法公使,便只能再另寻他法,这才瞄上了章家的码头,遣了谢余来谈合作。

他倒也没想断了章家财路,只是想双方合作共用码头而已。

不过章启恩似乎并没觉得被青帮找上来谈合作是多么愉快的事情,委婉拒绝:“谢爷大概也听说了,我家做的许多百货都是从国外进口,家父与几家公使都有来往,码头如今运货繁忙,实在腾不开手再与谢爷谈合作。若是替谢爷装卸货物,那我们自家的货便上不了岸了。”

英法两国公使如今就是青帮的仇人,为怕酿成国际纠纷,裴世恩才忍下这口气。章启恩提谁不好,非要拿外国公使来压谢余一头,顿时让他心头的火直冒,但说出口的话却加倍客气:“章公子言重了,我们这边也是实在没法子,才不得不找上您家的码头的。既然合作不成,仁义总在的嘛,来来来不如喝酒跳舞。”他一口饮尽杯中酒,推了谈兰双过去:“不如章公子陪谈小姐跳支舞,她可是电影明星呢,章公子马上就能看到她拍的电影了。”

谈兰双与章启恩带来的女伴坐在沙发的另一头,那两人谈话声音压的也低,歌舞厅里音乐吵的厉害,如果不是靠的极尽,根本听不到对方谈些什么。

她没有听到谢余与章启恩的聊天内容,不过等谢余把她推近章启恩,说话声音也提高了几个音量,她便明白了过来,猛的转头,面色惊愕的看着他。

谢余对她的表情视而不见,还大声吩咐:“谈小姐,陪章公子跳支舞。”

谈兰双满腹委屈被章启恩拥进怀里滑进了舞池,回头看时,谢余正拥了章启恩带来的女伴也滑进了舞池,心里猛然间难受起来,拧着一般。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北平航校。

章启越训练课之后,径自去取信处, 细细翻过厚厚一沓信件, 还是没有找到顾茗的信件,失望而归。

他与顾茗之间通信频繁, 上次她来信还说答应了吴桐去玉城上几日课,收拾行李第二日出发, 没想到此后就杳无音讯了。

同宿舍的同学关振岐见到他无精打采的进来, 打趣道:“怎么,失恋了?”

年轻男子在一起, 除了喝酒,谈女人也能很快的拉近彼此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