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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手指缓缓移过来,落在她的胸口,他的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意,解开女子的亵衣,他的指腹已经触及她脖颈下那光滑柔软的肌肤。

璇玑忍不住微微呻吟出声来,二十多年了,她的身子还不曾让任何的男人这般亲密地碰到过。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来回地冲撞,让她觉得难受,却又不想推开他。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怕是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床帷中,到处盈满着暧昧的气氛。

外头,却传来思昀轻柔的声音:“皇上,孟大人来了。”

少煊猛地回了神,目光,再次落在璇玑的脸上,见她也看了自己一眼,他浅声一笑,似是无奈,却并不曾马上起身,低下头去,靠在她的身上,轻轻吐着气。

璇玑细细听着,知道思昀还站在珠帘外,虽然里头还隔了一道屏风,她亦是可以朦胧地看见里头的一切。她显得有些窘迫,轻推了推他:“少煊…”

他“唔”了声,开口朝外头的思昀道:“朕知道了,让他在外头稍等。”

思昀应声退下,他却还不起,略转过头,唇角抵触在她的面额,低言着:“你歇着吧,晚上好好打扮一番。”

她应着,声音细如蚊声。

外头,思昀给孟长夜倒了茶,他才喝了几口,便瞧见皇帝过来。他忙起了身行礼,少煊的身上此刻已去了裘貉,只着一身常服,整个人看着精神很多。孟长夜上前禀报着:“属下是来告诉皇上,话都已经给各位大人送去了,只是秦先生问,他早已不在朝中为官,也要来么?”

少煊点着头:“自然的,不然朕让你去做什么?怎的先生不来么?”

孟长夜忙摇头:“这倒是不是,就是觉得奇怪。”

他端起思昀方才上前泡的茶轻呷了一口,才言:“是鄢姜王说要与西凉的大臣们交流交流,朕岂能扫了他的兴?届时,都帮朕留意留意便是,想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孟长夜这才想起什么来,忙问:“今晚宴请鄢姜王么?”问了出来,才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傻,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见皇帝心情甚好,他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这几年,璇玑让皇上成了惊弓之鸟了,他们一个个的都跟着成了惊弓之鸟了。

少煊起了身,抬步朝外头走去。孟长夜跟着上前,听他道:“皇子所的那人让灵犀看好了,今晚不要出什么纰漏。”那人才是叫鄢姜王有口无言的关键,他必然是要小心的。

“皇上请放心。”其实灵犀办事一直比他谨慎多了,是以那时候有什么要紧的事,秦先生也会让灵犀去做,因为她比自己心细得多。

思昀步入内室的时候,瞧见床前的绡帐已经全部落下,里头的人影若隐若现,却是安静地躺着。她也不知道她是真睡了,还是只是躺着,此刻也不敢上前去叫她,又轻轻地退出去。

璇玑昨夜是失了眠,此刻是有睡意的,只是想着方才少煊对她做的事,她的心到现在都还没有平静下来,脸颊也始终是烫烫的,便只要躲在被子里,谁人也不见。

思昀出去的时候,外面穆妃闻声来了。她的神色很是焦急,见了思昀便问:“听说姐姐回来了?”

思昀点着头:“回来了,此刻正在里头睡着。”

闻言,才要入内的步子收住了,穆妃皱眉问:“身子不舒服么?”

宫女摇头:“没有,可能…是身子倦了。”她想起方才立于帘外隐约瞧见的一幕,脸颊有些烫,那种事,又怎么好说出口呢?

穆妃这才放了心,轻笑着开口:“那就好,本宫就是担心才要来看看的,此刻没事,那本宫也就放心了。等姐姐醒来,本宫再来看她不迟。”说着,转身携了嫣儿的手出去。

经过慧玉宫的时候,瞧见前面几个嫔妃正站在那里对着慧玉宫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此刻见她过去,忙朝她行了礼,穆妃不免细瞧了一眼,只认得一个梁贵人,其余的,都是新进宫的新秀。她叫了免礼,也从来不是多嘴的人,便打算与嫣儿就此离开。

那梁贵人却叫住了她,笑着上前道:“嫔妾看娘娘来的方向,该是钟元宫吧?”

