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玦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念头,杯墨失踪,本就是件了不得的事情,现在又有人故意撕去记录,是否想将此事隐瞒?如若这样,杯墨的处境只怕是危险得紧了。

琉玥见这册子被撕,心下焦急,随手便要翻其他册子,却被殷玦一手拉住,道:“别乱翻,让人看出来便不好了。”

琉玥心急道:“现在怎么办?”

殷玦用手指点点前方,示意琉玥跟他走,边走边道:“我听杯墨提起过,这室内藏有一本曜仪殿的上古秘籍,他来过几次,但碍于耳目,都未曾查到。我想那里或许有些线索,你我仔细查找一番。”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了那屋子的内里,琉玥行走江湖的时日不长,经验也不多,照旧是对着墙壁敲个没完,边敲边嘟嚷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只怕不会放在此处,瞧这大门口,连个守卫的人都没有。”

殷玦却不以为然,摇头道:“难道你未曾听过,越是危险的地方,便越是安全的地方。这本秘籍,向来只一两人知道,江湖上更是连曜仪殿都少有听闻,又怎会有人来抢,若劳师动重守卫起来,反遭人疑心。”

琉玥听他如此一说,倒也找不出反驳之理,只得继续敲东敲西,只盼着能敲出个内室来。

殷玦却不忙动手,只尽力回忆当日他与杯墨进来时,听得他所说的话及做的动作。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屋内壁上的几颗夜明珠上。这夜明珠本是为夜内照明而用,屋内皆是纸书,若点油灯,只怕一个不留神,便会酿成大祸,这前后左右十多颗夜明珠,便将这屋子照得透亮,无须再用任何油火。

殷玦望着那几颗透亮的珠子,脑中的影像来回闪动,那些零散的片断慢慢地聚合在一起,终于,他清楚地看到,那是杯墨在舞剑,那套剑法,他只见杯墨舞过一次,如今却在脑中清晰重现了出来。

他未敢犹豫,右手微蜷,做出一个拿剑的姿势,照着那套剑法舞了一遍,竟发现每出一招,皆能对准一颗夜明珠。他当下暗喜,依着那套剑法的路数,飞身上墙,立在那书架上,轻摸那第一颗夜明珠,竟发现其中另有奥妙。原来那珠子安在一处机关上,若非凑近,决看不出。

殷玦当下毫不犹豫,将那机关拧上一拧,发现屋内并无动静,便依次将剑法中所指方位的珠子身后的机关尽数拧过,待得拧完最后一下,方才跳下书架,却未料室内依旧无甚变化。

琉玥见他上下翻腾,好不热闹,却弄了半天,无功而返,抱怨道:“你玩那什么把戏?我猜那密室…”

话未说完,殷玦便一把上前,将其嘴捂住,示意她小心聆听。琉玥侧耳细听,果真听见屋内有轻微的响动,四下查看,却见屋子一角的墙壁竟自行打开,露出黑黢黢的一个方洞来。

琉玥一见之下,大喜过望,扔下殷玦,便冲向那洞口,探手去摸,摸了半天,也未见有任何书籍或是宝物。正在那失望之时,只觉手一冰凉,一样事物搭在了她的手上,惊得她寒毛直竖。细看下去,竟是一双人手,琉玥刚要大叫,嘴已被殷玦睹上,只得拼命挣扎,想从那人手中挣脱出来。

刚一用力,却不料那手竟主动放开了琉玥的手,琉玥看向殷玦,示意他向里看。却见一张人脸慢慢地凑近洞口,两只眼睛直直地望向琉玥与殷玦。

琉玥细看之下,差点晕倒在地,那张脸,不是别人,竟是那让她肝肠寸断之人——杯墨。这一吓非同小可,琉玥只觉双腿发软,便要倒下,幸得殷玦眼明手快,将她扶起。

殷玦见她脸色发白,不知她在洞中看到何样东西,便也探头看去,却见洞内光线昏暗,看不分明,便看向琉玥,开口道:“你怎么了?”

