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扭头看着他,小家伙眼睛里面还有泪水,举着手链晃来晃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不厌烦这孩子。

虽然李朝宁带着她和表姐和表哥来燕京大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但是她依稀记得是怎么回事,千里迢迢寻夫而来,然而人家妻妾在旁,有儿有女,就是这样,母女从不和常家来往,这些事情,林宝铮她是记得的。

她甚至还记得,常家的人是如何欺负她们的,印象之深难以磨灭。

常怀信在女人的怀里扭动着身体要站起来,可沈曼担心他摔倒只得哄着他,这些年,年轻的女人早已被这个孩子折磨得疲惫不堪,也可能是见着宝儿了,难忘往事,她的眼睛也红了起来。

宝儿没动,很快,小怀信抓住了她的裙角。

林宝铮诧异地看着他,想了想,觉得他可怜,对他挤眉弄眼做了个鬼脸。

常怀信没有被她逗笑,反倒是沈曼在旁瞧见了,抿唇笑了,她轻轻擦去了眼角了泪水,垂下了眼眸:“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我信儿都六岁了,真快。”

她轻抚孩子的眉眼,又回头看着宝儿:“李大夫还好吗?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林宝铮定定地看着她,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女人张口欲言,也不知想说什么,生生又咽了回去,少女也别开了眼去,只觉有些尴尬,幸好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她先一步下车,乖巧地站了一边。

车上的人全都下来了,听她们言语间,也是来宫里送沈家的小姐的。

凤栖抱了常怀信过去,小家伙非要自己走,也只好放下了他,单手牵着。

沈曼和母亲走在前面,宝儿默默跟了她们的身后。

老太太是一脸愁容,但也没忘记开解女儿:“放心吧,原来那大夫不是说信儿这样活不过四五岁么,现在都满五岁了我看也没什么大碍,虽然一直病病殃殃的,大了些说不定就能好呢!你姐姐不是说了吗,太医院新研制的方子,再看看。”

沈曼点头:“希望新方子能有用,要不然看着信儿这么受罪,我真是要受不了了。”

老太太伸手拽过她的手,也是潸然落泪:“我苦命的儿,要知道现在是这么个结果,当初…想当初娘就不该…唉,现在看着你和信儿受的苦,娘这心啊,恨不得替了你去!”

娘俩个都是一脸愁云,林宝铮跟在她们的后面,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这是沈家的老夫人。

沈贵妃早就派人来接了,她们一行人直接进了后宫,前面跟着默不作声的小姑娘,看着也就十四五岁,她是沈家的旁系,叫做沈蔷。也是特意提前进宫,有另外安排的。

来接她们的宫女是沈贵妃身边的人,宝儿进了皇宫就像热锅上面的蚂蚱一样,还是沈曼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连忙低下了头去。是她想得太简单,后宫有多大,哪里是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呢!

她也不敢乱走,先是跟着沈曼进了皇宫内院。

沈贵妃早在大殿当中等着她们了,沈蔷先被老太太推了前面去:“快叫你大姐姐看看,今日可出息了呢!”

沈贵妃连忙拉过少女的手去,连连点头:“这就使我想起我进宫时候了,那时候我都是老姑娘了,一晃竟过去那么些年,也真是快。”

说话间她让宫女带着沈蔷先进去,又来逗弄常怀信,“信儿今天看着气色不错呢!”

走了远了,小家伙走不动,常凤栖早给他抱了起来:“我看着今天信儿气色也好,姨娘竟和我想一样去了。”

少年模样好,沈贵妃待他从来不薄,她慈眉善目,让几个人进来,一眼又扫到了后面的宝儿身上去。少女低着头,连忙对她施礼,女人微微怔住,过了好半晌,她眉眼间才露出点点的笑意:“让我猜猜这个是谁。”

她一把拉了宝儿过去,上上下下的打量,简直不敢置信:“这不是宝儿吗?”

宝儿见她竟然认出自己,也不隐瞒了,大大方方承认了。

沈曼让凤栖带着儿子先一步走了,自己来到二人面前:“姐姐,我也是想给信儿积点德,好歹李大夫是救过我们母子性命的,能帮帮她就帮帮她,也没什么紧要的,她想见见李家那小姑娘。”

沈贵妃拉了宝儿和她一起往大殿里面走,却只是淡淡地笑:“妹妹现如今可真是菩萨心肠了,放心,当姐姐的,总要照顾你和家里的,宝儿今天也真是赶巧了,举手之劳而已,那就帮帮她。”

她们走在后门,常怀信也不知道怎么了又哭闹起来,沈曼赶紧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后面的沈贵妃脸上笑意顿失。林宝铮的余光当中,这女人美艳的脸上,冷若冰霜,紧紧盯着沈曼的背影,神色诡异。

宝儿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任沈贵妃将自己按在椅子上面。

常怀信止住了抽抽搭搭的,趴在沈曼怀里扭动着身体,凤栖和老太太都哄着他,林宝铮好奇地看着,沈贵妃的注意力却在她身上,拉着她的手,翻来覆去地看着:“我听说李大夫将你许给一个新来的县官家了?还是个庶子?”

