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除去这些人,只怕会惹来祸事。”

殷玦却反驳道:“这些人并未加害你我,岂可说杀便杀。别忘了,你我可是有约在先的。更何况,这草现在已落入那怪兽手中,再不抓紧时间找到,只怕,便得等明年才能去灵玖岛了。”

琉玥想起那约定,又听得“灵玖岛”三字,不再坚持,只得收起金镖,随殷玦进了那鬼岩洞。身后传来那些道士关心的呼喊:“姑娘千万小心,这洞中有鬼怪啊。”

殷玦与琉玥却无心理会那好心的相劝,沿着溪流边上的湿地向洞内深处走去。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很快便辩不清方向,连路也看不分明了。殷玦不不懊恼地说道:“早知该带着火把进来才是。”

话音刚落,洞内忽然出现了微弱了亮光,殷玦顺着那亮光看去,只见一团模糊的光团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最后竟刺得他有点儿睁不开眼。他眯着眼睛向那团光的上头望去,终于看清了一张人脸。

是琉玥,原来,那团光是她掏出的夜明珠所发出,那夜明珠既大且圆,一看便知,是不可多得的上品。殷玦心道,这璧珩宫里宝贝果然是极多。

借着这夜明珠的光,两人前行的较为顺利,很快便走过湿地,拐进了一处长长的石廊。越往里走,感觉越是寒冷,像是有冷风从头顶倒灌下来一般。幸而这两人皆是习武之人,对此险恶的环境倒是不以为意。

走了许久,长路开岔,两条道摆到了两人面前。琉玥看了看殷玦,似是在询问,要如何做才好。殷玦看懂了她的意思,伸手摸了摸冰冷坚硬的岩壁,说道:“看来,得做一些记号才是。”

琉玥点头称是,刚要拿出剑在岩壁上砍个记号,却见殷玦出手如电,姆指往那壁上猛地一按,那坚硬的山石上立时出现一个足有半寸深的凹洞。殷玦出手之后,却似无事发生般,只说了句:“记号已做好,先走这边吧。”说罢便先行上前探路。琉玥跟在他的身后,心道:这小子,果然是有点本事。思及此,脸上竟露出了笑意。

两人一前一后向前走着,夜明珠的光亮将整个岔路照得格外清楚,殷玦走在前,不多时便发现这路是一条死路,回头刚想对琉玥支付一声,却见身后的琉玥眼里闪过一丝精芒,原本系在腰间的一对鸳鸯钺已握在手中,对着半空便是两下凌厉的挥舞。便听两声惨叫,殷玦定睛一看,竟是一对通身发亮的蝙蝠,那模样,较之一般蝙蝠要来得大,身体透明,发出微光,流出的血呈墨绿色,透着些许的诡异。

琉玥蹲下身子仔细看了几眼那两只蝙蝠,起身道:“果然是妖物,看来这洞内灵气不小,有不少妖物,你我可得小心了。”

殷玦点头道:“看来那独角怪兽在此修行,借着那封印草,妄图修成人形啊。”

两人边说边转身往反方向而行,这一回,琉玥走在了前头,没走出几步,她便回过头来,问道:“以后遇着那些妖物,是否不必通知你殷大侠,杀光便是?”

“这个嘛,”殷玦犹豫道。

“原来是殷大侠心中,只得人命才是宝贵的,其他事物,管它是善是恶,皆可除之,是吗?”琉玥讥讽道。

“人与妖,皆是一样,若对你我没有伤害,皆不可随意杀之。”

琉玥冷哼一声,道:“这在人看来,妖便是怪物,便要除去。只怕在妖的心里,便换了个个儿,人才是怪物。人总是自以为是地将这天地据为已有,妄图除去其他一切有灵性的生物,真是可笑至极,你说是吗,殷玦大侠?”

对着琉玥回头的那双眸子,殷玦心情极为复杂,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才好。也不知这一生,能否有机会向她亲口解释?