穆妃怔了下,她已行至她的面前,小声道:“贵妃娘娘是您的姐姐,这是后宫大家都知道的事,可您看,她做的那些事,像是一个姐姐对妹妹做的么?”她说的这些话,后宫的人可都憋在心里,今日她凑巧见了穆妃,倒是忍不住了。

方才还与新进宫的这几个女子说这慧玉宫的事呢。谁都知道慧玉宫之前的主子得尽了先帝的宠爱,可惜红颜薄命。但这在后宫的女子看来,却都是羡慕的,在后宫这个地方,与其庸庸碌碌地过完一辈子,倒不如轰轰烈烈地过一场。比如前朝的华妃娘娘就不值得了,没得了什么好处,还得在寺院里熬上一辈子。

穆妃的美眸微微撑大,她想来迟钝,还未曾听出梁贵人话里的意思。便径直问她:“你在说什么?”

梁贵人一怔,没想到这个人还有这么蠢笨的,她故意不将话挑明了说,她倒是还听不懂了。她心下有些生气,面上到底不敢表现出来,又低声道:“嫔妾这也是为娘娘好啊,您看,贵妃娘娘是得尽了皇上的宠爱,她若真的拿你当妹妹,怎么的皇上一个月也得过娘娘宫里几趟吧?可先如今呢?”如此,话总该是说得露骨了。

穆妃果真是吃了一惊,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半晌,才咬着唇道:“这些话日后莫要胡说!”

梁贵人见她的脸色都变了,不觉吃了一惊,随即倒是又不怕了,想来只是穆妃心里也明白,就是嘴上碍于贵妃娘娘的事不敢说出来罢了。便又道:“娘娘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个姐妹们都知道。”还有那柳婕妤的事,这可在后宫众人心中都留下了阴影,总觉得这贵妃娘娘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自己。可是如今后宫,谁有这个能力与贵妃娘娘去斗在,她思来想去,不如来点化点化这个不开窍的穆妃。

穆妃的脸色极为难看,一侧的嫣儿也是,不过主子们说话,她一个下人是插不上嘴的。梁贵人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了,正在沾沾自喜,忽而听得穆妃开口:“梁贵人今日与本宫说这些,是要本宫去告诉姐姐你在背后挑拨离间么?”她的话,带着一丝的微怒,这恐怕是她跟在皇帝身边后,第一次说了语气那么重的话吧。

果真就叫梁贵人怔住了,素来柔弱的穆妃怎的也开始厉害起来了?她怔怔地看着,等回神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与宫女走出老远。

嫣儿捂着胸口道:“娘娘您方才可也吓了奴婢一跳呢!”

穆妃勉强笑笑,其实她的心紧张得不行,她长这么大也还是头一次对人那么大声地说话。以前家里穷,穷人是没有说话的底气的,后来入宫,做个奴婢,谁也大声不起来。从小养成的性子,以至于她后来再想改也改不了。可是今天,有人在她面前说姐姐的不是,她是真的情不自禁说的那些话。

她一直记得娘的话,要做个好人,来世才不会受苦。今生因为姐姐,她已经过上了好日子,虽然少了一个会爱护自己的男子,可是她总觉得,等来世,那个人他总会出现的。

开了口道:“不说这些,我们回去吧。”回她该回的地方去,这后宫的纷纷扰扰,从来不是她想去接触的。但是如果有人想在她面前说姐姐的不是,那她一定会反击的。哪怕,她的力量微不足道。

她心里清楚,皇上的宠爱,从来不是她的,自始至终都是姐姐的。是以她心里,其实是没有什么遗憾的。

晚上,思昀伺候璇玑起身,赴宴要穿的衣裳被小心地搁桌上。梳妆完毕,思昀才小声问:“小姐,今儿什么宴会,后宫的主子们,像是只您一个去了。”

璇玑抬手,轻轻扶正了一侧的金步摇,才低声道:“鄢姜王来了。”

思昀是吃了一惊,鄢姜王?那不就是小姐的哥哥么?可是,她的称呼却又有些奇怪,居然不叫“王兄”,倒是说了“鄢姜王”。见璇玑已经转身出去,思昀此刻也来不及多想,只能急急跟在她的身侧。

鸾轿早已在外头候着,宫女扶了她上去,便径直朝北苑蘅台而去。

下轿的之时,恰巧见御驾停在她的轿子前面,苏公公扶了皇帝下来,他回眸之际,已是瞧见了她。眼眸中带着温柔的笑,他转身上前,思昀已经识趣地退开,见皇帝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进去吧。”

她点了头,随着他抬步入内。

冬日里的蘅台难免还是显得有些萧瑟,此时天不曾全黑,放眼望去,倒是可以清楚地看见蘅台内的一切。正殿西侧便是那留着残荷的池子,他的眸光朝那望过去,声音忽而低下去:“还记得么?当年,我在这里从天亮等到天黑,还想着你来时的高兴。可是,却等到你与夏玉一起来。”

璇玑的目光也朝那边瞧去,这些,她怎么会不记得?