宝儿点头,老老实实地坐着。

沈贵妃抓着她手笑:“我看你这手相,本来应该是大富大贵之人,怎么全是茧子了?”

她轻轻摩挲着少女手心上的茧子,细细地看,宝儿抽回自己的手,硬着头皮看着她:“听说你是江沅哥哥的大姑姑,我和江沅哥哥也很熟的,能不能求你帮帮我偷偷去看看我表姐,我和表姐有话说。”

沈贵妃笑,拍了她的手叫她放心。

片刻之后,她叫人拿了宫女穿着的襦裙过来,让宝儿换上。

有几个特殊的候选小姐,是住在一边的,林宝铮换了裙子穿上,沈贵妃也叫人给她好生梳妆打扮了,长发分成两个辫子,一边梳了一个髻,显得她的脸圆润了些,特别的可爱。沈贵妃又吩咐了身边的宫女娇杏和宝儿一起,送沈蔷过去皇后那边,只说能不能见着李清芷,就看她的造化了。

即使是希望不大,但是宝儿也感激不尽了。

她和娇杏这就送沈蔷出去,宫里偶尔也有巡查队走过,宝儿低着头,就跟在后面。

娇杏一边走,一边还和沈蔷说着话,无非也就是嘱咐着她,告诉她一些王皇后的喜恶,让她千万注意。

很快,三个人来到了安置秀女的储秀宫,门口也有侍卫,娇杏上前亮了身份,顺利进了大门。

在来之前,娇杏受了沈贵妃嘱托,对宝儿可谓是尽心尽力。

可惜储秀宫里,并未见着表姐李清芷的踪影,仔细打探了一番,说是在王皇后那里。

安置了沈蔷,娇杏这便带着宝儿往回走,林宝铮失落不已,也是六神无主。她摘下了腰间的锦袋,紧紧握在掌心,一时间竟然泄了气去,再往回走,一路上遇见巡查的侍卫队走过,心里凉凉的,竟有一种傻傻的想法酝酿出来。

她竟然想,要是被抓起来了,闹出动静来了,说不定还能见见表姐呢!

可惜林宝铮如今也不是七岁的孩子了,她只得低下了头去,认命地跟在娇杏身后,一言不发。

回到沈贵妃处,太医院的大夫过来给常怀信看着病,几个人都围在眼前,沈贵妃也站在旁边,她怔怔站在一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还好很快,常凤栖就悄悄走了过来。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眼底全是笑意:“你穿成这样,挺好看的。”

林宝铮没心情和他说笑,白了他一眼,这襦裙的敞口处,露着她大片的锁骨,少女的脸虽然晒黑了些,但身上肌肤是白的。凤栖盯着她颈子往下看了片刻,别过了眼去。

宝儿将他拉到了一边:“我去储秀宫看了,没找到我表姐,怎么办?”

凤栖揉着眉:“刚才也没细想,这皇宫也不是能胡闹的地方,没找到才好,见了面又不知道生出多少事端,再有一会跟我们出宫就是了,你这个衣服…我仔细一看,其实衣服不适合你,赶紧换回自己的吧!”

她懊恼不已:“我再早回来一天就好了。”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常怀信晃着宝儿的手链,犹自和宫女玩着,他多看了两眼,回头勾唇:“我看信儿很喜欢你那条链子,估计一时半刻哄不下来。”

宝儿回头地也看了一眼:“那个啊,他要是喜欢就送他好了。”

常凤栖闻言顿笑:“哦,他喜欢就送他了,那我要喜欢呢,也送我么?我送了你这个匕首,你可还没送我什么东西,不如我以后哄了下来,就给我罢!”

少女扬着脸,很是不以为然:“给你吧。”

她依旧看着瘦瘦小小的小男孩,常怀信双脚无力,也不知怎地摔倒了,太医院的一个大夫在旁摇着头,也不知对沈曼说着什么,女人愣愣地站在那里,老太太却直挺挺地昏厥了过去!

