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说,你来我这璧珩宫一年,我可曾有虐待过你?你饿过肚子,或是衣不敝体?”

那男子把头垂了下去,嗫嚅道:“宫主待我很好。”

“既如此,为何你不愿留在此?”宫主脸色一变,厉声骂道,“你们五峰庄的人果然都是如此,我待你们个个不薄,可到头来,个个都说要离开这里,简直是忘恩负义。”

殷玦心道:若是成天将你关在笼里,即使是锦衣玉食,怕你也会受不了,想要逃吧。想到此处,他对此女不讲理的一面再次有所认识。但他嘴里却未说什么,以免惹火烧身。

但那宫主却不愿放过他,转头问道:“这人你可认识?”

“他是我们五峰庄的人。”殷玦答的满口自信,心中却微微有些心虚,只是脸上决不显露半分。

笼中的男子一听“五峰庄”三字,顿时面如死灰,瘫倒在地,半条命已飞了出去。他确实是五峰庄的人,去年的这个时候,在五峰山的杌机坪前,他与璧珩宫门人比试失败,被带来了此处。当时,他便如殷玦一般,看着笼中自己的兄弟,亲眼死在自己的面前,如今,这一幕竟又重演,只是物事人非,此刻,他成了笼中人,成了那个将死之人。

殷玦并不知个中缘由,但见那人像是被人抽去的骨头般瘫成一团,心下奇怪。那宫主却对此见怪不怪,走到笼前,右手猛地击出一掌,将那人“倏”地吸了过来,牢牢抓在手中。那人这才有了反应,拼命挣扎,却无丝毫用处。他的功力,在五峰庄中也不过是平平,岂会是璧珩宫宫主之对手。

宫主不理会他的挣扎,左手一翻,直接掐住他的两颊,逼得他张开嘴来。与此同时,她的袖管里则飞出了一颗药物,直直地落入那人嘴里。宫主立时将他的嘴封住,将他的头往后一送,那药便顺着喉咙,进了那人的体内。

宫主满意地将那男子放下,对着他呢喃了几句,不再理会他的举动,转身来到殷玦身边,笑道:“你们既是同门兄弟,你便上去看看他吧。”

殷玦虽与那人并不相识,但他此刻假扮五峰庄门人,不愿这么快便揭了底牌,便上前假意对那人说道:“师兄…”

他那“兄”字才刚出口,笼中那人突然全身发抖,两只手紧紧地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嘴里不停地叫着:“冷,好冷,这里怎么这么冷?”

殷玦心下疑惑,抬手伸进了那笼里,却觉得并未有什么不妥,那笼里明明与室内冷热相同,为何这人会突然浑身发冷,颤抖不已?

“你刚才喂他吃了什么?”殷玦转头对那宫主没好气道。

宫主却只是笑笑,示意他继续看下去,不愿多做回答。殷玦无奈,只得转回头,将目光再次注视到那男子的身上。令他吃惊的是,刚刚还大喊太冷的男子已不再动弹,也不再言语,可他的身体还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慢慢的,他的身上竟结出了一层冰,起先很薄,随后便越来越厚,从头到脚,无一遗漏,终于将那人完整地包了起来,成了一大坨冰块。

“你喂他吃了□□,令他浑身热力散尽,竟被活活冻死?”殷玦吃惊道。

那宫主轻蔑一笑,大叫一声“来人”,便有一侍女走了进来。未及开口,便如同方才那男子一样,被宫主强行喂食了一颗□□。同样,宫主也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这次殷玦用了内力,轻易便听到了那几字的内容,想不到,那宫主竟只是对那侍女说一句话:“热,很热。”

不多时,那侍女竟也似着了魔一般,开始揪扯自己的衣衫和头发,发出凄厉的叫声:“啊,着火啦,好热啊,救命啊。”那叫声先是越来越惨烈,随后便慢慢地微弱下来,最后,那侍女倒在上,挣扎几下,便不再动弹。

