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奕,你们有没有弄错啊?怎么可能呢?他明明好好的,怎么会…”我泣不成声,想起那天他求我留下孩子,他一定是挣扎了很久才来求我的,可我却那么残忍地回绝了他。

幸好!幸好我没有打掉孩子!

“郭奕,诺言在哪?他现在在哪?”我急不可待地想马上见到他。

“他应该还在院长的办公室,院长找他谈话,因为恩爱妈妈的事。”

“蒋恩爱的妈妈?什么事?”我的脑子乱糟糟的,几乎不能运转。

“她妈妈旧病复发,这几天经常跑到医院,抓着诺言又哭又闹,怪他凉血薄情,鬼迷心窍,居然娶她仇人的女儿…”他顿了一顿,有些迟疑。

我抹了抹眼泪,示意他不必有所顾忌,“蒋恩婕跟我父亲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虽然很震惊,可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他安慰我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感情的事,向来很难说清楚。”

我沉默地点头,现在除了诺言的病情之外,我什么都不关心。

又站了片刻,我觉得有点冷,就回病房去。

郭奕追着我说:“碧玺,你答应过我的,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跟诺言说。”

“为什么?”我不理解,我现在最想做的是去痛斥他一顿,为了赶我走居然搬出这么差劲的伎俩,害我生不如死。

“你不明白么?诺言苦心编排这一切,就是不想你为了他难过,作为朋友,我不忍心看他一个人撑得这么辛苦,可另一方面,我不得不认同他的做法,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不希望自己爱的人知道,宁愿做一些事让她暂时痛苦,也总好过以后…”

“他打算躲去哪里?”我想以他的脾气,大概会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渡过余生。

“不清楚,他不肯同我说。”

“我懂了,我不说就是。”

周诺言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我轻轻推开,探头进去,看见他坐在办公桌前,低着头,微弓着身体。我看不清他的脸,等走到他跟前,才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

“诺言,你怎么了?是不是胃不舒服?”我蹲在他身前,仰着头看他。

他拉我起来,指了指摆放在角落的饮水机,“帮我倒杯水。”

我忙过去倒,回头看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可他痛得手都在微微颤抖,我把水递给他,一手接过药瓶,“要吃几粒?”

“三粒。”

于是我倒了三粒出来,看着他就水服下。房间里有沙发,我扶他过去躺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空调的暖气打开。

南方的冬天,虽然不比北方寒冷,但是潮湿,不出太阳的时候也十分阴冷。

我把手捂热了,放在他的胃上给他按摩。

“怎么样?好些了么?”我紧张地看着他还是略显苍白的脸。

他凝视我,挑了挑唇角,然后按住我的手,说:“好了,你手酸不酸?”

我摇了摇头,把脸贴在他的手背上。

“怎么了?我没事。”他声音虚弱。

“我去叫郭奕过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他轻挑唇角,尽量轻松地说:“我现在头脑清醒,没有一个医生比我更了解我自己的身体。”

我想想也是,又去倒了杯温水给他。

现在是下班时间,办公室里外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来人往的脚步声,没有喧闹的电话铃响,我把他的头枕在我的腿上,他倦极而眠,我依偎着他,只觉岁月静好,若能这样直到天荒地老该多好。

我低下头,轻柔的吻落在他的额前。他忽然就醒过来,眼中带着一点茫然,“碧玺,给我补过一个生日好不好?”

我鼻子一酸,险些落泪,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冬日的阳光照在我身上,整个人懒洋洋的。

我今天心情很好,一扫半个多月来的阴霾和低落。

周诺言去给我办理出院手续,我在病房里等他,心中有一点感伤,又有一点甜蜜。说好今天要陪他过一个生日的,我一早央求何琥珀带化妆包来,因为生病的缘故,我的脸上没什么血色,在阳光下苍白得像只鬼。躲在洗手间,对着镜子细细抹了一层胭脂上去,感觉气色顿时好了不少。

等我出去,何琥珀从阳台上走进来,扬了扬我的手机,“周诺言让你在医院里等他,他现在有事要出去一趟,可能晚一点才能来接你。”

我皱眉:“他说什么事了么?”

