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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俪问道:“伯父,后来…那孩子再没找到?”

洛廉吐了口气,“柯氏虽是买回来的,但也算知根知底。你母亲仙逝之后,你父亲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工夫不负有心人,同光四年秋天,有人禀报柯氏下落。你父亲带人赶到应天府乡下,捉到柯氏,寻回孩子。彼时柯氏在乡下已经嫁人,许是生梁小勇伤了身子,婚后三年一直未能再生养,你父亲将娥眉收为义女。”

洛俪细细地回想,几年前,洛康带着妻儿回乡参加洛瑞的六十大寿,她曾听洛徘、洛徊提到过“义姐”,只是后来再未听到,她当时只听说是洛康收的义女。

娥眉,是那小姑娘的名字,听起来很是雅致。

洛廉饮了两口清茶,“你父亲原是让她在皇城洛府生活,可娥眉认生,镇日哭着闹着要娘。”

吴氏虽不是刻薄的继母,但也无法拿别人的孩子视同己出。

在某些方面,吴氏没有苏氏的大度、善良,也没有苏氏的坦荡、贤惠。

苏氏待洛佼、洛修、洛仪的事上,就可以看出她的气度来。

洛廉道:“你父亲迫于无奈,只得派人重新将她送回应天府乡下,将她托付给乳母柯氏。为了让她过得好些,你父亲特意替柯氏夫妇建了一座二进小院,为她添置了三十亩良田,还让梁七婆收了柯氏做干女儿,每年更遣人给娥眉送去银子花使。

三年前,听说她乳母与继夫有了自己的孩子,对她不甚欢喜。去年冬天,你父亲去应天府办差,遣了身边小厮去探望周娥眉,发现大冷的冬天,她在溪边浆洗全家衣衫,一双小手冻得又红又肿,脚上穿的鞋袜也破旧不堪。

你父亲听闻后赶到乡下,将周娥眉接回皇城洛府,而今与五姑娘洛仪作伴。听说她的模样倒生得不错,只是性子太过怯懦怕生,又不苟言笑,是个安安静静的性子。”

洛廉避去洛康大怒,厉声训斥柯氏不说,还将早前给柯氏置的小院、田地尽数收回,他可以给柯氏更好的生活,也同样可以毁掉柯氏的好日子。

柯氏所嫁的丈夫,原就是会读书识字的山野村夫,家里虽算不得大富大贵,却亦小有薄产,不过让夫妻二人再回到以前的日子。

梁七婆虽然收了柯氏为干女儿,手里还拿着柯氏的卖/身契,只要梁七婆愿意,随时可以贱卖柯氏。柯氏想着自己近两年拿娥眉当小丫头使唤,自不敢多说,只得与丈夫搬回原来的茅屋之中。

洛俪低垂着头,前世时并未有这些事,是自己没发现,还是原就是有的,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梁俊认为她就是那人被他送到洛家的孩子?

洛廉悠悠轻叹一声,“前些日子,你祖母说要让亲戚家的姑娘来家里与你作伴,给皇城洛府写了信。我今日接到你父亲的家书,三月二十六,娥眉与洛家婆子下人已经启程走运河来顺天府。”

大赵建有运河,运河能通南北、东西,能将整个大赵各省贯通起来。皇城原是曾经的幽州,与此相邻的应天府又曾称作卫州临近江河大海、八方通衢,从皇城到应天府只需两三日车程,再从应天府运河码头坐船到顺天府,最多只需十二日,行得快些的,七八日就能抵达。

洛俪反问道:“伯父,如果周娥眉不来,你是不是不会告诉我这件事?”

