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洗了个热水澡,整个人轻松了一些。我把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滚筒里,顺便将储物箱子里需要换洗的衣物一并丢进去,不小心将周诺言早上回来换下的白色衬衫掉在地上,我弯腰去捡,无意中瞥见衣服领口上的红色唇印,认出那是蒋恩爱常用的口红颜色,顿时眼前发黑,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愤然将它塞进滚筒里,倒了整整一袋洗衣粉进去。

误会!

一定是误会,我跟自己说。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头越来越疼,像有一把小锤子在脑壳里不停地敲打。我爬起来去医药箱里找药吃,意外地在书房的柜子上看见沈苏送的小苍兰,上次我跟周诺言说要放到客厅去,可是说过就忘了,大概是他搬进来的。

拿药从它身边经过,我一时不察,袖口勾在小枝上,连累花盆砸下来摔得七零八落。我只好先把药搁一边,去拿工具来清理现场,蹲在地上将几个大瓦片捡起来,忽然在泥块里看到一个东西,我拿在手里细看,竟是一个约有两根手指宽的玉佩!

我不由纳闷,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觉得眼熟。拿到水龙头下冲洗,泥土沉淀在玉身繁复的花纹里,我用小刷子一遍遍刷过,然后再放到阳光底下打量,我的心渐渐变得沉重。

还记得和沈苏确定关系后过的第一个生日,他送我一条碧玺挂饰当礼物。为了买那个碧玺坠子,他花光了他的奖学金,在公交站台等车时遇上了贼,放礼品盒的背包被抢走,他一个白面书生追着那个贼跑了六条街,到最后贼都怒了,掏出明晃晃的匕首吓唬他,那个呆子居然不管不顾地冲背包飞扑过去,小贼被他不要命的架势吓到了,手一抖,在他手臂上深深划了一刀,然后惊慌失措地跑了。事后我在医院听他绘声绘色描述这件事,心底都替他捏了把冷汗,当他把玉佩交到我手里,我感动得一塌糊涂。

“这块玉是西瓜碧玺,喜欢么?我在店里一眼就看中,它像为你量身定做的一样。”

“到底是花光奖学金买来的,值得你这样奋不顾身。”我故意打趣他。

“跟奖学金有什么关系…”他有点郁闷,又有点委屈,“还以为你会喜欢,店主说这种料子很难得,雕工细致,上面的纹路也很少见,只有这一个,再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了。”

“你也只有一个,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啊。”我笑眯眯地把它套在脖子上,亲了亲他的脸颊,“跟你开玩笑的,我很喜欢,谢谢你。”

“你喜欢就好。”他笑得很满足,比拿到巨额奖学金都开心。

“对了,我姐姐叫琥珀,你说她男朋友会不会像你这么聪明送她琥珀?沈苏,我爸要地下有知,大概要后悔当初没给我取名叫钻石,哈哈。”我一边幻想,一边乐不可支。

他跟着笑:“你要喜欢钻石,我也送你。”

“不要,那是结婚才送的。”

“反正我们以后也要结婚的。”

“谁说要跟你结婚了?”我笑着叫起来,心里喜滋滋的。

两个礼拜后,我跟方文琳唐宁宁去乡下泡温泉,我摘了那个玉佩放在一边,走的时候忘了拿,等我想起来回去已经找不到了。我怕沈苏知道后要不高兴,于是耍无赖,先发制人跑到沈苏跟前诉苦,不停地自责,他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完全忘了怪我,反而安慰我说以后看到好的再买一个送我。我得了便宜还卖乖,打趣说将来要是没找到一个有八九分像的回来,就算送我再大颗的钻石都没用。

想到这件往事,我到现在都觉得内疚。此刻攥在手心的这块碧玺跟被我遗失的那块确实有八九分相似,尤其是玉身的形状和颜色。我当时不过随口说说,想不到他全记在了心里。

在阳台的藤椅上坐了许久,胸口越发窒闷,仿佛有无形的巨石盘踞,令我透不过气来。傍晚时分,我起身给周诺言打了个电话,接听的人却是蒋恩爱,她张口就说:“碧玺你有什么事?诺言现在没空。”我缄默,其实也确实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打之前就没想好,只是忽然之间,很迫切地想听听他的声音。

