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带着两个弟弟,一路飞奔赶回京城。

顾不得回府,径直到紫禁城递牌子求见。

康熙在慈宁宫伺候太后喝药,闻之三人回来,点头道:“叫他们直接进来拜见太后吧。”

小太监答应出去,不一会儿,三人依次跟在传话太监身后进来,一字排开,站在太后床前,磕头问安。太后喝了药,靠在床头看三人一眼,年老昏花,看不清楚,便拉着康熙的手问:“儿啊,可是老四、老八、老九回来了?”

康熙点头,恭敬说道:“是啊,皇额娘,几个孩子看您来了。”

太后点头,“哀家无事,难为他们,正是给你办差时候,整日里忙的什么似的。就别来回跑了。”

康熙笑道:“本来也有事叫他们回京。不算麻烦。”

太后这才安心。看四爷一眼,说道:“你媳妇是个好的,每隔几天就来看哀家。二格格、弘春也常常在哀家身边照顾,都是四孙媳教导的好。往后要好好对她。阖宫上下,没有不说她贤惠大方的。往后,要好好对她。”

四爷磕头应下。太后再看胤禩,劝道:“夫妻没有隔夜仇。郭络罗氏纵有千般不好,对你总归是一心一意。虽说是安亲王外孙女,毕竟父母都没了,没个正经娘家。遇到什么事,没人撑腰,性子自然倔了点儿。不是什么大毛病。汉人还说‘有所娶无所归’,往日那些小事,别太计较了。夫妻俩安安生生过日子,才是正经。”

胤禩磕头应下。太后看一眼老九,扭头劝康熙,“这孩子也是闲不住,比不得老五自幼在哀家身边长大,性子敦厚老实。哀家今日替他求情,就别计较他私自出京之事了。实在不行,你罚他俸禄。哀家年纪大了,可是不想看到孙子挨打。”

说的康熙哭笑不得,恭敬答应下来,转脸罚了老九十年俸禄。

区区万把两银子,人家九爷还不放在眼里,嘻嘻哈哈磕头谢恩。扭头学着自家五哥,哄太后开心。太后瞅他跟老五颇似,心中更是喜爱。连带着赏了不少东西,说是怕他老子罚的狠了,家里没饭吃,饿着九孙子。

康熙瞪老九一眼,念在太后高兴,网开一面,没再罚。

兄弟三个又陪太后一会儿,说些闲话。太后几十年没管过大事,话也不多。难得今日精神好,听儿孙们说些京中百姓风俗,倒觉得有趣。撑着听了一会儿,看时间不短,这才觉得乏了。

康熙瞅见,急忙问道:“皇额娘可是要歇着了?”

太后眯着眼睛点头,“年纪大了,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了。想跟你们多说说话,也顾不上了。”

康熙急忙笑说,“儿子日日在您身边,什么想说不成。既然您累了,不如歇歇。儿子先带他们下去,过一会儿,等您醒了,儿子们再来看您?”

太后点头,扶着宫女的手躺下。康熙不敢即时离开,坐在一旁,看着太后睡下,这才站起来。叫上几个儿子一同出来,到乾清宫问话。

老四年纪最大,由他禀报此次江南之行。康熙得知税款居然缴了一大半,心里高兴。夸奖四爷、胤禩几句。嘱咐二人,暂且不要离京,就在户部当差。又说十三这两日办差还算差不多,叫他们两个有空,多指点指点弟弟。二人答应下来。

说完正事,少不得对着老九劈头盖脸一顿骂。说他说都不说一声就私自出京,按律法,拉到菜市口都不可惜。若非太后求情,这次定不会轻饶。骂的高兴了,转脸问胤禩:“听说,你媳妇也跑了?”

这话问的,胤禩无语可答。顿一顿,才说:“郭络罗氏那里——儿臣已经通知过了。她正在回来路上。”

康熙冷哼一声,“一个女人,没事儿就知道到处乱跑,是个什么道理。这回债款——虽说她出力了,到底不守妇德。你回去看着办,能过就过。实在过不下去了,八旗里头,能做皇子福晋的——多的是。”

一句话说的兄弟三人齐齐噤声。老爷子这回怕是真动怒了,一个媳妇,说休就休。

四爷心中叹息:郭络罗氏投错胎,若是男子,岂无一展才华之地?

老九多少念在表亲份上,心里惋惜一回。

胤禩则是答无可答,唯有诺诺不语。郭络罗氏再不好,对他却是一心一意。况且她背后还有那么多势力纠葛。一旦休妻,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局面指不定多难控制呢。老爷子啊,你好狠的心!

