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多心。后宫是个什么地方,你心里不清楚?我只怕各种明枪暗箭,这就要到了。”

宁溪月站起身,扶着素云的手向外走,笑着道:“我怕这一胎是个小子,如今还没多大呢,感觉他在我肚子里已经不怎么安分了,若是女儿,必定乖巧温顺,不会让我这样躁动。”

“是娘娘躁动,和胎儿有什么关系?”素云笑着摇摇头:“再说,就算是女儿,娘娘到底是她母亲,小公主只怕和乖巧温顺不怎么沾边呢。”

“什么意思?这是含沙射影啊,拿我闺女说事儿,其实就是说我不乖巧不温顺是吧?”

宁溪月冷哼一声,走到门外站定,这里清霜就捧过一个大食盒,一边道:“眼瞅着要到端午,天气也越来越热,娘娘身上还怀着一个呢,冷宫那边各项事务也都上了正轨,何必还这样风雨不误的?叫我说,正经在房里歇歇还好。”

“那也得我能坐住了。”宁溪月抻了抻斗篷:“天生就是坐不住的人,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

“娘娘又来了。”

清霜和素云相视一笑,陪宁溪月走出永庆宫,老远就见一个小太监飞跑而来,宁溪月便站定了,疑惑道:“这莫不是要找我的?看跑得这满头大汗的样子。”

小太监跑得方向明显就是冲着永庆宫而来,素云和清霜却都故意取笑道:“娘娘总是想得多,怎么知道就是来找你的?”

“我人缘好嘛,所以大家要向我报告消息,才会这么不遗余力地跑过来。”

果然,宁溪月摇头晃脑得意秀了一把自己的好人缘,清霜素云都忍不住莞尔一笑,就见那小太监飞跑过来,一边行礼一边急着道:“启禀娘娘,楚夫人来了,如今正在宫门外求见。”

“咦?母亲?”宁溪月疑惑地看向清霜:“今儿非年非节,之前又没递牌子,怎么忽然就要见我?莫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清霜道:“前儿来时,夫人还有说有笑的,这么两天,能出什么事?”说完又对小太监道:“夫人求见,你过来禀报就是,做什么跑得气喘吁吁?倒吓了我们一跳。”

小太监道:“奴才看夫人满面焦急地模样,不敢耽搁。”

清霜跺了跺脚:“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请进来?”好嘛,本来就是担心主子受到惊吓,才嗔怪了一句,没想到引了小太监这话出来,这下可不是更令人担心?

果然,就听宁溪月喃喃道:“怎么了?家里会出什么事?娘亲自赶过来,她必定没事,爹爹那边若有消息,该是皇上派人来告诉,难不成是哥哥嫂嫂和刚出世的小外甥出了变故?”

“娘娘先回屋,在这里乱猜也没有用,等夫人到了,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素云轻声劝着,就见宁溪月摇头道:“我就在这里等着,娘亲过来,有什么事立刻就知道了。回屋做什么?也坐不住。”

果然,楚夫人很快就过来了,见到宁溪月,一把拉住女儿的手,哽咽道:“你……你三妹妹失踪了……”

一语未完,宁溪月抓着她的手猛然一紧,失声惊叫道:“什么?三妹妹失踪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出去都没人跟着?就不怕被拐子拐了去?”

“不是拐子,是她自己从家里跑出去的。”

宁夫人擦擦眼泪,对宁溪月道:“我来就是想问问你,她在这之前,有没有往你这里递什么消息?又或者,你问问那些守门的侍卫和公公,看这两天有没有女孩儿要见你?却被拦住的。”

“没有啊,从我进宫后,但凡她的消息,都是从你这里知道的。前年过年的时候看见她一回……这些说了也无用,素云,你快派人去宫门附近问问,看看有没有女孩儿被拦住,或者在宫门旁徘徊的,最后往哪里去了?”

“是。”

素云答应一声,忍不住看了宁夫人一眼,心中有些埋怨,暗道娘娘如今有了身子,夫人也是,你就有什么事,也不该来惊扰她,何况是这样的大事。难道还要皇上发下告示全国寻人怎的?