两人都不再说话,专心在洞里寻找那只独角兽,偶尔有一两只修炼成妖的动物前来袭击,都被他二人轻松打倒。殷玦一路上在岩壁上按指做印,两人倒也未曾迷路。

也不知走了多久,绕了多少岔路,直走到二人身上涌出一丝燥热,额头微微冒汗,这才发现,已到洞内尽头,却未见那独角兽的踪迹。琉玥不禁大失所望,在洞内气得挥手砸壁,骂道:

“该死的畜牲,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殷玦也觉扫兴,刚要开口安慰几句,却见那被琉玥打过的岩壁,竟是一扇活动的石门,琉玥脾气不小,力气也不小,竟将它给打了开来。殷玦大喜,料定那独角兽必在内里,便用手向琉玥示意其不要出声。两人手握兵器,运气上手,做好准备,便要与那妖兽大战一番。

岂料殷玦推开那石门,岚烟出鞘,一阵剑花舞过,却不见任何活物,只觉一阵彻骨的寒意扑面而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琉玥见他白费功夫,忍不住笑出声来:“可惜了你那一通高明的剑法啊。”

“我是怕那怪兽伤了你,才想先出手为强,未料,却是白费心机,惹人耻笑了。”殷玦话中略带委屈,倒是让琉玥稍感羞愧。

气氛显得有点尴尬,琉玥只得抢先上前,装着寻找那怪兽的形迹,以化解这略显难堪的场面。

这石门内是一处狭窄的空间,除了一架通往地下的石梯外,别无他物。两人一合计,决定下去瞧个究竟。

越往下走,那股寒意便越明显。两人虽是习武之人,此时却也有点难以忍受,只得暗暗运功,让自己的身体有些许的暖意。

下了石梯,摆在两人面前的竟是一座如水晶宫般的迷宫。不同于初来时的山洞,阴暗潮湿,这地下竟是通透明亮,似是点了无数盏明灯,将这迷宫照得如白昼一般。但走上几步细瞧起来,却未见灯的踪影,反倒是那如冰雕一般的透明岩壁不断地发出亮光,射在岚烟的剑身上,看的分明。

“真没料到,这归木山上竟有如此的一处宝地。”殷玦边说边伸去去摸那透明岩壁,一摸之下,才发觉,原来不仅这洞中的光亮尽来之于此,就连那刺骨的寒意,也尽是因它而起。但细摸下来,殷玦却发现,这并不是他原先所想的用冰块所垒的岩壁,这究竟是何材质,他也不得而知,只是他运功在那岩壁上猛地一按,竟不料这东西比之那头顶的山石壁,要硬上许多。他不禁对此好奇心起。

琉玥却无此耐心研究那岩壁,只是催促着殷玦快快入内寻找封印草,殷玦思起正事,便又回过神来,与琉玥一同进了那迷宫。

不出所料,才未走几步,便见岔路在前。琉玥冲殷玦笑道:“我也来学你做个记号吧。”话毕,伸手往那透明岩壁上一按,一个清晰的姆指印立时可见。殷玦不禁心下佩服,这琉玥虽是蛮不讲理,乱杀无辜,却也是有真本事的人。

琉玥却不知殷玦心中所想,一人冲在前头,一心只想寻到那封印草。不知为何,走了许久的路,这迷宫内竟不似之前,一只小小的灵兽都未曾出现,前行的道路除了多走些岔路外,竟是格外通畅。殷玦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凑近琉玥轻声道:“小心有诈。”琉玥点头不语,眼与耳却是高度警觉,不漏过一丝危险。

两人再次沉默,专心向前。忽然琉玥听得身后的殷玦大叫一声“小心”,她还未及看清面前的事物,便觉一阵劲风袭来,一团白色的活物朝着她扑面飞来。她反应敏捷,身体立马向后仰倒,待那活物跳过,两把鸳鸯钺已握在手中,闪着冷冷的光芒。

殷玦也是岚烟在手,虎视眈眈地瞧着地上那团白色的活物。原来是一只幼小的独角兽,通体雪白,只额头有一处紫色的斑点。那双眼,便似见了猎物般,发出兴奋的灵光。

琉玥轻笑道:“想不到那独角兽竟是这么个小东西,居然也知偷袭,多亏你眼明心灵,不然,只怕我非着了它的道不可。”

殷玦难得听见琉玥夸赞人,略感意外,只得谦虚道:“我也是从那岩壁的反光上看到这小东西。他必是闻到了你身上的灵气,才会向你飞扑而来。”

那小独角兽却对两人的罗嗦之言甚是不耐烦,低吼着便又扑了上来。琉玥丝毫不怵,反倒迎了上去,只一击,便利落地在那独角兽的脖颈处一划,鲜血喷洒在了透明的岩壁上,触目惊心。

殷玦对此甚感奇怪,呢喃道:“想不到这怪兽竟如此无用。莫非?”