洛俪微蹙着眉头,每每坐在菱花镜前,她总会回忆曾经的自己是何模样,最明显的差别就是,前世的她眉心没有胭脂痣,虽然也是个美人,却没今生的五官精致,前世与今生有七分相似处。

前世今生的容貌发生了变化。

洛廉道:“俪姐儿,伯父告诉你这些事,与娥眉是否来顺天府无干,娥眉是个可怜人,她抵达府中后,你多照顾她几分。另外,小五洛徊将随她同日抵达。”

“徊哥儿要来?”苏氏略微惊讶,“弟妹这是想通了么,家里说了多少次,她就是舍不得送回来。”

苏氏常想,若自己是吴氏,早就送儿子来顺天府。无论是洛瑞还是洛廉,都会严加管教,总比几个公子在皇城的好。

洛廉摇了摇头,从衣袖里取出一封家书,“你瞧瞧罢。”

苏氏一目两行扫罢,面上笑容苦涩,“我道是怎么回事,弟妹有喜了,已经有四个月。小五太顽皮,小叔忙于政务,弟妹无心管教,要将他先送回顺天府…”

一句话:洛徊那皮猴,爹没空教,娘无心管,就送回顺天府。

四爷、五爷原是孪生子,性格却炯异,四爷不苟言笑,举止沉稳,自小就像个小大人,而五爷从小到大就爱惹事,几乎以惹事顽皮为乐。

说到吴氏,洛俪觉得她与苏氏相比,在相夫教子上差了一大截,就是为人处事也不如苏氏圆滑老练、应付自如。苏氏性子是泼辣些,但在大事一点不糊涂。

吴氏嫁给洛康,大事上做不了主,小事上又处理得不够沉稳。

以洛俪前世知晓的事,吴氏先是烦这个二儿子顽皮,她却不知道,她生的三儿子洛律更是刷新了洛徊的顽皮指数,将他的“劣迹斑斑”直接刷到了前世洛俪丧命时。

洛徊前世不曾来顺天府读书,但在洛康被“贼匪杀害”后,他一夕之间收敛了不少。洛康逝后,他惹了一回事,被身为长子洛徘痛骂了一顿,之后就一改以前的胡乱玩闹性子。

第98章 嫁女恐惧症2

洛徊前世不曾来顺天府读书,但在洛康被“贼匪杀害”后,他一夕之间收敛了不少。洛康逝后,他惹了一回事,被身为长子洛徘痛骂了一顿,之后就一改以前的胡乱玩闹性子。洛律是纯粹的纨绔公子性子,仗着是洛子的孙儿,与皇城的一些名门公子吃喝玩乐,九岁时就学会了逛花楼、下赌场,经常将吴氏气得半死。

那时候,洛康时常气得吹胡子瞪眼,直骂吴氏“慈母多败儿”。

苏氏道:“你父亲原想将五姑娘送回顺天府,三太太舍不得,此事只得作罢。五姑娘已在皇城就读牡丹女学。”

皇城的牡丹女学,前身原是大赵开国之初的牡丹诗社,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座大型女学堂。相传其规模比顺天府的蘅芜女学还要大几倍,女学里分为初、中、高三等,初学者定为三年,中两年、高一年,统共六年学期。贵女们若六七岁入学,读完六年,亦还不满十四,正好回家待嫁。

皇城还有一座平民的茉莉女学,学制三年,主要教授读书识字、基础术数,其间会有厨艺、女红课程,主要针对寻常百姓家女儿所设。

洛廉对弟弟、弟妹如何教养儿女上,他不想发表意见。

苏氏却是觉得,吴氏若不是当年梁氏给洛康选的“贤妻”,只怕在吴氏心里,就没疼过洛俪。吴氏看重自己所出的孩子,洛俪当年不到两岁就跟着梁妈妈等人来到顺天府。吴氏彼时怀着洛徘、洛徊兄弟俩,只说“我有孕在身,恐对三姑娘照顾不周”。

不是照顾不周,而是不想照顾。让吴氏照顾洛俪比她亲生的还好,这不现实。吴氏没有那么大的气度。

洛俪想着:周娥眉是她四舅的女儿,也算是她的表姐,只这表姐比她大两三月,听说伯父的意思,是出生在二月的,江南人忌讳二月出生的孩子,总说这月出生的姑娘天生克父母。“伯父,娥眉是二月几日的生辰?”

