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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娥眉搁下茶水,抓住洛俪问道:“三妹妹,他们都不相信我,都说我认错人了,只有你相信我没认错人。”

“周姐姐,这里没有外人,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周娥眉摇头苦笑,再摇头,眼泪无助地滑落下来,“你会信吗?这件事太诡异了,我不知道,我明明应该是沐紫薇,是咸忠候的嫡孙女,我跟着继母去庙里敬香,回来的时候,马儿突然发了疯,我和马车就滚到了悬崖下,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在应天府乡下,成了周娥眉…”

不一样的名字,不一样的身份,却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

刚醒的时候,她以为在做梦,可后来才知道,她是柯氏养大的周娥眉,村子里有很多的人都认识她,她就是真真实实的周娥眉。

最初她以为柯氏与周大山是她的父母,慢慢却明白,她原是孤女,无父无母,直至又过了几月,她才知道,她有一个正三品的义父,义父一直给柯氏钱,让柯氏好生照顾她,可是柯氏有了自己的儿女,每天不是让她做饭、喂猪,就是让她打猪草、浆洗衣衫。终于有一天,她听村里的周大娘说,每年到了腊月时,皇城就会有人来看她,给她送衣服、鞋袜,还给她送好吃的,更会给柯氏拿钱。

于是,那几天她天天在村口盼,天天在村口的小河边洗衣裳,她就是要人看到她的苦楚、可怜,这样洛家的人就会带走她,最好看到来人时,她要装出很可怜的样子。果然,那日洛康的随行小厮与婆子去周家庄看她,当看到她一双小手在寒冬腊月的小河里冻得又红又肿时,婆子就恼了。

婆子当即让小厮回去给洛康报信,而婆子冲到周家与柯氏大吵了一场,指责柯氏忘恩负义。那时候,她才知道,她出生就可以过锦衣玉食的日子,是柯氏因失孩子,将主家的孩子给拐带跑了,而她三岁时,被洛家接回去,却哭着要柯氏。洛家见她睡不好,吃不好,这才又将她送到柯氏的身边。

周娥眉重复问道:“三妹妹,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她都能重生,还能从寄养在洛家的孙女,变成洛家嫡亲的孙女,她又有什么不能信的,虽然她不知道这其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肯定,一切都会前世不一样了,她还是洛俪,可又不是前世的洛俪。

“周姐姐,我信。可你现在是周娥眉,是洛家的义女,衿贵的姑娘。沐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跌落悬崖丧命。”

周娥眉痛苦地摇头,“我不知道,天隆三年六月初九夜,府里出现了刺客,姐姐身中两剑不治而亡,我继母所出的两岁幼妹,在睡梦里被人用被子捂死。我当时因随继母回洛城给外祖贺寿并不在咸城,待我们回去时,方惊闻噩耗。

就在那一夜,沐家嫡系大房一脉子字辈姑娘,无论是嫡出还是庶出,无论是襁褓中的还是已到议婚年龄,一夜之间除了我,其他姑娘尽皆丧命。”

家中姐妹、堂姐妹,或中毒身亡,或被勒死、扼死、捏死、捂死,死法各异,死得最惨的莫过于咸忠候世子之女沐紫蔷,她连中六剑,肝脏破碎,流血而亡。

“咸城的百姓们议论纷纷,说沐家受到了诅咒,所以沐家嫡系姑娘才会一个个惨死。祖父与父亲为了保护我,请了得道高僧、高人来做法事,可这样一来,谣言更甚。哥哥提前下山归来,小心地保护我。九月初一,继母带我去敬香,一早父亲就选派了同行的随从护院,可还是出事了。马行到五里坡时,林子里突然冲出了很多黑衣人,二话不说就围攻我们,我与继母所乘的马车更是发了疯,危急之时,我将继母推下了马车,不等我自己跳下来,马车就掉下了悬崖…”

是什么人要对付沐家的姑娘,连襁褓中的都不放过,一夜之间便杀了沐家嫡系所有的姑娘,不连女婴都不放过。

他们这么做的用意又是什么?