琉玥定定神,站定了道:“杯墨在里面。”

殷玦一听,也颇为吃惊,再次往那洞内看,却还是未见半个人影,便只道琉玥眼花,安慰道:

“你定是看错了,杯墨不是已离了曜仪殿,又怎会在此处出现?”

“那可未必。”

殷玦听得这话,起初以为是从琉玥口中说出,但细细一眼,这明明便是个男子的声音,且声音发闷,并非近在咫尺,只怕琉玥所说非虚。抬头一看,果见那洞口所在的墙壁已慢慢移开,从那墙后面走出一个人来,那模样,除了杯墨,还能有谁?

杯墨见其二人,面现复杂神色,却用难得一见的柔和声调对琉玥道:“你来此处作甚?”说罢,竟拉起她的手,放在手中仔细麿娑。

琉玥被他这一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只觉满脸发烫,只怕已是绯红一片。

殷玦对他此举也甚感惊奇,道:“你又为何在此?”

“只怕与你们此举的目的相同。”

“你还是不死心,要找那本上古典籍?”

杯墨点头道:“我早已先你俩一步到得此处,只可惜,那册子却并非在此处,只怕已被人移去了别处。”

“会在哪里?”琉玥依旧性子焦急,凡事只想问出个究竟。

杯墨却用指轻暗双唇,示意大家小心行事,只轻声道:“此处讲话不便,若你俩信得过我,出得殿中,我再将所知之事告之你俩。”

殷玦面露犹豫之色,杯墨瞥见,苦笑道:“今时今日,你便连我都不信了吗?”

殷玦嘴上虽未说什么,心里却直犯嘀咕,若非前些时日见杯墨做得如此多错事,他又怎会连他都不认。他与他,本便是难以割舍的关系,竟不知是怎的,居然会搞成反目的一天。

“他为何便非要信你。”琉玥抽回那被握住的手,冲杯墨道,“即使他信了我,我也不会再信你,撒谎骗人,不就是你的拿手好戏嘛。”

杯墨并不在意琉玥的讽刺,面露难过的神色,道:“十三年前,我来到此处,费尽心思,便是为了找到那本秘籍,若你今日肯信我,我便将当年之事告之于你。我不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知道,我所做这一切,皆是为了你。”说罢,便将脸看向殷玦。

殷玦想起当日杯墨对自己所说之话,心下的防备瞬时便卸了下来,对琉玥道:“他当年上岛,确是为你,我与他相识这么多年,每每与他谈起,皆是与你有关。”

琉玥见他二人皆如此说,心下又变得犹豫起来,恰在此时,门外走道上传来谈话声音,想是有人朝此处走来。杯墨眼明手快,将这二人拉进一边的密室,收起机关。

原来那密室内空空如也,除了正中一只供桌外,别无他物。杯墨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好的纸,塞在殷玦手中,道:“这是我在密室中找到的一张地图,只怕会与那秘籍有关。”

殷玦打开那地图看了几眼,又塞回杯墨手中,他与他,现在变得生分起来。杯墨却不接,只是道:“放在你处便好。”

殷玦不好拒绝,只得收下。三人在秘室待得一会儿,听得屋内那两人走了出去,这才小心翼翼出了秘室,由杯墨在前头领路,趁着夜色,溜出了曜仪殿。

一路无语,三人来到殷玦所住之农舍,一头便钻进房,点起油灯,细细地研究起那张地图。

方才太过匆忙,杯墨与殷玦虽都拿过这地图,却都以为那只是寻常纸张罢了,现下慢慢看去,才发现,这竟是一块丝绢。只是这绢比别处不同,那线丝在纺成布前,便已被处理过,变得极为强韧,织出地布较一般丝绢来得硬,却更易保存,不易破洞。