这里宁溪月和清霜就陪着楚夫人进了屋,楚夫人茶水不及喝上一口,便听女儿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三妹妹为什么要从家里跑出去?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唉!说起来,这事儿也怪你爹和我。先前你叔叔婶子找过来,说是看中了肖太医的人才,想将红英嫁过去,我和你爹都觉得肖太医不错,虽然是续弦,可红英的家世也不十分显赫,倒也配得上她,所以就同意了。”

宁溪月面容瞬间冷下来,认真看着母亲,沉声道:“只是因为配得上吗?爹娘和叔叔婶子怕是还有些别的心思吧?是不是怕我在后宫没人照拂,想着替我收揽一个忠心耿耿的太医,比什么都强。所以才要红英下嫁?这事儿你们为什么不和我说?我是什么性情你们不知道?用得着如此吗?肖太医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人。他是个好的,没有红英他也会照顾我;他若不好,难道一个红英就能扭转了他的心性?你们凭什么要红英为我牺牲她自己的幸福?这事儿也办得太糊涂了。”

说到后来,语声渐高,楚夫人连忙道:“你也别忙着怨我们,这事儿最开始提出来,是你叔叔和婶子。是,当时我和你爹心中存了这样想法,十分感激他们。只是后来发现用不着红英,肖太医对你也十分忠心,我们就和你叔婶说了,用不着为你委屈了红英。再后来你进了冷宫,这话就暂且放下,谁知道前些日子他们来找我,又提这个事,我也和他们说,肖太医人品贵重,不必用红英拉拢,且你也必不会赞同。是你叔叔说的,就看中对方人品,家中人也宽厚,红英性子野,到了这样人家,尊贵体面也有了,也不会十分拘着她,有你在,更不会苛待她,我听他们说的有道理,这才同意了,谁能想到……”

第三百三十五章 心乱如麻

“叔叔婶子这叫一厢情愿,他们觉得千好万好,问过红英的意见吗?红英从来是有自己主见的,哪里受得了这个?我不是说肖太医不好,但他是续弦,一般女孩子,不了解他的人品,心里都会有芥蒂……”

宁溪月摇着头,不等说完,就听楚夫人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赶紧找人要紧。唉!说起来也是这孩子不懂事,男婚女嫁,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她就这样跑出去了。小小一个人儿,哪里知道这外面危机四伏?不说别的,要是遇上拐子……”

清霜一直在两人身旁服侍,闻言忙打断了她,轻声道:“太太和娘娘稍安勿躁,三姑娘吉人天相,必会顺顺当当过了这一关。”

楚夫人这才想起女儿还有身孕,经不得太大刺激,此时方又后悔,想着自己太心急了,不该这就过来告诉宁溪月知道,万一把她吓出个好歹怎么办?

一念及此,又极力安慰道:“娘娘也不用太着急,我和你叔叔家已经命人四处找寻了,还有小宁那边,他是江湖人,路子广,说不定等我回去,你三妹妹已经到家。唉!我这也是急得昏了头,就想着来你这里,看看能不能找到点消息线索。”

宁溪月沉声道:“这不是小事,幸亏母亲今日来告诉了我,不然时日长了,三妹妹在外面出点事,后悔都晚了。我虽从不肯麻烦皇上,但既然有了这样难处,少不得自私一把。清霜,你叫小易子去养心殿,看看有没有大臣在?若没有,我便过去,求皇上动用官府力量访查,总归是人多力量大。”

楚夫人连忙点头,又听宁溪月道:“母亲这就回去吧,若有了消息,务必立刻派人告诉我,不使我悬心。我这边也一样,有了信儿就告诉你。”

楚夫人答应了,临走的时候又拉着宁溪月的手安慰道:“你别担心,你三妹妹是个机灵的,寻常人也拐不走她,更何况如今这么多人都在寻找,想来很快就有消息。”

宁溪月点点头,目送母亲离去,这一下冷宫也没心思去了,只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素云道:“外面日头大,娘娘还是进屋吧,又或者,咱们过去冷宫看看?”