他又说着:“你说不愿随我走,是因为喜欢夏玉,是因为知道他会来,你在等着他来。我当时,就站在那里。”他抬手指了指,握着她的手却是拉起来,覆在自己的胸口,低笑着,“听着你的每一句话,心痛得难受。”

“少煊…”她不免低低唤他。

他应了声,又道:“痛过才知道,原来你已经住进我的心里那么深。如今三年过去,站在你身边的人,到底是我,而不是夏玉。”才说着,便听得身后有人进来的脚步声。

他本能地回眸,正巧看见鄢姜王进来,夏玉跟在他的身后。那目光,此刻竟也好端端地朝这边看来,鄢姜王还不曾注意,只夏玉的眼神有些闪烁,瞧见他们站在莲花池旁,他又急急将目光收回。

少煊已抬步往前,笑着开口:“既是国主到了,就入内吧。”

鄢姜王的目光落在那紧握在一起的手上,眼底是一丝愤怒的味道,此刻也被很好地敛起,略哼了声,才道:“帝君真是好兴致,这么大冷的天还与朕的王妹出来散步!”

少煊也不管他什么王妹不王妹的,依旧笑着:“朕还比不上国主的兴致来得好,这么大冷的天,朕不过在朕的宫里走走,国主可是不远千里从鄢姜辛苦赶来的。”

他的话,说得鄢姜王的脸色一变,那话里的意思他自是一清二楚。他冷冷地哼了声,此刻也不与他计较,这次他就是来戴璇玑回鄢姜的,谁也拦不住他!

二人争锋相对的一番话后,便又“和睦”入内。

大臣们比他们先到一步,忙起身行礼。少煊与璇玑上前,正要上主位,璇玑的手腕却被鄢姜王一把拉住了,听他笑着道:“朕好久不见兴平了,今晚就让她与朕同坐一席吧。”他说的理所当然,也不顾少煊的脸色,就径直将璇玑拉过去。底下群臣的脸色都不见异样,贵妃既然是鄢姜公主,皇上纳妃的时候也不曾通知鄢姜,此刻鄢姜王自己来了,说要与亲妹同坐一席,又有谁会在意这个?

璇玑被他握住了手有些尴尬,此刻当着群臣的面她也不能太放肆,本能地抬眸看向前面的男子。

少煊整张脸都沉了下去,眸光似刀,直直地看向鄢姜王,见他自然地笑笑,又开口:“帝君请上座吧。”他说着手上用了力,将璇玑拉去自己的席位之上。

因为是他国君主,席位自然也是不能与朝臣平起平坐的。他的席位设在帝座之下,群臣之上,再往下,夏玉的席位就挨着秦沛而坐。此时的夏玉也像是微微一怔,他倒是不说话,依旧只行至自己的席位前。

少煊依旧站立着,此刻真恨不得就冲上前去送他一拳!龙袍下的手已经紧紧握了拳,瞧见璇玑缓缓摇了头,随即耳畔响起苏贺的声音:“皇上…皇上您请上座…”这么多大臣都看着呢,皇上怎的就站在这里不动了?苏贺擦了把汗,也不知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到底是回了神,定了定,抬步往前。

众人见皇帝落座,才都纷纷坐下。

面前的酒杯早已被斟满,少煊没有抬手去拿,而是不冷不热地道了句:“鄢姜国主亲自来西凉,说是希望与众卿家谈谈处事心得。”什么废话都不说,直接将矛头引向鄢姜王说的话。

此言一出,底下群臣都纷纷议论起来,怪不得连秦沛都来了呢。丞相微微看了眼坐在秦沛身边的夏玉,此人他自然也是认识的,当年先帝在的时候,他便是送兴平公主来和亲的使臣。

鄢姜王却笑着开口:“此事倒是不急,朕还想着先说说兴平的事。”