“莫非什么?这只能说本姑娘功夫天下无敌罢了。”琉玥却不以为意,大言不惭道。

殷玦看着爱说大话的琉玥,直觉好笑,看她此时这样子,与在璧珩宫内真是天壤这别,让他只觉眼前这人,便好似换了个人似的,虽骄横无理,倒也有几分可爱。与那璧珩宫宫主冷酷无情的模样相比,真是好上了许多。

两人见那妖兽已死,猜想那封印草必在洞内,不敢耽搁,深怕那草离地数日,便会死去,急急向内里跑去。

未跑多远,便听到一阵急促的吼叫声,紧接着便又是一团更大的白色活物迎面冲来。两人还未看清其模样,那活物便跑了过去,好似未曾看见二人一般。殷玦与琉玥对视一眼,皆觉怪异。洞里忽然传来一阵山崩地裂似的巨吼,那声音,只像是要震塌整个洞窟一般。随着那声巨吼,那团白色的活物又跑了回来,怒视两人,两脚刨地,随时都会冲将上来。

又是一只独角兽,殷玦恍然大悟道:“方才那只小兽必是它的孩儿,我们杀了它的孩子,是以,它报仇来了。”

“哼!”琉玥昂头道,“管它是什么,落在我琉玥手里,都是死路一条。”说罢,不等那怪兽冲上来,自己先迎上前去,挥起鸳鸯钺便砍。那独角兽身形灵敏,竟轻松躲过,“倏”地绕到琉玥身后,趁她未及转身,便一跃而起,飞扑向她,似是要将她扑倒。

琉玥虽未转身,却已感到身后的杀气,两腿一盘,竟坐在了地上,趁那怪兽飞扑过来之即,上身一转,两把鸳鸯钺举过头顶,平行而放,身体慢慢向下伏去。那鸳鸯钺在半空中划出两道弧线,刚好划在那怪兽身上。琉玥趁其还未着地,缩身向旁边一滚,那独角兽便重重地落在了地上,血从肚皮下蔓延开来,挣扎几下,便不再动弹。

这一连串的动作虽是变幻多端,招式频出,但琉玥只要刹那便做完了全部,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看得殷玦真是佩服之至。

琉玥从地上爬起,踢了踢那独角兽,见其已死,便收起鸳鸯钺,刚要继续向前,却被殷玦一把抓住。

“又来一只。”殷玦叫道。

琉玥转头一看,一只更为巨大的独角兽正在远处看着两人,它那嘴里,竟还叨着一黄口小儿,不知是死是活。琉玥心下烦燥,只觉是捅了角兽窟,来了一只又一只,真真的没完没了。

她无奈叹了口气,手刚放在腰间的鸳鸯钺上,那只独角兽竟是衔着孩子转身便跑。殷玦大惊道:“不好,它要吃那孩子,快追!”

琉玥虽对那孩子的死活不以为意,却也不敢表露半分,只得随着殷玦,追上前去。

☆、觊觎

那怪兽口中叨着个孩子,奔跑起来却是极快,若不是殷玦与琉玥施展轻功法术,只怕一眨眼,便会让其溜掉。

两人一连追过几条道儿,才在一处平台处追上了那怪兽。殷玦原想一剑将其刺死,又担心伤了那孩子。若那孩子本未死,被他累得送了性命,岂不可惜。琉玥却不管这道理,翻身上前,便要动手。

那怪兽低吼几声,忽然扔下口中的孩子,向上一跃几步,消失无踪。殷玦冲上前去,才发现,在那怪兽头顶,有一个出口,光亮照了进来,他先前竟未发觉。再伸手去探那孩子鼻息,竟意外地发现他并未死。心下大喜,刚要路上那出口去追那独角兽,却听琉玥大叫道:“莫追,封印草还在。”