殷玦看着地上那侍女的身体,皱起了眉头,与方才不同的是,那侍女并未全身结冰,反而像是被火烧过一般,成了焦炭,黑乎乎的,分不清轮廓。

那宫主见殷玦不解,十分之得意,说道:“这两人吃的是同一味药,死状却如此之大,只因我在他们耳边分别说的不同的话。这药并没有毒性,只是能让人神智不清罢了,只可惜,他们两个定力皆太弱,经不起我话的诱惑,竟将自己活活给害死了。”

殷玦听了她的话,脑中思绪飞转,大致猜到了她的意思。这味药人若吃了,便会产生幻觉,身边的人向他说了什么,他的脑中便会出现此种情景。像是那侍女,听了那几个“热”字,便将自己想像成置成于火海之中,最后身体竟出现与被火烧过一样的痕迹。而那男子则刚好相反,那宫主在他耳边想来是说了几个“冷”字,他便真将自己给活活冻死了。

“如何,你现在明白了吧,他们并非被我所杀,而是死于自己之手。”

若你不喂他们吃药,哪怕将天想个窟窿出来,他们也不会死,还敢自称与已无关?殷玦心道。但见她对自己的手下也是如此手狠心辣,他的心不禁动摇起来。这样的一个女人,还是他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吗?他费尽心机找到了她,可是,她真能帮到自己吗?

宫主见殷玦不语,心下失望,讥讽道:“怎么不说话,怕了吗?要知道,那人去年也同你一样,亲眼见到自己同门的死相。是以,他方才见到你,才会如此害怕。你,难道不怕吗?明年的今日,只怕你也难逃一死啊。”

殷玦自信地望着她,回道:“不,明年今日,我必还好好地活着。”

“哦,你竟如此有自信?为何?”

殷玦取下腰上的剑,握在手中,笑道:“只因两字——杯墨。”

岚烟出鞘,白光乍现,剑尖落在美人肩。

☆、杀意

未时过半,烈日当空,毒辣的阳光照在泥路上,让原本便干裂的路面更是雪上加霜,到处都裂了口子。路两旁的大树也似被烤的有些打焉,本已泛黄的叶子更是显得枯干。真是一片云雨一片天,想不到已是深秋时分,出了逢凉城,竟有如此燥热的地方。

荒凉的小路上远远地踱来了两匹马,那马上各有一男一女,男的,似是对这天气有些许的不满,显得有些不耐烦。女的却罩着面纱,看不清她的脸色,但见她抬头望了望日头,想来也觉得闷热。

两人同时在路边搭的茶棚前勒住了马,跳下马来,那男子牵过女子手中的马,将缰绳绑在了树上。两人挑了个干净的桌子坐了下来,刚坐定,伙计便殷勤地迎了上来,一边替两人倒茶,一边笑道:“两位客官吃点啥啊?”

“你们这里都有些什么?”男子问道。

伙计将抹过桌子的毛巾往肩上一搭,回道:“真让大爷您笑话了,咱们这荒郊茶寮,没什么可吃的,不过是些馒头面饼之类的。”

“那就来五个馒头吧。”男子点了东西,不再说话。

伙计却未转身离去,而是冲着那女子,问道:“姑娘要点什么啊?”他明知那男子已点了那女子吃的份量,却还在那里讨口舌之便,无非是这那姑娘身材窈窕,气质出众,一双美目像勾魂般迷人,是以对她面纱下的那张脸好奇不已。

“不必了,这些便够了。”那男子像是看出了伙计的心思,口气有些不耐烦。

那伙计见男子不悦,便不敢再开口,离了桌子,不一会儿,便端来了一盘馒头,放在桌上,却冲那女子道:“姑娘慢用。”说完,竟还趁机多看了两眼,脸上浮起一丝邪意。

那对男女却好似对他的轻薄之意未放在眼里,只顾喝茶。伙计看了几眼,却也不敢久留,转身欲走。左脚刚迈出一步,手便被人牢牢抓住,他惊地一个回头,正对上那男子的一脸笑意。