第七十四章

宝儿尽量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换好了衣衫等在一边。

沈贵妃似乎已经将她忘记了,沈曼也没有食言,将她顺利带出了皇宫。只不过,她抱着儿子,走了一路,哭了一路,老太太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就在旁陪着哭泣。

常怀信禁不起折腾睡着了,凤栖将手链退下来戴了自己的手腕上,他挨着宝儿坐着,偷偷扯着她的发辫,满眼的欢喜,可惜她哪有心思去注意他,翻来覆去地想着表姐能去哪里。车行不远,宝儿就要下车,沈曼强忍泪水,拍了她的肩膀,让她稍安勿躁,等到了常家门口,再让车夫送她回去。

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既然上了车,宝儿就没有再唐突,她规规矩矩地坐了边上,认了这个安排。在车上,她也听着老太太哭着说什么苦命的儿,说什么当娘的护着儿反倒害了儿之类的,沈曼不爱听,还说了她两句。

凤栖也在旁劝了两句,沈老夫人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马车先行停在了沈家大门口,早有丫鬟来接,她强装了淡然,只身走了。

也是不想让其余的人知道,沈曼这次进宫一个丫鬟随从都没带,凤栖看着老太太走远了才看向了沈曼,语气关切:“娘,不是说信儿的病有缓和了吗?太医院还出了新的药方,不是吗? ”

女人轻轻摇头,伸手轻抚常怀信的小脸:“今天老大夫给看了,说这孩子心肺都不好了,怕是天气一冷,一犯病就捱不过去了。”

她拥着儿子,眼泪又要掉落下来,一转身掉在了别处。凤栖也伤感起来,宝儿扭头看着他,只觉他心地善良,一个别人家的孩子,他也能当自己的弟弟,一个不是他娘的人也能当成娘,也实属不易。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马车行至常家大门前才停了下来。

宝儿坐在最里侧,她看着凤栖下车,沈曼抱着常怀信起身都十分吃力,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扶了一把。女人感激地对着她笑笑,出了车厢,凤栖也在车下接着,少女随后下车。

她利落地跳下来,回身还给车帘放了下来。

不等转身,宝儿听见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在身后传了出来:“怎么样?拿了新方子了?”

沈曼都带着哭音:“没有,怎么办?我们信儿可怎么办?”

男人安慰着她,语调轻柔。

林宝铮蓦然回头,看见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轻轻将沈曼拥在怀里,安抚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宝儿从来没有想过他,她一直以为她已经将他忘记了,但是突然见到这个男人,她心底的记忆一下子又涌上了心头,常远山这个名字就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脸上,只叫她一见他就认了出来。凤栖抱着常怀信对她挥手告别,先进了院子里去了,可能是天生的骨肉血亲,当常远山一抬眸看见宝儿,也一眼认出她来。只不过少女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声谢常夫人送我,转身走了。

沈曼回头叫她,她只当没听见,很快就出了巷口。

恹恹地回到郡王府后门处,小叶子在石墩子上面已经等了她好半晌,就在她没有回来的时候,说夫人回来了!

宝儿大喜过望,赶紧进了院里,小叶子悄悄拽住了她的袖子,往东院指了指。

少女顿足,脚下生了根一样,定在了那里。

小叶子见她脸色不好,连忙凑了她的耳边小声道:“夫人是和我们王爷一起回来的,我不敢上前,可远远看着,去了东院就一直没有回来,小姐要不要过去看看?”

林宝铮闷声闷气地嗯了声:“你去吧,就说我回来了。”

小叶子也是从来不懂男女之事的,见她嘱咐他了,一溜烟跑进了东院。

紫玉在屋里看见她了,对她用力招手:“小姐你可回来了,咱们公子找了你好大一圈了!”

宝儿快步走近,李厚果然已经回来了,他今日穿着打扮不同往日,竟然也是锦衣华服,佩戴着不少腰饰,看着贵气逼人。他拿了一本册子,不知翻看着什么,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宝儿回来了,别到处乱走,这两日我和姑姑都挺忙的,怕是顾及不到你。”

宝儿走了他的身边,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我表姐呢?怎么突然提前进宫了?”

李厚合上册子,也是一脸倦容:“我不知道,我一早走了也没看见她。”

他现在这个样子,也和平时大不一样,宝儿着急追问表姐的事情也没太在意:“她今天进宫你都不知道吗?那什么时候还能见她?怎不早点给我送信过去?”

李厚叹了口气,抬眸看着她:“宝儿,表哥要成亲了,你要有嫂子了,我这几天就忙着这件事,以后你会见着她的。她是我老师家的千金,人很好的。清芷的事情,你也别多想,没什么的,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回家来了。”

宝儿怔怔看着他,也有欢喜:“恭喜你啊,表哥。”

说话间,院子里也响起了脚步声,少女走了窗边,看见娘亲逐渐走近的身影,心下稍安。

不消片刻,李朝宁进了大屋里来,看见宝儿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几时回来的?”