殷玦回头一看,果然琉玥身边的竹篮里还在半篮的封印草,便顾不得那怪兽,冲到琉玥身旁,拿起一支封印草,细看几下,说道:“得赶快找一些花盆将其种起来,不然,未到玫海,这草便得枯死。”

“不必了。”琉玥说罢,两手做出一个抱球的姿势,口中念念有词,忽然两掌挥出,拍向那竹篮,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竹篮下方竟连同那封印草结成了冰,坚硬无比。

琉玥拍手道:“好了,用这雪琢冰封住了,便不怕路途遥远,这草活不下来了。”

殷玦知其运功将这草冻了起来,虽觉奇怪,却也不问,只是抱起地上那孩子,叹道:“也不知这是谁家的孩子,我俩还是先将他送回家吧。”

琉玥点点头,伸手在那竹篮柄上稍一用力,只听“噼啪”两声,那篮柄便断了下来。她随手取出一块黄而将那封印草包住,塞入行囊内,便随着殷玦一同从那头顶的出口跃出。

待得站稳后,两人这才发现,自个儿竟是站在一个热闹的小镇上,不远处人来人往,只是这出口所在的位置是一片断垣残壁,想是一半坍塌的房子,已无人居住。

殷玦抱着那孩子,刚走出几步,便有一年青男子惊恐在盯着他俩,大叫道:“啊,不好了,那魔洞里跑出妖怪来啦。”

他这一叫,周围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喊叫的,乱蹿的,还有人吓得腿软跌倒的。琉玥难得发一回善心,伸手去扶那跌坐在她身旁的老奶奶,却见那老妇人吓得浑身发颤,竟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求饶。

琉玥火从心起,恨不得抓一两个人来打上一番,殷玦却不以为意,只是大声向众人解释道:“各位乡亲,大伙儿别怕。我俩并非什么妖孽,只是误入那归木山顶的岩洞,遇着这孩子,便将他带了出来。”

此话一出,立即便有胆大的乡亲停了下来,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们真不是妖怪?你们不吃人?”

“本姑娘不吃人,本姑娘一向只杀人。”琉玥扬起右手,作挥掌状,那问话的乡亲吓得抱住了头,却见琉玥只是出言恐吓,并无杀人之意。这一看不打紧,竟将他的魂儿几乎给勾了出来,他一乡下村夫,何曾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自是看得呆了。这路上其他的几名男子,也如同他一般,早已忘了妖怪吃人这一说,只觉今日是碰上了仙女下凡,看的如痴如罪。

琉玥被他们那毫无遮掩的眼神看的很是不耐烦,想要动手教训一下,又怕殷玦念个不休,只得一人生闷气,懒得瞧那些下流东西一眼。

倒是有一位大婶眼尖,一眼便认出了殷玦手中的男童,惊叫道:“这不是吴婶家的小路嘛,前几日出门玩,便出也没回来,大伙儿找了半天,都未找到,还道他叫野兽给叨了去。吴婶都快哭瞎眼了,没想到,这孩子…”

殷玦听了她这话,大喜道:“大婶您认得这孩子,能否麻烦您给带个路,我想把这孩子给送回家去。”

那大婶看了眼殷玦,又瞟了眼琉玥,只觉这两人皆容貌出众,气质高贵,不像是为非为歹的恶人,便大着胆子应了下来,将他们带去了吴婶家。

那吴婶年纪并不大,二十几岁的模样,只是满脸的憔悴模样,看的人不忍。她一见儿子给找回来了,激动地抱着又哭又亲,不停地说着“感谢菩萨”之类的话,倒是对那两个真正的救命恩人视而不见。

倒是殷玦看不下去,将其从地上扶了起来,提醒道:“大婶,快给小路找个大夫来看看吧。”

吴婶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求人去请了大夫。大夫来了一看,发现小路并无大碍,只是饿了几日,有些脱水罢了,便开了几副药,嘱咐了几句,随即离去。

吴婶见儿子没事儿,这才想起来要向殷玦和琉玥道谢,说了几千几万句感谢的话还觉不够,非要将二人留下来吃晚饭。也不待他俩反对,便高兴地跨着篮子出门买菜去了。

殷玦与琉玥对这种平常人的生活知之甚少,对这吴婶的热情也是难以招架,便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殷玦心性良善,对此倒也欣然接受,倒是琉玥,平日跋扈骄横贯了,譬珩宫内的人对她敬畏多于爱护,江湖之人若非垂涎其美貌,便是厌恶其凶残,如此对她真心相待的人,确是不多见。