“这位小哥,吃了馒头吧。”那男子说着,便拿起一个馒头要往伙计嘴里塞。

那伙计脸色微变,抿紧嘴唇摇头道:“不,不,还是客官您慢慢用啊。”说着,便挣扎着想要走。无奈那男子手劲奇大,捏着他的手腕,毫无放手之意,反倒愈加用力,捏的他几乎要碎骨。

他心下害怕,几乎要哭出声来,求着道:“大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就放过我吧。”

那边厢老板见着这里的状况,心知不妙,便也跑了过来,帮着求情道:“两位行行好,放了我这伙计吧。”

话音刚落,便只听“呲”“呲”两声,血喷了出来,溅在了男子的手上,身上,及手中的白馒头上,分外刺眼。那老板与伙计甚至未开口叫喊一声,便倒在地上,不再动弹,只有脖颈处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冒出血。

“你!”那男子见状,气得语塞,连手中的馒头也忘了扔。

那女子却是不在意地冷哼一声,坐下道:“死有于辜。”

“你下手未免也太狠了。”男子一拍桌子,怨道。

“哼,他们在馒头中下毒,想谋害你我二人,难道不该死吗?”

“那小二不过是对你起了色心,想必在馒头中也不过是下了蒙汗药,并不曾要你性命,更何况,那老板有何罪,你要连他也杀掉?”

那女子听罢这指责,也是气涌心头,恨恨道:“天下的男人皆不是东西,见着个漂亮女子便满肚子坏水。就凭他,也配见我琉玥之真面目吗?”

“你也不过就一平凡女子,还真当自己是仙人下凡吗?我看璧珩宫内,比你美貌之人,也不在少数。”男子虽知自己所说之话皆是违心,却也不愿长此女之威风。

“殷玦,你别忘了,此刻你的性命可掌握在我的手中。”琉玥气愤难当,她此生,最恨的便是别人太在意她的容貌,但若有人真将此看的一文不值,她便又会火冒三丈。此真乃天下女子之通性也。

殷玦对此威胁不屑一顾,拍拍背后布囊中的岚烟,答道:“你大可现在便将我一掌打死,只是自此,天下便再无第二人知晓杯墨的下落。”

琉玥一听“杯墨”二字,原本盛气凌人的气势立时消去大半,心中虽还不服,口中却不敢嘴硬。

殷玦抓着机会,乘盛追机道:“今日我便与你把话说清楚,从今往后,若非有性命之虞,你不可随意出手杀人,若你违此约定,我便是死在你的手下,也不会再带你去找寻杯墨的下落,你依是不依?”

“行了行了,依了你便是了。”琉玥不耐烦地答应着,催促着殷玦快点上路。

在璧珩宫,她是人人景仰的一宫之主,在江湖,她是人人畏惧的杀人魔女。可在殷玦眼中,她不过便是个有求于他的小女人罢了,一旦被抓住软肋,便极易控制。

她毕竟还是个女人。殷玦暗暗想道。他原以为,过了这么些年,她会有所改变,却不料,心性依然,不知这算是好还是坏?

两人又重新上路,茶寮中那两具尸体相信很快便会被人发现,琉玥竟在尸身旁留下字条,将此事全数揽下,她那既张狂又自信的模样,让殷玦无言以对,不知该夸赞还是该斥责。

他的心中突然涌出一丝悔意,只因他无法确定,带着琉玥去找杯墨究竟是对是错,若是到头来,反倒害了这两人的性命,他又该如此自处?但此刻,话已说出,以琉玥的性格,是断然不会折返回宫的。他忽然想起同杯墨分离时,他说的那些话,他自做主张地瞒下了那些话,而将琉玥骗出了璧珩宫,在此刻看来,他竟分辨不出是非对错,真假虚实。这真让他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早知安分地当个传话筒便好,何必惹出诸多事端?