少煊的眉头微蹙,转眸过去,不知他此刻又要耍什么花样。

见他举了酒杯起来,对着少煊道:“这杯酒,朕先敬帝君,将兴平照顾得那样好。”言罢,也不待上头之人开口,他便仰头饮尽了。

少煊也已经举了杯,才欲喝,便听鄢姜王又朗声道:“朕这妹子从小就娇惯得很,也幸得帝君青睐,只是方才那救敬了帝君,此刻帝君倒是该自罚一杯。父王在时,兴平便是他的掌上明珠,她也从来是朕最疼爱的妹妹,帝君如此不声不响地纳妃,朕觉得倒是委屈了她。”他说着,一手亲昵地揽过璇玑的削肩,叫人看起来,十足一副宠爱妹妹的兄长的样子。

看着那副场景,少煊心头一怒,却是又无从述说,只听“啪”的一声,酒杯从指缝间滑落,摔在身前的矮桌上。

苏公公吓了一跳,忙上前小声问:“皇上怎么了?”身后的宫女也上前,帮忙收拾桌上泼洒的酒水。

底下群臣先是挺鄢姜王的话,想着此事也确实是皇上理亏,如今瞧见他失态,个个都噤了声,连大气都不敢出。秦沛略皱了眉,直直地看着帝座上的男子,他始终觉得皇上就算理亏,也不至于如此失态。这其中必然是有缘故的,只是此刻,他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璇玑心知少煊是心里气疯了,忙抬手去推那置于肩头的手,低声道:“王…王兄别这样?”

他却不以为然地笑:“怎么,如今有了夫君倒是不认哥哥了?你还记不记得,以往在鄢姜,你最喜欢粘着朕,朕有几次带你出去玩,你走不动,还要央着朕背。那时候的事,朕可都记得,也不管你走到哪里,都是朕最疼爱的兴平。”他温柔地笑,那手上是用了力,任凭璇玑怎么也推不开。

毕竟在世人的眼里,只让亲哥哥搭一下肩头,又有什么不可以的?他们兄妹又是多年未见,往常感情那么好要的,此刻见了,更是开心都来不及了。是以,这瞧在群臣眼中,是越发地正常不过了。

宫人给少煊重新换了酒杯,又斟满酒。苏公公是担忧地看了看皇帝一眼,他离得近,最能清晰地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还有那剧烈起伏的胸膛。

伸手,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他是知道的,鄢姜王得意不了多久。只是,面对着他如此轻薄璇玑,他的心里难受得犹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叫他有些坐立不安。此时要不是这么多大臣在,他怕自己早就按捺不住了。

秦沛见气氛有些尴尬,忙起身道:“皇上,既是鄢姜国主亲自来了,就容臣也敬他一杯。”少煊略回了神,见他已经转身向鄢姜王。

鄢姜王轻笑着开口:“秦公客气了,朕还想让夏玉好好跟秦公讨教讨教。”

秦沛只低言着“不敢不敢”,二人又短短说了几句,一侧的夏玉便与秦沛小声说着什么,看样子,倒像是假戏真做了一般,真的谈论起治国之略来。

璇玑悄然看看帝座上的男子,见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她勉强冲他一笑,今夜,她还真怕他沉不住气就直接什么都说了出来。看来到底是她多虑了,他还是会顾全大局的。

又是喝了一轮酒,鄢姜王才又开口:“虽然兴平已成了西凉的贵妃了,但是按照鄢姜风俗,女子出嫁总得有个出嫁的形式否则也不视为已出阁。虽然你是帝君,却也得尊重一下鄢姜的风俗。朕想过了,还请帝君再下一道聘书,也只当是补了之前的不足。置于兴平,朕暂且先带她回鄢姜去,这次也不必送嫁了,等过段时间,帝君的迎亲队伍来了鄢姜,再接兴平回来。你看如何?”这番话,他说得极为公平公正,听得底下的群臣也点头表示同意。本来纳妃未通知鄢姜就是西凉的不是,此刻鄢姜王没有计较,还想出如此两全其美的不破坏两国邦交的办法,那可是再好不过了呀。

秦沛抬手捋了把胡子,这鄢姜王说的话,听着倒是也有道理,只是他看皇上的脸色,却又像不是那么回事。这一次,连他也觉得糊涂了。

鄢姜王有些得意地看着帝座上的男子,下面的大臣们可都觉得他的话有道理的,他要是拒绝,那就是不要自己给他的台阶下。到时候他如果翻脸就走人,这些大臣可都会觉得是他们皇上的不是。所以,他断定,帝座上的人心里异常不愿,却依旧只能被迫接受他的条件。

这至于璇玑日后如何,自然只要他回去之后随便编个理由,把和亲公主换个人就了事了。他也相信西凉皇帝心中有西凉子民,势必不会因为一个女子就与鄢姜大打开战。

少煊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搁下,凝视着坐在他略下的鄢姜王,竟是蓦地一笑,启唇道:“国主如此好的计划,叫朕有何理由不应?当然是再好不过,众卿家以为呢?”