那绢上所绘之图极为清晰,每一处殿阁皆标识清楚,守卫出现之处也皆用红点标出。而在左上角之处,有一处用黑色圆点标示的地方,与别处都很不一样,找遍整张地图,也只有此处的黑点颜色不异。明眼人一看便知,那里必有寻常。

那圆点所处的殿阁名为承影阁,无人居住,平日里只是用来存放一些祭祀所用之物,显少有人出没。这对于殷玦三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杯墨指了指那个黑点,坚定道:“那秘籍想必便在此处。想不到那镜诛倒也做事谨慎,竟经绕此大弯,方能寻着这东西。待得明日天黑后,我便先行探路,若安全无虞,你们再来不迟。”

琉玥一把按住那地图,冷笑道:“莫非你想先下手为强?”

杯墨见琉玥误会,只得道:“我绝无此意,只是怕那阁内危机四伏,故才想先行。你若信不过我,那我便垫后,待你等找到此书,再交予我看,也是一样。”

“那岂不是我们花了功夫,你倒是捡现成的了。”

“那秘籍本便是我所寻之物,于你俩并无关系。更何况我找那秘籍,也是为你,你却处处防我,岂不多此一举。你也大可不去,便全无危险可言。”

“你怎知我找那东西无用。你也说了,找它是为了我,既是如此,便让我自行去找,你又何必大管闲事。”琉玥处处不让步,只说得两眼冒火,没个好脸色给杯墨看。

杯墨见琉玥横竖都能说出个理来,简直拿她没有办法,只得道:“那你说,该如何?”

琉玥一挑眉道:“当然是一同前往,若你敢使花招,我便当场一剑刺穿你的喉咙。”

“好好,凡事都听宫主的。”杯墨向琉玥作了个揖,竟说起俏皮话来,只是那脸上,依然无甚笑容,停了半晌,又道:“你那伤,好些了吗?”

此话一出,便似一记重拳击到了琉玥的胸前,她只觉胸内血气翻腾,下意识地便去揪那衣领。

杯墨上前将琉玥的手拉至胸前,安慰道:“待我找到那秘籍,你便再也不用受那苦痛。”

琉玥的眼中满是璧珩宫内那些少年的脸,他们一个个,便都如玄风一般,在临死前将自己的血献予了她,年复一年,皆是如此。过得这十三年来,便有十三名少年是如此下场,琉玥的心肠本是极硬,对此从不以为意,但此刻想来,却只觉有些许歉意。

殷玦见他二人回忆往昔,又显出亲热之举,站在当下只觉尴尬,只得走出门后,吹吹夜风,让自己清醒一下。他对杯墨,还未放下最后的防备,只因他的转变着实太快,一个前一刻还想着要取你性命之人,后一刻便要与你结成同盟,甚至事事为你着想,这样的人,这样的心机,让殷玦感到有一丝害怕。他决定明日出行时,必要时时盯着杯墨,不让他有一丝耍手段的机会。

在院子里站了多时,殷玦只觉身上发凉,便想回房休息。转念想起那二人还在自己房中,进去后未免煞风景,正在那左右为难时,便见琉玥与杯墨走出房来。

杯墨走到他面前,说道:“今夜我便先行回去,只怕我在此处,你俩都睡不安生。那地图我已留给琉玥,明日酉时,在殿后百米处的落红松下,不见不散。”说罢,便跳上房顶,隐身于夜色中。

殷玦与琉玥对视一眼,都觉无话可说,只得各自回房,只盼着明日快些到来。

第二日,两人竟都睡到日上三杆方起。琉玥自昨日见过杯墨后,便似刻意与殷玦保持距离,变得客气起来,也没了往日那飞扬跋扈的气势。殷玦知她是与旧人相逢,收敛一些,但还是心中别扭,有一股说不出口的气闷感。

好容易熬到申时过半,两人带着那地图,便朝那约好的地点而去。那棵落红松,殷玦自然知道在何处。只是这一路上,他又免不得要对琉玥耳提面命,拿出前此时候杯墨所做的种种恶事,让她提高警惕,别被他那两三句甜言蜜语哄得失了东南西北。

琉玥见他取笑自己,虽感不悦,却也无话可说。她的心中,始终无法将杯墨放下,即便他做了这么些错事,可当他面色温和地拉起她的手时,十三年前的那种感觉便又涌上心头。她只觉世事难料,这世间的男女,是否都如她一样,始终过不了那个“情”字?