琉玥却全然不知他心中那九曲十八弯的小心思,只恨身下马奔得不够快,恨不能立时飞到灵玖岛。长长的山间小路,被两匹飞奔的马扬起漫天尘土。

行至一道岔路口,两人勒马停下,殷玦掏出身上的羊皮地图,琢磨了一番,指着左手边那一条窄路道:“走这边。”

琉玥却扬鞭拦着他道:“灵玖岛明明处在东面玫海,为何要向西行?”

“只因此刻咱们并非去往灵玖岛。”

殷玦话音刚落,便见一条马鞭迎面向自己飞来,他微一皱眉,运功还击,一伸手,便将那马鞭抓在手里。不料,琉玥右掌随后便到,朝着自己的胸口狠狠一击,殷玦重心不稳,跌下马来,手中却来牢牢抓着那马鞭。鞭子的另一头,琉玥也未曾放手,她出手相袭,不过是想给殷玦一点儿教训,不料他却未躲过那一掌,心下好奇。殷玦坠马之势不小,琉玥又分神想心事,竟被那股力气带得一同往下坠去。为免就此跌落在地,琉玥伸脚便要往马身上踹去,想借此力飞身而起,跃至树上。却不知为何,比她先行坠马的殷玦并未落地,整个身子吊在马身一侧,以琉玥现处之势,若伸脚踹马,必将伤及殷玦。她怕自己力道太大,将他踢伤,心下无奈,只得收回右脚,硬生生地摔落在地。

这一摔,力道虽不大,但在琉玥看来,却极失面子,怒意瞬时涌上心头,冲那还吊在马侧的殷玦骂道:“你这家伙,想干什么?”

殷玦见她安好,便翻身上马,淡淡道:“衣服被马鞍勾住了,着实抱歉,累你摔着了。”话虽有歉意,但两人心中皆明,这话里满是讽刺的意味。

“我是问你,为何不躲那一掌?”

“为何要躲,躲了那一掌,你便会出第二掌,终有躲不过的时候。更何况,你那一掌力道不大,并无取我性命之意。若我躲过那掌,依你的性子,必会恼羞成怒,那接下来,只怕是一掌厉害过一掌了。”

琉玥见其说中了自己的性子,说的竟句句在理,皆是大实话,脸上竟微微发烫。但嘴上依然不服软,气道:“我打你,是因为你耍我!”

“我何曾耍过你?”殷玦高声回道。

琉玥指着左面那窄路道:“灵玖岛在东面,你却要西行。还说什么,此刻并非去那儿,你说,这不是耍我是什么?”

“哈哈哈。”殷玦听完此话,大笑起来,跳下马来施礼道,“是我不好,忘了对你说,去灵玖岛之前,须得去另外两个地方找些物什。”

琉玥见他向自己赔礼,心便软了下来,放低了声音道:“什么东西,找来做什么?”

殷玦不紧不慢道:“你我此去灵玖岛,必得经玫海搭船方可。普天之下,只有一艘船可去那里,名为伏冰,船上终年不点灯,只有一名掌舵的船夫,名为续空。每月的月圆之日,借着月光,将人送往灵玖岛,或是将灵玖岛之人送上对岸。”

“那又如何,你我只消到了月圆之日,搭船方可,为何还要走这番歪路?”

殷玦摇头道:“这续空既敢做这天下头一桩的买卖,自然是有些规矩的,必定不会让你白白搭船。”

琉玥不以为然道:“给钱便是,璧珩宫里的珍宝随便拿出一样来,也够那船夫过一辈子了。”

“人过日子自然要花钱,是以将钱看得重如泰山,可在那续空眼里,再多的珍奇宝物,都不过是废物一块,它一白臂黑毛的野熊,要你璧珩宫的宝物做甚。”

“野熊?我看是个妖物吧。”琉玥虽蛮横,却并不愚钝,一听便猜出那熊必是修灵之怪物。

“确是如此,那续空为了修炼成人形,必向每位搭船之人讨要一种名叫封印草的植物。这植物灵玖岛遍地皆是,但除了那里,这天下就只有西面的归木山上才有,是以,此刻,你我必得赶往那里,采得封印草方可再去玫海。”

殷玦说完这番话,惊奇地发现琉玥已翻身上马,马鞭一扬,在那左面的窄道的飞奔起来。

“真是个急性子。”殷玦笑道,随即便跟了上去。

快马加鞭,一连赶了两日的路,方才在辰时赶到归木山下。琉玥回头问殷玦道:“你可认得那封印草长何样?”