底下群臣忙低头道:“皇上圣明!”

少煊低哧一笑,怪不得他说要请大臣们也一起来,原来不过是想被迫他应下这些条件罢了。不过,应下了又如何,他以为他能占得了上风么?

听他如此简单就应下了,倒是叫鄢姜王吃了一惊,他还以为他不会应,得靠群臣们逼着才能应下。他其实倒是挺希望看看他那憋屈却不能爆发的那种样子。想着方才他在外头那副趾高气昂的神情,鄢姜王心里就不太舒服。

此刻见他这么容易应下了,他又觉得这胜得太简单了一些。便笑着道:“既是如此,帝君可先将聘书下了,当着怎么多大臣的面,也算是了了朕的心愿。朕的妹妹,可不能不明不白就嫁了。”

少煊略皱了眉,此刻却也是骑虎难下,只能命人取了东西来,当着鄢姜王的面写了聘书。

晚宴结束的时候,已至戌时,众人都散去。鄢姜王说今夜要带王妹出宫去,便拉着璇玑径直出去。少煊阖了双眸,此刻大臣们没有走远,他也不能不顾礼数冲出去。

秦沛一整晚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此刻也未走,留下等所有的人都走了,才上前轻声道:“皇上有心事?”

他睁开眼来,瞧见蘅台只剩下他与秦沛了,苏贺扶他起身,他勉强一笑:“朕没事,先生早些回去吧。”他说着,已大步朝前走去。出到外头,苏贺已跟不上他的步子,只急急跟在他身后跑着叫:“皇上,皇上您等等奴才!”

可任凭他怎么叫喊,前面的男子也是无动于衷。

璇玑被鄢姜王拉了出来,瞧见大臣们都匆匆出宫去,她才用力欲将手抽出来,他不放,她便站着不肯走了,咬着牙道:“王上这是做什么?”

他轻笑着:“还能做什么?西凉皇帝也答应朕将你带回鄢姜了,怎么你还不肯走么?”

“你…你放手!”她的黛眉拧起来。

后面的夏玉此刻竟上前轻声道:“王上,您弄疼她了。”

鄢姜王一怔,已听得身后传来少煊的声音:“国主留步。”

鄢姜王的心里却是不慌,反倒是有些幸灾乐祸,回头看他一眼,开口道:“哦?帝君还要亲自想送?”

“送自然是要送的。”他点点头,走上前道,“朕的贵妃身子弱,今日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先让她回宫去休息。”

面前之人讥讽地笑:“帝君真是风趣,兴平是要跟朕出宫的。”

他亦是点头:“这是自然,朕答应的事绝不反悔,但是,跟你出宫的是兴平公主,不是朕的贵妃。”他顿了下,又开口,“来人,送公主出来。”

他的话音才落,便听得一侧传来了脚步声。鄢姜王几乎是本能地回头看去,走在最前的宫女手中提着明亮的灯笼,她们身后跟着一个貌美女子,她起初似乎是怯怯的样子,却在看见鄢姜王的时候,眸子猛地撑大,脱口唤道:“王兄!”

鄢姜王握着璇玑的手猛地一颤,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立于面前的女子,惊愕之意溢于言表…

【宫闱血】31(有肉啊!)

今夜的虽然没有月光,可宫女手中的灯笼却是将这周遭的一切都映照得亮堂堂的。鄢姜王不可置信地看着离开自己丈余的女子,指尖猛地嵌入掌心,还在想着是否是自己发了梦。毕竟他想着自己那在三年前就私奔的亲妹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西凉的皇宫内?

夏玉在闻得兴平公主的那句“王兄”的时候,猛地回眸瞧去,目光在落在女子脸上的时候,他大吃了一惊。那张与璇玑那么相似的脸,这个世界上除了兴平公主还能有第二个人么?可是,她不是与清宁走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清宁呢?

