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诧然,随即点头:“好,你先。”

二人重新拢了棋子,顾修这么多年都是孤身一人,多是自己钻研棋艺精湛,一见宝儿这跃跃欲试地模样,以为她下棋有多厉害,当即严阵以待,喜东也不敢小瞧宝儿,聚精会神地看着她的动作。

然而…

然而根本就没有什么悬念,宝儿默默在心里数了二十个数,然后败下阵来。

她一本正经地起身,站了起来对着顾修抱拳:“宝儿甘拜下风,大叔好厉害!”

喜东:“…”

顾修:“…”

这小姑娘的话,真的很恳切。

恳切得让他赫然失笑,顾修一手敲在桌上,眼底也有了些柔色,或许顾莲池要是个女孩,也能这般暖心吧!他也站了起来,负手而立,目光浅浅:“说吧,你有什么事想要和大叔说?”

宝儿扬着脸,也学着他的模样负起手来:“就像刚才和我下棋一样,后面几步棋大叔明显是放水了,估计您忍得也很辛苦,因为我这个臭棋篓子真的很笨,很笨。大叔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伤及陆大人性命,好吗?”

顾修蓦然抬眸,直看进她的眼底去。

少女亭亭玉立,真的不似平常呆呆模样,她心如细发,既善良又可爱。

要真的是他女儿,多好?

对于陆家来说,当他们失去一 切的时候,的确是比生死之别会更让他们痛苦,顾修轻轻颔首,一口答应了下来:“好吧,听你的。”

第一零二章

这几天郡王府东西两院的气氛相当的诡异,诡异得连迟钝的宝儿都察觉到了。她系上鞋带,仔细到镜子前面正了正装,院子里的阿黄汪汪叫了半天了,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一样的平静。

陆成风本来去攀的大树,先倒了。

幸好他涉其不深,暂时收押,但无性命之忧。

府衙换了一任更年轻一些的大人,姓赵,据说还是赵秦的亲戚呢!

天气逐渐暖了起来,宝儿又些时日没有看见过陆离了,只是偶尔遇见宋君好才得知,他辞别了母亲,远游读书去了,估计也是不愿留在燕京等待父亲,因为一旦陆大人放出来,一家人立即会发放回老家。

他临走的时候来找过宝儿,可惜彼时宝儿不在府中。

提起这件事她就高兴得不了,嫂子徐娅果然是有了身孕,李厚立即确认了,并且严阵以待。也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双方亲人,都过去探望过,宝儿更是赖在他们家了。

当然了,有了她的陪伴,徐娅也是舒心。

天气一暖了开始,就一发不可收拾,

然后紫玉就来寻她了,说家里好奇怪。

怎么个奇怪?

林宝铮住了一个晚上就知道了,据说是从陆离来求情的那天晚上开始的,李朝宁再未去过东院,顾修也再未来过西院。宝儿摸着鼻尖,并不觉得和她有什么关系。虽然李厚得知她心软去东院求过情了,狠狠说了她一顿,但是当时她娘也说了,一切都顺其自然,宝儿这样挺好的。真是想不通俩人怎么还闹上别扭了呢!

昨天晚上,宝儿仔细观察了下娘亲,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行径,一早起来可显露出来了。

家里没有别人,娘俩在一起吃早饭。

桌上摆着两碗豆饭,一盘炒笋一盘小咸鱼,以及一碗汤羹。

紫玉抱着小二呆出去晒阳阳了,不过片刻,喜东急匆匆赶了过来。

他到桌前先是作揖:“我们王爷今日不用上朝,也并未出门,他让我来问夫人,如何进宫,可用我安排车辆?”

二人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同过车了。

李朝宁才坐下来,揉着手腕并不动筷:“回去告诉你们王爷,多谢他如此费心记挂我,我自己安排车辆就可以。”

喜东点头应下,转身走了。

林宝铮都看在眼里,等人一走远了,连忙将口中的豆饭咽下去:“娘,你和大叔怎么回事?吵架了吗?”

朝宁给她夹菜:“没有吵架,是他一个人生气而已。”

宝儿笑:“一个人生气,为什么?”

能因为什么,无非就是因为那颗被他发现的药丸,朝宁只给她夹菜,也不解释:“你不用管,,他自己气几天就好了。”

宝儿无语,看着娘亲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了:“之前,不是说要成亲的吗,为什么一直没有呢?”

女人轻轻一笑:“现在就很好,为什么非要成亲?”