康熙看看这个儿子,知道他也不容易,叹口气,摆手叫他三人下去。

三人齐齐躬身,退出大殿。直到出了乾清门,胤禩这才抹了抹额头上汗。

四爷看了,伸手拍拍他肩膀,无话安慰,只得摇头先走。老九倒是想的开,与胤禩并排出宫,一面走一面劝:“八哥你想开些。休妻这等事,不是闹着玩的。老爷子不看别的,也得看安亲王府面子不是。再说,不还有佟家给你撑腰吗?”

胤禩冷哼一声,看看四处无人,反问:“我连儿子都没,大婚以前,与佟贵妃姐妹,从无牵扯。你想一想,佟家怎么就想着给我撑腰了?再说,佟家分支众多,分头支持不同皇子。九弟啊,这里头道道,你可想过?”

老九嗤笑,“八哥真当我净顾赚钱,啥都不管?不就是他们跟赫舍里家有仇,死活不愿意看着太子一脉上位吗?别说太子、弘皙,就是老四,身后不也只有个隆科多,还摇摆不定、意意思思、墙头草似的。八哥,其实有时候想想,老爷子挺不容易的。他岳父、他舅舅、他小舅子,一个个的,都可着劲儿算计他。怪不得,佟贵妃在宫里,整日过的跟个冷菩萨似的,槁木死灰、毫无生趣。有这样的娘家,她能有宠就怪了。”

胤禩颔首,“九弟你说的对。他们一个个的,都算计皇上,算计皇子。以前我有求于他们,还乐得跟他们虚与委蛇。如今——眼看我都四十的人了,膝下仅有一位格格。还跟他们折腾什么。没的叫他们当了枪使,坏了君臣父子情分。走吧,多给大格格攒两车嫁妆,才是正经。”

说的九爷动容,“八哥放心,大侄女将来出嫁,弟弟送两车嫁妆。”

兄弟俩说着走远,不远处,一个小太监从犄角旮旯里溜出来,跑到乾清宫,给康熙悄声说明。

康熙听了,半晌不语。吃了饭,敬事房呈上来绿头牌,佟贵妃赫然排在第一位。

康熙看了,手指在上面划过,还是翻了敦嫔年秋月牌子。

不多时,年秋月带着小公主一同前来伴驾。看康熙似乎闷闷不乐,年秋月不好多话,便坐在一旁,领着小公主玩耍。

隔了半日,才听康熙问道:“你哥哥如今何处?”

年秋月站起来,颔首笑答:“回万岁爷,嫔妾的大哥因病退居在家。二哥如今任四川总督。”

“四川总督?”康熙点头,“离西藏不远吧?”

年秋月笑道,“西南边陲,自古关系朝廷安危。上次,额娘进宫来看嫔妾,还提起哥哥家书。说哥哥立志,保卫朝廷土地,一寸也不能叫逆贼们夺了去。事关朝政,嫔妾不懂。只为哥哥忠心为国,不住欣慰。”

康熙闻言笑了,“忠心为国?好,朕缺的,就是这样的忠臣。”

说着,抱过来小公主,父女俩一同玩耍。到了傍晚,康熙到慈宁宫探望太后,命年秋月带着小公主,自行回储秀宫。

太后身体不好,年秋月知道康熙没别的心思,恭恭敬敬应下,抱着小公主,送康熙到慈宁门外。

康熙下了御辇,看年秋月要走,想了想,伸手抱过小公主,说:“既然来了,就随朕一同进去吧。”

年秋月闻言,恭敬应下,跟着康熙身后,隔三步远,一同探望太后。

太后见小公主来了,十分喜爱。抱着小孙女不肯撒手。

小公主年纪虽小,却十分聪明,一句句说到太后心坎儿上。哄的太后高兴不已。一个劲儿说,要抱小公主一同睡。

康熙劝,说小公主年纪小,怕不能照顾太后周全。

太后摇头,“有宫女们呢,哀家不用她照顾。”

康熙不忍驳了嫡母兴致,又怕小女儿年纪小,妨碍太后休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年秋月在旁看了,款款笑道:“太后疼爱小公主,是小公主的福气。嫔妾斗胆,恳请太后容许嫔妾陪伴小公主。照顾孩子倒在其次,能趁机多多聆听太后教导,代圣上孝顺太后、伺候太后,则是嫔妾三生修来的福分了。”