宝儿也急着问她表姐的事情:“我表姐呢,我都没见到她!”

女人颔首,过来拉她坐下:“王皇后亲自派人来接的她,我才从宫里回来见了她,一切都挺好的,放心吧,明日大选之后就有结果了,不论如何都还能见得到。”

宝儿没对她提及她进宫的事情,只不过一抬眸就看见娘亲的颈子上,领口遮掩的地方,隐隐约约一个牙印。她虽然还不懂得男女之情,但也知道是她们亲热了才留下的印痕,当即别开了眼去:“不是说两个月就成亲吗?怎一点动静都没有?”

朝宁刚才见她目光所及,就明白过来女儿看见了什么,当即扯高了领口,尴尬地转过身去:“嗯,先这样吧,短时间之内不会成亲。”

林宝铮心底的熊熊之火,很快就烧掉了她仅剩的理智,少女怒目以对,愤怒而又不甘:“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我小的时候你和我说的那些话还算数吗?就算是女人,也该有自己的尊严才是,现在又不成亲了,这么不明不白的,算个什么呢!”

女人垂眸:“算数,娘对你说过的话,你要记牢,千万别走娘的路。”

可她现在做的事情和她教自己的话,完全背道而驰,宝儿气愤地看着她,越看越是生气,转身冲了出去。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小叶子远远地跟在她的身后。

日头一过晌午,就炎热起来,林宝铮在街上游荡,暗自伤神。

说来也是巧了,走过相熟的酒楼,她远远地就看见少年熟悉的身影,她也站在了人群之外,发现酒楼里这两个少年都那样眼熟,赶紧向前两步,叫了一声住手!

也不知什么原因常凤栖和陆离竟然横眉冷目,差点动手了。

陆离手里还提着酒,很先显然是才从酒楼里面走出来,宝儿回手赶走了看热闹围观的人,转身到了少年的面前,一把推开了凤栖,站在了陆离的面前:“你们要是想打架就去一边打,怎么还闹起来了!”

陆离看见她了,很明显愣了愣,随即大步走开,出了酒楼。

宝儿莫名其妙,回头又看着凤栖,他一脸怒意:“谁知道他抽什么风,还要上前打我似地!”

她对他摆了摆手,毫不犹豫地转身去追了陆离去。

他手里提着酒,脚步也快,径自上了大街去,林宝铮紧随其后,直叫他的名字:“陆离!你这是怎么了!”

她脚步也快,很快就追了上来,少年见她追了来,脸色稍缓:“我问你,我送你的手链呢?哪里去了?”

额…

这个…

宝儿眨着眼睛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忽然间有点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对凤栖发起难来了。

她心里愧疚,只跟着他走:“对不住,我一时糊涂送人了。”

陆离抿唇,晃了晃自己的手腕:“这是一对的,定亲了送你的,和平时的东西不一样,你怎么能随便送给他呢?这算什么啊!”说着,他还摘下了自己的手链来,作势要扔,“不然我这个也扔掉算了,反正你也没拿我当回事!”

宝儿赶紧给拉住了,她伸手晃了晃他的手臂,也有懊悔:“别扔,我把那个讨要回来就是了,怎么能不把你当回事呢,都定亲了呢!”

她声音软糯,陆离可是受不住,当即转过了脸去:“好,那你现在就要回来!”

他是真的恼了,看见常凤栖一身锦衣走在街上,那模样如沐春风的还戴着他送宝儿的手链,只叫陆离是又慌又恼。人比他长得好看,还和宝儿略显亲密,虽然宝儿是说了他是什么弟弟,但现下实在醋意难当,非要叫她这就讨要回来,才算安心。宝儿虽然有些为难,也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明明是她亲口说的了,送给凤栖的了,现在想要回来,其实林宝铮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她期期艾艾在街头转了两圈,再回到酒楼时候,凤栖早已经离开了,她打听了一番,不得不直接走了常家大门口。

侧面处仍有人看着门,少女在门口处犹豫不前。

常家似乎不太平静的模样,院子里闹哄哄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远远地好像还听见了有人提起了她娘的名字,看门的小厮也跑回了院里,宝儿趁机上前,好奇地站在门口张望。

几个丫鬟婆子拉着沈曼正是哄劝,常远山也是在旁拉着她,女人在众人的拉扯当中又哭又叫:“我不管,我这就去求了她去,这些年都我错了还不成吗?她李朝宁现下想要什么我就给她,想打我骂我我就受着,我就跪着爬去我也要去,但凡能有一点救我信儿的希望,我就去,你们别拉我!”