洛俪努力地回想前世点滴,那时候的她应该是周娥眉,或者说是梁俊送到洛家的那个女婴。前世的幼帝天隆,在弱冠礼后,迎娶沐家嫡长孙女沐紫蔷为后,大婚庆典办得很热闹,而民间却有小道消息流转,说幼帝真爱乃是沐紫薇,窦太后下旨将沐紫薇许给了窦承嗣的长孙为妻。

沐家两女,原订在同日出阁,沐紫薇却突然染病被家人送到庵堂静养,这一病就是两年,沐紫薇后来被天隆帝封为“郡主”,封号“弄琴”。她是以弄琴郡主的身份嫁入窦长安为妻,只是奇怪的是,她得嫁窦长安,窦长安却与她没有夫妻之实。

如若,沐紫薇才是天隆帝的真爱,今生的周娥眉是否会与他再续良缘?

第106章 土包子1

周娥眉沉吟道:“三妹妹,我的秘密陶妈妈知道,她告诉我不要说出去,说别人会把我当成妖怪烧死,我…我不敢说啊。”

陶妈妈护着周娥眉,是因为她知道周娥眉是梁家的骨血,她怕周娥眉出事。

“你听陶妈妈的没错。沐紫薇是你过往的一个梦,如果…你不想被人当成妖怪,就必须放下曾经的梦,做周娥眉,你现在的身体是周娥眉,是洛家的人,如果你做回沐紫薇,恐怕你还会丢命,如果你想活下去,就只能做周娥眉。”

“可是,我看到哥哥了,我不能不认哥哥。”

沐子轩是她的哥哥,那个真心疼她、护她的兄长,明明亲人近在眼前,她怎能不认?看到哥哥的那刻,她冲了过去,她不能再让自己装成是周娥眉,她的灵魂是沐紫薇。

“过往如梦,今日逝;往后新生,今日生。你若愿意,在情况允许的时候,可以认沐子轩为结义哥哥,亦可再续兄妹之缘,但是旁的你不能。”

周娥眉的得体,优雅、温婉,现下都可以解释得清了。

她有沐紫薇的灵魂,有周娥眉的肉身。

若换一个人,未必会相信周娥眉,但这人是洛俪。

洛俪原就是重生的灵魂,有着前世的记忆,她这样的重生都能发生,又如何不信周娥眉。

她开解了许久,周娥眉方同意洛俪的建议,做回周娥眉。

“三妹妹,我喜欢薇儿这个名字,我听冬葵说,顺天府的贵女都以单字名为贵,我可以叫周薇吗?”

“女学里已经有一个周薇,好像是菊班的学子。”

她说的是实情。

一个名字而言,她不屑骗人。

周娥眉轻叹一声。

洛俪道:“你可用‘薇儿’作你的乳字。”

“微,蔷薇的薇去掉草字头呢。”

有无奈,有失望。

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周娥眉沉陷在名字之中,似乎对“薇”情有独钟。

“周微,这名不错,可惜读音和‘薇’没甚差别。”洛俪倒吸一口寒气,“其实在我们洛家,给儿女取名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我的名讳便是祖父请了寒山寺的住持方丈与琼林书院精通易经占卜的周夫子帮忙给取的。”

周娥眉定定地望着帐顶,“听说江南人忌讳二月出生的孩子,我是二月初十辰时初生。”

“是柯氏告诉你的?”

“沐紫薇姐妹是二月初十的生辰。”

是了,她的前世是沐紫薇,而沐紫薇正是周娥眉的孪生姐姐,她们姐妹是同日出生的。

周娥眉其实也是那日出生的。

洛俪给她掖好被角,“你睡一觉,醒来后心情会好些,我给你的功课清单,你认真学习,但也不需废寝忘食,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你说我,那你呢?我听府里的下人说,你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吃饭睡觉,都在习武练字,你不是比我还拼?你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

不想辜负祖父的期望,想觉得本事守护家人,亦想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娥眉。”洛俪唤着她的名,“你这么努力是为什么?”

周娥眉道:“我只是想做得更好,是沐紫薇时,我努力学习,是为了长大后能参加咸城一年一度的女儿节才艺赛,如果能在赛事上夺魁,我便能自主婚姻,就像我娘那样,当年在擂台赛上一舞倾城,与我爹一见钟情,演绎一段咸城传奇。”

周娥眉还是觉得自己是沐家的女儿,是咸忠候世子与大周氏的女儿。

“如果你想是为了咸城女儿节夺魁,将来你依旧可以去。”

周娥眉如此用心地学习,不就是为了去咸城夺魁么。

“你呢,这么拼命学习,到底为了什么?”