顾修一直想迎她过府,当然了,如果在一开始他就坚定得要娶她,那么此时她早已是郡王府的女主人了。但是那时候他因为顾及顾莲池的感受,并没有张罗婚事。

多年以来,之所以把宝儿养成如此随性,其实和朝宁性格有很大关系。

当初她一有软弱之心,曾问过林十三,要不要搭伙过,彼时林十三错过,然后等他再回来时,她已经能坦然面对,并且轻轻放下,再不回头。顾修和她在一起之后,之前一直很霸道,并且也和她商议定下婚期,然而因为各种原因,始终没能如期。

有些东西无法改变,例如你并没有想象当中重要。

她很释然,所以也很随缘。

少女在旁,黑漆漆的眸子当中,闪着好奇地亮点,可这些复杂的心境如何能说给她听,伸手轻轻掐了她的脸,只叫她好好吃饭,完全是一副哄小孩的口气。

宝儿呆了一呆,低头吃饭。

可才吃了两口,喜东又颠颠地来了:“夫人,我们王爷让我来问一声如何进宫。”

李朝宁无语,依旧重新说了一遍:“乘车去,家里有。”

喜东一脸哀求之色,可到底是奴才也不好劝别的,转身回了。

宝儿看着他的背影,还在奇怪,为什么一个问题要来问两次,结果没多一会儿,喜东又来了:“我们王爷正好有事要进宫,不知夫人顺便不顺便,如果顺便不妨一起去嗯…一起啊?”

先开始闹别扭的是他,没完没了的也是他,李朝宁头也不抬:“不用,我自己走。”

喜东为难地看着她:“如果夫人不肯同去的话,主子可就别有去途了,这…”

说来说去,就是让她过去。

让她主动过去。

朝宁不耐烦喜东一次次地来回传话,到底还是站起身来:“宝儿你吃过饭去你爹家一趟,他找我讨药来着,我放在口袋里了。”

林宝铮今日轮值,晚上才去巡街的,她点头应下,好奇地看着朝宁。

喜东一听她要亲自过去看看,终于松了口气。

女人漱口,擦了嘴,也没耽搁半分,这就出了前堂。院子当中的树上,也不知道什么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她一身青衫,还未换官服,从头到脚全无一个饰品,走起路来利落地劲头和宝儿是一模一样。

出了西院,喜东引着她往东走。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东院里不那么安静,还似有弦琴雅意。

平日顾修是不喜欢那些小曲的,他总说那是靡靡之音,不管是出自谁的手,小曲小调都惹人生厌。越是走进院子里去,朝宁越是抿住了唇,过了长廊,远远地能看见亭子里有一男一女。

说什么要进宫,问什么坐不坐车,呵~

亭外是丫鬟两三,一看就是那位小姐的。

她脚步也未缓,依旧是扬着脸走了过去,亭子里负手而立的正是顾修,旁边坐着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女子,看着背影就很年轻。她发辫精致,头顶饰品不多,但是一根兰玉却能看出价值不菲,旁边小小的珠花也十分精美,一曲罢了,女子站了起来,锦裙上环配叮当作响,随着她的动作来回地晃,一看就出身不凡。

李朝宁依旧走在喜东身后,喜东报了一声,侧身让了开来。

顾修浅浅目光瞥在她的脸上:“怎么?”

他身上全是淡漠之气,朝宁略一欠身,脸色如常:“你叫我?”

琴声突然跳了一跳,顾修走了琴桌旁,单指在桌上轻轻滑过:“没有。”

她轻笑一声,只在站在那女子的身后,微微颔首,看着他:“好。”

朝宁只说了这么一个字,赫然转身。

喜东也不敢拦着,倒是顾修再一次开口了:“等等。”

她依言站定,听见男人的声音是那般淡漠:“李大夫既然来了,不如坐一坐,赵小姐琴艺精湛,日后若真进了郡王府的门,东西两院也算是邻居,早认识一下也好。”

琴音又颤,李朝宁脚尖一点,转过身来面对他,她眉眼间全是淡然,也只对他挑着眉,薄唇轻启:“很好,人活一世,花开一季,朝宁在此恭喜信陵君,贺喜信陵君了。”

说完,她再一次翩然转身,只留给他一个轻步背影。

长廊的尽头,喜东的弟弟喜童抱着柱子正在偷听,眼看着李朝宁离开了院子,他家王爷也拂袖离去,只留下亭子里琴声依旧。他蹑手蹑脚地后退,只待没有人能看见他了,撒腿跑回了小院去。

莲花池中的睡莲很美,顾莲池坐在池边勾着画,头顶的日头已经爬起来了,竟然这么快就日上三竿。

他正勾着莲叶的边,喜童蹬蹬蹬跑了过来,也是太快收不住脚,一头撞了他的胳膊上,画布上当即一条黑,少年的手还僵在身前,一抬臂作势要抽他。

喜童非但不跑,反而更是抓住了他的胳膊:“主子主子天大的好消息啊!”