洛廉凝了一下。

苏氏道:“倾城,怎么敢让人知道她是二月生的,我看就定为三月…”

出生的日期还能更改的吗?

洛俪心下觉得想笑。

洛廉道:“小孩子家家不过生辰。”

苏氏反问道:“这顺天府的贵女,谁不过生辰?上回我去冯家参加冯姑娘的及笄宴,冯太太还问我们家倾城是多久的生辰?”

苏氏当时就不大欢喜,就算同为女眷,最多打听人家的女儿是几月生辰,可不会打听具体的日期。女儿家的生辰是各家的秘密,除了至亲可知,外人是不能知晓的。

“姑娘家的生辰又不好张扬得人人皆知,就说倾城的生辰每年不都是一碗长寿面。”

洛廉说得简单,苏氏心下暗叹:那是一碗长寿面吗?每年洛俪的生辰未到,铁氏提前一两月就开始念叨上了。洛康每年早早就把她的生辰礼给送来了,他的礼一到,铁氏想忘都忘不了,铁氏与老太爷那里自会备一份。他们备了礼,洛廉与苏氏不能当不知道,这可是老太太的眼珠子孙女,你不当一回事,这不是故意跟铁氏作对,所以苏氏备的礼物也必不可少,洛径、洛征兄弟几个也得表示表示。

于是,从洛俪记事以来,她每年的生辰都会收到许多的礼物,虽然她的月例不多,但经不住她的衣料、首饰、长辈赏的金银锞子足。

好在女儿家一生中,在娘家的日子里,也只一个及笄礼是大办的,每年的生辰也只与家人一起过,许多人家的女儿常常被家中长辈给忘掉,事后想起来被一碗长寿面,上面再盖两个荷包蛋,这生辰就算过了,又或是生辰时,经母亲、姑母、祖母之类的女性长辈送一件精致的首饰。姑娘们之间,也只是互相馈赠一下自己做的荷包、帕子、打的络子之类的小礼物,再不就是互赠自制的胭脂水粉。

“大老爷,这几日我给二姑娘备嫁妆,都快忙昏乎了,加上小叔给二姑娘的添妆,有八十抬了。我想了又想,这是不是太多了些,能比一二品地方大员嫁女了,是不是匀上二十抬出来给学舟当聘礼,要不,将学舟与二姑娘的亲事搁到一天吧?我听你刚才讲咸城周家的两女同日出阁,这挺新颖的,又省事…”

洛俪第一次发现,自己人前贤惠端庄的伯娘大人,居然有“二”的潜质,刚才不是在说周娥眉、洛徊归来的事,怎么又扯到洛倩与洛征的婚事上了。

洛廉过了片刻才回过神,知道妻子在说什么“将学舟与倩姐儿的亲事搁到同一天?”

他莫不是听错了。

“你也觉得这主意好?”

洛俪汗滴滴的:伯娘大人啊,伯父那表情分明就是意外,哪里是支持你的建议。

苏氏很是感慨地道:“上回给二姑娘办及笄宴,我在床上躺了三天才缓过劲,要搁到两回办喜事,一次累我一两月,加起就得四五月,我的个天,我还不是少活五岁,不成,不成,,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一嫁一娶搁到同一日好,到时候一古脑儿给办了,便捷又省事。”

洛家来的客人太多,多得苏氏都害怕办宴会。

洛俪觉得苏氏有宴会恐惧症,只要家中一提办宴会,苏氏的第一反应就是蹙着眉头面露苦瓜相。

洛廉道:“倩姐儿是远嫁晋陵,要提前六日就启程,到了晋陵先住在你给她置的陪嫁别院上,要在那边歇两日再从那边出嫁。”

苏氏忘了这岔了,“我不能看到倩姐儿穿嫁衣?”她愣愣地坐在贵妃椅上,“提前六日就要启程…吉日那天没客人上门吗?贺礼收还是不收啊?我说这养女儿有什么用,真是揪心啦!劳心劳力,还要把人送到晋陵去,为什么不是苏家来顺天府成亲?”