“我想做卫夫人那样的书法大家。”

“这不是洛子希望的。”

“祖父的希望,就是我的希望。”

有希望是美好的,能为她敬重的祖父实现希望是她毕生努力的目标。

前世辜负了家人太多,所以今生她想满足祖父的愿望,努力去做,如果才华和能力能让她更好守护家人,成为她拥有的实力,她愿意学习。

周娥眉道:“我…只是洛家的义女,将来没有多少嫁妆。”对于嫁妆单薄的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愿意迎娶。

“你会打理铺子做生意吗?”

周娥眉前世是沐紫薇,也不过活到九岁就意外殒命,虽然沐紫蔷逝世后,她成为沐家嫡系唯一的姑娘,得祖父祖母看重,甚至苦学了琴棋书画,但到底也只是个孩子。

也正因为如此,在她看到沐子轩的时候,她才会如此失态,直接奔上去抱住沐子轩喊“哥哥”,如若她是成人,有着成熟的思维,防备他人,就不会如此做。

洛俪继续道:“如果你想做生意,我可以与你合作,赚了钱你看着分我一点。”

她隐隐之间觉得,梁家当年给梁氏十里红妆的嫁妆,也许是猜到了什么,着实是梁氏的嫁妆太丰厚,瞧着将大半个梁家都给陪进来。

东西原是梁家出来的,她愿意再还些给梁家兄妹。

周娥眉立时坐起身,“你没开玩笑?”

她现在穷得很,离开皇城时,洛康给了她二百两银子,再是到了顺天府,洛俪又给了她三百两银子,加起来也只五百两,虽有些首饰,可最多一千两银子,这些首饰都是吴氏、洛康给她置办的。

她需要钱,很多的钱。

她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当属那日铁氏给的见面礼,一对帝王绿的水种翡翠镯子,水色成色都是极品。

周娥眉笑道:“这样说定了,我们一起做生意,我可没本钱,你来出本钱,我来想门道与寻人,如果是我们两个人,就一人一半。”

“好。”

“你能出多少钱呢?”

洛俪道:“在五千两银子以下,我都可以接受。”

不是她小气,着实是周娥眉才十岁,是沐紫薇时被养在深闺,是周娥眉时又是乡野村姑,投得太多,害怕折本。

她只能答应最多给三千两银子,先小打小闹做个小生意,将来有经验了,再做大都成。

周娥眉微张着小嘴,“你身上有这么多钱,就算我以前是…”她顿了片刻,“身上也没有这么钱。”

洛俪移着莲步,“你知道我娘吗?”

“义母梁氏!听说出自郑国公府,当年出阁之时,是真正的十里红妆,店铺、田庄无数,嫁妆堪比亲王嫡女。皇城洛府有专门的库房存放她的嫁妆,至今也不曾动过,洛府的下人都说,将来你出阁,那些东西全是你的。”

周娥眉就事论事,没有嫉妒,没有羡慕,只是用平静的语调在诉说一件与她无干的事,眸光坦承,这样的她让洛俪觉得欣赏。

周娥眉继续说道:“本来我不会来顺天府的,因义父提出要将义母留下的陪嫁店铺挑出两家交给我打理,吴姨不同意,她说那些东西是义母留给你的,为了表明她不曾动心,这十年来,义母陪嫁的田庄、店铺都是义父在打理,吴姨避嫌没有插手半分。

吴姨担心我对义母的嫁妆动心思,还特意到我屋里告诫我,说那些东西,她所出的几个孩子,任何一个都不会动这心思。看起来,她好像很护你,可每次五妹妹念叨你时,她又浑身不自在,真真奇怪得很。

还有义父也让我觉得奇怪,他明胆很想你,也很疼你,却一直不提将你接到皇城生活的事。义父的书房建了一个小佛堂,里面挂的是义母的遗像,每月初一、十五,义父都会去敬香,从来不曾间断过。有两回他出门去应天府、奉天府一带办差,就叮嘱他的心腹幕僚帮忙敬香。义父每遇心事难决时,就将他关在小佛堂里,对着义母的遗像低声说话。

吴姨不插手义母嫁妆的事,义父就让心腹幕僚帮忙打理义母的嫁妆,还担着总管事的差使,那个极会做生意,听说每年义母的嫁妆里头出息不少,吴家的两个舅母和吴家外婆几次给吴姨出主意,让她接管义母的嫁妆,吴姨一直都没同意。”

吴氏的别扭,一方面她感激梁氏临死前送她的良缘,如果没有梁氏的遗书,以当时吴家的情况,她根本没有希望嫁给洛康为继室。二是,这么多年,洛康一直对梁氏念念不忘,吴氏深爱着洛康,她倾心相赴,可丈夫的心里却对早逝的原配妻子念念不忘。活人,永远也比不过死人,因为故去成了一座耸立在前的山峰,任你如何努力,都飞跃不过,更成为情感上不能跨越的坎。

