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桐:“……”

凉玉的身子滚烫,他默然将她放平在寒玉床上,按道理此举能延缓那情药的效果,可是凉玉甫一沾那寒玉床,便蜷缩成一团,抖了起来,可怜地呜咽起来,“冷……”

浑身体热,内火外出,哪有冷的道理

明知道是她娇气,他还是忍不住立即把她捞起来抱在怀里:“好好好,不睡那床了。”

凉玉满意地窝在他怀里,可也只是满意了一分钟,又一手掀起亵衣,一手拉过他的手,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软绵绵的肚皮上:“我好热。”

凤桐叹息,顺着她的小腹,慢慢摸到了光滑的后背,试探道:“还热吗?”

凉玉像是只被顺了毛的猫儿,一双眼睛也眯起来,发顶亲昵地蹭了蹭他的下颌,“不热了。”

凤桐总算明白这雨霖铃为何是大千世界各式各样情药里最令人棘手的一种:平日里再不谙世事的少女,只要脚腕上套上那两只黑漆哑铃铛,都会无意识地勾人,还勾得令人难以拒绝。

平生头一回见凉玉这个模样,十分新鲜,手抚过的娇躯似乎化成一汪水,软绵绵热乎乎,他摸着摸着,心里也禁不住乱起来。

念了个清心咒,将凉玉抱起来放在腿上,用手伸进亵衣内,轻柔地来回抚摸她的腰肢和小腹,看见她的脑袋靠在他胸前,十分惬意,似乎舒适得昏昏欲睡了,便悄悄地将一只手搭在那铃铛串上。

雨霖铃解开的标志,是那两串黑色铃铛自然脱落,反之亦可达成。

他用了几分内力,一溜冰碴子顺着铃铛串绕了个圈,铃铛却纹丝不动。无论他使什么法术,那黑色梦魇都牢不可破,竟然是个不坏之身!

他手上稍稍用力,扣住铃铛,向下拽了一下,凉玉的脚踝娇柔,马上便是一道红印子,她抬起头来,睁大一双眼睛望他,泫然欲泣。

他不敢妄动,只好暂时打消了这念头,专心致志地摸起凉玉来。

他的手温凉,如流水划过她的肌肤,但渐渐地又不足以抚平她心中燥热,发现他每次都非常巧妙地避过了胸口的位置后,立即不依了,手臂耍赖似的一把夹住了他的手掌,再度在他怀里乱蹭起来。

凤桐半是无奈半是怜惜,凑过去吻她唇角,她便软成一团,也不再闹了,双手紧紧抱着他,他在她柔软的唇上几度流连,险些神智紊乱,勉力克制住了,只无意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她附在他耳畔,脸颊绯红,呼吸急促而滚烫:“凤君……”

凤桐怔住,又一路从她颊边吻回唇角:“我是谁?”

她手臂紧紧环住他的后背,在他耳边含含糊糊道:“凤君……都给你。”

他用手轻轻抵着她的下颌,仔细探看着她的眸子,紫色蔓延,却禁不住问道:“什么都给我?”

她看着他的眼睛,笃定答道:“凉玉。”

“这里不行。”凤桐把她拦腰抱起,转身而去,一手撩开帘子,俯身将她往床榻上一放,凉玉的手伸出来,开始坚持不懈地解他衣带,他轻轻打掉她的手,又好气又好笑:“脱你自己的。”

她闻言真的收回手去,开始拽自己单薄的亵衣。

凤桐急忙捉住她不安分的手,向上一扣,凉玉不住挣扎起来,指尖不轻不重地挠在他手心上,简直是耍赖。他让她扰得无奈,便抽过花瓶里一枝柔软的结香枝条,将她一双手腕顺手绑在了床头。

凉玉挣了两下,不再做无用功了,一脸无辜地抬头望他,一双黑眸水汽氤氲的,游弋着一汪淡淡的紫色,还冲他勾唇笑了笑。

他低头这么一看,觉得场面似乎有点不妥,但也顾不得许多,心一横,翻身上床,坐在她旁边,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手探入薄薄的衬裙下。