“没有,不过听他说话,好像很急的样子。”

我忽然觉得不安,迟疑着要不要回拨给他。这时何琥珀从包里取出样册,招呼我去看,这是她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我翻了几页,指着其中一个造型说:“这个不错,用这个吧。”

何琥珀探头看了一眼,奇怪地看着我,“这个不错?我觉得这张是整本样册里最糟的,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对不起,”我烦躁地合起样册,“改天再给你意见好么?我看不下去。”

手机响起,我飞快地拿起来接听。

看我这样迫不及待,何琥珀的嘴角溜出一抹了然的笑。

听到对方声音,我的心凉了下来。

蒋恩爱打来的,我一开口,她就心急火燎地质问我周诺言在哪,我心中诧异,但不愿与她多说,回应了一句不知道就想挂线,她却说:“何碧玺,如果我妈出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一怔,“你妈怎么了?”

“她疯了,是你们把她逼疯的!”她失控地大声喊。

我心底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厌恶,冷笑了一下,说:“你刚问我周诺言,怎么又扯到你妈身上了?再说就算你妈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又关我什么事了?蒋恩爱,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别以为你姐姐死了,就我们全家人都对不住你,你丢掉我的怀表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这么恨我真的是因为你姐姐么?我告诉你,你要真心爱他你光明正大去争取,别净拿你姐姐的死说事,这招对我没用,我不会对你愧疚。”

她气得把线掐断了,比我想象的还干脆。

“知道自己老公抢手了吧,还不回去看牢点,不顾大的也顾着小的。”何琥珀边看样册边说,头也不抬。

我毫不掩饰地重重叹了口气。

不到十分钟的车程,就到小区门口,我下车,何琥珀在后面叫住我,“我不上去了,你要是找到的话手机给我响一声,我上去拿。”

“好。”我快步朝公寓所在的楼层走去。何琥珀想要两生花的第一辑样册,我手头上好像还有几本,在医院等了大半天也不见周诺言的人影,我看她急着要,就让她送我回来拿。

刚走到电梯口,手机就响了,是周诺言的号码,我急忙按下接听键,可没来不及开口,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

“碧玺——”

我回头,看见周诺言从草坪旁边走过来。

“你怎么从那里过来?”

周诺言答非所问:“恩爱的妈妈早上离开医院了。”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哦,她刚跟你在一起?”

“不是,我正在找她。”

我看了看草坪的方向,“你找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前几天来过。”

“要不要报警?她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走丢了怎么办?”我建议他,虽然我讨厌蒋恩爱,不过跟她妈妈又无仇无怨。

他不置可否,迟疑了一下,握住我的手,目光充满歉疚,“不用担心,我会尽快解决这件事,本来答应今天带你去一个地方的,现在…”

我笑着宽慰他:“没关系,改天去也一样,要不明天好了,明天给你补过生日,我去订一个大蛋糕。”

“好。”他跟着一笑。

我看着他消瘦的面庞,心中触动,“诺言,你现在还恨我爸爸么?”

大概是没料到我会突然这么问,他微微一怔,说:“不恨了,跟你结婚之前我就想通了,虽然你爸爸失约导致恩婕自杀,但那只是一个导火索,让恩婕明白了自己的这份感情是多么无望,可惜她已经无法自拔,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第37章 陪你一起老(2)

我微微垂下眼睫,“其实,你心里明白,正因为我爸爸没有回应她的爱,所以她选择了死来解脱,爱有时候比死更冷。”

“碧玺,这些年我一直在自责,觉得当时如果自己能拉她一把,也许她就不会死,因为这个心理作祟,我恨自己的同时,也无形中迁怒了你父亲,还有你。”他凝视着我,继续说下去,“但感情是没有道理可言的,也没有对与错,爱了就是爱了,无论你父亲对恩婕的关爱是出自师生之情或是男女之爱,恩婕总是爱你父亲的,最后葬身在这场爱恋里,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我们不是当事人,无法体会其中的苦。”

“你说得对,我们不是当事人,无法知道当年的事实真相,即使我们知道了,也无法真正体会当事人的心情,事非经过不知难,知不知道已经没有意义,我深爱我的父亲,他在我心里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我不用刻意去向别人证明他的为人,如果我真那么做,那才是对他真正的侮辱。我也不需要向你证实什么,因为永远不可能改变蒋恩婕为我爸爸自杀的事实。”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之所以一直隐瞒,是真怕你知道后会钻牛角尖。”他缓缓笑起来,眉眼全都舒展开,经历了多番变故,他看我的目光依然带着一丝宠溺。

我贪婪地看着他,想起灰茫茫的未来,心底的哀伤漫了上来。

他陪我上楼拿样册,我带过来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找了出来。他本来要帮我带下去给她,我想了想叫住他,跟他一起下楼。

他去停车场取车,我站在花圃旁边等他。

忽然有人从身后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回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毛衣的女人正盯着我,目光透着一股阴郁的狠色。

我心里打了个突,脱口而出:“你是蒋恩爱的妈妈?”