吴氏对梁氏,即有感激之情,又有莫名的怨恨。

这样的矛盾与纠结,就好比洛康对洛俪。

洛康疼爱洛俪,所以他不会吝啬银钱,只要他能给洛俪的,他都会给。可是,他却不愿让洛俪在身边养大,他害怕看到洛俪那张与梁氏相似的面容,这会让他勾起对梁氏的追思。

明明深深地疼爱着他与梁氏的女儿,却害怕面对洛俪,甚至每年给洛俪的家书只有一封,后来洛徘兄妹会写信,他几乎就不再写信。

洛康对洛俪的情,前世在她出阁之前,洛康曾说过一回,他说“这么多年,为父不是不疼你,实在不知如何面对你,你娘是因我而逝,我让你自幼失母,是我对不住你。可你长得像你娘,我…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你娘,想到与她之间发生过的一切往事,初识、相知、相爱再到她的离去…”

爱到深处,只能掩埋在心底,不愿再去触及,洛康在梁氏过逝后,他选择了掩埋记忆,也选择了活在回忆之中,书房的小佛堂就是最好的证明,那里就是他与梁氏的世界,无论是谁也进去不得。

第106章 土包子2

爱到深处,只能掩埋在心底,不愿再去触及,洛康在梁氏过逝后,他选择了掩埋记忆,也选择了活在回忆之中,书房的小佛堂就是最好的证明,那里就是他与梁氏的世界,无论是谁也进去不得。

周娥眉笑了一声,“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

“为什么刚开始读书识字不久的我突然会琴棋书画,如果有人问起,我…可不可以说是你教我的?”

“往后,我每日都来你这里坐坐,想来不会惹人怀疑。”

“三妹妹,谢谢你。”

她们算不算有了共同的秘密,虽然这是关于周娥眉的,但彼此又更进了一步。

洛俪出了清芷阁,身后跟着素绢,她不说一个字,人晓得周姑娘与三姑娘在阁楼里说体己话。

*

后花园里,听雨亭里挂上了轻纱,姑娘们在轻纱帐里品茶吃点心。

近了跟前,洛俪凝了一下,她分明感觉到里面的人似乎多了。

在这阳光明媚的日子,在这春夏交替之时,青春依然今日的阳光般张扬,若干年后,拥有今日记忆的他们,天南海北,虽不在一处,却总是难忘这日的美好与温馨热闹。

这杨慧招手唤道:“俪妹妹,快进来!”她拉着洛俪进了凉亭,“我们今儿的运气真不错,原是和娟姐姐来洛府探望倩姐姐,正遇上洛府姑娘办茶点会,赶来凑凑趣。”

苏晴笑着道:“三表妹,刚才我们还在说,以后休沐日都办一次茶点会,谁作东,谁就带两个同窗好友来府里坐,这次是二表姐,下次…下次就轮到我,然后是周妹妹、三表妹、再是彩衣妹妹。”

铁彩衣举着小手,“等七月乞巧节后,我五堂姐、六堂姐还来顺天府念书,把她们也算上,她们都是有钱的,每个月光零使银子就二十两银子呢。”

铁家虽是江湖门派,名下的生意不小,光是大码头就有十几个,生意也是五花八门,大到掌控应天府码头,小到开办茶庄、当铺,又拥有着近二百年的底蕴与历史,非寻常江湖门派可比,铁家更是不缺钱。

杨玉莲轻咳一声,“你们是不是把我给忘了?每个休沐日都办?我觉得不如半个月办一次。”

苏晴冷哼道:“杨姐姐不如说一个月办一次好了,这样我们姐妹多,大家一年只轮一次。”杨玉莲总爱针对她,别以为她瞧不出来,她才不会拿自己的热脸对着杨玉莲的冷屁股呢。

你没钱,你心疼办茶点会的银子,不参加就是了,反正你年纪不小了,还与我们几个小姑娘凑什么趣。

洛倩道:“六月六的晋级试一考,便要放酷暑假,到时候家中姐妹们倒是可以每逢日曜日便办一次,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苏晴垂着头,“二表姐,我怕是不成的,放假后我要回钱塘,开学前方再回来。”