太后最喜信佛之人,听她话里说的乖巧,又有佛偈,心里更是高兴。当即任性起来,非要留年秋月母女住在慈宁宫里。

康熙劝不过,只得顺从。嘱咐年秋月几声,看天色不早,太后几经催促,这才留她母女在太后身边,带着人回乾清宫。一连几日,年秋月留在太后身边,哄她老人家开心。每日里,太后的饭量,倒是长了少半碗。康熙得知高兴,赏赐年秋月母子不少好东西。满宫人又开始瞩目这对母女。

又过几日,太后身体略好。年秋月才得以带着小公主回储秀宫。换了衣服,叫奶嬷嬷们抱小公主去玩,坐在窗前,总算能歇一歇。

太监来报,说和嫔来了。

年秋月皱眉,“和嫔?是佟贵妃宫里的和嫔瓜尔佳氏?”素无亲密关系,她来做什么?

小太监年纪小,却是宫中老人儿,见年秋月奇怪,便解释说:“回主子,和嫔娘娘正是皇十八女生母。可惜,十八公主福薄,生下来没满月,便——”

年秋月听了这话,立马明白,这位和嫔,八成是来看小公主的。想了想,点头道:“请她进来吧。”扭头嘱咐贴身宫女,“去看着小公主。”

不一会儿,和嫔扶着宫女进来,年秋月急忙迎出院子,对着和嫔口称“姐姐”,恭恭敬敬行礼问安。

和嫔看她礼数周全,不敢托大,几步上前,挽起年秋月,笑说:“早就该来了。偏我身子不好。前几日送来给小公主的衣服,试了吗?可还合身?”

年秋月心中明白,果然是来看孩子的。急忙笑说:“试了,有点儿大。妹妹想着,过两年才能穿。”

说着,让和嫔往屋里坐。

和嫔笑着与年秋月并肩而行,说道:“大了也就罢了,晚些日子再穿也使得。我就怕小,白做了。”

二人在屋里坐下,宫女们上茶果。和嫔喝了两口,两只眼睛便往里屋瞅。年秋月知道她想看孩子,便笑道:“前几日小公主在慈宁宫见了姐姐,回来就跟我说,那个漂亮姨姨如何好如何好。我当时不知道,还是小宫女说了,是姐姐您呢。今日恰好姐姐来了,就叫小公主出来,跟姐姐说说话。只盼姐姐不烦才是。”

和嫔听了,急忙笑说:“不烦不烦,小公主那么可爱,怎么会呢。”

说话间,小公主踢踢踏踏从里间跑了出来,奶嬷嬷在后头,撵都撵不上。小公主奔到年秋月身边,正要一头扑进去,仰头瞅见和嫔,顿了顿,嘻嘻哈哈跑过去,抱着和嫔膝盖,“姨姨姨姨”叫着,煞是欢快。

和嫔急忙抱进怀里,对年秋月笑说:“怪不得太后喜欢小公主。这孩子,就是可人疼。”

年秋月摆手,“皮着呢。活泼的孩子,也够吓人的了。”

和嫔抿嘴儿,“好妹妹,公主活泼些,有什么不好?”

年秋月赔笑,“姐姐说的是。”

和嫔抱着小公主玩了一会儿,看小公主困了,便叫来奶嬷嬷,抱小公主下去歇着。

宫女们又来换茶果。和嫔摆手,“不必了。本宫坐坐就走。”嘴上说走,身子依旧稳稳当当不动弹。

年秋月便知她有话说。摆手叫宫女们放下茶盅,站起来笑说:“听说御花园的花开了,姐姐可有兴趣看看?”

和嫔点头,“闲着也是无事。一起走走吧。”

年秋月嘱咐奶嬷嬷几句,带着宫人,陪和嫔出了储秀宫,进了御花园。到千秋亭外,二人与宫人已经拉开五六步远。就听和嫔轻声说道:“好妹妹,你可别犯傻呀!”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

八福晋:康熙你个色驴!

众后妃+众皇子:骂的好!