这一日,琉玥吃了她人生中第一顿所谓的家常便饭,这对于她,一方面来说,是一件幸是,她那高傲脆弱的心有了一丝触动,但另一方面,这又是一件憾事。不止于她,还有殷玦,皆是一桩不愉快的经历。

之所以如是说,只因二人在吴婶家刚吃过饭,便晕的不醒人世。若论武功,这天下只怕没几人能比上他二人,但若论行走江湖的经验与计谋,他们两个,只怕是连太铭派内的一名小小的门人都不如。

夜半风紧,归木山上,东厢与西厢两头,皆有一间屋子关着一人。一男一女,便是殷玦与琉玥。这太铭派内皆是男子,是以,对殷玦并不以为意,只将其手脚捆绑住,在房门口留两人守卫,别无他人。

而在那关押琉玥的房中,却是另一番景致。满屋子的男子围着她转悠,为首那人便是那日在归木山顶遇到的带头道士。自从那一日在山顶见到琉玥后,他便日思夜想,要将其据为已有,只是两人功夫相差悬殊,他岂敢妄动。后见琉玥进了那鬼岩洞,本想追去,终因胆小惜命,悻悻而归。

岂料今日在那福泽镇上,不幸再睹其芬容。后来,他见琉玥与殷玦进了吴婶家,便趁那吴婶出门买菜之即,用言语对其蛊惑之,说那二人乃是妖道,捉了他那儿子去,又将其送回,只因想连她一并吃掉。

那吴婶不过是个妇道人家,早年丧夫,只留这一独子。护子心切,也怕丢了自己的性命,更何况,这两人确是从那魔洞出来,是人是妖,实难分辩。而这太铭派的道士她却是认得的,是以,她便信了那道士的鬼话,在琉玥二人的饭菜里下了药,这才让太铭派捡了便宜,将这二人绑上山来。

那为首道士名叫清杨,是太铭派的大师兄,功夫在派里自然是不错,威望也高,是以,干起坏事来,总有一帮人跟着。他将琉玥抢上了山,皆是一人做主,并未通知掌门傅靖山,但这派内与他同辈的兄弟们,却是人尽皆知,是以,都跑这厢房内看热闹来了。

琉玥还未苏醒,睡着的模样勾的在场每一名道士皆春心荡漾,恨不能一亲方泽,哪怕只摸一摸她的手,也觉幸福无比。

那清杨更是难掩兴奋之色,嘴角斜起,一副得意的神色。那些个师弟虽是修道之人,但却个个凡心未断,围在四周说些个粗鄙不堪的浑话,听得清杨愈发血脉喷张。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只说了“开门”二字,门内一干人等皆变了脸色,齐齐地望着清杨,吓得没了主意。

那清杨也是个无胆之途,听得那声音,只觉后背发凉,竟似要流出汗来。可当着诸人的面,又怕失了面子,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打开了门,对着门外立着的老者恭敬道:“师父,您来了。”

来者正是太铭派掌门傅靖山,身材矮小精悍,却并不单薄,脸上常年挂着一股凶相,好似总有人惹他不高兴。那一双眼眼更是凌厉无比,这太铭派里诸事皆瞒不过他的双眼,是以那些徒弟门人皆对他毕恭毕敬,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畏首畏尾,毫无气势可言。

那傅靖山进得门来,两眼只轻轻一扫,屋内众人皆低下头来。他不发一言,径直走到床边,一见躺在那儿的琉玥,脸色便更为阴沉,冷冷道:“竟在房中藏个姑娘,成何体统!”

