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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浅伏在船舱床上,一阵接一阵干呕,直呕的眼泪鼻涕一起流,气都喘不上来。

余七蹲在船舱前,手指头在地上划一横、再划一横,再划一横,猛的摇几下头,用手在船舱板上猛擦一遍,双手托腮呆呆的发愣。

“干娘!姑……大奶奶这是……”见邹嬷嬷出来,余七一下子窜起来,一把揪住邹嬷嬷,指指船舱,欲问又止。

“害喜!大奶奶这都第二胎了,还害喜害的这样厉害!唉!照理说,这都快五个月了,要害喜也该过去了,这真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受罪啊!当初大奶奶怀头一胎也是这样,这害喜啊,竟是从头害到尾!都快生了还呕着呢!看样子这回也是这样,唉哟,受罪哟!”

邹嬷嬷又拍又叹,答的很是响亮,一边答,一边冲余七使着眼色,余七略一思忖就明白了,赶紧接道:“要不怎么说养儿方知报母恩,大奶奶这真是!受老罪了!”

“可不是!你跟船老大说一声,咱不赶行程,就是得稳着点,大奶奶害喜害成这样,可经不起大风大浪。”

“晓得了!您老放心!”余七响亮一声应,眼珠迅速溜了一圈,近到邹嬷嬷身边耳语道:“姑娘真……有了?”

“嗯。唉!”邹嬷嬷‘嗯’了一声,长叹了口气,“再去跟船老大说一声,看能不能网几条鱼上来,大奶奶喝鱼汤倒还好,就是鱼得新鲜,越新鲜越好。”

“您老放心,咱在河上,说什么也不能短了少奶奶的鱼汤!”余七应声极脆。

看着邹嬷嬷转身进了船舱,余七重又蹲在船舱前,眉眼明显都是喜色,姑娘有了身孕,若再生个男孩……自己这运道就是好!一定得好好侍候,跟主子有了这一段患难的情份,往后几辈子的前程都有了!

禁中,勤政殿,官家身上的生气仿佛又散了不少,脸色灰败的半躺在炕上,“这是欺负朕老了?竟跟朕玩这样假死脱逃的花样!”官家的手用力攥起又缓缓松开,松开又攥起。

顾太监瞄着官家的手,小心翼翼的劝道:“自古罕有纯臣,哪有不替自家打算的,这臣子最要紧的是大节,这是陛下从前常说的话。”

“你说的是,”官家的怒气仿佛散了些,“朕确实不必跟他们计较,”顿了顿,官家声调微微有些阴森的吩咐道:“把李氏还活着这话,透给俞相!朕倒要看看,他有多少本事,敢做到什么份上!朕也想看看他那颗心到底有多黑!”

“是!”顾太监眉棱跳了半跳,垂手答应。

庆丰楼雅间里,端木守志紧绷着脸,两根手指捏着杯子,一动不动坐在榻上,出神的望着窗外的浓绿嫣红。

“高王爷来了。”门口小厮一声禀报,端木守志弹簧般窜起来。

小高抬右脚扬右手,浑身不自在的进了门。

“正忙着!非要找我!到底啥事?”小高一进门先气势汹汹的发了话。

“就想当面问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咱们说的好好的,就是拼了这爵位前程,也要替嫂子讨个公道,你怎么突然就缩头了?你把话说清楚!我不怪你!”端木守志瞪着小高,说不怪,却是咬牙切齿。

“我不是跟你说了,来日方长,这会儿做什么都没用!”

“放屁!”端木守志喷了小高一脸口水,“你这个懦夫!没胆量就明说!来日方长?什么叫来日方长?等仇人都死了?你到坟上骂一顿报仇?”

“什么叫仇人都死了?你知道仇人是谁?你知道害死浅妹子的是谁?这是什么话?”小高被他喷的又羞又恼。

“难道你不知道?这是明摆着的!除了瑞宁,除了简家,除了林家,还能有谁?还能是谁?”端木守志气的眼都红了。

“林家?你不还要和林家结亲?要娶林家的姑娘呢?我告诉……”

“谁说我要娶林家的姑娘?”端木守志气晕了头,“我怎么会娶林家的姑娘?我去退亲!我自会去退亲!”