“我们是嫁女儿。”

“就算是嫁,也不能不让我看倩姐嫁衣啊。”

“你可以陪着倩姐儿去晋陵。”

“有这样的么?哪有母亲送嫁的,不都是兄弟送嫁?”

洛俪垂着头:伯娘这是宴会恐惧症呢还是嫁女恐惧症。上回好似就说过,洛倩出阁,因为是远嫁晋陵路上要走几日,得提前启程去晋陵,喜事是在那边办,而吉日那天,府中虽然待客,却因没有出嫁女会显得冷清啊。

嫁娶喜宴,听起来好听,其实热闹都在夫家。

苏氏突地大叫着:“不行!不行!苏恺想娶我家倩姐儿,就让他到顺天府来娶,我家倩姐儿一定要在顺天府成亲,我洛苏氏就这么一个女儿,还不让我看她穿嫁衣、着嫁妆,我还想着定要给她化一个我念了近三十年的嫁娘妆…”

洛俪福身:“伯父、伯娘,夜深了,侄女告退!”

苏氏还沉浸在送嫁与迎娶的事上,望着洛俪的背影,嘴里嘟囔道:“养女儿真是太亏了,太亏了啊…累死累活的忙碌一场,居然成人家的热闹与欢喜,我明天就让媒婆上门,苏家若是真心,就来顺天府娶我女儿,而不是让我洛家数百里之遥送到晋陵去,苏家敢迟疑半分,这亲事不成也罢。

我当时是不是昏头了,怎么就挑了这么一门远亲,嫁那么远,我要是想倩姐儿了都瞧不上,唉呀,大老爷,你当初怎么不提醒我啊,咱们这顺天府年轻有才的后生比比皆是,我怎么就非得把女儿嫁给苏恺啊…”

洛廉不紧不慢,最近几日,苏氏天天都在念叨洛倩的事,尤其是及笄礼时订了婚期,她就有悔意,先是埋怨不该那么早给女儿订亲,然后又说不该将女儿嫁到外地。

“婆母当年就后悔,说不该将佑娘嫁到鲁省去,出阁这么多年,还是老太爷六十大寿回来过,我当时还不明白,现在真算是懂了,真不能远嫁啊。虽然嫁妆丰厚,到了那边,要是倩姐儿受了委屈,受了欺负,也没个人帮衬,更没人开解…”

总之一句话,苏氏后悔了。

见鬼的苏家族侄,她现在觉得再好的人都配不上她闺女。

于是乎,在洛俪因为李娇离开的夜里难眠之时,苏氏也失眠了,她失眠的不是李娇,而是越来越近的洛倩出嫁吉日。

洛廉被苏氏吵得难以入眠,索性寻了藉口,“我今晚去书房,你不要等我了。”

苏氏唤了苏嬷嬷,开始倾诉养女儿的痛苦,倾诉面对女儿远嫁的种种纠结。

*

洛俪失眠睡不着,起床习武练字,大汗淋漓,疲惫不已时,洗了澡躺在床上,放空思绪,可今日发生的事太多,她还是不能入睡,想着李娇的事,那个黑衣神秘人扛着李妈妈离去,李妈妈中的是鸩毒,这样的毒物通常只有宫中才有。

宫中对犯有大过的嫔妃,要么赐下三尺白绫,要么就是一杯毒酒,通常所指的毒酒就是鸩毒,又称“赐鸩刑”,鸩毒是宫里的东西,李娇是从哪里弄来的?