宁溪月摇头道:“没心思了。对了,肖太医呢?把他叫过来,我要问问他,为什么这样事都不和我说?我了解红英的性情,如果这事儿我一早知道,立刻喊停,也不至于酿成今日之祸。”

素云道:“肖太医那个人,娘娘又不是不知道,最方正严肃的君子。他怎会在娘娘面前说起此事呢?便是说,也该太太来说,他许是想着娘娘会主动和他提起,那时才好说话,偏偏娘娘不知情,从未提过,他自然也不会主动提了。你今日叫他来,其实也无益。”

宁溪月急道:“我总得做点什么吧?小易子回来没有?皇上怎么说?”

夏蝉上前道:“小易子还没回来。另外,肖太医我听说他这两日是轮休,不然今儿一早就该来给娘娘请脉了。”

宁溪月道:“罢了,不等小易子回来,素云,给我更衣,我现在就去养心殿,若有大臣在,多说等一会儿,强似在这里坐困愁城。”

素云清霜等人劝不动,只好由她去了,半路遇到小易子,只说养心殿没有外臣,于是宁溪月再无犹豫,风一般的一路急走过去。

谭锋自然又是好一番安慰,并立刻派人去联系各级官府,原本想在全国发告示,只是考虑到宁红英一介女流,未必会走远,全国告示白白惊动了许多人;二来,这告示被有心人看了,反而会给姑娘造成更大的危险,遂作罢。

且说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宁家三姑娘,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牵动了这许多人的心,躲躲藏藏的在京城小巷中流连游荡,心中只觉万分委屈。

想到一向疼爱自己的父母竟不顾她意愿,卖女求荣,而自己以这样决绝的方式逃婚,日后怕也回不了家门,一时间更是悲从中来,恰好此时走得累了,便忍不住坐在某户人家外面的柴火堆边,悄声哭泣起来。

哭着哭着,心中又升起一丝希望,暗道虽然订了婚,彼此交换了婚书,但是还没有下聘,这事儿或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父母到底是爱自己的,从前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如今她都离家出走了,他们总该知道她心意已决,那这事情会不会就此作罢呢?大不了给男方陪个笑脸,想必看在大姐姐的份儿上,肖家也不好太计较退婚的事。

正胡思乱想着,忽听一个声音迟疑道:“姑娘,是你吗?怎么……独自一人坐在这里哭泣?”

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听在宁红英耳朵里,宛如久旱的庄稼人听到天边滚过一道春雷。猛地抬头,一张熟悉的俊雅面孔映入眼帘,不是自己魂牵梦萦的人还会是谁?

说来可笑,不过是萍水相逢,有过两面之缘的男子,话都没说过几句,然而宁红英竟然就将对方记在了心上。女儿家害羞,明知这是一见钟情,却也羞于启齿,哪怕是面对最心腹的小丫头,面对父母逼婚,她也没有将这个秘密说出来。

可是她怎也没料到,就在这走投无路,人生中最落魄的时刻,这个男人竟会再次出现在她身旁。

虽然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中却藏着一抹关切,就那样如一棵青松般站在面前,让人看着就不自禁想要依靠上去,从此后便有了遮风挡雨的安身之所。

“姑娘。”

肖越的声音将宁红英从痴想中拉回来,顿时那张挂满泪痕的俏脸就现出一朵红晕。宁红英微微福身,有些尴尬地小声道:“让公子见笑了,你怎么会……会在这里?”

“朋友手里有一位疑难病人,眼看病入膏肓,他便托我过来看看,恰好今日无事,我便过来了。”

肖越淡淡说了一句,就见宁红英关切道:“啊!那病人现在如何?你别为我耽搁,赶紧去看病要紧。”

这女孩性情虽有些鲁莽冲动,倒真是个和善的好心肠。肖越微微一笑:“无妨,我已经看过了,先前行了针灸,病人已经清醒过来,我开了药方,让他们先吃两剂看看,我明日再过来。”

“你真是个好人。看你谈吐打扮,不该是游方郎中,那些大医馆的坐诊大夫,我很少看见他们会亲自上门,除非对方是大富大贵之人。”

宁红英看着肖越,眼睛里都快冒出星星了,却见他淡然道:“我素日里也很少有时间上门看诊,这个病人情况有些特殊,不能移动,所以我才亲自过来。好了,别说我,你还没告诉我,究竟为何会孤身一人在此哭泣?单身女子在外,是很危险的,难道你不知?”