小高被他这一句话吓了一跳,急忙劝道:“你可别冲动!就算跟林家有关,那也是林相公府上,跟宁海侯府可没什么关系,你别说孩子话,订者定也,订了亲哪是你想退就能退的?可退不得……”

“退不得我就一辈子不娶!我剃了这三千青丝当和尚去!你把话说清楚!为什么临阵脱逃?”端木守志一脸的决然。小高看着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你们姓端木的,怎么个个都这幅德行?好好好!我告诉你!这是你二哥说的,半年!他说他半年必定给浅妹子一个交待,浅妹子是他媳妇儿,要寻仇也是他去寻,不劳别人,我觉得他说得对,就答应了,就半年!这回交待明白了吧?你那亲事,跟这可没关系,你可别冲动乱来,这几年你们端木家出了那么多事,这名声够臭的了,你要是再无故退亲……”

没等小高啰嗦完,端木守志‘啪’一拍桌子站起来,“我的事不用你管!”说完拂袖而去。留下小高双手按着头揉了半天才站起来,仰天长叹了好几声,背着手拖着脚步下楼去了。

自从浅妹子出事后,李家大郎、二郎不正常,端木大帅不正常也就算了,怎么连守志也不正常了?唉!好象连世道都变了似的!

林明月得了端木守志不退亲就出家的话儿,真如晴天霹雳一般,炸的她哭都哭不出来了,谁也拦不住,非要找端木守志当面问个清楚。

端木守志盘膝坐在靖海王府花厅榻上,一幅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真有几分离世出家的样子,林明月一眼看到,打心底涌起的心疼就将满腔的愤怒冲散了大半。

“表哥!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你得跟我说清楚!”林明月眼泪与哭声齐飞。

“你们林家陷害我二嫂,咱们已经义绝了。”端木守志一句话说的林明月目瞪口呆,“什么?我们林家什么时候害你二嫂了?你是说林明玉?”话没说完,林明月就反应过来,那天在马球场上,林明玉做的太明显,在场的个个看在眼里,可那是林明玉,不是她,也不是林家!而且林明玉还要害她……

“那是林明玉!跟我们林家……就算……那也是跟他们二房有关系,跟我们府上有什么关系?她还要害我呢!那是她,不是我!也不是林家!”林明月急的跺脚。

“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端木守志看样子是铁了心了,林家女子害死我二嫂,林家与我端木家就再无瓜葛!”

“你!”林明月急的泪如雨下,“你不能这样!这不对!明玉是明玉,我是我,林家是林家!害死你二嫂的也不是明玉……”林明月急中倒生了智,“明明是玉姐儿害的你二嫂……”

“玉姐儿难道不是林明玉教唆的?林明玉处心积虑接近讨好玉姐儿,不就是为了害死我二嫂?她以为害死了我二嫂,她就能取而代之了!”端木守志从牙缝里挤着字,听的林明月连打了好几个寒噤。

“不是,表哥,肯定不是,太婆说过,明玉没那样的本事,表哥,太婆说了,这主谋肯定不是明玉,表哥……”

“哼!”端木守志一脸讥讽的冷‘哼’了一声,扭过头闭上眼,不打算再理会她。

“表哥!”林明月又急又气,“你怎么能这样?你这是……这是不讲理!我告诉你……我……我去问明玉!还有玉姐儿!我们林家要是没害你二嫂,你就得娶我!”