我错了,发错章节了,这章补给大家,字数只多不少

43秋月世兰

第四十三章秋月世兰

年秋月登时奇怪了,问道:“姐姐——”

和嫔无心跟她打马虎眼,柔声劝道:“好妹妹,姐姐我是过来人。无子无女的,年纪也大了,没什么求的。说句实话,若不是为了小公主,你境遇如何,与我何干?不过是看在小公主与她十八姐姐有缘,看见她,我就想起自己的女儿。想当年,我初入宫,比你得宠。出身满军旗,比你高贵。十七岁,尚无子嗣,便晋封为嫔,一时间,风头之盛,无人能及。…现在想想,当日荣宠,便如过眼烟雨,做梦一般。”

话到此处,再无别的可说。年秋月随和嫔一同沉默,二人走了半个御花园,和嫔借口乏了,拍拍年秋月的手,带着宫人回去。年秋月目送她走远,站了半天,宫人催促,这才转身回去。

路上遇到几位老年妇人,十来个宫女太监簇拥着,见了她,一个个急忙行礼。年秋月颔首,“几位请起。”

仔细看看几位妇人,柔声笑道:“原来是郭络罗贵人、张贵人、那拉贵人。”

几位贵人年纪比康熙小不了多少,奈何位份低,身上无宠,见了年秋月,只有行礼的份儿。年秋月对几人颔首,问候几声,带着人走了。回到宫里,找来资深小太监,问刚才那三位贵人出身。

得知那三位皆为皇上生育过子女,尤其张贵人,还生了皇长女。算起来,张贵人伺候康熙,比其他后妃都要早。如今,头发花白,前两年才从常在晋为贵人。年秋月一颗心,渐渐凉透了。念叨两声和嫔谆谆嘱咐的话,对着烛光,默坐良久。

宫女们催促,熄灯休息。年秋月点头,起身嘱咐道:“过几日,外命妇来请安时,别忘了请我娘家母亲来一趟。”后宫之中,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和嫔说的对,不趁着圣宠在身、家中有势,多捞些资本。难道,要等着将来,如同张氏一般吗?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心里念叨着:以色事人,色衰而爱弛;以势事人,势微而爱远。究竟如何,才能如长孙皇后、马皇后一般长久?

念起两位皇后,年秋月惊坐而起。扶着胸口深吸一口气,默念一声:“贤后?天呐!”

过几日十五,年老夫人带着两个儿媳,进宫来看女儿。得知女儿在慈宁宫侍奉太后,婆媳三人都觉脸上有光。年羹尧夫人乃是明珠之女,纳兰性德之妹。知道一时还不能见到小姑,便跟婆婆说一声,一同到惠妃宫里,来看堂姐。

惠妃见了小堂妹与亲家太太、嫂子,连声让座让茶。

婆媳三人不敢随意,恭恭敬敬坐了。惠妃带着堂妹说些闲话,提起年秋月,惠妃笑说:“那孩子不错。性子好,对人也好。阖宫上下,到现在,还没人能挑出她一点儿错呢。”

年老夫人急忙站起来,连声说娘娘过奖。说年秋月还年轻,往后若有疏忽,还需惠妃娘娘多多担待。

惠妃看一眼年二夫人,抿嘴儿笑了,“正是年轻才好呢。都跟本宫这样一脸皱纹,如何伺候皇上呢?”

说的年老夫人婆媳三人俱不知如何回话。年老夫人脸上笑着,心却凉了一半。

出了惠妃寝宫,就有储秀宫小太监来请。婆媳三人相互搀扶着,随小太监进了储秀宫,年秋月正坐在暖阁里等着她们。

三人进了屋,瞅见四处无外人,年老夫人一把拉了自家闺女的手,搂进怀里,无声流泪。年大夫人、年二夫人也陪着落泪。往常与姑奶奶见面,她都说在宫里过的好,每常皇上去畅春园,都带着她。只当是多么风光。如今听惠妃说,却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挑她的错。皇妃名头,说的好听,算起来,不过是以色事人。苦啊!

母亲抱着,年秋月饶是再坚强,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母女姑嫂哭了一阵,平静下来,互相擦了眼泪,坐下叙话。

话毕不多时,就有宫人来催。年老夫人不敢耽搁,拉着闺女的手,依依不舍出宫。年秋月本想一直送到御花园顺贞门处,年老夫人急忙拦住,劝她:“娘娘莫要如此。宫里规矩,娘娘要多听,少做。家里头,您就放心吧。”

年秋月这才留步,站在储秀宫门前,望着母亲嫂子一步步走远。

婆媳三人回到家中,立刻与老爷遐龄、年希尧商议。当天给年羹尧送信。

不久,年羹尧回信,只隐晦提了一件事:“佟佳氏一族乃是佟贵妃进宫之后,因政绩抬旗。与孝懿皇后——无关!”