“我当然知道。”宁红英面上露出几丝伤感,喃喃道:“可是又能如何?我如今已是无家可归了。”

“怎么?莫非你家出了什么变故?”

从宁红英的穿戴打扮,便可知她不是寻常小户人家的女子,所以肖越赶紧问了一句。

问完了方觉纳闷,暗道自己怎会对一个陌生女子如此关心?大概是因为两面之缘,这女孩子都露出了难得的善良高尚人品吧。

“家里没出变故,只是……”宁红英低下头,咬着嘴唇犹豫良久,方小声道:“我爹娘为了笼络人,攀附……呃……那个……权贵,要将我嫁人,我不愿意,所以……就逃了出来。”

太医应该是权贵吧?爹娘不都说了吗?人家是清贵官宦之家,对于自己这商户女儿来说,那肯定是权贵。

宁红英心中想着,而肖越则皱了眉头:利用子女婚姻攀附权贵的很常见,但是能有勇气反抗到这个地步的,他委实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一时间,心中不由对眼前女子生出一缕敬佩之情。

“你只想着逃出来,可想过日后怎么办?”

既然遇上此事,总不能袖手旁观,看她一个女子在这世间流浪,人心险恶,她孤身一人,谁知道会遭遇些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宁红英有些茫然,但旋即就定了定神,勇敢地看向肖越,结结巴巴道:“那个……您……您可以收留我吗?我可以做事……我什么都会做,扫地、洗衣、做饭。如果有不会的,我……我也可以学,我会很快上手的。”

“我怎能让你做这些事呢?这样吧。我看你一时间也没想好日后怎么办。恰好这附近有我姐姐家一处房子,她和姐夫在外地,将宅子交给我出租。可巧先前的租客回乡,退了租,你不如先过去住两日,一应柴米油盐都是齐备的,等到过两天,你想明白了,想走便可以走,如何?”

“啊……这个……我怎么好意思呢?”

“没什么,反正宅子空着也是空着,你就放心在那里住。”肖越微微一笑,头前带路。这里宁红英不由自主就跟了上去,盯着前面的挺拔身影,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真是个好人,肯在这时候收留我。

我只顾着钟情于他,却是想的太简单了,他这样年纪,应该早就有妻子了吧?

说不定孩子都会跑了。若是……若是给他做妾,我愿意吗?

天啊!宁红英,你还要不要脸?大姐姐从前是怎么教你的?你……你怎么会有如此恬不知耻的念头?

第三百三十六章 阴差阳错

三姑娘心里纠结成一团乱麻,直到进了一户独门院落,还未回过神来。

肖越站在街门外,对她微笑道:“你这两日便住在这里,吃食是尽有的,为避嫌疑,我就不过来了。过两天我派两个婆子过来打扫,顺便拿点换洗衣裳,若那时你还在这住着,就收下吧。”

“呃……好。”宁红英呆呆点头,还沉浸在自己心神中出不来,直到肖越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尽头,她才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喂!你姓什么叫什么?家里有没有……唉!这人真是性子急,就算避嫌疑,你也不用走这么快吧?”

……

“启禀娘娘,三姑娘找到了,毫发无损,皇上让奴才先来禀报您一声,请您放心,想来您娘家人很快会到,具体的事,她们到时候会和您说。”

听了于得禄的话,宁溪月一颗提在嗓子眼上的心总算落下去,先是双手合十感谢了诸天神佛,接着才又问道:“三妹妹没什么不自在的吧?她……愿意跟着回家吗?”

于得禄笑道:“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听说是在一个小院里找到的。皇上下了命令后,京城兵马司和府衙都出动了人马寻找,后来有人说看见一个男子领着个小姑娘到了那小院,穿戴打扮赫然就是三姑娘……”

不等说完,就听宁溪月惊叫道:“什么?一个男子?好狗胆,这样青天白日的,天子脚下,就有人敢拐卖少女?到底是谁?抓起来看我不活剥了他的皮。”

果然涉及到堂妹,萱妃娘娘这泼辣作风就全显出原形来了。

于得禄心中好笑,然后连忙解释道:“娘娘这倒是错怪了那男子,听人说,他连院门都没进,就站在院外说了两句话,之后便离开了,也没再回去。第二天,官府的人就找了过去,接着三姑娘就毫发无伤跟着她父母回家了。”