端木守志的头往另一面又拧了拧,林明月气的跺脚大哭而出。

李府二门里,小厮打起帘子,田老爷子踩着脚凳下了车,和往常一样,笑眯眯的赏了二门内所有的下人每人一个小小的银长生果,在众人喜笑颜开的谢恩声中,微微弯着腰,背着手,乡下老农一般进了院子。

田太太一直迎到正院门口,“前儿不是说正忙着,没空进京,今儿怎么说来就来了?没什么事吧?”田太太看起来有几分不安。

“没事,能有什么事?刚刚忙完,一空下来就想起我那几个重孙子孙女,想的厉害,就让人套车过来看看。”田老爷子眼睛笑眯成一线,只看到笑,看不到别的。

“一个个淘的不行,简直比浅姐儿小时候还淘……”田太太一句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凝滞,好一会儿才郁郁的叹了口气,上前扶了田老爷子,低低问道:“见过她没有?好不好?我这心里……”

“好,你别担心。”田老爷子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

“有您,我不担心,就是……”

“进屋再说。”田老爷子温和的打断了女儿的话。

刚进了屋,大奶奶宋氏和二奶奶王氏就带着孩子过来给田老爷子请安,几个孩子最喜欢这个又和气又大方的太翁翁,欢呼着扑在田老爷子周围,田老爷子让人拿了几大匣子珠玉和各种稀罕玩意儿过来,上房里惊叫声、欢呼声响成一团。

田太太陪坐在下首,看着被孩子们围在中间的田老爷子,和侍立在身旁的两个媳妇笑道:“你们外翁就是这样,不管多贵重的东西,在他那儿都是玩意儿,浅姐儿喜欢各色宝石,他每回都给她带几大匣子……”田太太的话顿住,用帕子按住眼角。

第356章 老爷子的心结

“这几趟去相国寺,抽的签支支都是上上大吉,阿娘且放宽心。”王二奶奶忙笑着宽慰。

“是啊,那六爻卦不也说了,这一阵子正该小有灾难,这灾不过是尺水之阔,抬抬脚就能过去了,往后就都是大福大贵了。”宋大奶奶也忙陪笑开解。

田太太叹了口气,看着田老爷子分完几个大匣子,就让两个媳妇带着众孙子孙女离了正院,自己陪田老爷子往后面的小园子,连走边说话。

“真见到浅姐儿了?”田太太提着颗心问道。田老爷子点了点头,“她很好,康健,人也想得很开,你放心。”

“她身边有人侍候没有?衣服够不够?在哪儿找的厨娘?还有……”田太太一肚子的各种担忧各种问题。

“都好!”田老爷子打断了田太太的话,“有妥当的人侍候,你都放心,大郎什么时候回来?我得见见他,有几件事得跟他商量商量,还有二郎,也要见一见,今儿我还得赶回去,这就得启程往南边去。”

“我让人叫他们回来!浅姐儿跟你一起去?她这会儿……我真想见她一面。”

“不用叫,引人注目不好,你放心,一切都好,孩子们大了,你把心放宽,李燕广最近好些没有?”

“好什么好!他还能好了?”一提李老爷,田太太嘴角就撇下去了,“就是熬着,我也不亏待他,吃得好喝得好,十天请一次脉,人参肉桂尽着他用,能活几天就让他活几天。”

“他是自作孽,听说二姐儿现在城外离宫养着?”田老爷子话题转的很快。

“嗯,说起来也真是,好不容易怀了一胎,偏还为了浅姐儿跪没了,”田太太眼眶红了,“从前我看她就是个小泼妇,这会儿想想,她也是个可怜人,摊上那样的爹,那样的娘,唉!浅姐儿对她好,她待浅姐儿就真跟亲姐妹一样,她在太子宫里过的苦,清哥儿就连花银子带托人,总算把她挪到城外离宫里静养,刚挪出来隔天,我就过去看了一趟,倒还好,虽说病得重,倒是能养得过来,前儿老二媳妇又过去看了一趟,说是看着好多了。”

“嗯,你得空给二姐儿递个话,让她安心在离宫静养,先别忙着好,一两年内不要回禁中,别让老大和老二媳妇捎话,你自己过去和她说,出你口入她耳,这是为了她好。”田老爷子缓声交待,田太太惊讶的看着田老爷子,“您这是要避开大郎、二郎?出什么事了?”