天下情药都是一个原理,别管什么法子,只要让她丢了,自然就解了。

凉玉的眼睛忽然瞪大,似乎有些害怕又不知所措,他的心也跟着提起来,刚想要哄,她望着他,眸中倒映出他的脸,紧绷的身子自己慢慢放松下来,咬住嘴唇,隐忍地不发出一丝声音。

他心中一阵酸涩的怜惜,低头吻她的嘴唇:“乖,不必忍着。”

她眼睛微眯,眸子微微涣散开,呼吸一浪塞一浪的急促,他将她双手解开,她便伸手轻轻抱住了他,像个害怕被丢弃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咬牙不肯作声。

他手上的动作愈加温柔,抵住她额头轻轻承诺:“本君不走。”

她终于细细地哼了一声,眉头蹙起又展开,濡湿的发丝贴在额上,精疲力尽地闭上眼睛,睫毛轻颤。脸上潮红渐渐褪去,唇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印,他伸手拨开她脸上发丝,用帕子轻柔地拭去了她唇上鲜血。

心里松了一口气。

风桐撑在床上端详她半晌,回身捡起衣裳来给她一件件套上,方想起铃铛的事,掀开裙摆,一只铃铛已经落在了床沿。

他拾起来揣在袖中,去卸另外一只,用力卡了数次,凉玉脚腕上已勒出几道红印,那黑漆铃铛仍然纹丝不动。

凤桐怔怔地看那镯子,一时间有些迷茫。

别人只道铃铛落,雨霖铃就解了,可是两只里面只落了一只,这算怎么回事?

他将凉玉安顿好后,理了理褶皱的衣袍,端端躺回寒玉床上,调整了一下气息,分元神而出,直奔天宫而去。

****

巍因上神神情悠闲地喝茶。

瞥了一眼对首强耐着怒气的凤桐,笑道:“良辰美景,佳人在怀,你不专心享受,跑来找我做什么?”

凤桐一张美人脸绷得紧紧的:“上神此事做得有些不妥。”他看了一眼翡翠杯中的茶,却不喝,只是道,“凉玉如此信任上神,全不设防,上神哪能如此对她?”

“啰嗦。”巍因上神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本上神看不惯你们小年轻谈恋爱磨磨唧唧,知道你已醒了,帮你们一把而已。”

凤桐上挑的凤眼中冷意喷薄而出,一眼看过去便可让人冰冻三尺:“上神好意,凤桐无福消受。退一万步说,即便是我要与她欢好,也得等她点头,怎能在她混沌不清时,代她做决定?”

巍因上神冷冷一笑,反唇相讥:“你代她做决定的时候还少吗?”又摸摸鼻子,底气不足地冷哼一声,“好心当成驴肝肺。”

凤桐一时语塞,半晌,才咬牙低头道:“刚才是晚辈说话轻狂,求上神快些将解药给我吧。”

巍因上神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解药?你问我要解药?”他喃喃掐算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你不会还没有,还没有……”

凤桐“啪”地将袖中黑色铃铛串拍在桌上,冷冷看着他,眼中怒火四溢。

巍因上神看见那铃铛串,面色稍稍缓和了些,“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守身如玉,不顾那丫头性命,啧啧……”偷眼一看,“咦”了一声,眉头又皱了起来,“怎么只有一只?”

凤桐耐着性子:“因此才来向上神求解药。”

****

凉玉揉揉眼睛,慢腾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心神未定间,脸“嘭”地红透了,她方才好像做了一个极其出格的梦,梦见她把凤君,给、给……

她望一眼还在寒玉床上躺着的凤桐,下床时,腿脚一阵酸软,险些跪在地上,回头一望,才疑惑起来:明明她是来守着凤君的,怎么睡在了凤君的床上?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寒玉床边,梦见见到地上一抹红,原是她的外裳脱在地上,旁边还落着她的星冠,她往头上一摸,惊得魂飞魄散,发髻早就落了,青丝披在肩上,她僵硬地向下一望,凤君未醒,可衣袍多处褶皱,她进来的时候还没有如此狼狈,难道……都是她扭的……

难道那不是梦,而是真的?