“哦……原来如此。希望只是好心人不忍小姑娘在外流落,所以收留了她。”

宁溪月松了口气,就见于得禄笑道:“那男子定是好人的,娘娘不必担心,三姑娘也说了,他是个难得的正人君子,不让府里跟人家为难呢。”

宁溪月了解自己这个堂妹,若真是被欺负了,断不会为了名声,忍气吞声替对方分辩,想来那真是个君子,才会让她为其说话。

一念及此,心便彻底放下,面上也露出笑容,对于得禄道:“好了,你替我回去谢过皇上,就说我这会儿懒怠动,他那边大概也还有政事要忙,等到午后,我亲自送些点心和沙冰过去。”

“哎哟,那皇上可有口福了,这两日天儿热,他就念叨着娘娘做的沙冰呢。奴才这就回去告诉一声,想来听到这消息,皇上批阅奏折都会更来劲儿。”

于得禄笑着告辞,宁溪月让姜德海亲自送他,这里便对清霜道:“可吓死我了。红英也是,怎么忽然整这么出幺蛾子?她有什么委屈,不能找我来说?就算叔叔婶子不听她的,难道我会不给她做主?”

清霜笑道:“她又不是娘娘的亲妹妹,平时没有召见不能进宫,怎可能让娘娘来做主?”

宁溪月怔了一会儿,方叹息道:“是我的错,整日里忙忙碌碌的,每个月见母亲一次,便觉着了无牵挂,却忘了多叫她过来,以至于发生了这样事。”

素云道:“娘娘也有无奈之处,怪不得你。您没看这后宫中,你已经如此低调谨慎,还不知道有多少刀剑对着。若是您常召见三姑娘,一来让后宫侧目;二来,对她也不好。万一有那别有用心或趋炎附势的,因此将目光对准了她,还不知是福是祸呢。”

“素云姑姑说的没错,娘娘其实也是为了她好。”清霜连忙附和,见宁溪月情绪不高,她就笑道:“娘娘放心,太太下午必会过来,到时候您不就知道三姑娘的情况了?”

宁溪月连忙道:“对对对,你这话倒提醒了我,快派人去家里传信,让娘亲下午进宫时,带着三妹妹过来,我要亲自看着她安好,才能放心。”

话音落,就见在外屋收拾的春草走进来道:“叫我说,娘娘若想见三姑娘,不如过一两天。今日下午若是她和夫人前来,当着您俩的面,怕就有心里话,也不好意思说。”

“是啊,最开始这门婚事,我娘也是点了头的。”宁溪月点点头,对春草道:“还是你更通人情世故,既如此,便等明日再说。清霜,我如今忘性大,你替我记着此事。”

清霜答应一声:“是,奴婢知道了。”

果然,到下午,楚夫人便递了牌子进宫。宁溪月忙打听宁红英的情况,就听母亲笑道:“娘娘不用挂心,红英没有事。也是她运气好,遇见了一个方正君子。听说此人是个大医馆的坐堂大夫,看见她孤苦无依,在街上游荡,生怕她遇见坏人,就把平日里出租的一个院落让她住了进去。人家连院门都没进,只说过两日她若还不回家,派婆子过来打扫的时候,再给她送两身换洗衣裳,为了避嫌,人家都不肯再登门的。”

听楚夫人这样说,宁溪月也点头笑道:“果然是医者仁心,算红英运气好。如何?她回家没有再闹吧?”

楚夫人叹气道:“你叔叔答应她,明日就去肖府退婚,她这才乖乖跟着回家,不然你三妹妹的性情你不知道?哪里就肯这样干休呢?”

宁溪月笑道:“我倒是欣赏她这一点。婚姻乃女儿家的终身大事,她不愿意,难道要强按着她?咱们家又不是非要卖女求荣不可,自然要她心甘情愿,日后才会夫妻和顺美满。娘,你回去告诉叔叔婶子,这事儿听红英的没错。”

楚夫人没好气道:“你啊你,当了娘娘,也是这样的小孩儿心性。为什么婚姻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除了这是正统礼法之外,不也是因为你们小孩子识人不清,容易上当受骗么?父母哪有不爱子女的?有我们把着关,还怕故意把儿女推进火坑怎的?”