“没事!”田老爷子重重应了声,“能有什么事?这是小事,大郎、二郎都在忙大事,这些小事还烦他们做什么?”

“好,您说的是。”田太太虽说心有狐疑,却还是赶紧答应了。

田老爷子一年到头进府的次数曲指可数,宋大奶奶和王二奶奶退出正院,就打发妥当人悄悄寻李思清和李思明送了信。

夜幕刚刚垂落,李思清和李思明就难得的一起提早回来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顿饭,田老爷子、李思清和李思明就进了内书房说话。

一进屋,田老爷子的神情就阴沉了,“我已经把浅妮子送走了。”田老爷子的开场白直截了当,“有人跟踪下人,应该已经发现她了。”

“什么人?谁的人?”李思明一下子跳起来,李思清脸色也变了。

“不知道,浅妮子警觉,发现不对就让人给我递了信,浅妮子走后,我让人远远看着那院子,天快明的时候,有人闯进院子里翻检。”田老爷子坐到扶手椅上,满脸疲倦的揉着太阳穴。

“阿浅没事吧?”李思明紧张的屏着气。

“当然没事!”田老爷子瞪了他一眼,李思明长呼了口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看着李思清道:“大哥得想办法查一查是谁这么紧盯着不放,非要斩草除根?这事不能忍,得把这手打回去!打的他痛!痛到不敢!”

“你说的容易,怎么查?我们手头压根就没几个能查这事的人!”李思清眉头紧锁。

田老爷子伸手倒了杯茶,一边抿茶,一边看着李思清。

“外翁打算把阿浅安置到南边?找好落脚地没有?”李思清问道。田老爷子摇了摇头,“我往南边去,阿浅不去,大家都觉得我要把她带到南边安置,那南边就不安全,我让她往北去了,一直往北,外翁当年和韩家几位外掌柜有几分交情,可以托庇一二。”

“嗯。”李思清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又沉默片刻,抬头看着田老爷子道:“我觉得还是南边更安全些,一直往南,离莲生近些,要么就进南周,外翁在南周的生意不少,要托庇极容易,这是一,二来,莲生点了南军主帅,这两天就启程了,他脚程快,有他在南边,真到万一之时,只要递个信给他,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置阿浅于不顾,阿浅已经被人盯上,不管盯的人是谁,能找到阿浅就不简单,阿浅想摆脱只怕不易,往北去,真有个万一,没有救难之人。”

田老爷子露出丝笑容,眼里的神情温暖而和蔼,“你说的也是,让我想想,倒真是这样,回头我再跟浅妮子商量商量,她这几天都在京城一带兜圈子,不管去北边还是南边,总得把尾巴甩掉了才行,要不就先往北去,走上半个月一个月再调头南下……好了,这些都是细务,我寻你就是说这盯梢的事,这是大事,你心里要有数,我得走了,一堆的事,二哥儿这趟不跟去南边统筹粮草了?”

“不能再去了,再去就把咱们银子赔光了。”李思明忙站起来,上前去扶田老爷子,田老爷子哈哈笑道:“赔什么?外翁还有得赚呢!不去也好,好好在京城帮帮你大哥,你记着,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孙子记下了。”李思明急忙答应,李思清紧随其后,和李思明一起将田老爷子送上了车。

第357章 打算

俞府那间在花木的掩映下显的有几分阴森的书房里,雷先生盘膝坐在炕上,他又瘦了不少,脸颊都有点往里吸了,这样的天,手里还抱着只手炉。

“这消息来的确实有些巧了,”雷先生声音轻缓,“可这事得分两面说,万事都从一个巧字上起,当初你我相遇,也是一个巧字,若太子天命所归,这样的巧事也不算什么,若这个巧字不是真巧,就算有人故意为之,咱们也得接招走棋。”