凤君还重伤未醒,她便骑在凤君身上,急不可耐,心魔缠身,把凤君给轻薄了?

顿时又羞又愧,她急匆匆地披上外裳,捡起星冠,打开门夺路而逃,迎面撞上了锦绣,见锦绣呆呆望着她,看她的眼神都和往常不同。

锦绣听见她颤着声音、带着哭腔问道:“什么时辰了?”

她望着凉玉,呆呆答道:“辰时了……”

凉玉如遭雷劈,表情实在一言难尽,满脸都是愧疚和自责,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哎?殿下,殿下!”

*****

巍因上神盯着桌上铃铛半天,目光又游到了他脸上,古怪地问道:“难道说……”

他顿了顿,阴阳怪气道,“坐怀不乱,算你厉害。”

凤桐勾唇一笑,目光不闪不避,笑中都是讽刺。

巍因捏着铃铛对着光看了看,眼珠一转,幸灾乐祸地笑道:“可是还有一只未落,那雨霖铃便没有解,你就算现在解了燃眉之急,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这药效便会再发一次,你还是免不了要做出选择。”

凤桐闻言怔了片刻,心内一沉,面上笑道:“那便饶了凉玉一次,把解药给了晚辈吧。”

巍因上神又喝了一杯茶:“神君啊,雨霖铃唯一的解药就是与人欢好,若你不愿意解,我也只能派别人帮她解。”

凤桐身上寒意暴涨,桌上翡翠杯内茶水瞬间冰封,“上神。”

“好好好,不开玩笑。”巍因上神冲他笑道,“反正人在你那里,尚有四十九日,你自己回去慢慢考虑。”

凤桐元神归位,睁眼一瞧,床上空荡荡的,揉着太阳穴唤道,“锦绣!”

锦绣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神……神君。”

“人呢?”

“刚刚殿下衣衫不整,脸红红的跑出去了……”

凤桐一时劳心劳神,又强行分元神出去,登时气息沉重,头痛欲裂,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你过来,把本君说的一一记下来,十日内全部办好。”

第95章 完满(上)

应王府。

正二品的东瀛督察官,携妻带子,跋山涉水赶回来,嘴边好几个血泡,满脸掩不住的忧色,连上朝见天子都有些心不在焉,下了朝,便步履不停,匆匆回府去了。

坊间传言,是应王府的老太太病重,眼看要不行了。

作为老应王云啸的妻,萧氏历经应王三代,一个寡妇,历经了炮火纷飞、生死一线,扶了儿子,又保孙子,实在是个奇女子。如今萧氏六十有五,身体每况愈下,而年幼的应王才十一岁,离了主心骨奶奶,应王府的未来的命运将会如何?

屋内传来轻轻的啜泣声,无数人的刻意收敛的呼吸在萧氏住的这一间小小厢房拥挤,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而浓稠。

拂月半跪在床边,怀里还抱着一个安睡的婴儿,她努力地将脸凑到萧氏耳边:“奶奶,看见了吗,这是瑾儿。”

鸣夏背过身去拭泪,锦冬哭得双眼通红,胸腔里一抽一抽的,无神地靠在床尾。

萧氏吃力地睁开眼睛,脸上浮现出一种格外枯败的灰色,唯有眼睛还算清明,像是灯枯油竭之前,最后一抹不太稳当的火星。

她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婴儿的脸,侧头看着憔悴的拂月,极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好,好,家里又多了一朵花儿。”

郑衬也红了眼眶,他依稀记得当日与萧氏对弈时,对方还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通身都是气派,这才几年,竟然就这样……他用不太稳当的声音道:“奶奶,您放心。玄云必会好好照顾妻儿。”

萧氏笑着“嗯”了一声,慢慢道:“老二,你瘦得多了,往后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拂月咬着唇点头,身后的锦冬哭得更厉害了。

“央儿呢?”她不愿浪费时间,挨个点过去。推月牵着蹒跚学步的孩子凑到床边,孩子福了福,奶声奶气道:“央儿见过奶奶。”

萧氏笑道:“一转眼,央儿都这么大了。”她拉住推月的手,目光移到她脸上,含着无尽的慈爱与不舍:“孩子,这个家,辛苦你了。”