宁溪月笑道:“娘亲和叔叔婶子不是这样人,不代表天下就没有这样人,卖女求荣的还少吗?”

“终归是少数。”楚夫人摇摇头:“唉!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们小儿女只顾着自己痛快,又有几个能体会做父母的难处?要么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呢,等到将来你们自己有了儿女,才知道这其中的艰难。”

宁溪月忙道:“好了,不是说三妹妹吗?怎么又绕到我们生儿育女身上了?”

话音未落,就听楚夫人哼一声道:“你三妹妹又有什么可说的?现在你问她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夫君,怕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这倒也是。”宁溪月点点头,有些遗憾道:“其实肖太医的家世相貌人品,我也觉得很不错。奈何他是续弦,三妹妹心中难免有抵触,换成我,没看见这个人,我也不愿意啊。若是见到了,倒也不一定……罢了,明日叔叔就去退婚,这事儿终归掀篇儿了,日后再仔细为三妹妹寻一户好人家就是。这一次不可再鲁莽行事,必定要让她看中了才行。”

楚夫人道:“你说得轻巧,她一个年轻女孩儿,去哪里认识年龄相当的青年才俊?再说了,这京城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公子哥儿还少吗?万一走了眼呢?”

“要你们是干什么的?还有小宁,就算你们都走了眼,我相信程启总不会走眼,他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连皇上都夸奖他。这么多人把关,我就不信三妹妹还挑不到一个如意郎君。总是人品过关了,你们再编个说辞,让两个孩子彼此偷偷看对方一眼,如此双方都满意,可不就皆大欢喜?”

“好好好,都听你的。”楚夫人闻言,忍不住笑了:“你说你,天生就是个操心的命。如今自己都有身子了,还要挂念着你三妹妹。”

“唉!如你所说,我日后操心的事情多着呢。”宁溪月抚摸着小腹:“这小东西现在就已经露出点不安分的征兆了。”

“不许胡说。”楚夫人白了女儿一眼,又关切叮嘱道:“你如今也不要去管太多,养好了自己身子最重要。肖太医那边,唉!经过这一次,也不知道人家还肯不肯为你上心。”

“娘放心吧。虽然我动不动开玩笑说他公报私仇,不许我出去淘气。但平心而论,那真的是一个方正君子,不会这样小心眼。要么我才说,其实论人品家世,他确实配得上红英,更不用说外貌身高也很出色了。”

听她这样说,楚夫人也就放心,母女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眼看到晌午了,楚夫人方告辞回家。

……

“看看你,闹得什么事?到底惊动了你大姐姐,她如今有孕在身,还要为你挂心,你自己说,应该不应该?“

绣房里,宁母一边为女儿抻着衣裳,一边碎碎念着,却见宁红英抱住她胳膊讨饶道:“行了娘,从昨儿回来,你和我爹差点儿把我耳朵里念出茧子,今儿大姐姐召我进宫,本该合家开心才是,结果我还要听你絮叨。你还让不让我清静了?万一我不开心,进宫再被大姐姐看出来……”

不等说完,被母亲在额头上戳了一指头,只听宁母咬牙道:“你就用你大姐姐来要挟吧,哼!即便是她宠你,你也不该恃宠而骄,做出这样事。”

第三百三十七章 晴天霹雳

“我哪里恃宠而骄了?从大姐姐进宫,我何曾单独去见过她?这叫什么恃宠而骄?不说你和爹拿我去笼络肖家,这事儿做的不地道,倒来怨我。”

“我是你娘,那个是你爹,我们哪一样不是为你着想?笼络肖家,那是从前的事。现如今,我们是真心想为你找个好人家。你没看过肖太医,论容貌论人品论家世,一千个男人里头也难找到这么一个……”

“好了娘,我们不提他了行不行?”宁红英撇撇嘴,并不认同母亲的话,心中暗道:千里挑一么?那倒也未必。收留我的那个不知名的人,也是大夫,我就看他比世人都强,那个肖太医,必定比不上他,不过是有个太医的官身罢了。