正在思索时,两人已到了约定的地点,却未见杯墨的踪迹。琉玥心头火起,刚要开口咒骂,便见殷玦抬头看了看日头,喃喃道:“想来你我到得早了一些。”

“确是早了一些,此时进去,只怕难避耳目,还是待天墨一些,再做打算的好。”杯墨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将他二人拉进一边的树林,冲琉玥道:“将那地图拿出来。”

琉玥掏出地图,将它铺在地上。杯墨仔细研究了地形,分析了进入与出逃的路线,说了半天,方才抬头,神色凝重道:“那镜诛心机深不可测,他将那秘籍藏于此处,你我千万不可掉以轻心,若有半分疏忽,只怕今夜便是有去无回,全都得死在那里。”

那“死”字一出,只让在场另两人背脊发凉,只觉周身都似冷风吹过。

☆、伤痕

那承影阁位于曜仪殿的西北角,平时并无守卫之人,殷玦三人从事先约定好的入口处进入,算准时间,避开耳目,并未费多少工夫,便进入那阁内。

推门而入,屋内尚未点灯,漆黑一片,琉玥顺手便掏出颗夜明珠,用手握住,只留指缝散出一些余光,将那屋内事物照得若隐若现。

殷玦守在门口,防着有人走过时暴露行踪,而琉玥则与杯墨一同在阁内仔细搜索起来。

这承影阁本是曜仪殿的一个偏间,地方并不算大。除去进门时的大厅外,左右两边各有两间偏房,东西堆的满满当当。要在此处找出那本秘籍,只怕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情。

按着琉玥的想法,这秘籍必是藏在一极为隐蔽的地方,故此她每进一间偏房,照例都会先行寻找机关,以期能找到个密室之类的藏书地。但奇特的是,四个偏房查下来,墙面上干净异常,未挂有任何事物,也未见有何装饰品,甚至连细洞都未见一个。

琉玥并未死心,又趴在地上,用那夜明珠去照每一个她觉得可疑的角落,却依然未有任何发现。这整个殿阁,除了大门,便连扇窗户都没有。琉玥二人一时陷入困境,想不出应对之策。

殷玦在门口站了多时,未见屋内有动静,心下担心,便走了进来,但见琉玥站在原地,一脸苦恼样,便问道:“怎么,没什么发现?”

琉玥心下沮丧,只是摇头不语。杯墨从左边一间屋子走了出来,皱眉道:“找遍里外,均无任何发现,莫非,那秘籍已被移至别处?”

殷玦紧咬下唇,脑中思绪纷乱,只得负手在屋中走来走去,希望能找出一丝线索。他从左到右,在四个偏房内转悠,眼睛则一直盯着那些摆放不一的祭祀用品。这些东西,他本不陌生,每一年,曜仪殿内大小祭祀不少,杯墨作为护殿灵神,自然也要管这大大小小的事情,他则一直陪在他左右,见识不少。

猛然,他的目光停在了一架古琴上。这古琴乃是殿主镜诛专用之物,每一年最为隆重的祭天大典上,镜诛皆会亲自弹奏一曲,作为祭祀开场之乐。

这琴平时却一直是存放于此,鲜少见镜诛用过。在殷玦的记忆中,只有一次,真真便只有一次,镜诛将这琴摆在殿中,对杯墨道:“这首曲子,我便只弹一遍,杯墨,你可听仔细了。”

那一次,镜诛的脸上带着一种自负的神情,他在杯墨面前,从未有过如此俾倪的时刻,平日里的他,对着杯墨,竟似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虽然在别人看来,并非如此,却在他的心中,总有如是的想法。只有那一天,在弹那首曲子时,镜诛看来是如此得意。

殷玦不自觉地走向那琴,心中记起那曲子的旋律,凭着记忆在琴弦上来回拨动。那间断的琴声引来了琉玥的注意,她走上前来,按住殷玦的手道:“你疯了,想把人都引来吗?”