她另一手牵过云清来,把他的手和推月的手搭在一处,转头道:“清儿,听你大姐的话,别惹她生气。”

云清用宽大的袖子不停地抹着眼泪鼻涕,哭得呼噜呼噜的,活像一只滑稽的小狗,带着哭腔儿道:“我一定听姐姐的话,早点长成大人,奶奶,奶奶……”

推月反握住萧氏枯瘦的手,咬牙道:“奶奶放心,推月……推月一定会撑起云家来,不让云家列祖列宗失望。”

推月那武官夫君也跪在一旁,表情动容地连连点头。

萧氏闭上眼睛,嘴唇向上勾起,许久才道:“可惜了,老三不在。”

她亲手在那孩子手腕上做了标记,保她一世平安喜乐,不出意外的话,转世已经三年,秦沅一定找到了她。一旦找到,他就会尽己所能守住她。

她算着时间,萧氏的躯壳在阳世已到最后极限,在一刻钟内,她必须得返还天宫了。

“啼春、鸣夏、剪秋、锦冬……”

其他人向后一步,四个丫头纷纷靠过来,脸上都是梨花带雨。

“别哭了,傻孩子。”萧氏轻轻笑道,“桌上放的是你们的卖身契……”

“老太太!”锦冬睁大眼睛,哽咽说,“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守着这里……”

“嘘……”萧氏气若游丝,将食指抵在唇上,语气堪称温柔,“收好,往后你们自己的命,自己做主。”

四个人满眼通红地看着她,都趴在萧氏床边:“老太太……”

凉玉睁眼看了看这一屋子人,心里缠绕着丝丝暖意,这是她在凡间的家啊——

来的时候浑身狼狈,失魂落魄,走得时候,却是真舍不得。

“我走以后,撤掉百花楼,不必再上香,花神会予你们福祉。”她的目光穿越过这厅堂,快速地将应王府内熟悉的亭台楼阁,全部掠过一遍。

最后,萧氏闭上眼睛,抬起手来,轻轻地留下了此生最后一句话,轻得几乎像是叹息,“多谢。”

多谢你们。

随即躯壳向下陷落,凉玉的魂魄脱出,在这个瞬间,她眼前忽然出现一抹细微的光晕,一只斑斓大虎的剪影一闪而过,随即面前出现了一个满头白发枯瘦又眸光锐利的老人。

这是……真正的萧氏。

萧氏不苟言笑的面皮上浮现出了一种欣慰的微笑,恭敬地冲凉玉行了一礼。

凉玉也弯下身去,裙踞拖在地上,与她行了个平礼。萧氏有些怔愣,她们之间一句话也没有说,凉玉已认出她来,笑了笑,转身离去。

魂魄交错,不过一瞬间。

匆匆人间岁月,像是一只有力的手,曾经承托了她最脆弱无助的灵魂,在她千万年的漫长寿数中,增添一点世俗生活的味道。

而不论为人还是为神,总要尝遍人间烟火,才会明白爱的初衷。

****

凉玉步履不停地回了花界,清章殿内司矩坐镇,见她来了,站了起来:“殿下。”

凉玉微一颔首,坐在妆台前,任由司矩给她簪上繁复的华冠。

司矩手中象牙梳沿着她的顺滑的长发向下,她苍白的面容倒映在镜中,眼睫低垂,竟然趁此机会无声地打了个盹。司矩扶住她的肩头,发觉凉玉最近越发瘦削,腰围小了两个尺寸,肩膀上的骨头仿佛一掰就能折断。

“殿下?”她簪上最后一朵花,轻轻唤。

凉玉很警觉,几乎是立刻便睁开眼睛,“嗯?”