说着他靠近了顾莲池的耳边,将他们家什么时候来的一个赵小姐,又将朝宁怎么被人请过来,顾修对她说了什么又说了一遍,少年微怔之余,放下了笔墨:“你懂什么,我爹是故意气李大夫呢!”

喜童叹着气:“看出来了,你这个脾气和王爷真是一模一样。”

莫名的,顾莲池就是能懂顾修的心,可即便如此,他又开始记挂起宝儿来,这姑娘真是全然没把他放在心上,多日不见,也从未来过。心中略一沉吟,当即抬脚。

喜童连忙跟上:“主子你干什么去?”

顾莲池单手一拂,不叫他跟着:“我出去走走,你别跟来。”

东院里琴声悠扬,传出去很远很远,西院却很安静,他生怕宝儿已经走了,更加加快了脚步,奔着西院走了过去。也是巧了宝儿才背着装药的口袋出来,二人当真遇见。

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和平常一样,脸色无异。

顾莲池也往后门走过去,这就拦在了她的身前。

她和他打了招呼:“顾莲池,你干什么去?”

顾莲池?

她叫他哥哥的时候,他恼过,也甜过,现在不叫哥哥了,他又觉得什么东西被剥离了一样,少年也不回答,就是看着她。

她往左,他面对着她,就往右。

她往右,他就往左。

宝儿见他拦着自己,也是皱眉:“你拦着我干什么?”

是啊,他拦着她干什么?

顾莲池低眸,瞥见自己的外衫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一笔墨,就像是水墨当中的浅浅色彩,淡淡的殇,看着令人心如刀绞。

第一零三章

林宝铮往左,顾莲池变往右。

两个人面对着面,她往右让开,他又拦住了她的去路。

看来是故意的了,少女提了提肩头的肩带,扶住了挂袋:“你干什么呀?”

顾莲池微微侧过身子,左右见是没有人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给她整个人都拽出了后门。看门的小厮本来看见宝儿乐颠颠是要打招呼,结果看见他就在旁边,就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还好心地关上了后门。

林宝铮出门之前,李朝宁特意叮嘱了,让她去林家一趟。

身后的后门一关,顾莲池就轻咳了一声:“你娘现在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宝儿诧异地看着他:“我娘很好啊,她怎么了?”

郡王府轻易都不会让女人进门,顾修手握兵权,天子也多次撮合他和下臣家的千金小姐们,但是不管怎么样,最终的结果是谁都没能入他爹的眼,这两年因为李朝宁的原因,他有了些微的变化。

然而,就在他以为他爹马上就要成亲了,马上就要娶李大夫进门的时候,这两个人竟然突然变成了陌路一样。发生了什么,少年以已之心,去猜顾修的心,然而他什么都猜不到。

李朝宁翩然离去,回了家里也是没露半分伤心,宝儿瞪着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整个懵脸看着他:“说话呀,我娘怎么了。”

顾莲池伸指在她面前指了指她,真是心塞。

本来,顾修要是不娶李朝宁的话,他应该更高兴一些,可是他真是一丁点也高兴不起来,相反还有些恼。她们母女何德何能,何德何能!真是又气又恼,这种微妙的感觉令人浮躁得很,他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她这副懵懂模样,打碎了才能更近,可张口想对她说出沈江沅三次求亲的真相,未免又太残忍,到底还是抿住了唇,转身走了。

宝儿是从头到脚都在懵,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少年背影,还拿手比划了一下:“他什么时候比我高这么多了,奇怪。”

正是看着,后门又开,李朝宁背着药箱走了出来。

母女都看着彼此,随即又都别开了目光。

朝宁笑,脚步微缓:“你还没走啊,那一起吧,老李去套马车了。”

宝儿点头,她向来面粗心细,看着娘亲觉得哪里不对,顾莲池这个说话说半句的坏蛋,总是让她费心,老李赶了车过来,二人先后上车,一人坐了一边。

宝儿开始没话找话:“我爹要这些药干什么?”

李朝宁靠在车壁上,单手轻揉额头:“新夫人胆子小,特别害怕小虫子,拿了驱虫的。”

宝儿哦了声,指了东边一下又问她:“我出来的时候听见那边有琴声,好奇怪。”

朝宁坦然地看着她:“嗯,你顾大叔给娘下下马威呢,他生气了。”

宝儿似乎明白了一点,顾莲池来问她她娘的事,到底是所为何事,她低头想了想,打开腰间的锦袋,拿了两颗糖来递到了娘亲的面前,也不再问。

母女之间,总有些默契感应的。

李朝宁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伸手拿过:“放心吧,娘没有事。”

宝儿口中含糖,双手捧脸,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大叔好可怜~”

朝宁好笑地捏了她的脸,心都要被她暖化了:“你爹也成亲了,娘也成亲了,你表哥也有妻儿了,到时候谁来管你,我宝儿可不可怜?”