搁下电话,我回阳台上坐下,继续发呆,看着天空布满了晚霞,再逐渐消褪,夜幕一点点降临,寒意逼人。

两天后,我答应孟元元出席记者招待会。

孟元元拍着我的肩头,对我的答复表示满意,并一再承诺公司在未来将如何如何厚待我。我心不在焉地听着,不做太多回应。

这一切尚未开始,却已令我厌倦。

记者会召开的前一刻,我避开所有人,躲进洗手间给周诺言打电话,一次次按下重拨键,话筒里等待的声音总是从绵长变成急促,最后干脆传来女声标准音提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蹲在地上,久久地,心被一股无力感填满。

记者招待会结束之后的几天里,本城各大报刊相继报道,并大肆渲染,我的照片跟名字几乎天天上头条,风头一时盖过所有当红明星,惹得方文琳何琥珀纷纷致电。

我的知名度更上一层台阶,公司开始安排新工作给我。因为情绪低落,我在拍摄过程中经常出错,但没人敢怪罪,连作风很大牌脾气很火爆的老外摄影师都在我面前沉默。

我跟周诺言已经冷战多天,他看完报道后出奇地冷静,一言不发,也不跟我吵,只是砸碎了他书房里的一个青花瓷,他不听我的解释,甚至连一个问号都欠奉。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很简单,简单到一目了然,我因为沈苏撒了谎,我为了沈苏把他推向深渊。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让时间来平息他的怒火。

周末,何琥珀约我喝咖啡。

绿荫树下,斑驳的阳光洒落在四周。她优雅地端着白瓷杯,唇角慢慢勾成一道略带嘲意的弧,“想不到,你对周诺言可以这样狠,这次你真让我大吃一惊。”

我专心品尝咖啡的醇香,不去接她的话茬。

“周守信要结婚了。”过了一会儿,她换了一个话题。

第32章 你和我和他之间(3)

“这么快?对方是什么人?”我好奇地问。

“一个小学教师,好像是当地人。”她的语气有些不屑一顾,“特意扫描了请柬,发到我的私人邮箱,你说,这不是示威是什么?都快三十的人了,思想行为还这么幼稚!”

“不管怎么说,他肯走出你的阴影,总是好事一桩。”我轻描淡写。

“也许吧,想不通当初怎么会为这么个男人浪费掉自己大把青春。”她兀自懊恼,且是发自内心的抱怨,不是装模作样。

我不予置评,想了想,问她:“周诺言知道么?”

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怎么知道他知不知道?你才是他的枕边人好不好?”

我苦笑,她不知道,漫漫长夜,我孤枕难眠。

跟何琥珀分手后,我在附近元祖精挑细选了一个蛋糕,打车带去医院。

方文琳给我忠告,除非我决心不要那个男人,否则就算再怎么难也要哄回他的心。我不可能不要他,所以我努力不去想那个鲜艳的唇印,我愿意用卑微的姿态去打动他。

他不在办公室,我坐下来等他。

时间过得很慢,等待变得难熬。我抱着一丝侥幸打他的手机,响了几声,他接起来,富有磁性但沙哑的声音像敲在我的心头。

“诺言,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我买了蛋糕,在你的办公室。”

“你去医院了?”他愣了一下,反问我。

“是啊,怎么?”我觉得不对劲,不是已经说了在他办公室了么。

他沉默了几秒钟:“你走吧,我不在医院,这几天我休假。”

我像被闷头打了一记,深深吸了口气,才说:“那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找你。”

“不用了,我想静一静。”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然后说:“我不会吵到你的,就是想请你吃蛋糕。”

他突然没了声音,我固执地等着,泪水一下子漫出眼眶,滴在冰凉的桌面上。

“我在小公寓。”说完他挂了线。

我抽了几张纸巾胡乱抹了把脸,戴上墨镜就想离开,忽然听见将恩爱充满焦虑与不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不是让你回去休息了么,你怎么还…”

她边说边闪进来,看见我之后立刻沉下脸,“何碧玺!你怎么在这里?你来做什么?你把诺言害得还不够么?”

我不想多说什么,从她身边经过就要跨出门去,她不肯放过我,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推到门后面,一张脸犹如千年玄冰,望向我的眼神如刀锋犀利:“何碧玺,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人,你搞出这么多事,居然还能心安理得地站在这里。”

“我想我跟周诺言之间的事,不需要向你一个外人交代。”

她冷笑了几声,眼眸渐渐染上一层凄色,“我真不明白,诺言怎么会喜欢你,你到底凭什么占据了他的心,你怎么可以把他逼成这样?”