铁彩衣嘻嘻笑道:“我娘要教三表姐武功,原是不离开的。虽说女学、书院到时候要放假,我听说书院每年酷暑假是入伏前五天开始放,一直放到三伏过完才开学,与我们女不不一样。”

铁彩衣跟着比她年纪大的姐姐们玩乐,说话做事像个小大人,虽然宋蜜儿还是要絮叨,却不得不承认,铁彩衣在女学上了一段时间,越发像个有模有样的小淑女,宋蜜儿瞧在眼里乐在收上。

姑娘们说说笑笑,讲女学里的趣闻趣事。

你一言,我一句,说得曾是热闹。

原说得正高兴,突然话风一转。

杨慧道:“倩姐姐还记得孟知府家的姑娘不?”她啧啧两声,“那皇城来的土包子,每次参加宴会便是倩姐姐的及笄宴,打扮得好土,听说还是倩姐姐看不过去,送了她一套春裳穿,许是害怕别人瞧不起她,照着倩姐姐送的那身做了不同颜色的五身,那种荷叶裙荷叶袖的春裳,她都快穿成常服了…”

一声“皇城来的土包子”很高声,连赏雪亭那边的少年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皇城来的人是土包子…

顺天府的人去了皇城会如何说?

皇城的人会不会说“顺天府来的土包子”,那最后到底谁是土包子。

天下有四大城池:皇城、顺天府、应天府、奉天府,这些地方都被视为大地方、繁华地,梦中乡。皇城乃大赵京都,自是繁华不已;顺天府是江南的第一首府大城,当居第二;应天府与皇城毗邻,两地相隔也只两日路程就能抵达,又有运河最大的码头。皇城、应天府的货物都得通过运河抵达那里,是个衢通南北的交通重城。再有过奉天府,早年原是大赵一统天下前的都城,后来有得道高人说,大赵的龙脉不在奉天府而在幽州,于是择幽州建都,便是今日的皇城。

杨慧幸灾乐祸地道:“奸\臣坏蛋的女儿,能是个什么好的。孟德龄听说我们顺天府的贵女都是以单字名为贵,居然把‘德’字去掉,卑贱货色就是卑贱货色,少了一个字还是卑贱玩意儿…”

赏雪亭里的男子面面相望,这是哪家的姑娘,说话还真是犀厉。

洛修生怕众人误会,笑道:“这说话的是杨山长家的姑娘,是个率真性子,各位当不得真。”

就算不当真,对这姑娘的印象也是坏透了。

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样的性子,但凡有些上进心的男子也受不了。

杨慧许的婆家乃是闽省都督方平安家,方平安一心想与清流臣子结亲,定的未来儿媳却是个这样的女子,往后也够他伤神了。

“皇城土包子”,夜公瑾不就是皇城来的,这不是骂他?

卢淮安坏坏一笑,“夜公子,像我这种祖籍皇城的,原是个土包子。”

沐子轩打趣道:“皇城可是大赵京都,你都是土包子,像我这样来自咸城的,又该如何说了?”

咸城虽也曾是几朝古城,可与大赵四大城相比,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洛俪汗滴滴地,好歹杨慧她爹是副山长,这样大咧咧地说话真的好么?杨慧是真的没脑子,还是扮出来的傻模样?有一点洛俪知道,前世的杨慧就坏在那张嘴上,孟知府在江南站稳脚跟后,江南官场掀起的血雨血腥风,保皇派在江南潜藏的臣子逐一遇刺,孟知府更是功不可没。

杨家就被窦氏派弹劾,说杨平表面上是清流,实则乃是地道的保皇派,也因着这原因,窦国舅寻了个藉口,将杨平发配北疆。杨平提前得到消息,只得匆匆将家里的几个女儿嫁出阁,杨慧的姐姐妹妹都嫁了,哪怕是她八岁的庶妹也以童养媳的身份嫁入一个小户人家,两家约好,待她年满十五再圆房。可杨慧不知杨平用意,哭闹着不愿嫁入小门小户,也因此,在杨家获罪之时,杨慧傻了眼,只得跟着父亲兄弟去北疆。

洛俪轻声道:“慧姐姐,窦氏派里头不乏有真正为民谋福,认真为朝廷办差的好臣子;清流里,也不是个个都是清正廉明、大公无私。这世间善恶是对,原就不好评判,不是黑便是白,却不晓其间还有又黑又白的灰色,无论是什么颜色,只要能为民谋福,有功于苍生,那就是好臣子。”