宝儿笑,一步窜到她的身边,挨着她就躺下了。

少女枕着李朝宁的腿,仰着脸看她:“娘,宝儿好着呢,大叔说了,只要宝儿平平安安做两年衙役,到了十六,就会带我去营地参军的。表姐跟我说,其实她特别想给舅舅舅妈报仇,可现在山匪都散了也无迹可寻,我想舅舅和爷爷从前总说愿天下无战事,也算我能做的一点事了吧,等我再长大点,我就去保家卫国。”

不愧是她的女儿,朝宁笑,握住她手:“好,我宝儿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

宝儿知道自己的行径和一般姑娘家不一样,也略有担心:“娘愿意让我去吗?”

女人轻抚她的发辫,低头看她:“娘最喜欢这样的宝儿,良善又不懦弱,是非分明内方外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即使是娘也不可能在你身边一辈子,但是以后就算娘不在你身边了,娘也放心,因为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娘想了千万次你长大的样子,所以娘懂你,你就做你喜欢的事。”

宝儿似有不懂,眼里映入了女人的脸:“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娘想的那样吗?真的吗?”

朝宁重重点头,低头抵着了她的鼻尖:“你且就记住一件事,不管什么人,只要你不把他都想得太好,那么他即使变成了坏人,对你做了坏事,你也不会太伤心,没有期许就没有疼痛。你也不要把别人都想得太坏,这世上的坏人太多了,你心太软,但吃亏总也会变成福气说不定,若是烦恼,烦恼日日有,所以想不通的事情,留不住的人,就不必理会,日日是好日。”

许久没有被她说教过,宝儿聚精会神地听着她的话。

好半晌,她想起了陆离来,的确,不把他想得太好,也不把他想得太坏,就不那么难过。

于是但凡能想起来的,都是他的好。

虽然不能回到过去,但是记忆当中,也尽然是些欢喜。

酸酸的欢喜,宝儿伸手遮眼:“嗯,不喜欢宝儿的人,宝儿也不喜欢他了。”

她嗯了一会,终于想起了那句话怎么说的了,在指缝当中看着朝宁:“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是这么说的吧,娘~”

女人被她一本正经地模样逗笑,刚才还以为到底小姑娘,憋了这么多天的委屈,一安慰就会哭。结果这姑娘比她想象得要坚强得多,口中的糖甜甜的,她再忍不住,笑出声来。

很快,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林家的大门前,车夫嘹亮的声音,招来了在门前来回踱着步的小叶子,直接就跑了过来。

宝儿先一步下车:“小叶子,你怎么在门口,知道我要来?”

小叶子一脸苦兮兮:“小姐可快点让我回去照顾小姐吧,别再留小叶子一个人了,求你了~”

李朝宁本来是告假休沐,被顾修折腾了一早上也是不愿留在家里,这就故意背了药箱出来了。她眼看着宝儿和那小厮进了院子,刚要吩咐车夫,林十三急匆匆跑了出来。

她伸手挑着车帘,能看见他步子很大,着急得只穿了一只鞋,还没穿好到了车前才低头提好。

是她送他的那双,布鞋已经磨了不像样了,朝宁略微别开了些脸:“林大哥,怎么了?”

林十三两步到她车边,单手趴着车窗,她下意识后退,车帘啪嗒打了下来,男人不耐卷了卷一把攥在手里。他跑得也急,胸口略有起伏,目光灼灼:“朝宁,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知道。”

她歪头看他,透过他的肩头,看见那个被他带回来的女人出现在了门口。

秋娘拿着林十三的布鞋,走了过来。

她走到车边,刚要弯腰,布鞋已经被林十三拿过去了:“我自己穿,你回吧!”

秋娘点了点头,头也不抬,转身走了。

朝宁看着她的背影,对林十三轻轻地笑:“真好,我也有嫂子了。”

林十三眼底发涩,一松手,放下了车帘:“我就是想说,我现在挺好的,也希望你和顾修能好好的,这两日我去旧友家走动,听说又有人自荐家女儿想和他结亲了。其实这么多年,我最了解他,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你这么聪明,但凡上点心,也早该有个结果了不是?就是…就是之前,可能因为我也因为莲池吧,他缓了缓你们的事,现在也是时候了。你信大哥的话,他绝对是值得托付的人,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的。”

车内人没有吱声,林十三忍不住隔着帘子看她。

可惜根本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他既怅然又是松了口气,刚要叫她一声,车帘缓缓在他面前掀起。女人的脸慢慢出现在他的眼底,李朝宁掀着车帘一角,看着他笑:“谢谢你,可什么一辈子太长,谁知道以后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