她披头散发地模样,像个疯婆子一样。

林宝铮急忙退后,远离了常家大门,她的脑海当中,想着沈曼哭出来的话,也想起了自己对娘亲说的那两句话。彼时说她没有尊严,然而人为什么会失去尊严呢,她突然明白了母亲的心,原来很多时候,人能豁出去了,都是为了守护比尊严更重要的东西。

第七十五章

常家大院里闹腾了好半晌,后来还是一个出来的小厮被林宝铮叫住了,这才叫了凤栖出来。

天色还早,他悄悄地出来相见,拽了她到巷口,走出去一段路才靠在了墙边。

少年比她还要高出一头多,低眸瞥着她。

宝儿心思简单,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此时看着他一脸愧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暗自偷笑,故意板起了脸来:“怎么了?刚才推了我一下,现下来跟我道歉了?”

宝儿也不过是随手一推,完全没有深想,听他提起了,连连点头:“是很对不起,你别放心上。”

凤栖不依不饶地轻哼一声:“哦,那时候撇下我就走了,现在回头来找我,认个错就完了?他也不过就是权宜之计才定的个亲,为了他还要和我生分不成?”

动作之间,他在墙头上揪下来一株干草,晃动着手腕叮当三响的。

宝儿的目光不由就随着他手腕上面的手链转动:“没有和你生分,你是我弟弟,我早告诉他了的。”

这么一说,常凤栖更不高兴,一眼瞥见她腰间的匕首已经变成个光杆的了,也是发恼:“我送你的匕首怎么变成这样了?知道这东西哪里来的么,怎不放在心上!”

林宝铮更有愧疚之色了:“我看上面的玉石都值几个钱,才挖下来的。”

少年简直不敢直视,低头拍了下自己腰上的匕首,叹着气:“真是可惜了这好东西,玉石放这鞘上价值连城,都挖下去了能值几个大钱,你啊!”

少女本来是打算将玉石珍宝都送了表姐的,现在一门心思想把手链要回来,注意力都没在匕首上,自然对他的话浑不在意。她也靠在了墙边,看着他的手腕,没话找话说:“你弟弟的病怎么样了?”

常凤栖一脸不屑,白了她一眼:“是你弟弟好吗?”

宝儿斜眼:“我弟弟不是你吗?”

她总是有能噎死他的能力,少年叹了口气,也是伤感:“好吧,虽然不是我的弟弟,但是看在是你弟的份上,我也认了。他现在可不太好,太医院的老大夫说天一冷,小家伙就怕要捱不过去了,我娘哦不对,就是常夫人现在非要去求咱娘给孩子看看呢,你说娘能不能答应?”

宝儿摇头:“我不知道。”

少年嗤笑一声,回身站了她的面前,她衣领处沾了一根干草,伸手拂落了,抱臂以对:“她得多大心,娘才不会管她。当初是因为谁,常家的老太太寻死寻活地来家里抢孩子?沈家现在知道着急了,可凡事都有因果,谁造孽了,谁就得受着。”

宝儿皱眉:“你怎么这么说她,她现在不是你娘吗?”

凤栖笑,伸手扯了她的辫子来回地晃:“这也是权宜之计,权宜之计你懂吗?她才不是我娘…”

少女夺回自己的辫子,别开了眼去:“她不是你娘你还叫娘,我看你就是个白眼狼。”

可能是白眼狼这三个字触碰到了他心底的那根弦,少年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他扳着宝儿的双肩,目光灼灼:“我说的都是事实,冤有头债有主,我叫她娘是为了好好的在常家夹缝当中生存,那孩子的病,别说咱娘治不好,就是她有办法,她怎么可能去救他?咱娘恨常远山还来不及,如何能让他称心如意!”

宝儿也毫不退缩:“你也说了,冤有头债有主,她恨常远山是常远山的事。我娘要是像你说的这样,这个孩子连出生的机会都不可能有,这几年跟着她在外面,她救治过许多人,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医者父母心,不看前尘。”

凤栖不想和她争辩,来牵她的手:“好了,我不和你争论,今天的事就算了,我计较你就是,回去吧!”

宝儿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看着他笑得很不好意思:“呵等等。”

他回眸:“又怎么了?”

她豁出去了,伸手指了指他腕上的手链,大声道:“这个能还给我吗?它是定亲时候陆离送我的,和他手上的是一对,不好给别人的,赶明我给你买一个别的…”

话未说完,少年脸色又变。

怪不得那小子见了他就恼,还故意撞了他,原来是人家送的定情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