杨慧支吾了一下。

她原想反驳,也不知怎的,对洛俪有一种莫名的畏惧感。

许是因为洛俪是洛子看重的孙女,她不敢开罪。着实杨平在家里,时常提到洛俪,谁让琼林书院收藏了洛俪的墨宝,杨平每每提及,多有赞美之词,尤其近来,洛俪的赞誉盖过了洛征,光这节奏,杨慧就不敢开罪。

得罪了洛俪,不是对洛子不敬。

他可不敢惹洛子,她家也是,自然明白洛子在读书人心目中的地位。

朱娟接过话继续道:“慧妹妹,刚才俪妹妹的话说得在理,以后你莫再为难孟姑娘。我听人说,孟知府来江南为官,乃是自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就这份勇气还是令人赞赏。孟姑娘因是孟知府之女,原就受到排挤,我们自称为清流贵女,当以公正、包容之心对待孟姑娘。如果我们连包容他人的心胸都没有,还处处为难,又与落井下石的小人有何分别?”

清流是对事不对人。

孟知府好赖不说,就凭他的勇气也值得人敬重。

孟龄因为父亲之故,而受人排挤,不能进入顺天府的贵女圈,就是其母孟太太也是举步维艰。

杨慧心下懊恼,被洛俪说了,朱娟还说她,洛俪说她,她忍,可朱娟凭什么说她啊。她当即提高了嗓门:“娟姐姐,孟知府是坏人,他女儿自然就是奸臣之女。窦氏派的人动不动就弹劾我们清流的父兄,孟知府是窦国舅的门生,你怎还帮坏人说话?”

洛俪道:“正因为孟知府是窦国舅的门生,若他是君子好人,我们自当敬重;若他是小人,我们也不要去开罪。世间之事,瞬息万变,能少树敌的还是少树敌的好。”

“俪妹妹何必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上一位严知府,当时来时意气风发,不到半年还不是灰溜溜回了皇城,江南乃是我清流之地,他们敢来,我们就能把他们赶跑。”

第107章 挨训1

江南乃是清流之地,这怎会是清流的,而是皇帝的、是天下人的。便是窦氏、保皇两派的人也不敢说某某地方是他们的,说这等话原就是大不敬。

“孟知府明知江南之行困难重重,却自请而来,可见胸中早有丘壑,而他更做好面对各种困难的准备。机会,永远给有准备的人,寻找机会、创造机会,也皆是一念之间。”

杨慧面露茫色,越来越听不懂啊,就跟打哑谜似的。

洛倩笑道:“恩怨对错,自有历史评说,与我们闺阁女子无干。我们还说女学里发生的趣事。”她岔开了话题,笑呵呵地道:“上次听说冯姑娘及笄,不知她订亲的是哪家?”

朱娟答道:“是她舅家表哥,原是青梅竹马。”

朱娟了然,自不在孟家的事纠缠,帮着移开话题。

杨慧想了一阵,“她表哥小时候是个胖子,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模样?”

姑娘们从熟知的订亲,说到女学要办江南四大才女大赛,再说到近在眉睫的琼林十二杰。

说到下注的事,立时很是热闹。

执墨进入后花园,站在凉亭外头,“禀三姑娘,老太爷昨儿看的那本书找不着了,老太爷请三姑娘到书房找书。”

洛俪与几位姑娘打了招呼,领素绢往前院书房去。

进入书房时,没看到洛瑞,只瞧见洛廉与姜大都督在书房里下棋。

洛廉冷着脸,“俪姐儿,你刚才在后花园里议论孟知府了?”

她前头说了话,这才多久时间,洛廉就知道了,难道有人在后花园里听。

“洛兄,这丫头不愧是先生教导大的,说话就是不同寻常。”江南大都督姜权笑了一下,问道:“俪姐儿,刚才你说‘机会,永远给有准备的人,寻找机会、创造机会,也皆是一念之间。’这话什么意思?”

洛廉落定一子,“姜贤弟,她就是一个小孩子,信口胡说的,当不得真。”

姜大都督姜权摇了摇手指,“先听听她如何说。”

洛俪想了片刻,微微凝眉,“孟知府来江南,除了寻找机会证明自己,让江南百姓与官场接纳他,亦在寻找机会而为自己创造机会。创造机会若不是为江南谋福,就是为窦氏谋福。”

姜权微微颔首,被洛俪一说,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孟知府此人还是低估了,他一直以为孟知府与前一任知府不过是一样的,现在瞧来,还真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