我心乱如麻,无言以对。

看我不说话,她继续说:“你知不知道他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医院的同事在背后议论纷纷,病人视他如瘟疫,以前想方设法都要托关系请他操刀,现在因为你一个可笑的谎言,他们不再信任他,他被院长停职了,你满意了?”

“怎么会这样?我以为…”我大惊失色。周诺言重视他的工作甚于珍惜他的生命,停职?我不敢想象。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酗酒闹事对一个主刀医生的名誉是无关紧要的?你少在我面前装天真了,如果你真的不觉得酗酒打架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为什么要颠倒是非,不能大大方方说出事实真相?因为你知道这件事会影响到你,还有你那个旧情人的大好前程,所以你宁愿睁眼说瞎话把所有过失推到诺言身上,何碧玺,你怎么能这样?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他对你还不够好么?你得到了那么多,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我在她的激烈抨击中落荒而逃,却在门口撞见来不及回避的郭奕,我意识到他可能是跟蒋恩爱一起过来的,刚才我跟她的对话,他都听见了,只是顾及我的感受才没有露面。

在计程车上收到郭奕的短信,只简单打了一个小区的名字。

我回了个“谢谢”给他,这种情况下,他肯帮我,我实在感激。

按了许久的门铃,不见他来开门,我自己掏钥匙进去。

“诺言,诺言——”我叫了几声,没人应。

客厅光线昏暗,没有开灯,落地玻璃被厚重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我转身去卧房,看见房门虚掩,我敲了两下推门进去。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床上有些凌乱,乳白色的羽绒被子摊开着,有一角垂落在地上,几个抱枕丢得到处都是,东面墙壁上的一扇窗大敞,冷风一个劲呼呼地往里灌进来。

我募地慌起来,刚才脱了鞋进来的,现在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全身。正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我一喜,回头:“诺言!”

他站在离我五步之外,淡淡地说:“你来了,别光着脚,小心着凉。”

我慢慢凑到他跟前,鼓足了勇气伸手搂住他。他很给面子,僵直地站着,没有推开我。我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脸色,然后踮起脚尖亲吻他,几乎是贴身的那一瞬间,我察觉到他的唇他的皮肤透着一股灼热,心里不由一惊,下意识想离开他,却被他一手按住。

“诺言,你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他扳过我的脸,狠狠地吻住我的唇,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似的。他的气息缠绕着我,令我不自觉沉迷,他的掌心仿佛有一团火苗在燃烧,顿时熨热了我的皮肤,我的呼吸急促起来,脑子昏眩了一下,周围的景物变得轻飘飘的。在我的记忆里,他的吻总是轻浅温柔,蜻蜓点水一般,可这次却霸道,充满了攻击性,吮吸很快转变成了噬咬,忽地就失了轻重,唇齿间淡淡的血腥弥漫开来,他没有停下的意思,我由着他,没有一丝抗拒,如果这样可以令他开心一点,他想怎样都好。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推开我,目光沉郁得可怕,“那晚他也是这么对你的?”

我跌坐在一个抱枕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听懂他的意思,心急火燎地解释,“那是误会!诺言你听我说,那天我跟沈苏都喝了酒,我们脑子都不太清醒,我当时就推开他了,我们真的没什么,你要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当时推开了他,可是后来呢?为什么你撒谎都要维护他?如果你是为了自己的事业选择这么做,我愿意成全你,可你是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急得又扑过去抱他,从没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嘴笨,“诺言,你听我解释,我是帮了他,可是我帮他,我帮他是因为我欠他太多,我想做点补偿…你以为我对他旧情未了是么?没有,没有的!”