一家人得了这话,愈发齐心。没过几日,年二夫人进宫,给年秋月送信,悄悄说了一句话:“您的侄女们,生下来就是准备给人当大太太的。”

年秋月听了这话,含泪点头,“嫂子放心,我绝不给家里丢脸。”

年二夫人说的正是年秋月本身写照。她刚出生时,家中尚无那么大的权势。父母一开始,只打算让她嫁到门当户对人家,做平头夫妻、当家太太。故而,从小学的就是如何做好正室。刚入宫那会儿,不敢有所动作。如今,家中权势渐起,正是借机往上走的时候,此时不作为,日后只后悔。年秋月有了家族支持,一时还不敢变太多。借口小公主怕冷,冬季第一场雪时,窝在储秀宫,休整几日。

三天后雪化天晴,开储秀宫门迈步出来之时,年秋月展现在阖宫之人面前的,便不再是仅仅以年轻貌美搏宠爱的妃子。

天降瑞雪,八姐怕冷,躲在屋里不出来。好容易这日天气好,带着大格格进宫来探望太后、德妃,顺道看看良妃、二格格、弘春。于太后宫中见到年秋月,看她端庄娴雅,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风范。别说如今宫中五位妃子,就连佟贵妃在座,气场都压不住年秋月一人。暗暗咂舌,趁着到公主所探望二格格、弘春时,悄悄问了。弘春摇头,“我瞧着敦嫔娘娘——是比佟贵妃更那啥。”

二格格闻言笑了,补充说道:“佟佳氏不能再出皇后。年家——可不好说呢。”

八姐听了,抿嘴笑了。若真如二格格所说,这个年秋月年世兰——爬上了皇后宝座,老四啊老四,你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啊?

想着想着笑了,嘱咐俩孩子,“事不关己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管其他如何,不过是你皇爷爷后宫之事。你们不许乱说乱问。”

二人急忙点头。

八姐这才放心。看此间无事,领着二人,叫人去慈宁宫正殿喊来大格格,叫她带着弘时、弘旺、弘昼、弘瞻,连同小外孙色布腾,一同去永和宫看望德妃。

这些日子传来捷报,说十四在外又打胜仗了。德妃高兴,见了老四家几个孩子,脸上都是笑容。拉着重外孙色布腾小手,问长问短。

不一会儿,十四福晋完颜氏也带着孩子们来了。德妃高兴,留两个儿媳妇,带着一帮子孙女孙子们热热闹闹吃了一顿。

伺候完婆婆,八姐看时候不早,告别德妃、完颜氏,带着大格格等孩子们出去。先送二格格、弘春回公主所,这才带着大格格、弘时等人,出神武门回府。

算算日子,皇太后崩也就是这几天时候。八姐便叫大格格带着色布腾住在娘家,好随时教导她丧事礼仪。免得哪里不周到,得了康熙训斥。

哪知道,太子妃、年秋月轮流伺候太后。西南捷报频传,太后身体反而渐渐好起来了。随着西南战事进入胶着状态,慢慢的,老太太也能接见外命妇,嘱咐她们好生管家,叫前头丈夫一心打仗。

战事渐稳,太后身体好转,康熙高兴。趁机表彰几位得力大臣;并在后宫之中,进行封赏。为安抚、拉拢蒙古科尔沁,封秀女博尔济吉特氏为宣妃;为拉拢八旗贵族,晋和嫔为和妃;为几位成年儿子们着想,册封戴佳氏为成妃,封哈琉哈氏为定嫔,封庶妃王氏为密嫔,陈氏为勤嫔。

新年过后,因年羹尧战功卓著,以敦嫔年秋月侍奉太后有功为名,专门下一道圣旨,晋其为敦妃。册封礼于三月,与宣妃、成妃、和妃三人一同举行。

自此,康熙后宫妃位主,除却佟贵妃、四大妃之外,还有宣妃、良妃、成妃、和妃、敦妃五位。更别说那一位位嫔位、贵人、常在、答应,不计其数、数不胜数。其规模之盛,数清宫罕见。其数量之多,令诸王公大臣、皇子公主、诸藩国咂舌。有御史想起来,都觉得手下笔痒痒。想要参上一本,奈何康熙对后宫还算能做到雨露均分。御史想说他好色,一时之间,尚且无处下笔。

八姐得知年秋月晋位,想了一想,比照其他几位新晋妃位主,送去贺礼。敦妃年秋月那里自有回礼。

看着年秋月回礼丝毫不比送去的少,八姐发愁了。年羹尧日渐势大,他妹妹偏偏没嫁老四。老爷子摆明了想让年家中立,做铁杆保皇党。隆科多又跟个墙头草似的,摇摆不定。如今这时候,老四上辈子势力少了一大块儿。可该如何拉拢他二人呢?