“你就是何长清的女儿?”她幽幽地说,脸色阴沉,“你爸爸害死了我女儿,你又抢走诺言,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另一个女儿啊?”

我看她情绪很不稳定,不禁有点慌,侧头看见周诺言的车子远远地开过来,赶紧快步走过去。不料她妈妈忽然伸手扯住我的头发,把我往旁边的台阶上拽。台阶下就是滑坡,我既怕自己掉下去,也怕她一把年纪摔出什么毛病来,赶紧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再用力,一心想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她却像疯了一样摆出要跟我同归于尽的架势,不,她已经疯了,纠缠中我看到她的嘴角边挂着诡异的笑纹。

周诺言从车里奔过来,很快分开我们,把我拉到身后,自己则站在中间挡着。

我心有余悸地看着他,不等他问,主动说:“我没事,你…”

一道白光在眼前晃了一下,我还没反应过来,光芒消失了。周诺言后退了一步,用身体护住了我,同时也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到他们的动作,甚至看不到那个疯女人,一阵冷风吹过来,鼻尖弥漫着血的味道。

是…谁受了伤么?

那两人像是静止了一般,我瞬间回过神来,刚才,刚才那道白光是利器发出的!我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惴惴不安地上前查看,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她手里赫然握着一把匕首,锋利的刀身完全没入了周诺言的身体!

她的眼神渐渐由呆滞变得惊恐万状,我心知不妙,试图抓住她的手,但终究迟了一步,她已将刀猛地拔起,殷红的鲜血汹涌地从伤口里涌出来,溅了她一身。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满手血污,突然浑身巨震,接着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我的心冷得就快结成冰,不由自主地打着寒战,却紧紧搂住周诺言软倒的身体,我的手颤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手机,艰难地按着急救号码的同时,用抖得不成调的声音说:“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诺言你挺住,我送你去医院…”

他像是强忍着极大的痛楚,虚弱地勾了勾唇角,“想不到会这样,你别怕…”

远水救不了近火,慌乱中我想起外面的何琥珀,打她手机求救:“快,把车开进来!诺言受伤了,送他去医院——”

血一直在流,那大片大片的血红触目惊心,我把手捂在他的伤口上,温热的血在手心下涌动,我可以感觉到他的生命在一点一滴流逝。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里不断呛出血,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是直直地看着我,艰难地将掌心搭在我湿冷的手背上。

我低下头,不停地亲吻他,试图给他一点温暖。

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刻钟前他还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转眼他就倒在我怀里气息奄奄。

何琥珀把车开过来,小区的保安也赶到,两人手忙脚乱地帮我把周诺言抬到后车座上。一路上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怀里的人,生怕一眨眼就会错失什么。情况很不妙,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白得像一张脆弱的薄纸,倦意渐浓,眼睛慢慢阖上,最后一丝光亮被长睫掩盖,如果不是嘴角那团血污和过份惨白的脸,他现在平静得就像睡着了一般。

我害怕极了,俯在他耳边不住地喊他的名字,“诺言,不要睡,千万不要睡!保持清醒!你醒过来!你看着我…”

何琥珀从后视镜里看我,断断续续地跟我说话,声音也如秋日里的落叶在风中簌簌发抖。

把周诺言送进急救室,我的精神跟体力也撑到了极限,随着关门的声音响起,我的腿再也站不住,整个人轰然倒在了地上。何琥珀过来扶我,想把我拖起来,我身上没有半点力气,脑子几乎快要转不动了,只是固执地盯着手术室门口那盏亮着的灯。

“碧玺,碧玺,”何琥珀惊慌失措地看着我的下身,“你、你流了很多血…”

我流了很多血?我茫然地低头,衣服上大片血污映入眼帘,那是诺言的血,全是。

“碧玺,你觉得怎么样?你坚持住,我去叫医生来——”她跑得太匆忙,差点撞到墙壁上。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慌张,我什么事都没有,有事的是诺言,他用身体护住了我。