“你觉得你跟我结婚就是亏欠了他?”他脸上的悲哀一点点涌上来,神色黯淡,“何碧玺,我可以相信你爱我甚过于爱他,可是我只要想到有另一个男人同时在你心里占据着这么重要的地位,哪怕是你所谓的歉疚,我也受不了…你为了他不惜撒谎,而这个谎言的代价甚至可能会毁灭我。”

我顿时泪如雨下,“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害你停职…”

他竟然笑了一下,“你不知道?对,你是不知道,你当时考虑的最多是怎么替沈苏开脱,你当然不会知道,没有关系。”

我说不出话来,眼泪汹涌而出。

“还记得那次我把你从沈苏手里抢过来,我故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吻你,只差没在你身上贴周诺言这三个字当标签,”他苦笑着,慢慢地说着,仿佛在回忆过去的点滴,“那时候,我很自信,很有把握能让你回到我的身边,因为我知道在那之前我没有尽全力去爱你挽留你,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碧玺,我对你已经用尽全力,如果这样都留不住你的心,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所以,”最后,他的声音透着一丝无力,“让我们彼此都冷静一下吧。”

我不肯离开,他把卧房让给我,自己在客厅过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屋里静悄悄的,我出去转了一圈,没看见他,失望之余也心凉。去厨房找吃的,冰箱空得只剩下外壳,也难怪,这房子已经很久不住人了,不知道他这些天在这里是怎么过的。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忽然听见周诺言的手机铃声,我一激动,寻声跑出来,结果在一个靠枕下面发现他的手机。

应该是出去的时候落下的,我看了看来电,按下接听。

“郭奕,是我,诺言把手机落家里了。”

他一听我声音挺意外的,说:“哦?哦,诺言人呢?他身体好点了没?今天还要不要打点滴?”

我吃了一惊:“打点滴?他怎么了?”

“啊,你不知道?前阵子他照看一个重症病童,几天几夜没睡,操劳过度,结果那孩子病情刚有所好转,他自己就倒了,前天高烧不退,我估计停职的事对他打击挺大的…对了,你昨天不是去找他了么?他怎么样?”

“高烧不退怎么办?打点滴能好?我现在去找他,带他去医院找你!”我听到他高烧不退心就揪了起来,想起昨天他滚烫的体温,当时就觉得奇怪,可是被他一阵狂吻后就昏了头,居然没想到是他病了。

郭奕被我急吼吼的发问怔了一下,笑着说:“你不用这么紧张,虽然发高烧可大可小,不过诺言自己是医生,他有分寸的,你只要督促他乖乖吃药就行,医生都有不给自己喂药的毛病,他简直是个中典范。”

我没心情跟他说笑,犹犹豫豫地将心里的想法说给他听:“郭奕,我去跟你们院长作个澄清好不好?希望他别停诺言的职,其实醉酒闹事的不是他,这其中有隐情,打架也是情非得已。”

郭奕说:“你就是不说,我们心里也清楚,我跟诺言共事这么多年了,他酗不酗酒我会不知道?再说,他有胃病,平时也喝不得酒。不过碧玺,没用的,你现在再怎么解释都是多此一举,不是院长要停他的职,是诺言自己受不了,你那事闹得太大,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的,病人跟病人家属是特殊人群,很容易疑神疑鬼,一个个当面质疑他的专业操守,这事换谁都不能心平气和。”

“难道就什么都不做么?”我替周诺言憋屈,如果害他做不成医生,那我就是千古罪人,真是死一百次都没用。

“其实没那么严重,”停顿了片刻,郭奕温言安慰我,“你要是担心诺言的前途,那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诺言是我们医院最优秀的主刀医生,我们院长舍不得他走。眼下正在风头上,停职在所难免,就当是放大假,让他休息一下也好,等过阵子大家淡忘了再回来。”

我默默地听着,心里仍是七上八下。

“不过,”他忽地来了这么一句,接着一本正经地说,“我看诺言不是为这事生气。”

“我知道,总之一言难尽。”我愁得不知所措,跟周诺言相处这么久以来,这次我是被彻底难倒了,完全想不出怎么做才能得到他的宽恕。

郭奕察觉我的困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劝我:“慢慢来吧,他总不会气你一辈子,你就像是他的一根肋骨,丢不得的。”

我一哂,扯了几句闲话才挂线。等到下午四点,都不见周诺言回来,我饿得受不了,只好给他留张字条,自己先回大房子去了。

隔日,婆婆自墨尔本打来电话,邀请我们下个周末过去观礼。

我心想或许可以借此机会跟周诺言重修旧好,于是自作主张答应下来。换好衣服打车去小公寓,这次我学乖了,在超市买了好几大袋食物拎过去。

自行开了门,我先去厨房把东西一一放进冰箱里。周诺言的皮鞋搁在玄关处,我知道他在家。到了卧房门口,我看见他正在给自己打针。

我生怕惊动他,不敢出声,只是远远地站着,等他打完针才问:“你的病好点了没?需要什么药?我帮你去买。”