黑衣神秘人会武功,且是大内高手,他是夜公瑾的人,夜公瑾的身份昭然若揭。那日夜公瑾闯到她的闺阁,她揍了夜公瑾,洛廉出现,夜公瑾唤洛廉“洛山长”,而洛廉也唤出他的名字,由此可见,他们二人是熟悉的。

第99章 对奕1

如果她的猜测正确,那天夜里,夜公瑾浑身是血,那个神秘人浑身是伤就有问题,是谁伤了他们?

兜兜转转间,洛俪又想到了李娇,她跟着大内高手的神秘人离开,这不像是神秘人的意思,应该是夜公瑾的意思。神秘人知道李娇的身份,也就是说夜公瑾是知道的,夜公瑾知道洛家收养了忠良之后?这不是将洛家的把柄递到夜公瑾手上,若是夜公瑾要对付洛家,他就以一句“收留朝廷钦犯”给洛家定一个“同谋”之罪。

还是睡不着啊,睡不着,这失眠太痛苦。

洛俪翻身起来,提着木剑继续习武,再练字,在雄鸡报晓中,拖着一身疲惫的她,一头栽倒床上,方才睡熟,睡得正香,就被素绢唤醒“姑娘,得去颐和堂习武了。”

一夜失眠的后果时,整个上午滞俪都没精神,站在案前习字哈欠连天。

洛瑞道:“昨儿没睡好?”

“四妹妹走了,我失眠,一夜练剑、习字。”

洛瑞翻了一页手里的书,“下次,睡不着也要强迫自己睡,再在学习的时候打哈欠,就打手板。今儿就不学了,回去睡觉罢!”

他的语调很冷,带着不快,眸光犀厉。

洛俪写完最后一个字,福身道:“祖父,孙女告退。”

她要睡得好才怪。

洛佼与她自幼一处长大,姐妹情深,怕是洛倩与她的感情也没这么好。

洛瑞无奈地轻叹。

洛俪站在正房看着东厢房,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走到门前,用手推着房门,上面挂着一把沉沉的铜锁,直露出一条缝儿来,嘴里大声道:“祖父,你有这门的钥匙没,里面好似闹老鼠了,大白天都有动静。”

洛俪一推门,里头的夜公瑾吓了一跳,快速往书案下一躲,然,案上的笔还搁在镇纸上。

洛瑞双手负后走出来,“你不想回浣莲阁?”

“祖父,我根本就睡不着,可我又要打哈欠,你还是让我留在书房读书习字吧,着实困得紧时,我就去书房的小榻上躺躺。”她将眼睛放在缝上,透过缝打量着洛廉的书房,“伯父的书好多,字画也不少,啥时候我也要进去瞧瞧。”

“我屋里的书还不够你看?”

“当然够看啊,可有谁会嫌书多的。从一个人看的书,知一个人的心胸,晓一个人的视野,懂一个人的喜好…”

洛瑞呵呵笑了两声,不知是赞赏还是打趣,“那祖父是什么样的?”

“古人说,小隐于野,中隐于市,大隐于朝。洛俪道:祖父是圣隐,隐于天下各地。”

洛俪这话原就是给洛瑞戴高帽子。

夜公瑾藏在书案底下,心里盼着洛俪早些离开,透过书案下的案搭布缝隙,能清楚地看到那一双如猫儿般灵动的双眸,他第一次发现,她的眼睛很亮,就像两颗宝石。这丫头还挺会拍洛子的马屁,看洛子被她逗得乐呵呵的。

“圣隐,又是你杜撰的词汇?老夫并非圣贤,如何能隐于天下各地。”

洛俪笑道:“祖父的学生遍布天下,你将自己一生所学倾囊相授,你的精神、你的知识已流传各地。”

“就你会胡谄,一肚子歪理,此等荒谬之言可莫在外头说。”

“祖父,这不是在你面前么,在外人面前,我可是天下第一恶女,想到这个‘天下第一’,孙女很是满意,虽是恶名,好歹扬名一回。”

她自嘲地笑着,丝毫没因为外头的流言有半分不快。

洛瑞道:“你当这是什么好名声?”