清杨听师父口气中夹杂些许不满,吓得两腿一软,跪倒在地,轻声回话道:“禀师父,徒儿抓了这女子,并非为己,乃是为了太铭派所想。”

傅靖山轻挑眉毛,道:“哦,此话怎讲?说来听听。”

清杨听得师父口气暂缓,放下半颗心来,跪在原地道:“昨日在山顶,弟子曾见过这姑娘,她未曾通报,便闯进了归木山,听她所说,她是要寻找封印草,弟子说这封印草已被那独角兽吃掉,未曾想,她竟闯进了鬼岩洞去寻那独角兽。弟子不敢妄动,等了许久,也不曾见她出来,只道她已被猛兽所吃。却不料今日在福泽镇,竟又看到她。她已从那洞内出来,想必已将那独角兽杀死。一个女子,竟能将一头灵兽杀死,师父,此女必不是普通人。更何况,万一她在那洞中寻得我太铭派的什么宝贝,那可是万万不妥,故弟子将她捉上山来,听凭师父处置。”

傅靖山听了清杨那一番半真半假之话,倒也寻不出破绽,只得话锋一转,责难道:“一个小姑娘闯上了归木山,你等竟未发现,也未拦阻,简直是一帮废物。”

清杨一听这话,刚放下的半颗心又悬了起来,颤声道:“回禀师父,这女子并非一人上山,与她同行的还有一名男子,武功很是了得。”

“哦,那男子现在何处?”傅靖山追问道。

清杨不敢再瞒,据实道:“弟子将其安置在了西厢房,派了师弟把守,以防两人联手,伺机逃跑。”

傅靖山听得此话,脚已朝门口迈去,边走边道:“随我去看看。”

清杨不敢怠慢,“骨碌”从地止爬起来,跟在傅靖山身后,朝西厢走去。屋内一干人等,谁也不敢在此久留,只得随同一并前往。

到得西厢门口,那两名太铭派门人还站在原地,不曾离开。傅靖山未发一言,推门便入。殷玦躺在床上,还未醒来,以他与琉玥的功力,寻常迷药不可能迷住他俩如此长的时间,清杨见琉玥露过一手,深知她功夫厉害,特意用了太铭派的独门秘药闻香散,此药乃太铭派镇派之宝,江湖大名鼎鼎,饶是如此,清杨依旧让吴婶用了极大的分量,才能将二人迷的如此之深。

傅靖山望了殷玦一眼,大叹奇怪。当今天下,能如此轻易上得了归木山而不被门人所发现的,并不多见。他原先见了琉玥的脸,竟不识得,更何况琉玥还是个年轻姑娘,便感吃惊。心里料想她必有人相助,听得清杨的话,得知还有一男子与她一同上山,他便心下怀疑,原以为那男子必是五峰庄的左经白,却不料此刻一见,竟又是一陌生脸孔,这让他大为不安。

武林何时出了这么两们少年俊才,功夫如此厉害,他却从未听闻,这怎能不让他担忧。这两人既能轻易上得了归木山,只怕有将太铭派灭门之功夫,更何况,他连这两人的武功来路都不知,留着他俩,真真是个大祸害。想到此处,傅靖山眼露杀意,全身运劲,一股真气直冲右掌,眼看便要向殷玦挥去。

忽然,他的眼角瞥到了殷玦身边的一样事物,那是殷玦一直带在身边岚烟,尽管有粗布包着,可傅靖山却依然像受到了控制一般,泄去了右手的掌力,走上前去,一把抓起岚烟,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他这一怪异的举动让清杨等人摸不着头脑,只得开口问道:“师父,这人要如何处置?”

傅靖山却好似未听到一般,一声不吭,将岚烟紧紧地抱在怀里,直直地走出门外,越行越远,很快便消失无踪。

一名师弟见状,扯了扯清杨的衣袖道:“师兄,现在该如何?”

清杨摸着下巴思索片刻,终究难舍琉玥这美人儿,反正师父并未说如何处置这二人,他便又肆无忌惮起来,坏笑道:“咱们回东厢,再去看看那个小美人儿。”

此言一出,众人皆大叫好,清杨吩咐门口守卫的门人细心留意殷玦的动静,说罢便得意洋洋地大手一挥,领着众人向东厢走去,对殷玦,他全然不放在心上,反正他被绳索捆着,又有门人看着,量他也逃不出这归木山去。而他那一颗心思,早已系在琉玥身上,一刻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只盼着能飞奔到东厢,再看一眼那个小美人儿。

清杨前脚刚走,那两个门人后脚便将西厢的房门给锁了起来。黑夜里,整个屋子漆黑一片,只有些许月光洒了进来,在地上晕成几处光点。寂静无声的黑暗中,一双眼睛猛地睁了开来,竟放出清冷的光来,令人心颤。