殷玦却似着了魔,推开琉玥的手,继续拨弄琴弦。未弹几下,便听地上发出“喀嚓”的响动,低头一看,屋子正中间的砖块竟活动起来,从中间裂开一条缝,向两边移去。地上赫然出现一个地下入口。

琉玥惊喜万分,不及思索,便向地下冲去。杯墨与殷玦跟随着她,一同入内。

走入地下,眼前只一条长长的走廊,三人排成一队,缓步前行,眼与耳时刻注意着周围,只怕会有暗器射出。

走完长廊,也未见有任何异动,只是眼前出现了一间石屋。往里一直到底,便可见墙上有一方洞,内放一盒。琉玥刚将手放上木盒,殷玦便在她耳边道:“小心,只怕有机关。”

琉玥点头,屏气凝神,轻轻将木盒拿下,殷玦与杯墨则背对背站立在琉玥两侧,手握兵器,随时防备危险到来。

所幸这木盒取下后一切如常,三人方才松了口气。琉玥将木盒捧在手上,并不急于打开,而是道:“此处不宜久留,先撤为妙。”

另两人听得她这话,皆表赞同,三人便顺着原路,走出石屋,依旧是一条直线,前后而行。

行至那长廊中段,便听左右石壁内皆发出异常的响动,殷玦走在最前面,一听那声音便觉不对,大吼一声:“小心,快卧倒。”整个人已向下扑去。他心知这廊内必有暗器,只觉那镜诛着实聪明,将人逼至这狭小走道,方才启动机关,真是让人无处可逃。

选择卧倒,或许是此时最好的法子。殷玦扑倒在地,整张侧脸紧贴地面,耳边只有利器飞过时发出的“嗖”“嗖”声以及带过的风声。殷玦能很清楚地听到,利器射出后打在对面石壁上的声音,庆幸的是,他未曾听到同伴的哀叫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声音终于停歇,殷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惊觉手心满是冷汗。慢慢从地上爬起,望向身后,只见杯墨将琉玥压在身下,两人还躺在原地,未曾起来。

殷玦心中担心,上前去扶二人,这才发现,杯墨后肩处中了一箭,血正从伤口处流出。琉玥从杯墨身下艰难地爬了出来,见杯墨还蜷缩在地上,心下奇怪,刚要开口询问,便见到他后肩处的伤口,不由地一惊,叫出声来。

杯墨抬起头,示意她噤声,只让殷玦扶着他,出了那密室长廊。

因杯墨身上有伤,三人不敢耽搁,趁未被人发现之际,沿着原先计划好的出走路线,逃出了曜仪殿,一路奔回租住的农舍,将杯墨扶进了殷玦的屋子。

杯墨趴在床上,挤出一丝笑意,对琉玥道:“你去找些干净的布来,再去烧壶热水,这里有殷玦在就行。”

琉玥虽装作一副镇定的模样,心下还是有些紧张,站定在床边不愿离去,嘴里却道:“那可不成,万一你因此而死,我也得一旁为你送行才是。”

殷玦瞪她一眼,骂道:“都什么时候了,嘴还是这么毒,让你去便去,平日里杀个人,也未见你紧张成如此模样。”

琉玥见心事被殷玦挑破,只得白他一眼,怏怏地走出屋子,临出门前,还回头望了杯墨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回到自己房中,琉玥找出一件自己的衣衫,用剪子剪成长长的布条,又去院子里生火烧水。待得一切忙完,端着热水进屋时,刚巧见殷玦在那儿一用力,将短箭从杯墨身上拔了出来。杯墨并未喊痛,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殷玦见到琉玥,赶忙吩咐她用热水为杯墨擦洗伤口,自己则在那将那团长布理出个头绪。

琉玥虽心有羞意,还是顺了殷玦的意,给杯墨擦拭了伤口。她见那伤口流出的血颜色鲜红,并无异样,这才算放下心来。

擦拭完毕,殷玦拿起手中的白布,递到琉玥面前,道:“你来还是我来?”