一大串的问题从脑海里蹦出来,他几乎要忍不住冲上前去问个清楚了。

璇玑明显感到鄢姜王握着她的手有些微颤,另一手被人握着,微微一用力,便将她的身子拉过去。上头已传来少煊的声音:“若是累了,就先回钟元宫去,这里的事不必你来操心。”他的话语轻柔,却是叫璇玑怎么也放心不下来。

这次鄢姜王亲自来西凉,便是认定了她“鄢姜公主”的身份才想着要强行将她带走的。她也知道,一天不说破她的身份,鄢姜王便不会那么轻易放手将她留下。她更明白如今少煊将真正的兴平公主搬出来,不过是为了叫鄢姜王死了这条心。但是这样一样,她又不免要担心夏清宁的事,万一让薄奚珩知道她也回来了,那夏清宁岂不是更加危险?不过此时,这些话她是不好当着鄢姜王的面说的。

便只略摇了头,反握住了他的手:“我不累。”

少煊没有勉强,又转身看向鄢姜王,轻笑着开口:“朕现在将兴平公主交给国主了,你可要查看查看,公主是否安好?”

他的话,说得走了神的鄢姜王猛地抽神,嵌入掌心的指甲略略一松,他才真正相信面前的一切都不是梦境,竟是真实的!原本胜券在握的心情在那一刻瞬间跌至了谷底,他的脸色骤然铁青,这一次西凉行,他原是将一切都考虑好了,甚至是方才晚宴上,请大臣们来帮他唱着一出戏都算计得稳稳当当。

他唯一没有算计到的,就是西凉皇帝已经知道璇玑不是真公主,更可恶的是,他居然将兴平带来了皇宫!这算什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下马威不说,可真是明目张胆地跟他抢人了!

兴平公主已经大步上前,多年不见自己的亲人,此刻又是在异国他乡,自己的爱人又不知所踪的情况下,于她一个弱女子而言,终归是像看见了极大的救星。她的喉咙一堵,再是一句“王兄”脱口,便是“哇”地可以了出来。

夏玉一怔,将鄢姜王已经伸手将女子拉过去,看着她憔悴的样子,鄢姜王心里难受不已,低沉了声音道:“不哭,告诉王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问的时候,不免侧脸又朝少煊看了一眼,莫非是他欺负了他的王妹?此时的兴平公主只知道哭,一句话都再说不出来,双肩也抽泣得厉害,硕大的泪珠“啪啪”直落下来,滴在鄢姜王胸前的衣襟之上。

此情此景,竟叫璇玑有些动容,自出事后的这么多日她都一直压抑到了现在吧。如今见了自己的亲哥哥,她到底是忍不住了,心里低叹一声,其实,她是羡慕的,就算退一万步,至少在兴平公主的身后还有亲人在支持她,做她的港湾。

而她呢?

想着,握着少煊的手不自觉地一紧,她现在,除了少煊便是什么都没有了。她不免再次想起最初的那个身份,心头更是紧张起来,也许…少煊也不是她的。震惊地略退了半步,身侧的男子已经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紧张地问:“怎么了?”他看她的脸色突然苍白起来,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回头叫了苏公公上前,让他命人去备轿子。

夏玉不禁看了他们一眼,一如三年前的一样,这个男子始终那样疼爱她。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竟然有些放下心来,虽然璇玑很多事,他也并不清楚,可是他感觉得住,她一直都过得很累。他是帮不了她的,他们之间阻隔了太多的东西。

鄢姜王还一个劲地安慰着兴平公主,她还是哽咽哭得说不出话。他很是震惊,也不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要问,却想起此刻还是西凉皇宫,怎么都是不合适的。此刻他也再没功夫与西凉皇帝去争璇玑了,这件事暂且先放一放再说,便冷了声道:“朕和兴平就先回了!”说至“兴平”二字的时候,他分明就是咬着牙的,那是怎样的不甘心啊,有心之人谁都可以听得出来。

夏玉迟疑了片刻,终归是跟上了鄢姜王的步子。

他们身后的秦沛忽而像是明白了一切,他们一直以为是方才被鄢姜王带走的女子冒充了璇玑,原来,是璇玑冒充了鄢姜公主!这个事实到底是叫他吃惊的,看皇上的样子势必是早就知道了,再联想着今日在蘅台他与鄢姜王说的那些话,秦沛心里是越发地清明。

思昀更是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她想起来的路上,小姐与夏清宁说的那些令她似懂非懂的话,原来他们口中的“兴平”不是小姐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小姐提及鄢姜王的时候不叫“王兄”呢,竟是这样!