“官家气色越来越差,看样子也差不多了,如今正是紧要关头,纵真是一个巧字,也得照着不巧来谋划,万事小心总无大错。”俞相公眼圈微青,他这一阵子也熬的厉害。

“嗯,”雷先生青白的手指在手炉上来回擦摩着沉吟道:“若是有人故意放信儿给咱们,能得这信儿的人,其一,必定和李家或是端木府上来往密切。”

“嗯,李氏假死脱逃,不是李家就是端木华使的手段,与这两家来往密切之人确实容易看出罅隙,你接着说。”

“端木华和李氏兄弟都不是好相与的,端木华就不说了,李家兄弟多的是银钱,有钱能使鬼推磨,人手上必定不差,能在他们手上探得李氏下落,这份底蕴手段都不会差,林家无人无财,不可能,瑞宁公主羽翼未丰,再说,她也笨了点,不会是她,简夫人和韩征和瑞宁一体,可这两位说是韩家人,简夫人和韩南星勾搭成奸,害死长姐,李代桃僵,她以为生米煮成熟饭,韩老爷子看在儿子和孙子的份上,也只能认了她,嘿嘿。”雷先生鄙夷的冷笑了几声,“她就从来没真正进过韩家门,连韩征,也在韩家门外,何曾进过门?!韩家的底蕴他们不知道,就算听说一二,也断然指挥不动,简氏,没这个本事。”

雷先生断然否定了韩家,俞相公连连点头,确是如此,韩六娘稀里糊涂死了,韩家一点声响也没有。

“还有三家,熊家,王相公,”顿了顿,雷先生才低低道:“官家。”俞相公端着杯子的手猛的一抖。

“熊家,自从熊二娘子断了腿后,就一直做壁上观,插手李氏这事对他们没什么好处,不会是熊家,王相公……”雷先生眼睛微眯,“那是只千年老狐狸,官家要李氏死,李家兄弟和端木华下不了手,他不愿意下手,借咱们的手除掉李氏,四角俱全,换了我,也会这么做。”

“嗯!”俞相公微眯着眼睛,眼里弥出怒气,想拿他当枪使,他是那么好使唤的?

“还有就是官家,”雷先生声音极轻,“若是官家,这里头的意味就难猜了。”

“若是王老头儿,咱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理会他,可若是……官家!”俞相公看向雷先生,雷先生一阵闷咳,脸色潮红,深吸了几口气才说出话来,“官家一日没废太子,那就是他还犹疑不定,放这个信儿给相公,不外乎要看一看相公的心,我的意思,杀!”

俞相公神情犹豫不舍,“若是拿住李氏,端木华……”

“除了端木华,还有李家兄弟,还有王相公,咱们双拳难敌四手,相公,不可贪多,官家才最要紧,至少现在是这样。”雷先生神情疲倦。

俞相公背着手来来回回踱了十来趟,顿住脚摇头道:“不能杀!官家如今老糊涂了!咱们得靠自己,陷害李氏的是瑞宁,这是明摆着的,老四一系已经和端木华结了仇,咱们若能拿到李氏,好生对待,就算不能拉拢得来端木华,也能让他和老四一系决裂!端木华的主意是明摆着的,他想扶老大上位,可是……哼哼!”

俞相公冷‘哼’连连,“就让他做做春秋大梦吧,官家那样的执拗性子,宁可国亡,也不会立了老大,咱们只要他对付老四,这就够了!”

雷先生面色更加晦暗,一只手攥成拳头堵在唇边,仿佛要堵回那些压抑不住的咳嗽。

“相公既定了主意,那就这样,这办事的人,最好不要用府里的人,从外面请最好,一来防止走漏风声,二来,真有个什么不好,也能干干净净脱身出来。”

“先生说的极是!”俞相公眼里闪动着兴奋,“就让汪大汪二他们去,万一事有不谐,要灭口也容易!”