司矩心中忽然漫出一股酸涩,记起凉玉小时候赖床,为了叫她上朝,门板拍烂了她也不肯起来,捂着耳朵接着装睡。那段日子回想起来,竟然恍若隔世。那个万事不操心的天真少女一去不返,现在她宛如惊弓之鸟,日日殚精竭虑。

她俯下身来:“殿下不必太操心了,诸事有臣。”

凉玉微微笑了笑,唇间却溢出一丝叹息,她将胭脂往嘴唇上一扑,刹那便掩盖住所有的苍白孱弱,镜中人颜色明艳,黑眸红唇,笑起来光华满目,像是浓郁的桂花香气,直往人心里钻。

她瞅着镜子左右看看:“阿矩,你别唠叨了,再唠叨就变成老太婆了。”

司矩听见她话中熟悉的调侃之意,才觉得放下心来,半晌,眉心拧紧,试探着问道:“殿下最近……还去领雷罚吗?”

天罚一个千道雷,外加先前在凡间滥杀无辜的八道,总共一千零八道雷,天界众人,谁听了也觉得胆寒。

可是面前这看起大大咧咧的少女,竟然一直咬牙受着,她从来不曾害怕,也没有害怕的余地。

凉玉含糊地“嗯”了一声,“快完了。”她回头看了司矩一眼,笑起来,用手指轻轻摩挲她蹙起的眉头,玩笑道:“阿矩别这么苦大仇深的,我的的确确是借了花神印的法力,有借就要有还嘛。”

司矩知道她心如磐石,只得放弃,转而道:“殿下最近可有去看神君?”

凉玉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许久才道:“不曾……”

她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她骑在凤君身上□□凤君的景象。凤君为人看似风流,实则有一身傲骨。他做神君的时候,人人对他恭恭敬敬,他就算是落入青瓦洞,也没人敢当面折辱。

可是她竟然趁人之危,借着他昏迷不醒,对凤君做出这种事情……

实在是不可原谅!

她一面懊恼,一面惊慌不已,她如今竟然执念重到无法控制自己的地步,实在是出乎她的预料,甚至有些糊涂。

还是多挨几道雷,彻彻底底清醒一下再去见凤君吧。

可是,都已经四十余日了,那边也没有消息传来……

司矩见她面色古怪,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刚想要接话,便听到凉玉问道:“嗯……凤君那边,有消息吗?”

她这话问得格外古怪,似乎是想知道又不敢知道的模样,司矩一时纳闷,心道:凉玉心心念念都是凤桐,为了他能挨一千道雷,现在凤桐醒了,她竟然躲得远远的,莫不是吵架了?

这样想着,不禁也跟着结巴起来:“呃……臣听闻……听闻神君已经醒了几日了……”

“哐哐哐——”

清章殿侍女着花瓣一般轻纱衣,轻轻袅袅地过来,恭敬道:“殿下,门外青瓦洞的锦绣求见。”

司矩顿时感觉清风拂面,瞬间坚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遏制不住兴奋地推了一把凉玉:“殿下,必定是那边耐不住,先过来说和了——殿下,别置气了,快去吧。”

说着,迈着轻快的步子去开门了。

凉玉怔怔盯着司矩的背影。阿矩……阿矩竟然有这样八卦的一面?

直到锦绣出现在面前,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锦绣笑吟吟道:“殿下,这都多少日没去青瓦洞了,莫不是忘了神君吧?”

凉玉哽了一下,有些艰难道:“姐姐。凤君……凤君他醒来以后,没说什么吗?”

锦绣温柔地掩口一笑,才柔声道:“说了呀,神君说你连蛇果都没吃便匆匆跑了,是个没良心的。”

凉玉想了想凤桐的语气,脸蛋有些发红。

锦绣拉住她的手:“殿下,神君在青瓦洞等您,随我去一趟吧。”

凉玉倒吸一口冷气,心道,凤君遇事是必定要说清楚的,这次一次逃不过了。先前亲他一下,他都要疾言厉色,何况这次……

她闭了闭眼,道:“我,我换身衣服。”

她对镜卸下花神冠,脸上刚上的胭脂趁得她娇艳鲜丽,她伸出手背,想要将嘴上的艳色蹭掉。锦绣走过来,拦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微笑道:“殿下这样很美。”

凉玉望着镜中人的艳色,心里有些打鼓:“可是这样,是不是太正式了些?”