“知我者,不以为虑;不知我者,我何必介意。好名也罢,坏名也好,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就成,恶女便恶女罢,有此名声,我反倒可以活得自在洒脱。”她用手推了摇门,门上的铜锁摇晃,传出一阵声响,“伯父书房有鼠,我得多吓几回老鼠,最好把老鼠吓跑才成,否则莫要咬坏伯父的好书。”

这不是吓鼠,她这是要捣乱。

洛瑞道:“大白日的,哪来的老鼠?”

“祖父,我这几日真听到里头有异响。”她拍了拍手,对着门缝道:“里头的老鼠听着,本姑娘决定养猫,再给你两日时间离开,否则两日后我就放猫进来抓鼠。”

她这话什么意思?

夜公瑾心下微沉,他就知道瞒不住她。

洛瑞知道他躲在洛家书房看书的事,他堂堂男子,居然要避讳一个小丫头,可这是人家的书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洛廉让他去别院读书的,可他不是近来习惯在这儿看书,一来清静,二来可以听见洛瑞教导孙女的话。洛瑞早前只教书法丹青,可后来他会给洛俪讲《史记》,这老头儿别的不讲,怎么想起讲《史记》,而且还是给他孙女讲。

夜公瑾心下窃以为:洛瑞不收弟子了,这不是他给孙女讲,实则是在给他讲,否则为什么每日上午他都会讲大半个时辰,从点评历史上的帝王,到点评历史上的名将名臣,往往一针见血,说出关键之处,就连那些帝王的用意、心机都能说出入木三分,他隐隐觉得,这与《帝王要术》里讲的一些话锲合。这也是他舍不得离开洛家书房的原因。

洛瑞肯定猜到他近来在读《帝王要术》,是有意让他融合贯通,还是无意之举?夜公瑾更偏向前者。洛瑞与洛廉父子俩,根本不像他传闻里听说的那样,洛廉没有传闻里那样呆板,洛瑞不像传闻里的圣贤,相反,他就是一个慈爱的长者。

洛瑞猜到洛俪是发现端倪,对着紫砂茶壶嘴吸了两口,轻声道:“俪儿,你这孩子,何必与一只老鼠过不去。”

“我当然要过不去,祖父说要教我读书,你居然没与我讲《烈女传》,亦未讲《女德》,你与我讲《史记》上的帝王名将名臣,我怎么觉得很奇怪呢?祖父原来很喜欢《史记》?”

洛瑞连连轻咳。

她居然发现了,这丫头几时变得这般精怪。

洛瑞讲《史记》原就不是单给洛俪讲的,听者只有一个:藏在洛廉书房的夜公瑾。

夜公瑾的真实身份,洛廉知,洛瑞已然猜到。

洛廉收夜公瑾为弟子,就是想授艺于夜公瑾。

洛瑞想着教好这一个,能施惠于全天下的百姓,何乐而不为,教一个是教,教两个还是教,近来特意给洛俪讲《史记》,他不想自己的孙女见识浅薄,是真拿她当男子教/养的。

洛俪扭头仰望着洛瑞,“祖父,伯父书房的老鼠成精了,会听祖父讲《史记》。”

哈哈…

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

书房院门口,洛廉一袭紫袍,迈着好看的八字步,胡须轻扬,脸上挂着笑意。

洛俪先是微愣,蓦地忆起,“啊,我想起来了,今儿是休沐日,我今天可以休息的啊,我还说祖父怎么今儿见我打哈欠,为什么不打我手板。祖父,你真够坏的,明明是休沐日,还让我习字…”

洛廉打量着洛俪,“爹,你说俪姐儿这丫头是迷糊还是聪明?”