☆、中邪

通往太铭派大宅最后一进屋子的暗路上,一个背影快速闪过,径直进了一间卧房,用力地将门关上。屋内未曾点灯,那人却毫不在意,在这暗夜里,寂静无声,只听得那人微弱的呼吸声。

树后闪过一道人影,在墙壁上轻踏几步,一个漂亮的空翻,便落在了那间屋门口。他这一招落花点水的轻功乃是五峰庄的绝学,平常人轻易学不到,但他已使的出神入化,悄无声息,屋内的人并未发现他的到来。

他一个转身来到窗边,伸出食指刚要点穿窗纸伺探屋内的动静,一只手竟瞬间搭上了他的肩膀。他心一紧,不及思索,出手便朝那手抓去。却不料那人功夫更为了得,轻易躲过了他那一招,紧接着便又是一招,直抓他前胸外衫,一道内力透过衣衫,立时将他包围,整个人便被那来人控制,不自觉地便被扯到了墙角边。

“别出声。”听那声音,竟是琉玥,殷玦悬着的那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琉玥不待殷玦出声,食指轻点他的双唇,示意他不要开口。殷玦心领神会,点点头,随着琉玥一同重回那屋子的窗边,点破窗纸,向内张望。

这屋子乃是太铭派掌门傅靖山的卧房,那屋内之人,就是傅靖山,他在西厢取了殷玦的岚烟后,便直奔卧房,迫不及待的想要一睹这上古神剑的尊容。

岚烟、绺夜,两个刻在每一个江湖人心上的名字,正因为如此,五峰庄才能成为江湖的头领,受世人景仰,却不料这几年,年年栽在譬珩宫手里,威望大减,岚烟也不知所踪,更让人侧目。若不是靠着绺夜的威名,只怕五峰庄立时便会沦为令人耻笑的对象。

如今岚烟在手,傅靖山难掩心中激动。他并未打开布包,却已知那是岚烟,便好似与此剑心意相通,只销看上一眼,便知其内里。

傅靖山一把扯下那块粗布,将剑鞘握在手中,温润如玉,果然如江湖传言一般,名不虚传。

屋外偷窥的殷玦见他转瞬间便要将岚烟拔出鞘,心下不悦,正欲破门而入,将剑夺回,却被琉玥一把拉住。

“看看再说。”琉玥轻笑道。

傅靖山并未留意屋外的动静,一心只在岚烟上,他捧着此剑,便好似捧着世上最为贵重的宝物,恭敬地将剑身轻拉出鞘。一丝微弱的光由剑身发出,只淡淡几许,便又暗了下去。傅靖山略感失望,他曾听闻,岚烟绺夜出鞘,光芒万丈,刺人双目,是以他特意未曾点灯,便是要瞧上一瞧这传说中的绝世惊光,岂料岚烟只微闪几下淡光,便又恢复原状,看来与平常宝剑并无二样。其实,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岚烟若非与绺夜同在,确是威力大减,难负盛名。

傅靖山将剑握在手中观望良久,也不见其再发亮光,无奈只得将剑重新插回鞘内,岂料这时,那岚烟的剑身忽然明光一闪,将傅靖山的脸照的分明,屋外的殷玦与琉玥清楚地看见,那傅靖山原本略显无神的脸,被那道光一照,竟立时神采奕奕,满面红光。再细看几下,却见他那脸上红光转而变紫,进而又变黑。

殷玦甚感奇怪,这岚烟在他手中,竟从未如此神奇,正当他欲再看个仔细时,岚烟发出的那道光刹时隐灭,快的人看不真切,屋内又回复了一贯的漆黑,那傅靖山的脸,也是模糊不清。

傅靖山将剑插回鞘内,快步走到房门口,猛的将门打开。站在门外那两人心道不好,只道自己已被他发现,便摆开架势,要强行夺回岚烟。岂料那傅靖山根本未瞧二人一眼,连屋门都未关,捧着岚烟便往外走。

琉玥与殷玦互望一眼,皆觉不妥,便远远地跟着他,这一跟,便跟过了几进屋子。在一处走廊内,傅靖山迎面遇上了一位门人,提着灯笼,想是在巡夜。那人一见掌门,立时恭敬地行礼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