殷玦道:“认得,只是在这归木山,便只在山顶的一处溪边方能找到。”

琉玥听罢,便要策马上山,却被殷玦拦了下来:“这归木山乃为太铭派,上山之路皆有人把守,你怎能贸贸然闯上去。对了,出门前,我曾嘱咐你多带些银两,拿出来吧。”

琉玥白了他一眼,伸手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钱袋,放在殷玦手中。殷玦打开一看,略吃一惊,再将银两倒于手中,不禁恼怒,那钱袋里只有些散碎的银两。

殷玦将钱袋与银两塞回琉玥手中,怒道:“你还是回璧珩宫吧。”

琉玥不解道:“为何突然说这话,我可将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你了?”

“我让你多带些银两,你却只带了这些许,你璧珩宫真是…”

“要那么多银两做甚,我琉玥行走江湖,从不花钱。”

“你上归木山采封印草,自然得给太铭派钱,这是买卖,你懂吗?”殷玦被琉玥气道。

“哼,小小一株草罢了,竟还要出钱买。这太铭派可真会干这赚钱的勾当。”琉玥拍拍殷玦的肩膀,道,“你放心,只管上山,这太铭派若有那不识相的敢来阻挡,我便杀的他片甲不留。想必岚烟久未经江湖,也忍不住出鞘吧。”

殷玦推开琉玥的手,道:“在你的心中,除了杀人,便别无他法吗?这世上,并非大所有的事皆要靠杀戮来完成,很多时候,能用钱做的事,为何非得人头落地呢?”

琉玥第一次听闻这种道理,虽不甚解,但也觉有些道理,只是现如今,木已成舟,别无他法。

殷玦叹道:“看来,只有这最后一招了。”

“什么?”

殷玦将马栓在山下的树上,望着琉玥,吐出一个字:“偷。”

凭这两人的功夫,要避开太铭派的人上山并非难事。只是山路崎岖难走,足足多费了半日的功夫方上了归木山顶。

站要山脚向上望时,并未觉得此山有多大,待得上来一看,方才觉得视野开阔,景色壮丽,满山的树木花草,虽已入秋,却还有不少竟绿着叶子,开着花朵,倒似是一派春意盎然。

殷玦在上山之时已将封印草的特征与琉玥描述了一遍,是以一上山顶,琉玥便迫不及待地找寻起来。殷玦却并不着急,跳上一棵高树四下搜索一遍,方才跳下,拉着琉玥道:“那小溪似是在东南方向,绕过前面那一片花丛便到。”

两人施展起轻功,踏过花丛,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找到那处溪流。此处因有水滋润,花草较之前更为茂盛。两人沿着溪流往上走去,边走边细细寻找,却未见封印草的踪迹。殷玦不禁有些担心,他并未来过此处,那封印草长于此处的消息也是从别处听来的,万一那消息有误,或是此处已被太铭派清埋过,种上了别的草木,那该如何是好,以琉玥的脾气,即使找不到封印草,也必会独闯玫海,杀了那续空,自个儿驾船去灵玖岛。

他只顾自个儿分神想事,待回过神来时,琉玥已不知去向,他略感不安,快步向前,放眼寻找。走了不多一会儿,爬上一个小山坡,面前害然开朗,出现了一大块平地。不远处还有一个山洞,溪水正是从那洞口汩汩而出。

琉玥蹲在那里,背对着他。殷玦走上前去,刚要开口说话,却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原来那是一片被野兽踩踏啃食过的草地,上面只留几株细枝,叶子皆已被食。殷玦也蹲下身去,拔出一根细枝,在手中看了半天,才道:“没错,这里便是传说中封印草的生长之地。这些被啃食的,只怕便是封印草。”