洛瑞道:“她是聪明的小迷糊。”

该迷糊的时候,她一定是迷糊。

该清楚的时候,她又比谁都活得清晰。

明明一早就猜到那书房里有人,一直到今天才叫嚷出来。

洛瑞觉得洛俪能忍,忍了这么久才点破“老鼠”的事。

洛俪道:“伯父,你把书房打开,我要捉老鼠。”

洛廉看了眼洛瑞,父子俩交换眼神,洛廉走到书房门口,从腰间摘下钥匙,“俪姐儿近来长高了不少。”

洛俪扬了扬头,“伯父,你岔开话题也没有。”

“其实我书房没有老鼠,只是我收的一个学生酷爱读书,昨日下午来我书房,被里面的几本书给迷住了,我临走时给忘了,将他锁在里面,这不刚想起来。”

“伯父的忘性可真大,近来没少把你学生锁在这里吧?”

这丫头说话真能堵死人。

洛廉无言以对。

夜公瑾见她移开眼,连忙从案下爬出来,装模作样地立好。

洛廉启开房门,夜公瑾揖手行礼:“拜见先生!见过洛老先生!”又冲洛俪作了揖,“洛姑娘好!”

洛俪敛衽福身,“夜公子好!”她眸子里转了又转,进得书房,鼻子吸了又吸,一股子怪味儿,眸子里异光一掠,带着几分戏谑,她冲着夜公瑾微启微动着唇瓣,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可他就是看出来,她在说“你在屋里拉屎了?真臭!”

夜公瑾大惊,正要回话,洛廉猛地回身,见他正冲洛俪嘟嘴,立时改成很严肃恭谨模样,垂手立在一侧。

洛廉问:“昨儿推荐你的两本《盛唐帝王传》都瞧完了。”

“回先生话,读完了。”

洛廉看着书案上习练的字,漫不经心地道:“俪姐儿,你今儿不用学习,先回去歇着罢。”

洛俪福了福身,“祖父、伯父,俪儿能否听长辈训导。”她目光扫过夜公瑾,休沐日祖父起得这么早,不会是要给什么人开小灶授课,且洛廉也来得早啊。

洛廉望着洛瑞,面有难色。

洛瑞道:“你要留下也行。夜公瑾是你伯父门下的弟子,你伯父见他读书颇有天赋,想指点他的学问,只得一样,你可不许捣乱。”

“祖父,我这么乖巧可人,几时捣乱过。”

第99章 对奕2

洛瑞道:“你要留下也行。夜公瑾是你伯父门下的弟子,你伯父见他读书颇有天赋,想指点他的学问,只得一样,你可不许捣乱。”

“祖父,我这么乖巧可人,几时捣乱过。”

她很安静的,能立在案前写两个时辰的字,还能坐在案前读几个时辰的书,就算她不是数一数二的安静姑娘,至少也是个坐得住的、静得下心的。

洛瑞道了声:“夜公瑾,今日学习棋艺。”

洛廉从书架上取了棋盘。

书僮执墨、执丹捧着茶点进来,将茶点摆放在茶案上。

洛瑞立在棋盘侧,夜公瑾坐在对面,“从棋风可观人的品格,有人下棋走一步观三步,而真正的高手,走一不可窥十步、二十步、乃是三十步,能充分利用好每一步棋子。”

洛俪以为是洛瑞授棋,然,坐在夜公瑾对面的却是洛廉,她立时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然而,更让人她意外的是,夜公瑾的棋艺不俗,据她的观察,此人的棋艺应该不在她之下,而洛廉棋艺更是深不可测。

她一直以为,在洛家,棋艺最高的乃是洛瑞,没想到啊没想到,她那个看似憨厚、资质平平的伯父乃是个深藏不漏的棋道高手。

如果说,夜公瑾是走一步看十步,洛廉至少也是走一步看十五步。她围着棋盘白棋看了看黑棋,早前哈欠连天,这会子竟是全无睡意,更是精神抖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