她去叫医生做什么?诺言不是已经进了手术室么?他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迷迷糊糊地想着,忽然一股尖锐得像要贯穿身体的疼痛袭击了我,我意识到疼痛的来源,还来不及感受什么就失去了知觉。

我和诺言的孩子到底没能保住。

躺在手术台上,等待麻醉师打针,我当时就迷迷糊糊在想,这个孩子跟我们真是没有缘分,稀里糊涂有了它,又赶上这么多事发生,可是,我是真心想要他的,当初体检,程医生就提醒过我,像我这种低血糖外加贫血的人,怀孕过程会相当辛苦,可即使那样,我也没想过不要他,他是属于我和诺言两个人的,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可我留不住它。

好像做了无数个梦,睁开眼睛的那一霎那,梦中的影像全都变得模糊,只剩下充满恐惧的心在砰砰直跳。适应了屋里的光线,何琥珀那张惨淡的脸立时映入眼帘,隔了一夜,没有卸妆,她精致的妆容变得黯淡。

“你醒了?”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我,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喜悦。

我点了点头,想动,但全身乏力,像散了架一般。

郭奕匆匆进来,他本来想对琥珀说什么,但侧目看到我醒了,却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我慢慢想起昏迷前发生的所有事,急急地撑起身,“郭奕,诺言、诺言他…”

何琥珀按住我,“他在昏迷,还没醒,你刚做过刮宫手术,给我安心待着,别乱动。”

“我去看看他。”我坚持,把目光投向她身后的郭奕,“让我见他!”

郭奕和何琥珀互递了个眼色,何琥珀侧着头,我看不见她的脸,但我清楚地看见郭奕面露难色。恐惧又开始排山倒海袭来,我不再征询他们的意见,推开何琥珀的手,掀开被子就要自行下床。

何琥珀还想阻拦,郭奕用眼神制止了她,对我说:“我抱你过去吧,他的病房离这有点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谢谢你。”

我确实没办法走路,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两条腿一接触地面就不由自主地打颤。

何琥珀拿起一件外套罩在我身上,我回头,近距离对上她那张脸,不由微微一怔,“琥珀,你哭过了?”

她板着脸回应:“谁哭了?熬夜熬出来的。”

可是,她的眼睛明显红肿。

诺言还在重症病房,郭奕跟专门看护他的护士交代了几句,她冲我点了点头,低声说:“别太久,看看就出来吧。”然后转身出去了。

郭奕扶我在椅子上坐下,“我在外面等你,有什么事就叫我。”

我顾不上回应,目不转睛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何琥珀叹了口气,跟郭奕出去了。

病房很安静,静得可以清楚听见旁边仪器和输液的轻响。我哆嗦着伸出手,在碰触他的手那一刻,眼泪哗地涌了出来。他的脸苍白得如一张薄纸,手指冰凉,但有一丝温度隐隐从深处透出来。

他还活着,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我把他的手捂在自己掌心里,就像以前他紧攥我的手那样,可惜我自己都手足冰冷,但是没关系,我知道他感受得到。

“诺言,你不要睡太久,你还没带我去那个神秘的地方,”我笑嘻嘻地拖他的手,抹掉脸上的泪,“你说要我给你补过生日的,只要你醒来,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诺言,孩子没了,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人家说无论是做夫妻,还是做母子,都是上辈子积下的缘分,可能我们跟那个孩子没缘分…”

“诺言,不要离开我,你知道我又迷糊又任何,也不会照顾自己,以前有你看着我都三天两头闯祸,你要是敢不快点醒过来,我就天天去闯祸,到时候看你怎么收拾烂摊子…”我一边打着寒颤,一边威胁他。

“诺言,你不是说,要我永远都不用体会痛不欲生的滋味么?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我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脑子里不断涌现这些年来他为我做的点点滴滴——他带我回自己的家,让我叫他诺言。我第一次来例假,穿着白色的校服,战战兢兢躲在浴室里不知所措,他去买了卫生巾给我,隔天我的书桌上放着一本少女保健指南。我爱上了他,他毫不留情地拒绝。我考上大学,他逼我签同居协议,我不答应,他就赶我走。他供我上最好的大学,从不干涉我选的专业,默默地往我银行户头里打款,但是绝口不提。我拿不到学位证书,他忍着胃痛跑去找我,为我平息风波…

他还是一动不动,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我颤巍巍将手放在他的心口上,越想越害怕,干脆俯身趴着倾听那里的跳动。

天色暗下来,护士遣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