“是谁干的,竟将这么多草吃的一点儿不剩?”琉玥气道。

“看这样子,只怕也是什么修炼成精的妖兽,这草对人来说,毫无用处,太铭派断不会费力来铲除这所有的草。更何况,看这细杆的断痕,也似是被牙齿啃咬而出。”

“那该如何是好,这世上,还有别处有这草吗?”琉玥“腾”地一向站起来,气得揪掉了面上的纱巾,露出一张满是怒意的美人脸来。

殷玦失望地摇头道:“别无他法,看来只得等来年封印草再长出来才可。”

琉玥急道:“那怎么行,时间…”

话未说完,一股杀气顿时袭来,琉玥右手一扬,一支金镖应声而出,牢牢地钉在了不远处的大树上。

“什么人?”殷玦高声喝道。

从大树后面走出十多名男子来,皆是一身道士打扮,拂尘在手,排开一列,满脸杀意。

☆、剖腹

那些道士起先皆凶神恶煞,一脸凶相,大有开打之势,但一见琉玥,竟都态度柔和,有了些许讨好之意。那为首的道士走上前来,行礼道:“姑娘莅临太铭派,不知有何指教?”从他的话中来看,他似乎只见到琉玥一人,竟不把殷玦放在眼里。

殷玦甚感奇怪,斜眼去看琉玥,但见她一反常态,不再是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反倒从容大方,高贵大方,立在原处笑盈盈地望着那些道士。那双美目,更是流光溢彩,似是春风吹过湖面,涟源不断。他忽然忆起,在与五峰庄比试时,她也曾有过这样的眼神,那时,她掐着左宏年的脖子,说要将自己带走时,眼睛却一直看着旁边的左经白,当时的她,用的便是同一种眼神。殷玦隐约感到这眼神里暗藏玄机,却不当下点破,任由琉玥与那些道士周旋。

琉玥指着那片被践踏过的草地,冲那道士头头道:“敢问这位道长,这片地是怎么回事?”

那道士原本看着琉玥的美貌出了神,听她这一问,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得“嗯”“啊”了半天。旁边一头扎绿巾的道士抓着机会,上前大献殷勤道:“回禀姑娘,这片地原本长着一种名为封印草的野草。这草长年长于此,也无甚用途,是以,派中并无人关心。昨日里我等上山来采药,却发现这片草尽被一只独角独猛兽给吃了。它似乎对别的东西皆不在乎,独独钟情这草,将这块地搞成了这副模样。”

“这归木山,除了此处,还有别的地方,也生长此种封印草吗?”

先前那道士头子这才回过神来,抢着道:“没有了。这封印草虽是种野草,却奇怪得紧,只在这归木山山顶处生长,沿着这溪流,只有这一块地方能找到踪迹,别处,恐怕是没有的。不过姑娘,这归木山还有许多别的珍贵药材,姑娘若想要,在下必定陪姑娘前去。”

琉玥听了这话,心下失望,脸上的和气之色散得无影无踪,只是冷冷道:“这么说来,这归木山已无封印草?”说这话时,她的眼中已渐露凶光,似有杀人灭口之意。

那几名道士却丝毫未觉大祸临头,只千方百计想讨好琉玥,那道士头子摸着头思索几许,灵光一现道:“我想起来了,昨日我们上山时,正巧碰上那怪兽在吃草,我曾见它挖出了许多株草,却未吃掉,而是将它们装入竹篮中。”

“那这怪兽现在何处?”琉玥一听此话又来了精神。

那头扎绿巾的道士小心地指了指殷玦身后的洞口,道:“我见它钻进了那鬼岩洞里,好久都未出来。”

琉玥牵动着嘴角微微一笑,用异常柔和的声音道:“真是多谢各位道长了。”话音未落,右手已运起内功,袖中的金镖一触即发。

“走,进洞去找找。”殷玦一把抓着琉玥的手,将她往洞中拖。琉玥抬头看着他,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