琉玥“啐”了他一口,恶狠狠道:“你来。”说罢,便端着那盆脏水出了房门。

殷玦见琉玥如此表现,不觉大笑起来,便连一旁的杯墨,也是扯着嘴角偷笑。

殷玦回头,看到杯墨的神情,叹道:“这么些年来,我从未见你如此真心的笑过,只有面对她时,你才会如此吧。”

杯墨听得这话,脸上的笑意顿消,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没言语。

那一日,三人躺在床上,皆未入眠,天一发白,便都开门出屋。

殷玦见到琉玥,不免又对她调笑一番:“想着杯墨,只怕你一夜未眠吧。”

琉玥也不愿吃那口舌之亏,反唇相讥道:“想着那木盒在我处,你只怕也是一夜未眠吧。”

殷玦见她口齿依旧伶俐,不免失笑,邀她进房去探望杯墨,琉玥装作一脸坦然的样子,进得屋内,见杯墨已能自行下床,不免暗自高兴。

三人聚在桌前,盯着琉玥带来的那个木盒,只是沉默,似乎谁都不好意思先行下手,去将它打开。

僵持到最后,还是琉玥开了口:“你们不开,我便要开了,昨晚我已忍了一晚。”

杯墨见她伸手欲开,抬手按住了她的手。琉玥只道他小气,不愿让自己开那盒子,气得嘴一瘪,刚要开口,便听杯墨道:“小心里面有暗器飞出。”

此话听得琉玥心中暖意直流,不禁对杯墨嫣然一笑。殷玦见他二人当着自己的面调情,不禁轻咳一声,道:“还是我来吧,你俩谁伤着,都必然有人会伤心难过。”

说罢,推开那二人之手,往那搭扣处轻轻一拨,只听“嗒”的一声,盒盖轻微抖动几下,殷玦站至木盒背面,伸手上前,掀开盒盖,静待片刻,见无异物飞出,这才放心上前查看。

三人聚到那木盒前,往内里一看,心下大为失望。那盒子里,竟只有一片薄薄的纸片,折成一小块,躺在盒内,全然不见秘籍的踪影。

杯墨将那纸片打开,但见上面只书两个大字:泰阿。

琉玥将纸片抢过来,翻来复去地看了几遍,也未再找到第三个字,气道:“这算什么,藏的这么好,却只是两个字?莫非,那镜诛是在糊弄我们?”

殷玦嘴中重复着“泰阿”二字,视线对上杯墨,犹豫道:“莫非,那秘籍藏在泰阿殿?”

“那是个什么鬼地方?”

“镜诛的寝宫。”杯墨接口道,“想不到,他对这东西竟是如此保护,设下一道又一道关卡,引人去偷,只怕还未到泰阿殿,已中了机关,丧了性命。”

琉玥经此两关,对那曜仪殿已无好感,特别是上一次,杯墨为了她,因此还受了伤,更让她觉得有愧。可她也知道,无论如何,杯墨都不会放弃,那么她,也会一直陪着他,直到找到他想要的。

三人只匆匆商量几句,便各自散去。自从杯墨受伤后,他便一直住在殷玦的房内,而殷玦则搬去了隔壁的屋子。

杯墨身体不适,三人商议隔一日再做打算,反正此时镜诛不在岛上,想来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走出房间,琉玥与殷玦,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琉玥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叫住了殷玦:“后天,便只我和杯墨去吧,你别去了。”

殷玦回头,挑眉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