天边刚泛起几丝鱼肚白,端木莲生白袍白马,和大皇子一前一后出了城门。

纵马跑了十来里路,端木莲生勒住马,“千里相送,终有一别,你回去吧。”

“喝杯茶再走。”大皇子指了指路边十里亭,端木莲生看了他片刻,知道他有话要说,下了马,两人并肩进了十里亭。

长随小厮铺了毡毯,在亭子后面避风处生火准备沏茶。

“你既打定了主意,我也不劝你。”大皇子手里捻着串佛珠,神情寂然如同久离红尘的僧人,“只是,不要穷追到底,也没法穷追到底,他是君,万民之主,就是错了……他的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我,又能怎么样?要穷追他的错,那岂不成了造反?你打算造反吗?”

端木莲生背着手站的挺直,听大皇子说到‘造反’两个字,眼睛微眯,“我没想过造反,不过要讨个公道,替浅浅,也替我自己。”

大皇子平静无波的脸上浮起层烦恼,“怎么讨?这公道怎么讨?你准备怎么讨?让他下罪已诏?让他替李氏正名?还是让他……到大理寺受审?”

“退位,既无为君之德,就不要忝居其位。”端木莲生轻轻错着牙,大皇子失笑,“你这和造反有什么分别?他自幼为帝,当年因为一点意气,和乔太后一年多不见面不说话,就连年前地动的罪已诏,字里行间也多是怪上天不仁,他什么时候错过?就算错,他什么时候认过?你竟是这么打算的,好好好,就算你有本事逼得他退位,那他退位之后呢?谁登大宝?太子?老四?”

大皇子比划了下老四的大小,还抱在怀里呢。

“你也是皇子,文韬武略,德行出众,既是长,又是贤,名正言顺!”端木莲生看着大皇子,大皇子呆了呆,一脸苦笑,“我已经皈依佛门,人在红尘中,心已经不在红尘中,再说,自小到大,这登大宝的念头,我连一回也没有过!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吗?何苦把我逼上绝路?”

端木莲生紧紧抿着嘴没说话,大皇子默然望着他,低声道:“就算不逼,他也离大行不远了,我是不会当这万民之主,别说他还有两个儿了,就算没有……亡了国我也不会坐到那把椅子上。”

“官家执拗,你也一样,在这一条上,你们两个最象父子。”端木莲生嘴角微微扯动了下,看不清是笑还是讥讽。

“李思清找过我。”大皇子放低了声音。

“替老四游说?”端木莲生反应极快。

“嗯。”大皇子缓缓将手背到身后,和端木莲生并肩而立,看着亭子远处那片水墨画儿一般的晨雾远山。

“其实不用他游说,世人多以已度人……官家大行之后,也就太子和老四,太子无德无行无智,老四虽小,可就是因为小,才好一点点教导,李思清很不错,他说,旭哥儿和老四年纪相仿,他愿意一处教导。”

“嗯!”端木莲生爽快的点了点头,“若是旭哥儿能和老四一处长大,有这份情份,两世的平安就有了,你既然无论如何不肯承继大位,那也只能是老四了,可是,老四若承了帝位……”端木莲生垂下眼皮,大皇子猛转头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哑声道:“你这是失心疯了?你想逼死他?你这是……十恶都不足以言过!天下人谁能容你?谁还敢信你?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你若真敢如此,那就是跟满朝文武、跟天下人为敌!莲生!你不能昏了头!这是要灭族的大错!”

“你放心,我看有分寸。”端木莲生目光幽深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皇子站在十里亭台阶上,看着端木莲生一行百来人远到消失进了地平线,这才收回发涩的目光,慢吞吞下了台阶,上了马,神情恍惚怔忡的往回走。

他总觉得,官家这回真铸下大错了。

猫耳胡同尽头那间几乎整天大门紧闭的院子里,白水一身香铺伙计打扮,开门出来,如同所有整天忙忙碌碌挣钱养家糊口的市井小民一般,沿着寂静的巷子快步往闹市去。

穿过马行街,白水怀里抱着一大抱佛香,左转右转,越走越僻静,又转了一个弯,进了一条狭窄的只能容一人通过的青石巷,白水脚步重重踩地,直踩的咚咚有声,一路进了巷子尽头。