愁了几日,看四爷又收拾行李,准备南下要账。八姐笑问:“听说,八福晋帮了不少忙?”

四爷见问,摇头说道:“这个时候,标新立异,未必是好事。”

八姐听了,便不说话了。第二天一早,八姐起身送四爷出门。到门口,四爷嘱咐弘时、弘旺、弘昼、弘瞻要乖乖听话,抱抱色布腾,跟妻儿话别。刚上车,就见一路烟尘,一骑飞马呼啸而至。来人乃是宫中二等侍卫,下马宣召。四爷一看,赶紧下车。

侍卫不说详情,只说青海有战报,万岁爷请雍亲王速速进宫。

四爷扭头对八姐点头,下车换马飞奔去了。马车只好先牵回府里。

八姐望着四爷远去,带着孩子们回府,想了半日,不知怎么回事。不敢轻易打探,免得老爷子知道了生气。只有静候消息。日上正午,宫里二格格、弘春偷偷遣人来报,说十四贝勒、抚远大将军胤祯与西藏叛军对阵之时,被大炮给炸飞了。如今生死未卜。

八姐吃了一惊,“大炮?”

还没细问,就有乾清宫证实:确有此事。

值此大事,四爷不好出京,只得留在户部衙门,帮着十三、隆科多尽力筹备军需。

八姐熟知德妃性子,担心她胡思乱想,带着大格格等去安抚几次,托宫中无子皇妃和妃等人帮着安抚德妃。又专门到十四贝勒府,安慰完颜氏几趟。交待二格格、弘春:永和宫务必小心看严了。弘春不善此道,二格格生母宋氏可是永和宫出来的。宋氏感恩八姐多年照顾提携,不用八姐交待,便帮着二格格悄悄安排下来。

留下的钉子,果然派上用场。没过几日,十四贝勒尸首找到,远征西北军奉康熙之命,收敛还京。德妃得知消息,不言不语、不哭不闹,默默在永和宫里,对着窗户坐了半晌。后来说了一句话,老嬷嬷悄悄告知小宫女,小宫女悄悄传到二格格耳朵里。二格格听了,转述给弘春,姐妹俩一同红了眼圈。

当晚,这句话便传到八姐耳中,气的她当场摔了一套钧瓷茶具。那句话是:为什么死的不是胤禛?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面对康熙庞大后宫,弘时掰着指头算了算,对着弘旺叹气,“我突然觉得,咱们阿玛真是好人。”

弘旺冷笑,“那是。保护阿玛清白,不叫其他女人、男人染指,是做儿子的本分。”

44多事之秋

第四十四章多事之秋

四爷进屋,就见八姐满面怒容,碎瓷片、茶水泼的满地都是。叫来小丫鬟们打扫,拉着八姐到书房去坐。

书房清幽,看四处无人,四爷轻声问:“怎么了,你?”

八姐抬头,默然半晌,方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偏心的母亲,她是您亲娘吗?”

四爷听了,呵呵笑了,坐到一旁回答:“应该是吧。老爷子再糊涂,也不至于把皇子生母给弄错。”

八姐看他不甚在意,心里宽泛,慢慢有了笑容,“您倒想的开。”

四爷不置可否,“想不开又如何,想的开又如何?还不都是那样。她再恨我,到底还要顾念母子之情。话说回来,当年若不是她娘家在宫里的势力护着,我也不能平安长大。说起来,老爷子就是给她抬旗抬早了。如若不然,几个妹妹——都能成年。”

八姐点头,“外人都说包衣怎么怎么不好。殊不知,那些包衣世家出来的,反而最有福,最得主子们信任。”顿一顿,说道,“往后你要小心了。万一她钻到牛角尖里,最难受的,还是你。”

四爷冷笑,“六个孩子,如今就剩我一个了,她还不把我放在心上,好好护着,你真当她傻?几十年永和宫白住了?”

八姐闻言,无语以对。康熙四大妃历经多年磨练,随便拉出来一个,地位、威信、能力,都不是其他妃子能比的。

四爷见她犹有担忧,想了想笑说:“好了,我知道你担心我。往后,我出门小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