苏公公很快回来了,小声禀报着说轿子已经准备好,方才皇上和鄢姜王的话,他也只作未闻。少煊带着璇玑回了钟元宫,众人都退下了,他扶她上床,才开口:“早些休息吧,我看你今天很累。”

璇玑勉强一笑,她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罢了。

少煊也在床边坐下了,身后揽过女子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轻言着:“他不是跟朕要他的王妹么?那朕就成全了他,让他将兴平公主带回去,如此,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璇玑抬眸瞧着他,开口:“可你真的让他带走了公主,那夏清宁怎么办呢?他救过我的命,叫我怎么能放手让他去死?”

少煊的眉头微蹙,片刻,才言:“你放心,鄢姜王不会那么蠢到处去说有两个‘公主’,只要他不知道有两个公主,就不会轻易动手。再说,如今是鄢姜王自己来了西凉说要带妹妹走,即便他知道了兴平公主跟着鄢姜王出宫,也不会怀疑什么。他只会静静地等待时间,只要他相信兴平公主是爱夏清宁的,就深信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留下,或者再次入宫来。”

璇玑细细地听着,他的话固然也是有道理的。只是这一切,都远远地出乎了她的料想,总让她觉得心里头不舒服似的,像是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少煊见她不说话,低眸凝视着怀中的女子,他忽而想起今夜的蘅台上,鄢姜王那得意的样子,此刻想起来,他心里头还有怒意的。又想起鄢姜王还揽着璇玑的肩膀,他的眸光一沉,还觉得压了一口气在胸口。只是此事,他也不打算在璇玑面前多言。

轻搂了搂她身子,低语着:“天色不早了,休息吧。”

鄢姜王带着兴平公主回去住的地方。他卧室里的灯一直没有灭过,狠狠地一把推门进去,整张脸是可怕的铁青之色。夏玉迟疑了下,到底也是太不入内,转身的时候,顺道带上了门。兴平公主哭哭啼啼了一路,此刻见他们进了一座宅子,她才有些惊愕地看了一眼。

鄢姜王将她过去坐了,又亲自到了一杯水递给她,柔声道:“来,先喝口水。”

她的两只眼睛哭得红红的,竟是有些肿,鄢姜王的眉头紧拧起来,看着她像是哭过好多次了。他不知道她在西凉皇宫发生了什么,可是看见她这样,他这个做哥哥的心里实在不好受!

看她颤抖地喝了口水,夏玉小声问她:“公主,清宁呢,他去了哪里?”今晚一直不曾看到他,清宁是为了公主才离开苍都的,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不在她的身边?

听闻他问及“夏清宁”,兴平公主又不免哽咽起来,拉着鄢姜王的手絮絮叨叨地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接着便大哭着:“王兄你一定要救救清宁啊!他现在生死未卜,我很担心!”

夏玉被她一番话怔住了,脱口便是问:“什么人?”

面前的女子惶然摇头,她要是知道是什么人,此刻也不必如此烦恼了,只哭着道:“也就璇玑来问过我,西凉皇帝也没有问过我这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王兄,现在你来了,一定要帮帮我,救清宁出来啊王兄!”她握着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想着那些凶狠的人她心里就止不住地害怕。

鄢姜王皱眉朝夏玉看了一眼,低沉了声道:“你怎么看?是西凉皇帝自导自演的把戏么?”他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是他就是觉得那西凉新帝心思狡诈。

夏玉抿着唇摇头,片刻,才言:“他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劫走公主和清宁,于他而言也没有任何的好处。”所以,应该不会是他,但是究竟是谁,他现在也一下子想不起来。夏玉相信,西凉想要他命的人一定有,但是此人非但想要他的命,却又熟悉他与璇玑关系的,这就稀奇了。

夏玉蓦地,想起了一个人。

西凉先帝。

垂下的手略收紧了些,他不免嗤笑,都说是先帝了,那又怎么可能是他!除非,他三年前的那场内乱中没有死。夏玉心头一惊,也总觉得这个想法有些痴人说梦,皇陵里都有他的陵寝了,怎的就没死呢?是以,他也不敢乱说话。

鄢姜王听他说得有理,要说西凉皇帝一早就知道璇玑不是兴平公主,而抓了兴平去引璇玑出来,可他也不会要兴平去刺他一刀,这一点实在说不通。但是,因为兴平与璇玑,他对西凉新帝实在没有多大的好感。

兴平公主依旧流着眼泪,她此刻最担心的,自然也是夏清宁的安危。鄢姜王只能不断地安慰着,他现在也没有好的法子去救夏清宁,最主要的是,他们根本连谁带走的夏清宁都不知道,此事又从何查起?