“不用了,我打了退烧针。”他抬眼看我,脸色很差。

“哦,那你想吃什么东西?我去给你做,我买了很多吃的在冰箱里。”我见他虚弱憔悴的模样,心疼得不行。

他摇了摇头:“不用。”

虽然他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模样,我仍是决定再努力一回。从挎包里掏出礼盒递给他,“一早准备好的生日礼物,那天没来得及给你。”

“谢谢。”他当着我的面拆开,把polymervision阅读器拿在手里看了几眼。

我一鼓作气,走到他身后搂着他说:“还有一件事,妈妈刚才打电话给我,让我们去墨尔本参加守信的婚礼。”

“我知道了,守信前两天有给我发邮件。”

我看着他,满怀希翼地问:“那你会去的吧?妈妈很希望我们去,别让她失望。”

他没吭声,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

我傻傻地站在原地等他的答复,垂下头,眼眶慢慢地红了。

“你能请到假么?”

我倏地抬起头,看见他靠在门框上凝望着我,深邃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

“能,当然能!”我拼命地点头,忍不住喜笑颜开。

第33章 绝望比冬天寒冷(1)

周诺言神通广大,只用了短短几天就办妥了出国手续。

我们决定提前出发,一来为了避世,二来也是闲着。我跟ray要了长假,起初他不肯批,后来我实话实说,他才放行。

一大早到达机场,我们的行李不多,但有一大箱是礼物,周诺言拿去托运,我大大方方站在人群中央等他。有时候很庆幸自己只是一个模特,工作的时候浓妆艳抹,卸了装就判若两人,除非遇到眼力特别好的,否则不太容易被认出来。

一个橘红色的橡皮球滚到脚边,我弯腰拾起,大柱子旁边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笑嘻嘻地冲我蹦跶过来,大约只有四五岁,圆嘟嘟的小脸像个苹果,说话奶声奶气。

我蹲在地上跟他玩了一会儿,远远地看见周诺言过来。把小孩送还到他父母身边,我朝他迎上去,正要说话,却听见他手机响了。

我几乎可以肯定是蒋恩爱打来的,这是女性独有的直觉,不需要推断的理由,但百分之百正确。那个红得刺眼的口红印又浮现在我的脑海,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我从没有看见过那件衬衫,我还会不会那么坚定地维护沈苏?

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周诺言的脸越来越白,神色越来越凝重,最后听见他结案陈词似的说了一句:“我马上过去,你等我。”

瞬间,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上的飞机,只记得在机场跟周诺言吵了一架,他让我先走,他处理完事情再过去,我问他是不是因为蒋恩爱,他叫我别乱想,我追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紧的话我留下来陪他,他断然拒绝,仿佛我多留一刻对他都是一种折磨。

忽然觉得身心疲累,我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努力去挽回到底有没有意义?

抵达墨尔本,婆婆亲自到机场接我,明明之前说好两人同行,我形只影单地来,她却一句也不多问,显然周诺言已经交代好。

面对婆婆的殷切关怀,我不得不强打欢颜。大概是为了补偿我,她对我呵护备至,我在这里不过只停留短短数日,可方方面面她都为我打点妥当,从喜欢吃的食物到卧房的摆设。即使得到这样的厚待,我在墨尔本的第三天还是病倒了。

之前在国内就有的症状一下子严重起来,上吐下泻,头疼,我以为是水土不服,也没放心上,他妈妈要带我去医院,我不肯去,一心只想睡觉,日以继夜地睡。白天很少出去溜达,醒着就跟婆婆坐在小花园里聊聊天,她的房子外面是一个私人花圃,她每天都腾出时间来打理,有时只是把花盆搬到阳光底下晒晒,她仍干得不亦乐乎。有次我在花园里浇花,她在旁边看着我,突然提议给我画张像,我欣然应允,后来那幅半米来宽的油画被她拿去镶上框架,就挂在她的书房里。

周诺言迟迟没有过来,也不说理由,甚至不与我联络,我打回去的电话他不接,等他主动打来,我也不想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