蓦然想到,从前喜欢季北辰,见面之前都要梳妆打扮一番,可是却从来没有为风桐做过。她笃定了他不会嫌弃,照单全收,他们之间,总是他的宠爱多一些。

她心中微微有些怅然:她也应该为自己的心上人而描眉点唇,精心打扮。她应该在他面前,表现出最好的模样。

凉玉眸光微定,扶正了花冠,转头想要换掉大红朝服,锦绣抓住她的手,连拉带拽地将她往门口拖,“来不及了,快跟我走罢。”

第96章 完满(中)

凉玉一路心事重重地走到青瓦洞,几次想要开口询问,却都没有找到机会。锦绣牢牢牵着她的手,仿佛生怕她中途跑掉一般,快速地穿越亭台楼阁,到了凤桐的寝殿。

锦绣送她到门边,咳了一声,用鼓励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随即推开门,又一把将她推了进去:“殿下来了。”

随即立即在背后关上了门。

阳光从窗棂进来,斜打在凤桐的如墨的长发上,他的侧脸如玉雕刻,每个角度都精致得恰到好处,细碎的光晕中,依稀可以看见他长长的睫羽。

“哎?这怎么……”凉玉回头看了一眼,门已经被锦绣锁死了,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得向前走了两步,气息不稳道:“凤君——”

凤桐头上攢冠,黑发如墨披在身上,衣领掩住修长的脖颈,端端坐在几案背后,手上茶盏升起朦胧的雾气,模糊了他的脸,只看得到额头上那一枚菱形仙印闪闪烁烁。

这简直太反常了。

以往她来找凤君,他多半是衣襟半敞,披散头发,慵懒地侧卧在塌上,顶多抬一抬眼皮,随意地笑问一句“来了”,这个几案几乎形同虚设,她几乎没有见过他衣着肃然,正襟危坐等她的模样。

难道……是预备长谈了?

他正经起来的气势太足,压得她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心里竟然也惶恐起来。

凤桐放下茶盏,看她一眼,果然愣住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这一多个月来连日受雷,又忙于处理花界政事,她下巴尖尖,连圆圆的脸蛋都没有了,脸色苍白,惹人怜惜,偏偏涂了个鲜红的艳妆,很罕见地显现出了一种小女人模样。她眸中闪烁,不敢看他的脸,望向别处,半晌憋出来一句话:“也没有。”

他似乎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轻叩桌面:“坐。”

凉玉手心全是汗水,半晌才敢往凤桐脸上偷瞄一眼,正巧撞进他的眸中。她眨了眨眼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凤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失笑:“你是第一回见本君吗?”

凉玉使劲摇摇头:“我只是……有些紧张。”

她从小天不怕地不怕,最不怕的就是凤君,她只是怕极了这样面对面坐着的情形,上一次,凤君就是这样定定看着她,告诉她,他要和玲珑成婚了。

她接着正襟危坐道:“听说凤君有话对我说?”

他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情愫,似怜惜又似无奈,低垂眼眸道:“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想同你聊聊天。”

凉玉简直快哭出来了,一定要这样聊天吗?非但她觉得气氛奇怪得说不出话来,她看凤桐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强撑体面,便吭吭哧哧道:“凤君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了,这样……我……我聊不出来。”

凤桐长叹一声,闭着眼靠向座位:“你的气还没消?不能像从前一样?”

许久,听不见回答,才睁眼看着她道:“这样吧,你先说说本君的缺点。”

他眼底没有虚浮的笑意,不像是玩笑,凉玉眨眨眼,彻底懵了。

凤桐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他那一双上挑的凤目占尽风流,可是不笑的时候,隐含清冷的讥诮意味,带着一丝逼迫的味道,他自己却不知道,还好心开口提示道:“你那天不是说讨厌本君吗?说罢,讨厌哪里了?”

那天她看着他一步一步从魔宫中走出来,气得头昏脑涨,满心都是怨愤,口不择言,可是此刻由他说起来,又引得她心里一阵难过。

凤君真是太过分了。

于是她气急之下,再度口不择言:“你……你长得太招蜂引蝶。”

凤桐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憋了半天,才将后面的话憋回去,温柔鼓励道:“嗯,好,勉强算一个缺点,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