“好好好,不提。”宁母无奈叹了口气:“你爹都去退婚了,日后你就是让我们提,我们也没脸再提人家。唉!也不知道我们老两口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下你这么个不懂事的闺女。”

宁红英一听“退婚”二字,当真是喜上眉梢,也不埋怨母亲絮叨了,抱着她脖子撒娇道:“懂不懂事,还不都是您二老的闺女?娘,你说,爹退婚会顺利吗?要不然我在家里等他回来再进宫吧。”

“可是胡说。”宁母一巴掌拍掉女儿的手:“宫里派的人就在前院等着,这由你说了算?你快进宫去。爹娘答应你的事,就是舍了这张老脸,这条老命也要做到。你安心去吧,给你大姐姐看看,省得她牵肠挂肚。如今是什么时候?她都几个月的身子了,你就让她安安心心的养胎。可怜她一大早就派人过来接你,可见是真担心。”

“好好好,去就去。咱们可说好了,这门婚事一定要退。”宁红英点点头,想了想又道:“若是不成,我就……”

“你就什么?明明是咱们高攀,你爹去退婚,是咱们没福气,难道人家会赖着咱们不成?肖太医那个人才品性,想找什么样的找不着?你啊你……唉!将来也不知你的终身会落在何处?但愿你不会后悔。”

“我绝不后悔的。”宁红英握着拳头使劲挥一挥手,又在穿衣镜前照照:“行了,那我就进宫去了,回来听爹爹的好消息。”

“去吧去吧。”

宁母点点头,亲自带女儿来到前院,又和来接宁红英的太监嘱咐几句,塞了一大把钱,这才目送女儿出门。

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宁父答应去退婚,宁红英的心病便去了一大块。

此时进了后宫,只觉满眼都是锦绣繁华,及至到了永庆宫,更被那富丽堂皇给惊住了,心想都说大姐姐独得圣宠,果然传言不虚,不然这样好的地方,皇上也不会给她住。

姐妹两个见了面,仍如从前一般,先是切切实实抱了一下,接着宁溪月才拉着宁红英的手来到里间坐下,嗔怪道:“这一年多不见,你胆子越发大的没边儿,都敢离家出走了,惊动了那许多人。“

“姐姐说错了,这是勇敢,不是胆大。从前您不是教我,要勇于追求自己的幸福么?我这可不是就听了您的话。”

宁红英笑嘻嘻地甩锅,就见宁溪月摇头道:“罢罢罢,你少拿我当枪,我也没让你这么勇猛啊?还追求自己的幸福?你的幸福在哪里?有意中人了吗……”

说到这里,忽有所悟,忍不住惊讶道:“莫非……你这样激烈地反对这门婚事,就是因为心中已有所属?”

“没有,怎么可能啊?”

宁红英下意识就矢口否认。否认完又有些后悔,暗道我这心里话和谁都不能说,但唯有大姐姐,她不是父母那样古板的人,从前她甚至对私定终身这种事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我这番话,不和她说,还和谁说呢?最重要的是,若不说出来,这事哪里还有一丝希望?我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更不知他是否已经有了妻儿,难道就指望着每次上街都能偶遇?那些传奇脚本都不敢这么写。

宁溪月见宁红英低头不语,心中就有些画魂儿,看了素云一眼,轻声道:“你们都出去吧。”

“是。”

素云答应一声,带着服侍的太监宫女都走了出去,这里宁溪月便笑道:“从小咱们一起长大,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对彼此也都足够了解,我是什么样人你不清楚?有什么话不能和我说?你放心,若告诉我,我也只有帮你的,断不会做那根打散鸳鸯的棒子。咱不是那种煞风景的老古板。”

“扑哧”一声,宁红英忍不住笑出来,小声道:“姐姐,你这话可是把大伯父大伯母还有我爹娘都装进去了。”

宁溪月一扬下巴,骄傲道:“怕什么?我如今是娘娘,有什么话我不敢说?便是当着他们的面儿……呃……算了,当着他们的面儿还是不要说得好,再惹得叔叔婶婶和我拼命就不好了。”

“我爹娘断不敢和你拼命,但大伯父大伯母就说不定了。”