尽头有扇黑沉沉的小门,白水脚步声到,小门悄无声息的从里面打开,一个一脸晦气的婆子探头看到白水,眉头一皱正要发话,白水躬身陪笑先开口道:“嬷嬷安好,小的是张家香烛店的,我们东家昨儿崴了脚,脚脖子肿的比发面馒头还大,实在动不得,这才打发小的过来送佛香。”

第358章 人面桃花

说着,白水递了个白布包上前,“这是我们东家让小的带给嬷嬷的,正经经霜的丝瓜藤,小的跑了两三天,总算找到这梨树下经了霜的丝瓜藤,统共就一棵,小的都要来了。”

晦气脸婆子一把接过白布包,脸上立刻由阴转阳光灿烂,“难为你们东家这么上心,我就说了一句,快进来快进来!难为你跑这几天,你不知道,我那老头子,这气喘的毛病儿,就得这梨树下经霜的老丝瓜藤配川母才管用!快去吧,庆嬷嬷正等着新香供佛呢!”

白水抱着佛香,和婆子一路说着家常话,曲曲折折转了五六个弯,进了一处干净精致的小院子,沿着抄手游廊,没几步就到了上房门口。

“庆嬷嬷,佛香送来了。”婆子垂手站在门口,屏息敛气禀报了一句。屋里木鱼声顿了顿,又敲起来,白水忙看向婆子,婆子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别急。白水提着颗心,屋里的木鱼又响了二三十下,一个温厚的声音响起:“老柳把香拿进来我瞧瞧。”

婆子伸手刚要接白水怀里的佛香,白水忙躬身陪笑道:“今儿这香有几分讲究,东家交待了,得当面和庆嬷嬷说一说。”婆子正迟疑,白水已经掀帘径自进去了。

屋子正中那尊一人多高的观音像前,和玉姐儿交好的那位‘贾太太’一身居士服,正双手合什跪在蒲团上念念有词。

“庆嬷嬷,今儿这佛香是我们东家特意从大觉寺后面那片松林采了几根竹子,锯灰制了这几束香,这香供观音菩萨最好不过……”白水半蹲半跪在‘贾太太’身后,紧盯着她的背影,将怀里的佛香在地上慢慢摊开。

“你们东家好大脸面……”‘贾太太’转身扭头,白水猛一抖手里的香,一阵粉末直扑到‘贾太太’脸上。不等‘贾太太’反应过来,白水上前捂住‘贾太太’的嘴,片刻功夫,药力发作,‘贾太太’软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嬷嬷闻一闻,是不是与平常那些佛香不一样?我们东家说,嬷嬷是修行高深的居士,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佛香的好处……小的这就把这些佛香都理好,也就两刻钟,一会儿就好。”

白水一边说着话,一边动作利落的将‘贾太太’紧紧裹成一只棕子,甩到肩上扛好,跳上窗户一跃而出。

端木莲生离了京城,日夜兼程,没两天就到了寿春城外。

“去迎春驿,明早再赶路。”端木莲生突兀的吩咐了一句,黑山一个怔神,下意识的看了眼还高高挂在天空的太阳,也不过才未末申初,就算不赶路,这歇的也有些早。不过黑山纳闷归纳闷,答应的却依旧利落非常,爷如今简直就是神鬼莫近,话少说,事做好!

端木莲生在迎春驿前下了马,冲紧张的额角冒汗,不停长揖的驿丞摆了摆手,“这里不用你侍候。”驿丞抬头看向端木莲生正要说话,眼角瞥见黑山冲他连连摆手,驿丞急忙咽下到嘴的话,赶紧垂手退了下去。

端木莲生挥手屏退黑山等人,背对着夕阳眯眼看着驿馆前那几级宽长的台阶。

那年,他就是蹲在这台阶上看到了她。

端木莲生仿佛又听到了那几声还带着奶气的惊叹:“大哥哥,你长的真好看!太好看了!太帅了!”“大哥哥声音也这么好听噢……让我抱抱你吧,就抱一下,太帅了,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