天色已晚,夏玉只能起身告退。

从鄢姜王的房内出来,他回房的时候,伸手去推门的时候突然一震,他似是想起什么,略一迟疑,依旧是先入内,反手关上了房门。

兴平公主既说璇玑去问过她,可西凉的皇帝却没有,那么是否可以说明璇玑问到了什么,以至于西凉皇帝根本就无需再问?而公主却说不知道是谁,夏玉只能想到公主是无意间说了什么,她不知道,可璇玑知道了。

缓缓在床边坐下,此事关乎到清宁的性命,他是不敢轻易怠慢的。王上不会那么快回鄢姜去,他明日要寻了理由入宫一趟。

鄢姜王的房内,兄妹二人还低低地说着话,此刻夏玉不在,鄢姜王才迟疑着开口:“兴平,不如你先跟王兄回鄢姜去,夏清宁的事,王兄另想办法?”

兴平公主的眼眸一撑,慌乱摇头:“我不去!清宁没有脱离危险我是不会走的!夏大人也一定不会丢下自己的弟弟不管的!王兄要是再这样说,你就一个人回去,我去找夏大人!”她说着,猛地站了起来就要冲出去。

“兴平!”他忙起身拉住了她的手,声音依旧低低的,“王兄怎么是这个意思?王兄是怕你在这里有危险!”如果万不得已真的要他选,他选的自然是自己的妹妹,他也明白夏清宁是兴平所爱之人,可到底不是他的亲人啊。

兴平公主的眼睛红肿得厉害,回眸看着他,喃喃地道:“只剩下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了,王兄,你说怎么办?到底应该怎么办…”她心里清楚,如今再要入宫去刺杀皇帝那就是痴人说梦。倘若她真的做了,王兄也还在这里,那不是害他么?可是,清宁怎么办呢?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哭起来。

鄢姜王心头叹息,要不是舍不得她伤心,他又岂会答应他们私奔那种荒唐的请求?蓦地,竟又想起璇玑来,呵,要是他不答应,也还不会有璇玑出现吧?

难道真的到头来,他失去了妹妹,也得不到璇玑么?咬了咬牙,他堂堂鄢姜王上,想要得到自己在意的,竟那么难?他不甘心,他不相信。

钟元宫。

清凉的风从微开的窗户逃进来,吹得暖色绡帐飘曳不止,璇玑的睫毛微动,不觉睁开眼来,见少煊竟直直地瞧着自己,她心底一惊,有些本能地往后仰了半分,看清真的是他,才不免低语:“看着我作甚?醒了还不去早朝么?”

他“哧”的一笑,抬手将落在她脸颊的青丝拢至耳后,浅笑着开口:“都下朝了。”

璇玑“啊”了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脱口问:“什么时辰了?”她还不相信呢,以为他在骗她。

少煊的指腹揉过她的眉心,有些心疼地皱了眉:“辰时一刻了。”

“思昀呢?她怎的不叫我起身?”璇玑欲起来,却被他按住了身子。璇玑这才看清了,他的身上还穿着朝服,看来是刚回来,也衣服都不曾换下。

听他叹息着:“是我吩咐了,不让他们吵着你。”他只是没想到,他回来,她却还睡着。想着她在鄢姜王那里定是吃不好睡不好,他心里越发地难受,责怪自己为何不早点接她回来。他方才回来的时候,让张太医进来瞧瞧把了脉。张太医说她这段日子太过劳累,之前她的底子就不好,日后更是要注意的。

他问他怎么会这样,三年前他初次见她,除了背上那几道硬伤,她整个人也不像是张太医说的那种病弱的样子。谁知张太医却也是皱眉,说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受过重创。

少煊却独独想起了两年前,她曾中过毒的事。置于她眉心的手微微一颤,听得璇玑问他:“怎么了?”

倏然回神,他勉强一笑:“没什么,就想这样看着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